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医疗队的困难,远不止这些
正在腾讯视频热播的《埃博拉前线》,通过刻画郑书鹏在抗击埃博拉疫情中经历的种种抗拒、痛苦、纠结以及最终的振作,以细腻的方式和平等的视角,再现了当年中国医疗队援非抗埃的动人故事。
作者|赵雅静
编辑|李肖
老旧的街道,低矮的房屋,人们穿着斑斓的衣服,头顶什物在路上穿梭,他们摩肩接踵,互相微笑,翩翩起舞。电视剧《埃博拉前线》的开篇,用这样的画面,勾勒出一幅卡巴利亚人民的生存图景。
援非医疗队员郑书鹏(罗晋饰)正在为回国做准备。镜头以他外出采买为视角:用他的眼睛和感受,将当地人的价值观浓缩地表达出来——他们看重享受生活和表达生命。
然而,正是这种温暖的画面,才更凸显出埃博拉病毒来袭后的残酷。郑书鹏在归国之际,遭遇了西非埃博拉疫情大爆发,他选择留下抗埃,故事由此徐徐展开。
中国援非医疗队所面对的困境也逐一铺开:从文化差异的碰撞,到有限的资源和复杂的环境所造成的一个个具体问题,再到恐惧面前的抉择……随着剧情的推进,观众不得不感慨:他们抗击埃博拉疫情的过程真是太难了。
在人类历史上,被世卫组织定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PHEIC)中,埃博拉疫情就占了两场。2014年,在西非爆发的埃博拉疫情,是历史上流行规模最大的一次。埃博拉病毒为四级烈性病毒,致死率极高,被喻为“生命的黑板擦”。
在2014年至2016年抗击埃博拉疫情中,中国先后派遣1200余名军地医疗人员和公共卫生专家,在西非进行埃博拉病毒实验检测、病例留观和诊疗,充分利用、共享和协调数据信息,并培训当地志愿者,提升公共卫生能力。
12月8日,电视剧《埃博拉前线》在腾讯视频播出。该剧以 2014 年中国援非医疗队抗击“埃博拉病毒”的事迹为核心原型,讲述了病毒学家郑书鹏和他所在的中国援非医疗队与埃博拉病毒展开艰苦卓绝的战斗,最终成功遏制病毒蔓延,圆满完成援非医疗任务的故事。
作为少见的援非抗埃电视剧,《埃博拉前线》再现了中国医疗队面对困难的决心和战胜困难的勇气。剧本打磨历时三年,剧组深入非洲考察采访,并走访了多个亲历者,凝练呈现了许多真实发生的故事。
剧中通过男女主人公身份的设定、医院内外不同冲突的故事,将抗击埃博拉病毒和揭露走私钻石真相两条线融合,带领观众感受生死、爱情、战争交织的动人故事,展现医疗队成功遏制病毒蔓延背后的中国效率。
文化差异的碰撞
故事一开始聚焦于郑书鹏和盖斯姆的挚交。后者曾在中国留学多年,热爱中国文化,却有着和郑书鹏完全不同的行事方式。盖斯姆相信拥抱能够给病人带来慰藉,郑书鹏则有着传染科医生的警觉——在非洲,感染危险病毒的机率很高,拥抱更多地意味着接诊不规范。
对“拥抱”的刻画也发生在买菜的情景中。郑书鹏希望用握手的方式表达礼貌,却不料一把被当地人拉到怀中,他一边掏出酒精进行消毒,一边感慨:“他们的热情令人头大。”
不同的文化背景、行事方式,当地医疗资源的不足,都使疫情的控制变得格外艰难。这是中国援非医疗队面临的最直观的问题,几乎贯穿了全部剧情。
自零号病人“第18床”出现后,卡巴利亚有半数医护人员牺牲在一线,三分之二被感染。深知当地情况的郑书鹏形容这种情况就像“在干柴上丢了一根火柴”。
在进入零号病人所在的桑宜村后,郑书鹏带人进行“地毯式科普”,不断提醒当地人保持社交距离,却被搭档医生布拉罕提醒:“懂的不用你说,不懂的(他们)也不会做。”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郑书鹏都变得不太冷静,甚至对着两头牛大声强调:“保持距离!”
在《埃博拉前线》中,这些细节构建起剧情上的张力,将个人观念上的纠结和援非医疗的困难一一展现。
第五集,桑宜村举办了迎接新生的篝火庆典,村民们打着非洲手鼓,带着面具,围着篝火起舞,并走入水中向神许愿。看到这个场面,郑书鹏一方面是担忧的:“保持距离,在我们看来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在当时的情景下却是最困难的。”而另一方面,他也与卡巴利亚人深深共情:“人与人的亲密接触是他们生命的基石。对他们来说,人与人的距离,就是心与心的距离。”这种矛盾,是在不同的价值观下不得不面对的难题。郑书鹏知道抗埃的困难,但他却无法改变当地的文化和信仰。
就像盖斯姆对《梁祝》的诠释:“在卡巴利亚人的世界里,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段生命的起点。”后来,盖斯姆因为感染病毒去世,郑书鹏在悲伤中沉溺许久,最终在盖斯姆和当地人的信念中获得力量——与其沉浸在过去的悲伤和怀念里,倒不如用更多的新生无限延续他的生命。
通过刻画郑书鹏在抗击埃博拉疫情中经历的种种抗拒、痛苦、纠结以及最终的振作,《埃博拉前线》以细腻的方式和平等的视角,再现了当年中国医疗队援非抗埃的动人故事。两种价值观并不一定要完全融合,但却可以互相汲取力量,并找到一种更温暖也更有效的方式。只有互相理解,才能形成真正的“命运共同体”。
所以,在老盖离开的最后时刻,郑书鹏走上前,用塑料布包裹住他,给了挚友最后的拥抱。
正如剧中援非医疗队队长冯刚(许亚军饰)所说:“这里的抗疫,不是简单的医学治疗,是需要我们以更宽广的胸怀,去包容和理解当地的人。没有任何一种文明,可以克服突然爆发的瘟疫灾难。”
为了深入了解中国援非医疗队的工作和生活,《埃博拉前线》的主创团队于2019年3月前往非洲实地采风。半个月时间里,他们深入塞拉利昂和坦桑尼亚,就当地的医疗卫生、传统文化、风土民情等方面进行了调研。总导演杨文军表示,他希望展现给观众一个不一样的非洲:“我想通过那一次援非抗埃,让人了解非洲,了解中非友谊,也了解我们为什么要援助非洲。”
在《埃博拉前线》的看片会上,前驻马里、摩洛哥大使、前外交部非洲司司长程涛认为,还原非洲文化正是这部剧的意义之一,“我们应该多写非洲的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朴实的人民,要真实、客观、全面地去认识非洲。还要写一写中非的友谊,建立起真正的命运共同体。”
用专业克服困难
在文化差异的碰撞之外,中国援非医疗队所遇到的,更多的是一个又一个急需解决的难题。
比如基础设施不完善、水资源和食物短缺、信息通讯不发达等困难,剧中给出了细致的呈现——盖斯姆为了给郑书鹏做一顿西红柿炒鸡蛋,放了家里“最后一点酱油”;大部分时候,当地人只能吃木薯糊糊,喝水要从水井里打出来;在很多地方,新闻的获取只能通过收音机完成等。
那是另一片土地上的另一种生活,弥漫在生命中的每分每秒。正如郑书鹏归国前的感受,非洲人民是可爱的,连木薯糊糊也变得好吃起来。中国医疗队不仅需要适应,还要理解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
《埃博拉前线》在创作阶段,杨文军提到两个要求——“脚踩泥泞,眼望远方”,指的是演员要像剧中的角色一样,把自己沉入到泥土里,了解角色的生活。
所以,剧中中国医疗队克服困难的过程,也是“苦”转化为“爱”的过程,同时他们也用专业赢得了非洲人民尊重和信任。
当埃博拉疫情席卷而来时,当地的现状影响着抗击病毒的每一个环节。在剧中,接到零号病人“第18床”出现的消息时,郑书鹏却因当地瘫痪的交通被堵在路上,为了及时赶到,只能自己跑回去。在病毒检测环节,他们在前往斯宾塞实验室时受阻,只能耐心地说服对方。
剧中,中国援非医疗队向卡巴利亚运送了大批医疗物资,不料却在到达的第一天因泥泞的道路翻了车,不能浸水的物资一箱箱地掉入河中。
而“找物资”这场戏,仅仅是中国医疗队援非工作最初遭遇的困难,他们甚至被部分当地人认为会“拿他们(当地人)做生物实验”,直到酋长出面才平息了局面。因为中国医疗队曾救过酋长的命,他跟当地人说:“中国人是我们的朋友。”
为了防止疫情蔓延,郑书鹏说服当地人:对内建立统一的防疫体系,对外与政府合作,及时转运病人,建立生命通道。
更大的困难出现在剧中的中卡友好医院。杨文军说:“戏里面医疗队刚到的时候,因为当地执行的是另外一套医疗体系,不允许马上救治病人和诊疗的,只能留观。”
借助2003年抗击非典的经验,中国医疗队到达卡巴利亚后便立刻开始医院改造工作,建立“三区两带两线”。而在医院改建未完成时,不能接诊病人。
看着绝望的患者前来求救,而不得不将其拒之门外时,中卡两国的医护人员,都感到无力——“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此前,正是因为防护不到位,才有一半的医护人员牺牲在一线;现在,一切痛苦的抉择,都是为了悲剧不再重演。
戏里,冯刚深知医护人员将面对的是高温、高压、高湿、高疲劳的挑战。为了实现“打胜仗,零感染”的任务,他对奔赴卡巴利亚的人员进行利严格的训练和筛选,要求大家专业和身体素质均要达标。
戏外,剧组也对医疗相关的部分进行了相当专业的还原呈现,例如参考专业P3、P4实验室的图纸设计、搭建置景,使用专业的实验设备和器材,并保证哪怕一个药水瓶的摆放都要准确。
演员也需要掌握专业的医疗操作,比如穿脱防护服的步骤、灭活和手消的正确姿势。光是检测埃博拉病毒的一场戏,罗晋就需要穿着防护服悬空操作,反复练习手和身体的姿势。
《埃博拉前线》戏里戏外的专业,让观众的心情随着剧情起伏而波动。该剧播出后,弹幕中常常飘过观众的感受,比如“太有代入感”了,或是“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这些现实主义的表达,也在深化《埃博拉前线》承载的一个命题——中国作为一个大国,有什么样的责任、什么样的担当,才能完成这一切。这是一个非常艰苦的工作,不仅是肉体的消耗,还有精神上的压力,包涵着中国医生的勇气、职责、担当和牺牲。
随着剧情的不断推进,总有新的挑战在等待着中国医疗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中国医疗队的专业成为攻克问题的关键。此外,他们真诚的处事方式,也获得了卡巴利亚政府、当地卫生医疗系统,和心怀善念的当地人民的帮助。
《埃博拉前线》作为“中非影视合作创新提升工程”合作合拍项目,传递了正确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民族观、国家观和爱国主义、国际人道主义情怀。中国帮助了非洲,但他们同样也帮助了中国,其中的情感是相互的。
当远方的苦难来到眼前
安贞医院普外科主任医师曹广,在看完《埃博拉前线》后感慨颇深。他是中国第 23批援几内亚医疗队队员,也是剧中郑书鹏的原型之一,片中的很多细节,都让他想起了非洲的点点滴滴。
“其实我们去非洲的时候,也是一片陌生。虽然条件已经逐渐改善,但有时想往家里打个电话、发个邮件都很困难。”但是,生活上的辛苦只是一方面,更大的困难是一种面对未知的恐惧。曹广坦言:“这种恐惧和压力只有当事人才能够体会到。”
剧集还原了这份恐惧——那是埃博拉病毒刚刚爆发时,人类原始的情感。零号病人确诊时,正值生日的护士王雯茜(李子璇饰)因密接被隔离,在医疗队内部发生了小型恐慌;作为新一批医疗队队员,罗启晗(吴优饰)在刚抵达之时便看到焚烧尸体的场面,一时间脸色发白。
那是苦难真实发生在眼前所带来的震撼。郑书鹏在当地新生儿夭折时说的一句话,正匹配了这种心情:“原来这些冷冰冰的数据,只存在于联合国的《人类发展报告》上,现在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自己的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太差了。”
如果说实际的医疗问题是外在条件所致,那恐惧的情绪、面对伤病时的抉择,则是每一个援非医疗人员需要解决的困境。
剧中,有两个经典场面还原了这种困难的抉择。
一个是郑书鹏在病人和记者何欢(毛晓彤饰)之间的选择。一边是刚刚分娩结束,生命垂危的孕妇;另一边,是被劫持的记者何欢。在被威胁的那几秒钟,郑书鹏的脚步前后徘徊,最终仍然选择了先治病救人。事后,何欢对他说,如果再次面临生离死别,她希望郑书鹏仍旧能够做出相同的选择。
另一个场面,是医生何东面对遭遇车祸的孩子。他明知道那可能是被埃博拉病毒感染的病人,自己有可能被传染甚至失去生命,却依然摘掉口罩对其进行人工呼吸。此前,他一度怨恨抛下家人不顾、献身医疗的父亲,并希望罗启晗能在治病救人时想一想自己的家人。但真正面对生命时,他理解了一个医生的使命。
苏珊·桑塔格在《关于他人的痛苦》一书中写道:“同情需要被转化为行动。”剧中,“行动”一词被完美诠释。在卡巴利亚,郑书鹏除了面对埃博拉疫情,还需要解决各种医疗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给当地孕妇接生、为膀胱肿大的酋长治病等。他甚至在缺少器械的情况下,用植物秸秆自制导尿管,用嘴将污秽吸出。
这种种细节,恰恰是真实生活中,抗击埃博拉疫情的亲历者身上的核心精神,那是医生最根本的职业本能或者信仰——“医者仁心”。但剧中的“医者仁心”并没有以口号的形式出现,而是藏在一个又一个细节中,等待观众的捕捉和体会。
正如总导演杨文军所说:“它未必是那么刺激,那么惊心动魄,但是每一个人的选择,每一个医生、护士的状态都非常真实、动人。”
剧集尚在腾讯视频播出,故事还未讲完,中国医疗队面对的挑战和难题接踵而至。即使竭尽全力,他们也只能帮助到去医院看病的少数人。当地医生布拉罕告诉郑书鹏,卡巴利亚根本的问题是很多病人没有路费和医药费——“死亡随时降临”。
但他也同时安慰郑书鹏:“虽然做医生只能偶尔治愈,但是可以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或许,这也是《埃博拉前线》想传达的另一个动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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