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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酒的酒局,我们能聊些什么?

2021年5月27日 文/ 陶思稚 编辑/ 孤鸽

作者 | 陶思稚

编辑 | 孤鸽

谭飞出新书了,光是看书名,就很有故事味儿——《在一个没有酒的酒局,我们聊聊爱情》。

书出版后,他给很多好友送过去。给史航时,他说,“你看吧,这里面是一个不一样的我。”没有人想到以犀利著称的谭飞,还有温暖克制的一面。

赵薇给书写推荐语时说,谭飞的文字,一般都有文字之外的新意和信息量。她觉得这种想象力的空间挺迷人的。

这本书诞生于谭飞本人的“困惑”:人们究竟坚信哪一种爱情主义、过怎样的婚姻生活?他感慨这个时代太易碎了,身处其中的个体,不知道破碎和虚无什么时候到来。

但他仍想要抓住点什么,《在一个没有酒的酒局,我们聊聊爱情》就是被抓住的东西。

当脆弱面对脆弱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按下了社会秩序运转的暂停键,世界给了所有人短暂自由,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个体与社会、集体之间的关系。

作为社会运转系统中的一员,谭飞的身份是影视投资人、制作人、监制,策划过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电影《长江图》等,目前的主要的身份是自媒体《四味毒叔》创始人。

圈里人送他一个外号“小诸葛”,以往,在社会事件中是清醒的发声者,但这两年他感受了一股巨大的迷茫。

“我对这个时代产生了很多不理解,我很迷茫。”他不理解短视频时代的算法机制,今年春节参加一场节目直播时,别人说“谭老师你那天五千多万(观看)”。谭飞不解,“怎么算的?”对方说算法计算,谭飞依旧不信,“有那么热吗?”

大多时候,他处在一种“困惑”里。困惑诞生于他和年轻人之间的那道“沟”,也诞生于疫情期间,与各种价值观冲撞、角斗、融合、重塑时。

那段时间他天天闷在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正常生活,恐慌到了极致时,好像面对的所有人都带着病菌,世界魔幻得像一部科幻电影。

疫情让很多人产生了不安全感。谭飞给员工们放了假,大家在家办公。有困在湖北的员工,担心被开除。谭飞敏锐地捕捉到这股微妙的情绪,那一刻他觉得人心是无比脆弱的东西。

“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而在这种大的环境下的脆弱,是特别值得书写和记忆的,爱情也是脆弱的,当脆弱面对脆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这是我感兴趣的。”

正是在这种状态下,他想倾诉,想表达,开始了小说写作。

每天忙完工作,他坐在书桌前,在暗夜里伏案写作。2020年动笔,2021年收笔,小说集《在一个没有酒的酒局,我们聊聊爱情》容纳了那段时间他对社会的诸多思考。

笔头工作结束后,进入了让人头疼的取名阶段。他看了太多的名字,最终才和编辑敲定了现在的书名。原先的选项里,有一个名字是《以梦为马》,但谭飞讨厌老套又没有信息量的词,就没有采纳。

现在这个名字他非常喜欢,“你看酒局应该都有酒,但是没有酒的酒局更适合谈心。”酒局上总有一两个人不喝酒,他们旁若无人地谈话,他们聊非常隐私的、成年人情感的故事。

严格来说,这是一本不太“主旋律”的作品,是当代饮食男女的故事,是谭飞对这一代人的审视。而爱情是他的破题角度,“我希望社会留意那些走得慢的人,或者说原来没有被关注到的人。”

书中,谭飞尖锐地提出问题:“我们的社会文化有时候太物质化,形而下,或者说太讲究虚伪中庸的一面,爱情会作假,婚姻生活亦然。”

去年发生的杭州杀妻案让他颇有感触,他认为这起事件便是感情在社会压力下的一种变形。

深受儒家文化影响,当代人的爱与恨是无法自如释放的,谭飞试图以笔为刀,切开层层肌理,探究极速发展的中国社会里,大多数人的爱情观。

水面之下

采访前一天,好友郝蕾给谭飞发来信息,说自己把书放在床头,每天睡前都看两页。谭飞回信息过去,“没那么神圣,就是一故事会。”

他说自己对写作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果有,无非是看到了社会矛盾,想去用故事反映。再多的,也不强求。

上世纪九十年代,谭飞就读于四川大学中文系。那时大家对社会发展有一种天然的责任感,喜欢发声,谭飞也是其中之一。他对社会价值的流动风向有着敏锐捕捉,并保持到现在。

毕业后,谭飞被分配到了双流机场办公室,每天的工作是送文件,清闲却也乏味。一段时间后,谭飞坐不住了,决定辞职,转头加入《成都商报》。

也是在这里,他开始了与娱乐圈长达二十多年的深度绑定。

他的第一个笔名“章台柳”就诞生于此,取自欧阳修词“楼高不见章台柳”,说的是妓女柳氏的事。别人不解,说他太坏了,又是章台又是柳。谭飞跟人解释,说自己跑娱乐口,就是章台,“但我要做柳下惠,出淤泥而不染”。

在报社,他闲不住的性子愈发显现,开辟了一个文化名人访谈的栏目,采访了很多作家如余秋雨、贾平凹,与文化界人士广交朋友。王朔和金庸论战时,他还拿到过王朔的采访。

尽管做了多年的评论者,但是作为中文系毕业生的文学情怀,一直存在。从体验生活、观察生活,再到用故事去凝练生活,对谭飞来说,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

如果深究这部小说集的创作原点,日历需要往回翻十年,这期间一些故事零零碎碎地被谭飞储存到脑海里,并不断地修剪完善。

直到2020年,恰逢时机,他紧闭房门,如同一位老师傅细心打磨手中作品,雕刻时光。

酒局之上,水面之下,小说集中有中年男女被婚姻绑缚后的麻木生活、宿命裹挟下中国女性的悲剧、现代男女的速食爱情、中庸爱情的虚伪之道……看似平实的文字中,尽是暗流涌动。

小说语言凝练,风格犀利,再加上他本人长期在影视圈中奔走,对故事性要求甚盛。读者咂摸文字韵味,被戏剧张力征服。

这部小说集总共收录了8篇小说,年龄层囊括老、中、青三代,阐述现代人爱情的酸甜苦辣。

其中,《一个上海人在上海》,十年前就开始构思。当时他受到高晓松歌曲《一个北京人在北京》的影响,于是一个上海人在上海会发生什么的问题开始盘旋在脑海里。

上海人跟上海这座城市有什么不同?它们的联系和区隔是什么?过程里,谭飞逐渐找到了答案:这是一个看似完美、实则中庸的男人日常,正因为日常所以才透出一股无力和麻木来。

“上海这样的一座城市,它的模式类似套中人。”小说里,主人公生活在一种特定的模式和体制下,在外人看来这环境是他的舒适区,实则生活非常拘谨与痛苦,最终婚姻失败、事业失败,房子也丢了。

谭飞对现实爱情中虚无主义的批判,呈现了爱情故事中灰色的一面:社会经济极速飞驰,而人们将一切简化压缩,首先剥削自己的情感。

故事里,隐藏在情爱水面之下的东西,道出了人性深处的复杂。

闲不住的人

在出版这部小说集之前,谭飞已经出版了《非典型性娱乐》《影视界知识分子》《傲娇与浮躁》等评论集。文笔大多狠厉,有人评论他的风格:“左一刀、右一刀,刀刀见血。”

大多时候,谭飞以一种近似锋利的形态,行走在各个热闹的舆论场里。博客时代兴起,他活跃于博客,微博崛起后,他又忙不迭地加入。总之,闲不住。

很多人认为谭飞是这个时代的聪明人,他以一种斗士的姿态而活着,喜欢折腾和热闹。

2006年,他为新版《红楼梦》策划全球海选演员活动,邀请韩三平、李少红做评委,超过4万人参加,最终选出了67人,成为当年最大的主流文化事件。

他认为,这既是对主流文化的发扬,也对当时选秀节目海选的一种“拨乱反正”。当时一些综艺节目海选存在恶俗化倾向,“鼓励出丑”“评委矛盾”等被拿来当做爆点。

视频时代兴起后,谭飞又抓住风口。2017年,他与宋方金等人成立《四味毒叔》,这是一个垂直于影视文化的自媒体品牌,旨在评论、针砭行业弊端。

一开始没想到做访谈,只是几人的脱口秀。2020年,上海国际电影节举办期间,谭飞邀请到徐峥做嘉宾,在节目里对话,直指行业问题,引起很多电影人重视,在业内打出了影响力。

对于很多事情,谭飞热闹地参与,他始终以“发问者”的姿态介入这个时代,并总能找到合乎逻辑的解答。

写小说,也是他对人物的一种发问方式,去体味他们遭遇生活和情感困境的所思所想。

书中,《模范夫妻》这一篇,一对中年夫妇是所有人眼中的伉俪夫妻,但跟随作者的脚步,却发现他们是一对性无能、爱无能的夫妻,两人死死绑定。这篇故事是当代中年男女婚姻的缩影,他们甘愿为社会评价系统牺牲,被绑缚在无能婚姻里不得其法。

《在她的开始,就是她的结束》投射了谭飞在娱乐圈中的所见所想。在这篇小说里,他对中国女性被宿命裹挟下的悲哀产生同情。在手法上,钩织悬念大网,讲述一个边缘女性被爱奴役又想解救自我、最终被拖拽入深渊的故事。

到创作《身份》时,谭飞笔触愈发克制。故事主人公老王人到中年,突然有一天想过另外一种人生,于是去整了容,摇身一变成为年轻人,然后再回去和老婆偷情,结束后又怒骂老婆不守妇道。故事曲折又充满黑色幽默。

整部小说集可看作是谭飞对摩登时代人们亲密关系现状的发问,他以言语化锋利刀刃,剖开虚妄与假面的爱情,冷眼注视摩登人类的孤独。

而孤独,正是这个时代的症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