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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骂是喜剧节目的宿命吗?

2022年10月13日 文/ 魏侨 编辑/ 丁宇

眼下,喜剧的形式花样翻新,但想讨得观众的欢心似乎越来越难了。这些观众,有人跟随《脱口秀大会》走过五季,有人被《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第一季所打动爱上喜剧,如今却有点不满意了。被骂似乎成了喜剧节目的宿命。

出品 | 博客天下大文娱报道组

作者 | 魏侨

编辑 | 丁宇

作为当下综艺市场上硕果仅存的喜剧综艺,《脱口秀大会5》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先后上线,均收获了广泛的关注。两档节目的热度都毋庸置疑,但都包含着一体两面。

《脱口秀大会5》老将稳定、新人勇猛,好笑的段子通过短视频和截图的方式被传播和解读,几乎每周都要占据着几个热搜。但赛制、领笑员、内部梗等情况的出现,也令其遭遇观众的口诛笔伐,口碑下跌。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则延续了第一季的声势,开局高歌猛进,揽获无数观众的共情。但在第三期节目播出后,也未能逃过质疑和骂声,除了个别节目涉及侵权纠纷之外,观众对于节目质量、晋级淘汰名单也有诸多争议。豆瓣评分从开分时的8.8分降到了8.1分。

眼下,喜剧的形式花样翻新,但想讨得观众的欢心似乎越来越难了。这些观众,有人跟随《脱口秀大会》走过五季,有人被《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第一季所打动爱上喜剧,如今却有点不满意了。被骂似乎成了喜剧节目的宿命。

两档节目都曾给观众带来过快乐,从很多评论中,也可以感受到那种又爱又恨的情绪。所以,喜剧节目从被喜欢到被骂,再到引发网上不可开交的争吵,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赛制的争议、现场和线上不同的效果、被限制的节目表达,都是原因之一。

但不可否认的是,脱口秀和Sketch(素描喜剧)是能够收获年轻观众喜爱的,因为这些“新喜剧”所表达的生活与他们息息相关,可以最大程度地展现他们的价值观,引发年轻人的共鸣。

而对于喜剧节目而言,综艺的形式不是喜剧本身,但它可以成为一个连接喜剧和观众的窗口,为行业提供更多元的发展机会。

崩坏的竞演赛制

无论遭遇多少吐槽,对于综艺节目来说,竞演赛制都是能够激发选手潜力,同时最大程度收获热度的有效途径。晋级与淘汰、冠军与排名,都是社交媒体上难得的话题。观众的预测、欢呼、惋惜,甚至是质疑、谩骂,都会引发激烈的讨论。

这一次,观众们为了喜剧节目吵架吵得热火朝天,最直接的原因是节目的晋级标准。

《脱口秀大会》办到第五季,相似赛制延续了三季,每一场突围赛都会引发相似的质疑。四个领笑员的拍灯掌握了选手的生杀大权,专业性和公平性常常难以服众。

更何况,这一季的突围赛请来了两位连“脱口秀爱好者”都算不上的领笑员,周迅和那英的表现,在前期承担了几乎所有的骂名。

周迅的“忘拍灯”和那英的“帮拍灯”成为了观众愤怒的引爆点,二人在节目中的发言更是雪上加霜,“听不懂高级梗”“无法与普罗大众共情”的声音甚嚣尘上,甚至上升到对她们专业素质的质疑。她们多年演艺生涯积累的观众滤镜,两期节目之后碎成了渣渣。

观众纷纷怀念起罗永浩的“大局观”,杨天真和张雨绮作为资深观众显得多么的专业。曾经因为“真的吗?我不信”而被群嘲过的陈鲁豫,也因为《脱口秀大会5》的表现扭转了口碑。她不仅了解选手过往的作品,还用乔治•卡林的经典单口片段作点评。以至于弹幕里开始肯定起她作为主持人的专业素质。

虽然这次力挺陈鲁豫的人,可能正是曾经骂她的那些人,但从另一个侧面也可以看出,一个人只有在合适的位置,才能显得更合适。观众需要的未必是绝对专业的领笑员,而是不要扰乱赛事,更不要“拖后腿”。

鲁豫和谢楠模仿漫才

进入主题赛后,无论是张杰、杨超越,还是谢楠、凤凰传奇,都比较合格地做好了“观众视角”的领笑员。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被赋予决定选手去留的权力,他们的拍灯只占200票中的8票,比例很小。

试想,如果突围赛中领笑员的拍灯像后续赛段中一样只是锦上添花,周迅和那英或许不会遭遇那么多的骂声。

比如,最近播出的“天花板之战”,开场的邱瑞和庞博的表演被观众评价为“摆烂”,二人却依然收获了领笑员的4灯,观众除了吐槽一句友情票之外,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很大程度因为选手的去留更多地掌握在现场观众手上。

《脱口秀大会5》之后,那英又成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的嘉宾。这一次,她没有成为火力的集中点,并非她的点评高超了多少,而是体现了赛制上的聪明之处。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第一赛段以现场观众投票为主,晋级以分数排名为标准,嘉宾投票占比不高,虽然“五花”有保送权,但极少出现明显的弱者打败强者的情况。在此基础上,那英围绕自身经历和感受的发言,就更容易被接受了。遇到融入音乐剧元素的作品,那英一边点评一边接梗,也制造了令人忍俊不禁的节目效果。

但把投票权交给现场观众,也并没有完全规避评价标准的问题。随着第一赛段结束,晋级和淘汰的队伍尘埃落定,第二季节目质量下降、晋级作品名不副实的声音也冒了出来。这也成为节目第三期播出后,评分急速下降的主要原因。

喜剧有标准吗?

马东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媒体看片会上曾谈到:“综艺能做到好笑就足够了。”一场表演是否好笑因人而异,喜剧综艺存在的矛盾,往往是现场投票与线上播出之间的偏差。

在脱口秀舞台上,受到现场氛围影响,观众的投票常常与是否“炸场”相关。正因如此,无论是弹吉他还是模仿秀,或者丰富的肢体表演,这些形式上的“花活儿”常常更容易收获高于预期的分数。

突围赛小鹿被拉宏桑“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场面钉上了《脱口秀大会》的耻辱柱,内容单薄的情绪输出赢过了技艺精湛的稳定发挥,观众自然将矛头对准了不够专业的领笑员。

复活的小鹿在主题赛再次被淘汰,重走了第三季中周奇墨的老路。从观众的惋惜声中不难看出,并非她实力不济,而是注重技术、辛辣而稳健的表演风格实在不能适应综艺舞台。主题赛中,鸟鸟高级的文本和所获得的观众投票也并不匹配。因为她的风格是缓慢的、需要细细品味的,而非煽动情绪的“炸场”型,这让很多网友为她鸣不平。

在上一季还在被称为“脏活儿”的谐音梗、内部梗,在这一季已经随处可见,于是观众接过李诞的“大局观”,承担起了吐槽的职责。

喝酒、炒股、离婚……弹幕里对此厌烦至极,舞台上乐此不疲,还能获得可观的分数。网友纵然愤怒,但对于掌握投票权的现场观众来说,相比设计精巧的笑点,舞台上演员的情感故事、秘辛八卦,往往最容易将他们带入情境,调动起现场情绪。

夸张的表演和强烈的情绪唤起产生的现场效果,隔着屏幕的感受就大不相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第一赛段晋级的作品中,网友接受不太良好的《大放光彩》《妈妈的味道》等作品,演员的表演胜过了内容本身;《排练疯云》主题固然真实有趣,但能够取得第一名的高分,结尾处情绪饱满、气氛热烈的Rap段落功不可没。

《突突突突突围》则刚好相反,由于语速问题现场观众很难听清台词,而拥有后期字幕的线上观众完全领会了故事的精髓。土豆和吕严的《代号大本钟》依然让人回味无穷,未能取得高分的原因可能是表演不够夸张,没能把现场情绪顶至巅峰。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节目播完两期,25支小队竞演完毕,相比上一季的,有一种讨论消失了,即:喜剧更重要的是高级还是好笑。因为这一季中,并没有出现《父亲的葬礼》这样凭借荒诞的幽默“封神”的作品,也没有《笑吧!皮奥莱维奇》这样高级反讽、余韵悠长的作品,甚至没有《三狗直播间》这样无厘头让人边笑边羞愧的作品。

虽然导演组“倒空了杯子”重头做起,但选手们依然带着对于第一季的期待而来。从CP组合到演员艰辛,从网络乱象到现实困境……选手们的创作方向似乎更加集中了。幸好在导演组的把关之下作品基准线不低,仍然创作出了各自的新意和趣味,也呈现出了《少爷和我》这样气质独特,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对于喜剧来说,线上节目与线下剧场之间的鸿沟难以弥合,而通过节目来谈论喜剧的标准也有些偏颇。毕竟无论将哪种艺术形式搬到线上,说到底它首先都是一档需要剧本冲突、热度破圈的综艺节目。

收窄的空间和挣扎的喜剧

从商业的角度来说,《脱口秀大会5》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都交出了漂亮的成绩单。

今年以来综艺招商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在新综艺“裸播”,综N代赞助商减少的情况下,两档喜剧节目表现稳定,金典和京东两大金主不约而同延续了上一季的独家冠名,赞助商数量与上一季持平,涉及品类也同样丰富。

马东曾透露,一部分赞助商是在现场看完录制后才确定下与《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的合作意向的。

广泛的关注和讨论带来了商业的成功,也意味着节目将面临更严苛的审视。即使舞台上的演员们将“冒犯”的矛头指向自己,也依然会遭遇误读与指责。《脱口秀大会5》频繁的剪辑和改词严重影响了选手表现和节目效果,许多观众归咎于节目制作,当作口诛笔伐制作方的一大罪证。

另一方面,当综艺将一门艺术推向大众视野,培养起更加成熟的观众,他们也随之对内容深度有更高的期待。这一季中一直收获观众支持的呼兰、鸟鸟、孟川等演员,无一例外具备稳定、高水平的文本输出能力。

这或许是节目走向成熟的证明,但随着表达空间不断地收窄,加之数年节目的压榨下选手创作的枯竭,《脱口秀大会》的颓势几乎是必然的。

当谢楠再次提起“说破无毒”这个脱口秀的核心精神时,李诞直言:“但是很难。”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节目本身的问题显得没有那么严重,更多的集中在具体的作品上。第三期节目结束后,争议最大的晋级作品《妈妈的味道》从剧作本身而言并非一无是处,但作品所呈现出母亲那种一厢情愿“为你好”的牺牲式价值观不仅过时,还冒犯了当下的一部分年轻人。

上一季的成功因素之一,正是Sketch(素描喜剧)挣脱传统小品喜头悲尾的创作窠臼,不刻意煽情,不歌颂崇高,用纯粹的幽默呈现真实,消解痛苦。

就像《黑夜里的脆弱》心灵鸡汤般的结尾消解在一声声自我陶醉的“我很帅”中,《最好的房子》将大城市蜗居的不易隐藏在500块的房租的幽默反转中。同样涉及亲子关系,《虎父无犬子》中平等、有缺陷、充满趣味的父辈形象,显然更能引起共鸣。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总体上仍然坚持着节目的内核,同时大众对于Sketch(素描喜剧)上仍然有新鲜感,尚有人才和内容可以挖掘,对于Black out(黑场剧)、独角戏、偶剧等新形式的探索也拓宽了节目的边界。

目前看来,米未一年只做了一个节目,更加专注于内容本身,节目最终的效果一定程度上也验证了不同主创的创作态度。

笑果文化的业务则更加多元,需要投身于脱口秀演员的经纪业务、人才培养,以及新节目的开发,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脱口秀大会5》的最终效果。

李诞曾在节目里提到,《脱口秀大会》是脱口秀的广告,不是真正的脱口秀。无论是否身在笑果文化,节目中每一个选手淘汰时,他都会帮忙宣传线下演出。近年来线下脱口秀逐渐上升的热度,也印证了《脱口秀大会》带来的宣传作用。

《一年一度喜剧大赛2》第一赛段结束后,马东邀请被淘汰的选手加入“笑花后援团”,继续参与创作和助演。显然,对于演员们来说,参加节目最重要的是更多地展示自己,被更多的人看见。

上一季的蒋龙、张弛、史策、王皓、大锁、蒋诗萌等演员,在节目结束后都有新的影视资源。在采访中他们表示,虽然不能一跃成为“头部”,但节目的履历和曝光仍然带来了新的生机。

表达者还在坚持表达,质量好坏皆是谈资。或许正如李诞所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脱口秀大会5》的舞台上依然有传播广泛的精彩片段,真实如邱瑞吐槽网购拖鞋,深刻如呼兰讲“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共情如庞博那句“是十八岁的自己”。

喜剧综艺并不能完全代表喜剧,但可以成为大众认识喜剧的窗口,给行业带来新的资源和机会。从这个角度来看,或者大家会更宽容和平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