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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人”胡歌竟然被治愈了?

2023年9月20日 文/ 吴程程 编辑/ 丁宇

笑声不止一次在对话中出现。他聊起《不虚此行》的拍摄过程,聊起一直在剧组陪着大家的那只猫,还聊起自己的女儿……他说过去的一年没什么后悔的事情,反而欣慰的时刻比比皆是。

作者|吴程程、编辑|丁宇

胡歌,“I人”。

在电影《不虚此行》的沙龙对谈会上,主持人陈鲁豫问“谁是‘I人’”?演员胡歌举起了手。

“MBTI式社交”已经蔓延到了明星的身上。I,英文单词Introverted的缩写,意为内向的、内敛的。这么看来,是胡歌没错了。

胡歌自称“娱乐圈流动人口”,时常“失踪”。但他最近又回来了,在微博上挺活跃,新电影上映在即,社恐也要“为I做E”。

《不虚此行》中,胡歌饰演的闻善也是一个内向的人。做不成编剧的闻善以写悼词为生,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委托人,他用悼词给死者以纪念,给生者以安慰。在这个过程中,闻善也治愈了自己。

闻善(胡歌 饰)/《不虚此行》

胡歌说,当两个内向的灵魂相遇的时候,就会感受到“一种连接”,扮演闻善的时候,连接起了作用,不需要太多“演”的成分,只是把自己完全地交给角色就够了。

电影中,闻善完成了与自我的和解;电影外,胡歌却对作者说:“我还没和解呢。”微妙的是,说完这句话,他却笑了起来。我们的对话通过线上会议室进行,听筒中传出了胡歌“哈哈哈”的笑声——一种轻快的、松弛的节奏被捕捉到了。

胡歌变了。这是一种不易察觉的细微变化,但笑声成为了更为具象的外在表现,带出了一点潜台词——即使还没和解呢,可他好像比以前更能接受这种自我内心的对抗了。

笑声不止一次在对话中出现。他聊起《不虚此行》的拍摄过程,聊起一直在剧组陪着大家的那只猫,还聊起自己的女儿……他说过去的一年没什么后悔的事情,反而欣慰的时刻比比皆是。

相比于前几年,现在的胡歌正在用一种更开放的心态来看待自己。他有了更多的牵绊,“我跨出了这一步,但是又回来了”。

毫不犹豫

2021年下半年,监制曹保平把《不虚此行》的剧本发给了胡歌。那时,胡歌和导演刘伽茵还不认识,曹保平是刘伽茵的老师,帮学生做了中间传话的那个人。

“我冲动地想要成为他(闻善)”,看完剧本,胡歌“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部戏。“我感觉生活中应该有这样的人,他就像一个天使一样,可以给人温暖,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电影中,闻善的工作是接受亲友的委托给逝者写悼词。他通过倾听亲友的回忆,来还原一个普通人的一生。胡歌因此想起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2019年母亲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勇气去正视这件事。心中的内疚、自责和无法弥补的遗憾,都需要一个煎熬又漫长的过程去消化。

导演刘伽茵和胡歌

胡歌觉得,电影中能遇到闻善的人是幸运的。因为他们有一个出口,去倾诉那些对身边的人说不出的思绪。他觉得闻善“更像是内心的自己”,但是同时“又比我更有勇气”。闻善身上有种能够不受外界干扰、永远坚持自己的底色,胡歌做不到。

他也为闻善对世界和周围的人都充满了善意而感动,“哪怕他自己活得并不那么顺意顺心和成功,但是他对这个世界还是有善意的,这一点是特别了不起的”。胡歌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连接,让他可以没有阻碍地走进角色的世界。

在具体去想如何演绎和表达闻善的过程中,胡歌开始思考那些更为现实的问题——如何让他落地?

当一个人从头到尾亲身经历过后事、追悼会、火化、落葬等完整的殡葬流程后,便会知道这个过程其实是紧张且匆忙的。剧本中,闻善以一种认真且执拗的方式对家属进行沟通,一方面在现实中不会有充裕的时间这样做;另一方面,对于大部分失去亲友的人来说,他们在心理和精神状态上,都很难以一个开放的心态去迎接陌生人的提问。

胡歌把这些想法都记录了下来。他与曹保平做了一些探讨,还很直接地对剧本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过了一段时间,胡歌就从曹保平那里收到了刘伽茵的反馈。剧本是她写的,对于一些创作上的质疑,她的反馈中包含了一些不太高兴的情绪,胡歌觉得这样的反应“特别好,也特别能够理解”,这意味着他们之后的沟通一定是畅通无阻的。

果然,胡歌和刘伽茵的第一次直接交流,就跳过了寒暄和客套,“直接就是事儿对事儿了”。胡歌觉得,这个方式“其实也挺像闻善的”。电影中,闻善在与逝者家属沟通时,总是很直接地切入正题,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突兀,但他总能用真诚打动对方,得到不同层面的反馈。“当他对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人充满善意的时候,其实这个世界也在眷顾着他。”

还没有正式进组时,胡歌就把自己代入到了闻善的身上,开始想象这个角色一天24小时的生活。“我会从他每天在床上睁开眼那一刻开始想,他会做什么,他生活的空间是什么样的,工作的空间是什么样的。”

胡歌还会问刘伽茵一些更为具体的问题,比如“每一个活他有多少收入”,“我要看他一个月有多少收入,还要想他的房租是多少”,胡歌认为,闻善作为一个北漂,他无论多有追求,最先要解决的仍然是生存问题,这些生活的细节是至关重要的。

“导演在创作的时候,想得更多的是宏观的维度,然后是人物的内心,我要做的工作就是要把他变成一个更具象的、更立体和真实的一个人。”胡歌说。

《不虚此行》的剧本里写到,闻善的形象是微微的驼背,电影中的胡歌也时刻保持着驼背的体态。他的理解是,对于这个角色来说,驼背不仅仅是一个生理的习惯,也跟人物的心态有关系。闻善长期伏案写作,肯定会造成颈椎前倾,驼背是必然发生的外在特征,与此同时,“他还有一些社恐,也不太自信,甚至很多时候他还有一些自卑,所以这个形体的塑造也是人物内向的一个表现”。

人们印象中一向挺拔的胡歌,在对话中透露出生活中的自己也是“习惯性的驼背”。他理解闻善的自卑,“因为我驼背也跟这些心态有一些关系吧”。刘伽茵曾跟胡歌说,“闻善身上有一种很可贵的气质,就是自卑”,那是胡歌第一次听说原来自卑也能用可贵来形容。

剧本上的文字,让胡歌感受到创作者的个人经历与角色及表达方式上的高度统一,也让他有更大的空间把自己的一部分东西加在闻善身上,让闻善真正成为那个天使。在这个故事中,闻善的存在像是构建了一个生死之间的桥梁,让生死这两个概念变得没有那么的对立了。

快与慢

2022年的初春,胡歌来到北京,开始《不虚此行》的第一次试妆和剧本围读。“那时就感觉和伽茵导演已经建立起了信任和默契。”

在胡歌的回忆中,正式见面之前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他和刘伽茵一直以微信文字的方式,保持着“愉快的沟通”。他们几乎不发语音只打字,回复时间也超出人们的想象——“可能要过好几天,甚至一个星期才回复”。胡歌觉得这个方式挺有意思,“就像以前写信寄信的过程,等待时有期许”。

一开始是因为客观原因,胡歌那段时间正在拍《繁花》,经常都是日夜颠倒,刘伽茵平时也有学校教学的事情要忙,“再加上她每次回微信就真的跟写信一样,都是长篇大论”,胡歌一边笑一边形容“就是要翻着页看的那种”。他们对此做过礼貌的解释——因为一些问题需要思考的过程,并不能非常轻易地回答,所以间隔时间比较久。“后来就不用解释了,大家就自然而然地习惯了这种交流的方式,也不会觉得不礼貌。”胡歌说。

在快节奏的日子里,这种慢速交流,反而给了胡歌一种安全感,能让他有所喘息。胡歌觉得,自己某些方面是比较老派的人,他马上41岁,成长的过程经历了从没有手机到有智能手机的过程。“记得以前还用过呼机呢”,他提到了一个更年轻的观众可能没有听说过的名词,然后说:“你会发现交流好像越来越便捷、越来越快了,可是你这个思考的过程好像越来越短了。”

“其实拍照也一样,以前用胶卷,现在用数码,数码你拍完了马上可以看,看完了不好再接着拍,一切都变得好像特别便利,但是当一切都变得特别便利的时候,我觉得就不够深刻了。”他想,慢一点挺好的。

说完这些,胡歌说自己好像扯远了,我们又聊回了与《不虚此行》有关的话题,内容挺深刻的——如何看待死亡。这些年来,胡歌经历了亲人的离世,再到这部电影的主题也在讨论生死,他看待死亡的想法改变了吗?

BigTree先森 摄

胡歌觉得,怎么样去看待死亡这件事,其实就是怎么样去面对无常的人生的过程。他在小学的时候就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人死后的状态是不是就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我觉得人还是很脆弱的”,胡歌说,“可能你在某一个阶段已经达到了像苏轼说的‘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的状态),但因为你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受到各种各样的干扰,或者说是牵绊,比如说我现在有了女儿,我就又会有些害怕,害怕离开,我会担心如果我离开了,她怎么办”。

胡歌提到了父亲这个新身份,我问他:“是让你的牵绊更多了吗?确切地说是……牵挂?”他回答:“肯定,肯定,没关系,我觉得牵绊这个词也是合适的,‘绊’不一定是不好嘛,它可以让你停一停,不要老是在到处游走,你可以停一停啊,让自己的节奏放慢一些。”

放慢节奏这件事,在胡歌身上早已见怪不怪。他时不时地消失一下,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都会有人说:“因为这就是胡歌啊。”

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成为主角

胡歌在演艺圈这些格格不入的行为,和电影中的闻善有着相似之处。“因为他在这个社会和生存圈里面,其实一直都是格格不入的,他找不到一个特别安定的或者自信的这样一个位置。”胡歌说。

可是闻善比胡歌幸运得多,在电影中他有一个安心之所——动物园。虽然没有成为一名编剧,但闻善仍然喜欢做观察笔记,他常去动物园里做观察,在那里他能逃离世俗的评判体系,找到属于他的自由自在的时刻。

在动物园,人和动物之间会被设置一道非常明显的界限,用铁丝网、玻璃或栅栏把两者隔开。胡歌想象过闻善在动物园时候的心态,“他可能更希望自己是在圈内吧,我的意思是在动物这边的”。

胡歌特别喜欢动物园场景中的一个画面:闻善和妈妈打电话,有一只大白熊在后面,画面中只有闻善和大白熊两个生命的个体,他说:“感觉在那一刻,闻善最脆弱、内心接近崩溃的时候,唯一给他慰藉和安慰的是那只大白熊,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生命个体,一只来自北极的特别寒冷的地方的生命,却给了他最大的温暖。”

但对胡歌本人来说,动物园却不是那么自由的去处。胡歌去过一趟上海野生动物园,他想看看没有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是不是更自由。动物确实自由多了,但不自由的却是他本人。有游客拍到了他,视频在网上的传播速度,远远快过胡歌逛动物园的速度。

他为此感到纠结和矛盾。也许,从那个时刻开始,胡歌的内心就存在着一个“小尹”,作为他自己的投射,能听见他的呐喊,感受他的挣扎与对抗,与他完成自我的对话。

小尹(吴磊 饰)是《不虚此行》中的一个人物,他本是闻善笔下创作的一个并不成功的角色,但在电影当中他承担的更多的功能是闻善内心的镜像和投射。

胡歌认为,“小尹是一个更入世的闻善,他一直在推着闻善往前走、往前走”,让闻善有勇气面对现实。在工作和生活中,能够真正懂闻善的人非常少,他作为倾听者出现,却很少有机会有人听他说话,所以更多的时候他就在自己跟自己对话。

小尹(吴磊 饰)/《不虚此行》

影片的最后,小尹消失了。胡歌认为这样的安排有两层意思:“一个是他又回到他本该去的地方,就是闻善用笔所构建的那个世界,他可以继续往下写。第二个是,我觉得这也是闻善自己和自己的一种和解。”

闻善写悼词的工作包含了一个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就是他在帮助生者“更具体地、全面地还原逝者”。虽然这样短短的文字记录,并不能完整地还原一个逝者的全貌,“但是它能够让每一个生者的心里面记住这个逝者最珍贵、最闪光的点”。

胡歌对作者说:“这也是戏里面讲的,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成为主角。”包括闻善这类不被认可的人,也不能看轻自己;一个生命再渺小,也有其存在的意义。闻善明白了这点,也就不再纠结了。

于是我顺势问胡歌:“那在面对不同的声音或是一些矛盾的时候,你是如何跟自己和解的?”

“我还没和解呢。”

“我现在,我的‘小尹’还在呢。”胡歌说。

BigTree先森 摄

人们常说的“四十不惑”在胡歌身上没有得到验证,他还是有很多困惑,仍然会为“没有成为想象中的自己”而感到失望。

前不久,胡歌在一个视频中被问到:“对20岁的自己说一句话,你会说什么?”他的回答是:“兄弟,抱歉,让你失望了。”

他觉得,20岁的自己有很多选择,但他还是开始拍戏,然后想多挣点钱,让家里的生活好一些,让生病的母亲更好一点。“那个时候就是这样纯粹的一个动机和想法,当然我也跟自己说,达到了一定的目标的时候,就可以干自己喜欢的事,但是我为什么说抱歉兄弟,是因为我食言了,我发现一直在这条路上没有回头。”

胡歌清楚地知道,回看他这10年,“经常会有一些乱七八糟、让大家无法理解的想法”,他其实是在“兑现自己当年给自己的一个承诺”,可以有其他的选择,可以去做其他喜欢的事情。那些偏离的时刻偶尔出现,却不能成为常态,他能做的只有“我跨出了这一步,但是又回来了”。

其实,在胡歌看来,“四十不惑”也并非毫无长进,“会用一种更开放的心态来看待自己,同时来看待这个世界”。

新生的

2023年6月17日晚,《不虚此行》获得上海国际电影节金爵奖最佳导演和最佳男演员两项大奖。导演刘伽茵在台上对胡歌说:“闻善啊,我其实挺嫉妒你的,这个角色明明是我写的,可是我时不时会觉得你比我了解他。后来我明白了,多出来的这一点是你自己。这个故事如果有一张脸,就是你的脸。”

《不虚此行》主创参加上海国际电影节

胡歌把自己内心无法外化的那部分,加到了闻善身上,让他成为一个能够在戏中模糊生死界线的人物。电影由5个故事串联,代表着生者和逝者之间不同的关系,这也是刘伽茵导演提到过的意义,“闻善是让逝者真正地留在了生者的心里,也让逝者真正地对生者有了影响、改变和触动”。

对于胡歌来说,电影中的每个故事都有其特别之处,但最让他念念不忘的,却是闻善和老师(孙淳 饰)那短短几分钟的戏。“闻善之所以成为闻善,可能正是因为他有这样一位老师能够点拔他、指引他。”

他们都有着现实的困境,但两个人在外面抽烟的时候,并不是两个失败者之间的一种相互的鼓励,而是有一种力量,“他们都不受外界的待见,但是当他们谈到专业的那一刻,其实感觉两个人眼睛里都是有光的”。正是那一刻,胡歌明白了闻善并不孤独,“其实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不只有一个闻善”。

在他们的对话中,人生被比喻成戏剧,每个人的不同阶段都对应着其中一幕,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演到哪一幕。提起这段剧情,胡歌边笑边说:“如果说我是一场戏,我特别想演到一半,跟观众说咱们从头再开始演吧。我特别想说,不好意思,情节改了,拉个幕,再开幕,然后重新再演一遍。”

老师(孙淳 饰)/《不虚此行》

随后他收起了开玩笑的话,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说:“人生还是无法用戏剧来做直接的对比,人生要比戏剧复杂太多了,而且戏剧是有规律的,但是人生是没有的。”

胡歌已经认同了“无常才是生活中的常态”。现在,他正在坦然面对变化,去感受那些意料之外的欣慰的瞬间。

最近的一年中,他没有什么后悔的事,但欣慰的时刻“太多了”,比如他的女儿。因为有半年的时间都在外面拍戏,胡歌跟女儿相处的时间非常有限,但“每次看到她特别安静地熟睡的样子我都会觉得很欣慰”。

有时间的时候,胡歌会陪女儿玩。有一次,女儿的安抚音乐响起,他也觉得很好听,就随着音乐的旋律、节奏开始跟她讲一些情景,像是来到一个花园里面,看到了一些美好的画面。胡歌讲着讲着就突然意识到:“小时候,我妈妈就是这样教我听音乐的。因为她非常喜欢音乐,所以我每一次听到什么音乐,她都会让我想象看到了什么画面或者置身在什么地方。”

那一刻,胡歌觉得,“虽然她不在了,可是她又没有离开”。“女儿变成了我,我变成了我妈,我就感觉这个生命就是周而复始的,一直在流动的,并没有停下来。然后我又突然意识到,我妈跟我讲过,她小的时候外公就是这样教她听音乐的。”说到这里,胡歌又笑了起来。

BigTree先森 摄

《不虚此行》在北京的一个老小区里拍摄,剧组租了一个带阳光房的一楼,那是闻善在北京的家。小区里有只自在的小猫咪,发现大家都对它非常友好,于是就钻进了阳光房,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从选景到开拍,这只猫一直都在,然后剧组的人发现它怀孕了。“那个肚子就越来越大,所以在整个拍摄的过程中,我们就见证了这只猫从怀孕到生产,再到哺育小猫的全过程。”

胡歌觉得神奇又有趣,拿起摄像机记录下这些温馨的瞬间。他由此感受到母爱的伟大,“起初它的少女感非常强,可是当它当了妈妈以后,你就发现,哇,它突然就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就是责任感,生了小宝宝以后,它又有了戒备心”。他兴奋地回忆起这段电影拍摄中的小插曲,沉浸其中。

一种很奇妙的寓意出现了。胡歌说:“我们这个电影讲的是离开离开离开,是生命的终结,但它的整个过程是孕育新的生命,这就是向死而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