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顶流」这一年,他们经历了什么?
从一个切面到另一个切面,这种身份的转变并不容易。丁真、大能和辣目洋子,都在经历前所未有的一切,重新认识流量,适应变化,进行自我重建,真正去适应「红流」的身份。
文|宋晓
编辑|金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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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的一次群访,面对蜂拥而至的记者和镜头,丁真坐在两个工作人员之间,一言不发,他的老板、理塘旅投的总经理杜冬形容,那次群访「像是受刑」。但现在的丁真有了变化,等待采访和拍摄的间隙,他是放松的,会自己哼着歌,跳起舞来。
跟随丁真的工作人员说,这才是丁真走进人们视野之前的样子。康巴汉子们都很喜欢跳舞,那时丁真会和朋友们一起去草原上搭帐篷,用赛马和跳舞迎接夏天的到来。
1月进行的这次拍摄,地点是在成都的一个马场,丁真的汉语老师,也是理塘旅投的副总高小平,讲起马场的马和康巴汉子们赛马用的马不是一个品种,丁真毫不在乎,看见马儿们从马厩里探出脑袋,他跑过去拍拍这匹再拍拍那匹,好像所有的马都是他朋友一样。
在熟悉的事物面前,丁真才会略微真实地展现出自己。等说起藏语的时候,就更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他讲起藏历新年去「煨桑」,情绪一下打开,嘴里叽里呱啦念了一长串,翻译解释,这是祈福的时候用来告诉山神的祈福词,嘴里不停念,山神就会以为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祭品。
同样在这一年被大家熟知的,还有视频博主大能。年底的几个月里,大能的时间被各种活动和拍摄填满,工作室常常一天接待三拨人。工作人员守在发动机改造的电梯旁,现场人来人往,隔一会儿会响起一句:「注意安全啊。」
这个喜欢摩托、马拉松和赛车的手表视频博主没了固定的运动时间,和朋友一起合作的漂移车队已经做好了3个月,他一次都还没去过。他甚至想了很久,也记不起来最近一次休息是什么时候。
自从5月份在抖音上传了第一个和表有关的视频之后,不到30天的时间里,大能的粉丝数涨到了600万。那时候,他和朋友在外面吃火锅,正在为视频剪辑的事情发愁,因为账号粉丝量小,还不能上传2分钟以上的视频,他无从下手,因为没有一句话是能被剪掉的。火锅局快要散的时候,他拿起手机,突然发现粉丝蹭蹭蹭地往上涨——之前的问题瞬间被化解了。
一同到来的还有网友们不停歇的私信,一小时几百条地涌进来。广告商也从各种途径找到他,一个直播公司开出了3小时超百万的价格,让他做一场直播,他那时还没捋清楚变现这件事,以为是骗子,全都没理会。
之后的几个月里,因为小区的地址被曝光,大能搬了家。走在街上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人们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又突然回头在他身后指指点点,「像看动物一样」。但也有很多人来要合照,告诉他看完他的视频后,会自己设置表的组织功能了,他也挺开心。
大能
在过去的一年里,因为《演员请就位》被大众关注到的演员辣目洋子,能感觉到自己被更大程度地看见了。在抖音上,她经常能发现有人把自己拍戏、跳舞、做体操的视频,和一些前辈们对她的评价全部剪辑在一起,她觉得被触动到——有人在认真观察她、记录她、理解她。
她成为了女性的榜样,故事出现在杂志上,帮助更多人去破除社会规训。她的高中日记被翻出来,「如果要找个漂亮的演员,随便一抓一大把,但想找个丑得有特点,有自信,会搞笑的女人,就我一个。我不美,但仅此一个,绝版了!」
有一次参加活动,她穿上一条裙子,厚重的绿色底,上面绣着繁复的花,她觉得实在太好看了,裙子好看,自己穿着更好看,「多一斤肉、少一斤肉,都穿不出这个感觉」。从那个时刻开始,她变得爱自己的身体,以前是和平共处,现在是真切地爱,有空的夜晚,她会跟自己的身体对话。她拍了一张照片,只穿了背心和短裤,发在网络上,配上文字:「我真的好爱自己的身材和脸,希望你们也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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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2020年,无论是丁真、大能,还是辣目洋子,都成为了各自领域里的「红流」,他们的人生也自此被时代的冲击,分割为两个切面。
对丁真来说,一个切面是过去的他,每天能睡到自然醒,再把家里的六七十头牛带出去放牧。高小平说,理塘的小孩子出去放牛经常会遇到狼,如果牛丢了,在山上找一夜也要找回来——那也是过去的日子里,丁真最关注的事情。除了马儿,丁真和小牛感情也好,他对童年最美好的记忆是和朋友们一起比赛骑小牛,再往后,小孩们长高了,小牛也长大了,丁真也因为一次短视频的偶然传播,成为了顶流丁真,那是他人生的另一个切面。
之前在青岛的时候,大能过的也是另一种和现在完全不同的、清闲又自律的日子。他是一位制表师,有一个工作室,每天6点起床,做各种实验,研究怎么改表——一个人不喜欢自己的表了,或者觉得自己的表跟人撞款,他能改装到对方满意的样子。有一段时候,他觉得自己要失去改表这个爱好了。2018年前后,他改出了一款爆款表,大家恨不得都要一样的,他连续接几十个一样的单子。
找不到实验灵感的时候,他就去看电影,影院九点开门,他走进去,连看四场,不管当天排的什么片子。等疫情来了之后,影院也关门了,活儿越发没有丰富性,他在家看小说,追到作者断更,到5月的一天,他突然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觉得急需要去找点什么事情干,否则就真的丢掉自我了。
他网购了相机、三脚架和稳定器,在家研究了两天稳定器,最后也没有学会,于是第一个片子是用手持摄像头拍的,还在网上找了一个剪辑,只花了25元。他需要说话,需要表达,而在抖音上制作短视频,就是那个出口。
和丁真、大能一样,辣目洋子的生活,「位移」也是一瞬间发生的。
在《演员请就位》的舞台上,饰演完《小偷家族》里的安藤樱,导演尔冬升对辣目洋子说:「我认为你未来有机会是拿影后的。」过往接受采访时,辣目洋子也总被问到未来的目标,她坦坦荡荡地说是拿影后,但每次,这句话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讲出来,没指望有人会认真听。尔冬升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台上的她立马捂着脸,观众以为她不好意思,其实她是一下子真哭了。
如果要将辣目洋子此前的人生划分阶段,她觉得还有一个人生转变发生在毕业那年,告别学生时代,走进社会,因为一则短视频的出圈,随之而来的流量和全新的环境,加速了这个女孩正常的成长速度。她形容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是得在高速路上疯狂奔跑,不然就会被车压死。」这种紧张感一直存在着,拍电影时候,剧组要求6点出工,她恨不得4点起床,把所有的东西都打理利索了,等着导演叫到自己。
那时她一直拍喜剧,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人生底色是开心的,她甚至觉得,「没有人的人生底色是开心的吧。」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她看历史,看人物传记,看人的苦难,遇到不顺,她也只是想,「我们这才哪到哪?」开心只是人生里非常小的一部分,所以才会那么珍贵。
辣目洋子已经很难回忆起来,起初是受到了哪些具体个人的激励,让她成长为今天这个样子,但她能肯定的是,新技术让她这一代人看到了世界上的多种可能性,她知道了Lady Gaga这样的女性,知道了更多女性故事——一个人如何坚定地成为自己,她觉得真酷,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辣目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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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切面到另一个切面,这种身份的转变并不容易。丁真、大能和辣目洋子,都在经历前所未有的一切,重新认识流量,适应变化,进行自我重建,真正去适应「红流」的身份。
在短片《丁真的新年》里,他说,「我经历了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过的热闹,被喜欢,这感觉太神奇了,又有一点陌生。」
在理塘,仓央嘉措微型博物馆里有个书房,原本是专门提供给村里电话孩子看书学习的。去年8月份的时候,书房发过一个捐书的倡议。丁真走红之后,粉丝把这个倡议再次翻了出来,往这里寄成套的书,等到年底的时候,丁真带了一部分书去了格聂小学,送给那里的孩子们。
对于丁真来说,移动互联网依然是陌生的,远不如这些书真切,放牛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去想未来怎么办,现在依然这样,总结这一年时,他只说「我没什么感觉」。但实际上,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在学习汉语,县里给他配了不同的老师,从基本都拼音和写字开始教起,高小平还给他布置了看电视的作业,最近看的是《庆余年》,他有时候看起来停不下来,高小平就知道,大概是能看懂了,再告诉他「追剧是要慢慢追的」。拍摄的现场,他艰难咬字,重复别人教会他的汉语。一些媒体重复采访他,起初让他用藏语对着镜头说话,现在,他已经能用汉语回答直播镜头里的问题。
对丁真身后的理塘来说,这一年里发生的事物也几乎是全新的。理塘县从很早就开始做旅游发展,他们邀请北京的老师来上课,教他们怎么拍抖音和运作新媒体,但真的等巨大的流量降临,他们也是力不从心的。过去,这个小县城要是能有一两家媒体来宣传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但现在,记者一波一波涌来,流量意味着被看见,但压力也随之而来,「配套设施跟不上,游客们也会失望。」
丁真和理塘的一举一动都在聚光灯下,就像高小平说的那样,流量是一把双刃剑。断章取义和过度解读的事情发生得多了,他们渐渐意识到「流量的不可控性」,开始小心翼翼对待来访的媒体,他们最希望能在流量里守住的,是丁真的「真」,他们依然想把丁真当作孩子,「想要孩子开开心心」。
丁真
而辣目洋子正在经历从「网红」到「演员」的身份变化。现在,除了拍戏,其他的活动对她来说「只是工作」。被问到「最近最厌倦的工作是什么」的时候,她先是爆发了一阵狂笑,「我刚刚没忍住,想说是接受采访」。她努力在每一次重复的问题上给出新的答案,但还是太难了,「我的人生就这么点东西了」。
她说最近几年接受的采访里,只有和一个稍微年长的提问者聊的那次,是真的感觉还不错,更多时候,都是她的同龄人,甚至比她更小,两个年龄相当的人在一起能聊出什么呢?看到的世界、经历的事情,都差不多。她确实喜欢一种更为饱满和成熟的状态,不为年龄这事焦虑,「谁都年轻过,谁都会老去」。
比起年龄,更让她焦虑的是这个职业。她比同龄人更早确定自己爱什么,喜欢什么,以后要做什么,但焦虑一直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从前为能不能成为真正的演员担心,等结束了《演员请就位》的录制之后,外界都觉得她迎来转折点了,她反而觉得陷入了更大的迷茫里:「人都是永远处在迷雾之中的吧,只能边拨开迷雾,边扑腾往前走。」
至于大能,他找回来了一个更好的状态,在第四次创业的这一年,他重新在表的世界里获得一种新鲜感和刺激感,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在加拿大留学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的房东是一名退休制表师,房子的地下室被改成了工作室,格架上堆满了表和工具。在那里,他入了门,真正认识了表的结构。同学们谈起自己的表出了问题的时候,他已经大概能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大能现在的工作室里,就特意留出一块空间,还原成当年地下室的模样。
他对未来更笃定了。他以前几乎不怎么喝咖啡,有一次为了提升直播状态,他连喝了三杯之后,爆发了自己有史以来最快的语速——他正在努力适应这个时代创作者的节奏。除此之外,他不觉得自己遇到了什么困境,这个已经是第四次创业的人总说,工作节奏上的变化和管理团队上的问题都是熟悉的,每个来采访他的采访者想要从他口中听到点挫折或者困境,他自己是觉得真没有。找不到的时候,对方帮着他分析:「这段视频的运镜是不是有点乱?」可他觉得,那就是他拍视频的风格,原始的、随心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抖音给了大能力量,他找回了新鲜的、想要表达的东西。自己解闷的同时,把玩表十年的经验慢慢分享出去,帮助别人避免踩坑。
如果放在过去,普通人其实很难得知丁真、大能和辣目洋子的真实状态,但现在,因为技术的进步,传播方式的变化,因为短视频平台,他们得到一个被看见的机会,他们连同自己的小世界,以及小世界里的人、气候和生态一起被大众看见了。在这个被看见的过程里,抖音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公平且真实展现自我、讲述自己生命故事的机会。
在抖音的私信里,不断有人来向辣目洋子讲述自己的生命故事:不知道要不要逃离原生家庭的性少数群体,像她一样曾经迷茫的学生,因为社会的规训而感到痛苦的女性.....她一条一条私信看下来,但几乎不回复,她坚持认为自己无法给出建议,这些在永恒困境里的人们要靠自己想通,再为自己做决定。
她能做的,是继续在抖音上拍摄自己的视频。刚拍短视频那几年,抖音还没有像如今这样普及,拍视频是一件有成本的事情,她的团队各司其职,脚本、策划、运镜都要好好设计,有专业的摄影、收音和后期调色,但现在,她看见越来越多的人,拿着一台手机就开始拍。她也觉得挺好,短视频平民化之后,更多人有了自我表达的机会。
在抖音上拍了三四年小短片的演员赵露思,至今还能记起来前几年各种复杂镜头的名字,起初,她只是觉得好玩和单纯的「酷」,人们在抖音上展示自己的技能,当时的她还不怎么会唱歌跳舞,努力去学习了各种技能,但现在,她发现不需要会那么多技能,也能在抖音上展示自己,只要你有自我,有表达。
拍戏的间隙,她拍一小段抖音,配上一段当下最流行的背景音,自己对口型做出古灵精怪的表情。她还喜欢在抖音上看新闻,最近一次她点赞抖音上的视频是在1月24日,那一则视频是说山东栖霞笏山五彩龙金矿爆炸事故发生后,有11名旷工升井获救。如果要让流量发挥更大的作用,她希望让更需要帮助的人得到关注。
赵露思
丁真走红之后,高小平和他的团队面对着更大的压力去跟上这个时代,有空的时候,他常在抖音上听人讲课,他习惯把所有比自己小的人叫小孩,他知道,这两年县里的「小孩们」也都在抖音上学人家开民宿。理塘这座小城已经被外界看见,但高小平觉得,首先,要让这里的小孩们先看见外面的世界。
你会发现,抖音正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平台,为普通人提供了一个公平且真实地展现自我的机会。在这里,你能看到更多人丰富、有血有肉的人生,有失落、彷徨和焦虑,也有重拾自我、重建人生,最终在各自的领域里脱颖而出,发光出彩,成为自我的「红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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