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子健:男人扛起一个家的感觉是很享受的
出道以来,董子健经常自称「非典型小鲜肉」——一个「长得没你们帅、没你们高、没你们有才华的小鲜肉」。去年,这位1993年出生的男演员,曝光恋情,结婚生女,成了演艺圈中少见的「90后爸爸」。他坦然地按自己的节奏走着。在望京一家饭店里,他跟《人物》记者分析,成为父亲后自己变得更敏感了,观察到别人穿得少的时候,他的反应从「他这样会很冷」变成了「他应该多穿点」。他享受这种变化。
看到一起演戏的年轻偶像的车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时,董子健的经纪人会突然觉得,希望他不要变得太红。但董子健诚恳地说,对于名气,他会感到纠结,既希望得到,又害怕得到之后会不方便,以及得到后随时可能到来的失去。
提名金马和戛纳成了过去,董子健努力在名气和自己的追求中间寻找一种平衡。作为「内地第一经纪人」王京花的儿子,他从小就见到过太多娱乐圈的起伏、无常和焦虑。如今,他发现自己也难免身陷其中。
从「他穿得少」,到「他应该多穿点」
过24岁生日的时候,我发了一条微博,后来看着觉得挺语无伦次的。(董子健微博:24了,想了好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现在好幸福,好希望时光可以停止流动,一切美好的都不会成为回忆,天真不再离去,永远笑的像个孩子。愿家人一切都好,感恩所有的相遇。爱你们。)
我其实挺想变老的,因为人有很多美好的地方在于它一直在变化,能有不一样的心境,我挺想能用一个中年的心境来看待一些事情的。但现在,我不想时间过得那么快,我害怕很多东西会流失,像身边的人,像现在的感觉。
我觉得现在特别美好,我们家是属于四世同堂,就是感觉特别完整,然后每次我带孩子去看姥爷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很神奇,就是一种莫名的感动又感伤的感觉,反正就是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候。
我姥爷以前身体特别好,他第一次来家里看孩子的时候,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可能是有了孩子,心更细了,突然看到姥爷,就觉得:「哦,老了。」
我从小好像就能观察到很多的事情,我以前跟你说话,我可以观察到她在盯着我、他在聊天(指现场的两个工作人员),但是现在我看到的就是,她在盯着我,他在聊天,然后门口服务员过去,跟那个男服务员在笑。现在变成这样的感觉。我也会更加关注别人的心情,我以前只是观察别人,现在更知道「噢他今天也不太高兴」,然后可能就赔赔笑脸吧。
我要是一天什么事都不干,也觉得「唉呦好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看到的东西太多了。很奇怪,我总会担心别人,比如担心别人怎么穿这么少,都是这种无关自己痛痒的事情。
不过,我以前只是会想「他穿得很少」,有了孩子以后,会觉得「唉你应该多穿点」,外面应该加上棉袄,戴上帽子。
我想起两三年前,那时候我觉得,我要是有孩子,他不爱我我就抽他之类的,但是现在完全不这么想。男人要扛起一个家的感觉是特别不一样的,可能虚荣心也好什么也好,但是这种担当是真爽,其实是很享受的。
我这辈子活到现在都是一个挺分裂的人。以前我在国际学校,那时候我不会说英文,所有人都在说英文,我就觉得他们都在骂我。我本来是一个非常闷的人,但有一次打篮球比赛打得特别好,我突然发现我是一个非常疯狂、非常凶的人。可能我在别人面前投进一个三分球,或者把别人盖一个帽,我就真的特别狠地盯着一个人不动,就我干完了一件事,我就要告诉你「你弱爆了」这种感觉。然后我就疯狂地庆祝啊,那一瞬间我好像在自己身上又突然看到另一个人。
后来我又爱上了电影,我以前觉得自己是一个注意力特别不集中的人,但当我看到电影或聊起电影的时候,我是特别认真、注意力特别集中的。到现在我就特别感谢这样的性格和这样的经历,我成了一个对任何事情不排斥的人。
两年,没遇到过刺到自己的戏
我演电影5年了,这5年演了13个角色,挺低产的,而且里面还有挺多都是客串的,还有一个由七八个故事组成的电影,我客串了其中一个,但是后来那段没放进成片里。
有一次我跟郭京飞聊天的时候,我说现在演戏,天天看好多好多片子,有时候觉得好多挺没意思的。就是找不到一个东西,是让人很激动、很冲动的,让我放弃一年两年的时间去做一个谁。像为《德兰》我可以放弃很多东西,连高考都不复习了,然后3个多月时间,我就真的长成那个样子。
最近还是碰到了一些好的,希望自己可以付出的戏。但去年、前年是真的没有碰到什么真正刺激到我的戏。可能有的戏题材先刺激到我了,但我看完剧本又觉得还是算了。
可能大家会觉得我现在演的一些戏,和以前《少年巴比伦》那种不是一个类型的。我没有非要把自己分到哪一类去,像憨豆先生演得了憨豆,也演得了非常深刻的话剧、舞台剧,我觉得演员就是真的应该像水一样,在哪个容器中就是什么样子,你说是圆杯子好看,还是方杯子好看呢,你说不出来。我无法评价每个人的喜好问题,但我只是挑我喜欢的剧本去演。
像我以前,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想演《德兰》这种类型的电影,我一定永远在村子里啊,永远在藏区啊,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去创作,然后去拍最普通人的生活。现在,我还是有这个理想,但是你肯定要做很多其他的事情,你不能这么单一。我以前觉得唉这些都不好,但现在我觉得没什么不好,需要这个东西才能去演更多你更喜欢的,对吧?
以前有人跟我说:唉,小董,你没有名气,对不起,不能让你演那个,资方不同意。我就说:那你就找别人,无所谓。我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左右。
我当然也有很多想演却演不了的戏,非常多,非常多。为什么我这么低产?我要是想演的都演,我一年拍20部戏。
名气这个东西,真的让我挺纠结,挺左右为难的。因为我是一个非常向往生活,我特别希望我可以跟大家一样去路边摊吃饭,出去买个菜、坐个地铁什么的,我特别享受这样的生活。但是现在,我可能会越来越想要名气了,尤其看那么多人,这个人演了这个好戏,那个人演了那个,自己就很着急、很焦虑。所以名气对我来说,就是我又想得到,但是得到了也怕不方便,更怕得到了之后失去。
大概是拍完《山河故人》那会儿,我开始意识到自己需要名气。那一年我拍了五六部戏,觉得自己还不错,而且对电影更了解了,然后标准就高了。可能一开始大家对于我这个人是好奇的,所以愿意找我演戏,可能慢慢被人看透了,或者说大家觉得他们看透我了,然后我就休息了一年多。那时候接触到的东西多了,就知道好多戏都特别想演。然后我就想要不要去说一下,结果对方都是说「唉,小董,那个要不下次,下次」,反正都是这种,其实对我打击挺大的。因为我觉得我一腔热血,我想跟大家一起创作,你找的那个人,他根本就不跟你创作,为什么不找我?会有特别多这样的想法。但我慢慢意识到,人其实在这一路上要做非常多不喜欢的事情,或者说不是你最爱的事情,你没有办法。如果你通过这些东西做到你最爱的,那就无憾。
对所有没生活过的年代感兴趣
我从小在花姐身边,看到很多演员火了,有困扰了,又不火了,又挑,挑完了自己落下来,落下来之后又可能这样那样的。但是现在自己也在其中,也在这一个圈套之中了。我只能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很多人总是说我是「90后影帝」什么的,我觉得真的是害我,给我抬轿子,一会就得翻车。目前为止来看,我提名金马戛纳什么的,但我也没拿着金马奖,对吧?连金马新人奖我都没拿回来,对吧?两次去了,两次败北,哦不对,是败南。每次别人叫我影帝,我都特别不好意思。总觉得把我架特高,真的没那么高,然后搞得现在很多人见我都很紧张。我觉得我还是在一个新人阶段,有的人可能两年已经拍了不下20部了,我这5年真正算长篇的可能也就10个,大多数观众看到的可能也就五六个。
之前有一个片子和我说,小董来帮我们试片。我说我都愿意,我就是一个新人,我不会说「你还要试我」这种。然后人家说这个要拍这么长的时间,你能不能行,我说我都可以。
我现在可能没以前纯粹了吧,但我还是希望自己能保持初心,所以每次拍戏我都在回忆第一次演戏的感觉,希望把每部戏都当作第一次演。虽然很难,但是也尽力在这么做。不一定是对演戏有帮助,但我觉得那样会很快乐。
我希望对所有的人保持新鲜感,对于演戏这件事,对于导演也对于工作人员都是这样。我拍第一个戏《青春派》的时候会跟场务聊天,跟所有人交朋友。我特别享受这样的状态,与人的距离特别近,我觉得演员需要这样的声音,而且你看到不一样的人的时候,你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感触。我之前演阿杰的时候,看到一个灯光兄弟我觉得好像阿杰啊,一直在教育身边的人,其他人一看就是在「啊,啊,哦」挺不屑的那种感觉。我不会模仿,但是心里记住那个人的时候,你可能会潜意识在表演上作出修改。
我现在在片场也会尽力跟每个人去聊天吧,但是有时候人家不愿意跟我聊。
现在拍孔笙导演的《大江大河》,那种不安和焦虑的感觉少了,舒服多了。可能很少有人去讲改革开放那个年代的事情,看完那个小说我就觉得挺有意思,我觉得很多人都是我现在要演的杨巡这个角色,什么都干过,干过倒爷、卖过馒头、倒过电冰箱、去过东北发展,就是永远被打倒被骗,然后永远都站起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且很可爱,又有点像韦小宝的感觉。
我对所有我没有活过的年代,都是非常感兴趣的,我特别想去体验这样的生活。尤其在拍《少年巴比伦》和《德兰》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好像是真的活在那个年代,那两部可能是我投入最深的戏了。我很喜欢《少年巴比伦》的原著小说,很喜欢那个年代,特别像我看契诃夫的话剧,就有一种落寞中的积极感,知道这一切都在坠落,一切都在落寞,但是你还是往前看,有点像《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记得我小时候写作文都是自己编故事,有时候把自己感动得哭了。有一次在考场的时候,我写一篇作文,都不记得那个题目了,但我写的是一个日本女人,在战争之后日本撤退的时候被遗弃在中国,她自己卖鸡蛋什么的,就觉得特别有意思。然后800字我写了1500字,老师说要停笔了,然后我就交卷了,反正没写完,也无所谓,爱评多少分评多少分吧,就自己接着写。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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