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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掉的旧物,就像丢弃不了的人生,修复它吧

2019年10月9日 文/ 赖祐萱 编辑/ 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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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就修,修好了就继续用,如此反复,日子的气息都渐渐地渗进器物里。金缮留下的金色痕迹也时刻提醒着她,这些都是生活的失去与重来。

文|赖祐萱

编辑|查非

重生之道

猿山修还记得女儿小时候打碎了碗的那天。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碗,打碎之后,女儿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对着小碗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瞬间触动了这位父亲,原本该把碎片丢掉,但他看出女儿不仅仅是被吓到了,还饱含着失去心爱之物的悲伤。「可能她从小到大生活中一些瞬间的各种情感,都在那一瞬被击出了波澜。」就在那个瞬间,这个日本著名设计师、东京六本木人气古董店铺的老板猿山修,决定将那个小小的碗修补好,还给女儿。

另一群人也有过相似的决定。触发他们决定留下破碎物品的理由,是拿着碎片走向垃圾桶,即将丢弃前的那一刻,他们意识到,还不能这样放弃,还不能这样告别。

2011年3月11日,东日本大地震,这是日本史上最大的一次地震。地震后,经受了生死离别的人们开始收拾屋子,把一片狼藉的碎片分类打包好。里氏9级的地震不仅造成福岛核电站的泄露,引发的海啸也让无数家庭被吞没。人们面对的是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近2万人死亡失踪,5万多人至今仍流离失所,还有数不清的房屋、家具、器物在令人恐慌的摇晃中破碎。

这场史无前例的地震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生活会在刹那间被剥夺,一切都有可能丧失。

就在走出房门,准备将震后破碎残片丢进垃圾桶的时候,许多人突然强烈地想要抗拒放弃,抗拒失去,「难道面对这些,我什么都不能做吗?」那一瞬间,他们希望把这些带有往日记忆的器物留下来,继续过日子。

「过去,东西坏了就丢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东日本大地震的境遇让这种意识被改变了。失去家人,失去房屋,失去家具和器物,无论受灾大小,都会被满满的丧失感所包围。也是因为这样,很多人开始意识到,不能这样失去下去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说『继续吧,再一次吧』?」田村香乃说。她是神奈川海边一家艺术商店的老板,有个教人修补器物的教室。3·11大地震后,很多人拿着破碎的器物,找到她,想要学习弥补的方法。

弥补裂痕,让器物重生,他们选择的不是用502之类的化学强力胶随意粘补,也不是选择磨平缺口或增添原料等粗暴的方式,而是使用一种唯美的古老技法——「金缮」。

这种工艺轻柔细腻,用生漆与面粉调制的粘合剂拼接碎片,最大程度地保护了器物原本的模样,不会对器物进行改造破坏。修缮后的器物,相较原貌只是多了一些最朴素的修补痕迹。唯一的与众不同是,勾勒这些「朴素」线条的是金箔磨成的金粉。

拿着一件金缮过的器物,你会很清楚地看到,破碎的轨迹是如何行走的。裂痕不但没有被遮盖起来,反而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芒。因此,有人把金缮器物上的金色走线称为「景色」。

用金缮修复过的器物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

在日本,越来越多人开始沉迷这种「伤痕下的景色」。开办金缮教室的堀道广发现,日本3·11大地震让越来越多人投身这件「弥补过去」的事业中。3·11大地震之前,堀道广的金缮教室只有两三个学员,现在毕业生有四五百人,在学的也有500人左右。很多人开始成为一名职业金缮师,修补器物,也修补过去的故事。

他发现,这段痛苦的经历,让人们意识到,就算有一天器物被划上伤痕,就算无可避免地支离破碎,还能有一种办法,恢复它们的生命力,并继续生活。「大概就是人生不止一次,人生可以重生的道理吧。」堀道广说。

堀道广和妻子在家中,他们桌子上摆放的几乎都是金缮器物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

猿山修也选择了同一种方法,修补女儿的碗。相对于「完品」来说,他更喜欢一些被修缮过的旧物,他说金缮是一种能够凸显修缮痕迹的技法,是日本特有的捕捉美的方式,它从不隐藏过去。

「如果不是主人在器物摔碎的瞬间感受到,时光的飞快流逝,不可挽回的裂痕,不能和器物继续走下去的难过,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要去修缮这件器物。」猿山修说。果然,女儿收到了被修缮过的小碗感到欣喜不已,之后再也没有摔过,一直用到了现在。

同为金缮师的田村香乃告诉《人物》,3·11大地震前的日本,东西坏了就丢掉,趁机买个新的,是很平常的想法。但自然灾害的创伤,以及不太景气的经济状况,让人们不再抗拒内心对破损东西的留恋,「日本人开始意识到,就算东西坏了,继续用吧,不丢人。」

从二手店淘来的金缮修复过的茶盏开启了田村香乃最初与金缮的缘分 《金缮:惜物之心》

日常之道

金缮原本只属于极少数人。源于日本室町幕府时代的金缮,是日本最古老传统的修复工艺之一。在过去,它只会用于高级茶道的器皿以及贵重的文物瓷器。当然它也作为世界公认的文物修复方式,运用在不少欧美博物馆的中国瓷器上。

大地震之后,金缮这种原属于贵族的技法,开始慢慢走向日常之物。

相比高价的茶道器物,最近日本的金缮师们总是能收到这样的委托:送给孙子断奶期使用的小马彩染饭碗;结婚时好友送的情侣茶杯;临终前希望送给老友的旧物;在植物园工作痴迷植物的男子寄来的小花盆;装着腌梅干的意大利制造破旧白瓷罐;过世的父亲生前最爱的破酒壶……

3·11大地震后被修复的器物 图源栉谷明日香

栉谷明日香是东京一家金缮教室的老师,平时也会接受一些金缮的委托。她说自己几乎没有遇到过高价茶道品的委托,很多委托都是想要修日常生活里的寻常物件,委托人总是惴惴不安地问,「拿着这样便宜的东西过来金缮,金缮师们真的不会生气吗?」

栉谷明日香修缮过的百余件器物,其中一半的器物是东日本大地震的产物,都是一些平日生活里的寻常东西。震后三个月里,159件「受伤的」器物从日本岛另一端传递而来,有盘子、茶壶、杯子、盖子、没把手的壶……原本以为只会有人们使用的器皿,但寄来的器物里还有很多猫使用的东西、相框、佛像,甚至有一个日本传统节日女儿节的人偶宫殿,送来的杯子里还有咖啡或茶水的水渍,可见这都是主人们最喜欢、也最常用的东西。

栉谷明日香也为90岁的祖母金缮过一个韩国的水瓶。这是战时祖母一家在韩国生活,曾祖父收集的古董。曾祖父去世后,祖母尽管很讨厌古董和旧物,但为了好好保存对父亲的追忆,特意把这个水瓶交给明日香,让她用金缮修复。

「毕竟那是心爱之物啊,上面有着和物品一起生活的痕迹,有对作者的思念。无论是贵还是便宜,想要继续使用下去的心情才最重要,不是吗?」她说。

栉谷明日香与丈夫宫下智吉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

其实在中国,越来越多人也用金缮修补日常之物。江南大学的老师邓彬是最早将金缮文化引入国内的人,他接受的金缮修复委托里有一半都是「日常生活物」。

2013年至今,几千件被修复好的器物里,他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微波炉专用」的碗。它的主人是一个女孩,从小父母离异,从来没有和母亲生活过,后来她到上海工作,有一次生病母亲特意过来照顾她,当时买了一套餐具带给她,这个碗就在其中。碗摔坏后,她无论如何都想把它留下来,把这个承载着难得亲情记忆的载体留下来,哪怕只是一个看似寻常的「微波炉专用」碗。

还有的时候,想要修补的是一份珍惜。邓彬曾经修过一个家传的镯子,委托他修缮的人说,母亲不小心把镯子摔坏了,一直为此感到内疚伤心,她没有告诉母亲,偷偷从盒子里拿出来修缮,想要之后再偷偷放回盒子里,只为了给母亲一个惊喜。

很多委托的都不是什么奇珍异宝,甚至相比本身的价值来说,金缮修复的费用要高昂得多。花费几倍甚至十几倍价格来修补一件破物,对物主来说,不愿意舍弃的是与器物之间的羁绊,是想要珍惜器物的心情。

邓彬认为日本人最初选择「金」来装饰修复的部位,是日本特有的美学体现。「金」这一极具冲击力的颜色,将残缺的伤痕完全地、大胆地映现出来。「用一种近乎完美的手段对待不完美的东西。可以说,面对残缺,日本人不是嫌弃它,而是正视它。」

面对失去,不愿回看,是人们习惯性的做法。金缮就是把那些不愿回看、不愿提及、不愿意承认的遗憾、失去、裂痕,用最强烈的方式表达出来。在看到它的瞬间,记起失去它的瞬间。实际上,金缮的每一条伤痕都是在提醒使用者,要珍惜,要珍惜。

金缮制作中 图源网络

待物之道

金缮师们有着与众不同的待物之道。「有时候觉得自己开了一家器物医院。」邓彬这样解释自己的工作。他的妻子也是金缮师,两人时常相伴在工房里修缮器物。有时收到的器物破损得厉害,邓彬会宽慰妻子,这就是来了个重伤患者,需要我们救治它。

受伤的器物被送进工房里,等待救助。修补完,为了漆的干燥,器物们还需要在荫房中待上两三天。防尘、干燥的环境像极了一个静候重生的病房,金缮过的器物需要忍受这最后一段的孤独,伤口的漆才会干得更彻底、更牢固。栉谷明日香说,日本的梅雨季节是最适合做金缮的,温度和湿度都刚刚好,器物的恢复和重生不需要太多人为的辅助,一切只需静候自然的力量。

破碎的器物需要忍耐寂寞,金缮师更需要。做金缮6年,邓彬感到很多时候这是份孤独的工作。就像打坐入定了,在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器物在对话,空气中大多都是砂纸摩擦瓶身的声音,或什么声音都没有。金缮器物时,栉谷明日香经常四五个小时一动不动,每次站起来屁股都会发麻,视线也总是变得模糊不清。但只要定睛看看眼前被修好的器物清晰而美丽的样子,她就觉得金缮这件事可以永远做下去。

很多破损的器物都被送到栉谷明日香这里,等待着被修缮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

当然,并不是每位金缮师都有同样的待物之道。有的金缮师从来不会使用金缮的器物,金缮只是财富的来源;也有的人只接受昂贵的文物古董,不屑于修补普通生活用具;还有粗略了解金缮工艺就大肆开办培训班的人——毕竟如今依靠金缮确实能够获得一笔较为可观的收入。更有的人,故意摔碎器物,以此反复练习金缮技艺,甚至希望将金缮变成商品,进行批量生产。

栉谷明日香听说了这种行为,觉得很可怕,「怀着这样心情去修缮,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器物变美吧。」

8年过去了,栉谷明日香还记得2011年金缮震后器物的场景。在她看来,每一件器物的裂缝里,都透露出不同家庭无法言说的悲伤。「有的器物身上有二三十处裂痕,总担心交还给主人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帮助募集的店铺告诉我们,客人说无论多久都愿意等待,才真是感到安心了。」也是在这次修补当中,明日香意识到了3·11地震对人们造成的创伤究竟有多大,仅凭那些碎片就能想象到地震和海啸带来的致命冲击。

伤痕是显而易见的,筑波离震源地近,器物比起东京的碎得更加厉害,这些器物就像一个地震地图,记载着每个地区或深或浅的受灾程度。修复也比预想的更艰难,每天晚上金缮师们都聚集在工房里,围坐在一起花费三四个小时修复器物。顺利的时候一天能修两三件,难的时候一件都修不好。

那年夏天,工作室还没装空调,炎夏的中午只能把窗户全打开,栉谷明日香和金缮师们一边吹着电风扇,一边说着好热,一边还要讨论碎裂严重的器物该如何修补。因为季节的变化,生漆的状态也要不停地进行调整,本以为3个月就能完成的159件器物却整整花费了半年,从落樱的4月,一直修到了降雪的12月。

在那场灾难中,丈夫的好友、法国旅日服装设计师Jurgen Lehl,家里所有珍贵的收藏品几乎全部打碎。「太悲伤了,根本无法看它们。」 Jurgen Lehl将碎片全部装在箱子里交给栉谷明日香夫妇。明日香形容那场工程就像拼拼图一样,每一步都是在做解密题。30多样器物混杂在一起的碎片,太多了,得仔细挑选出来,一件一件拼凑、组合、粘连、修复,最终还原成一件完整的器物。「没想到最终全部都修复好了,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明日香说。那不只是完成了一次金缮工作,更是完成了一份人生的拼图。

弥补伤痕的过程,就是在重拼一幅关乎人生的拼图。再微小的碎片都记录着人们曾经活着的故事。两年前,这位设计师朋友因故去世,而这些在地震中破碎又重生的器物,成为了夫妇俩与他最深刻的连结之一。

被金缮过的器物,即便是普通不过的盘子,也有独特的美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

生活之道

对很多热爱金缮的匠人来说,金缮不只是一种技艺,更是一种生活方式。堀道广说,现在摔坏东西,他和妻子都不会垃圾分类了,而是统统堆在杂物间,想着「就算坏了,金缮一下也很不错啊。」结果家里的金缮器物越来越多,堆积如山。两个孩子之间也是各种废物利用,5岁孩子摔坏的东西,补一补再给1岁的孩子用。

堀道广金缮过的器物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

事实上,堀道广是一个会对生漆过敏的人,也就是说,每一次用金缮方式修补器物,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痒疼难忍的磨难,但是尽管如此,他仍然热衷于沉浸在金缮的世界里。为了能够继续做金缮,在上漆之前,他都会先用日本护肤品排行榜第一名的护手霜涂手,家里还备有一罐浸泡着柿子叶的梅子酒,以缓解过敏引起的漆疮。

堀道广做金缮的常用工具,护手霜是必备之物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

选择成为金缮师,原因很单纯,就是「修缮破损器物这个行为的本身」。堀道广忍受了生理的过敏,而栉谷明日香则为此放弃了其他专业,一头扎进修补他人旧物的金缮里。让器物抛开破损后的阴暗沉重,重新散发光芒和朝气,是她最大的快乐。她认同金缮师很像医生的比喻,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她更愿意称自己是一个「动物饲养员」。

「我们与器物的关系,更像是陪伴、注视,并帮助动物成长的饲养员。动物园不是动物原来的居所,对人类来说也许是个自以为是的地方,但看见它们内心就会变得富足,也会产生与动物相互依偎,共同成长的感觉。对我来说,器物也好,漆也好,都像拥有生命的东西。」

在这位金缮师的心里,人在陪伴器物成长的同时,器物也拥有了凝望与陪伴人类的生命力。栉谷明日香家里最常用的一个白色粉引茶碗,不是什么高级货,因为陶土松散,碗边还经常会出现小缺口。丈夫常常一边用金缮帮她修补边缘,一边忍不住吐槽,「说不定哪天会变成一个拥有金边的茶碗呢。」慢慢地,日子长了,茶碗边上真的出现了一圈金色。「虽然常常要修补它,却最最喜欢它。它可是一直在照顾守护着我们夫妻两个人的日子呢。」

明日香说,器物身上会有主人性格、容貌、人生的投射,人与器物,更像是两个交织的生命体。

在丈夫的博客里,除了记录下震后修复的每一个金缮器物外,还经常分享给儿子做的纸壳玩具车、参加半马比赛、针灸初体验等等有些无厘头的小故事,还有个叫做「今日的汤」的栏目,详细地记录了这个家庭每日的料理:「今天喝的是西红柿和黄麻做的汤菜,要加一点点苹果醋,很清爽,是夏天呢。」

或许这些时刻关注并珍视生活趣味的人,才能用最大的温柔去抚慰那些原本伤痕累累的器物。

很多喜爱金缮的人会特意选用金缮食器来放置料理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

许多接受采访的日本金缮师,都会在采访之余忍不住提醒记者,要善待那些失而复得的金缮之物—不能太过暴力地对待它,要用柔软的海绵轻轻地擦拭,用过之后不能马上用水擦拭,不能用尖锐的东西碰它,不能用微波炉、不能用洗碗机……

只有金缮师田村香乃不一样,她很爽快,「请完全不用担心地使用它!」

把金缮看做更为日常的事情,把金缮师看做裁缝一样的手艺人,是她的愿望。她认为,金缮可以是一件高雅的事,满足收藏家们嗜好,也可以是一种艺术鉴赏,但更重要的是,它是一种生活智慧,一种普通的手工活儿。

在她的家里,用金缮小碗盛饭是「最普通的光景」,只要保持水温45度以下,金缮过的食器也是能用洗碗机清洗的,比起所谓的艺术品,田村香乃认为那些日常生活中诞生的金缮,才是永恒存留在记忆中的东西。

她有个从父母那儿拿来的花盆,是一个知名大师的作品,每次来台风都会莫名地破掉,每一次她又会重新修好。日本陶艺家市川孝的荞麦猪口杯,是田村香乃最初金缮过的物品,很脆弱,经常坏。15年间,她也没丢掉它,只是一边用着,一边修着,杯子竟还顽强地活到了现在。

采访后的一天,田村香乃发来了一封邮件,又讲了很多关于金缮的故事,信的末尾她写道,「其实,聊了这么多我最想说的是——在普通的日子里,你总会有突然意识到美的瞬间吧。家人无忧无虑的笑容,晚餐沙拉的色彩搭配,夕阳投照在器物上的影子,花瓶里略微萎靡但依然还活着的蔷薇花,年迈疲劳老猫的毛色。我期盼,这些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景象啊,不经意让人感觉到的生活之美啊,能够真正地、全部地,融入每一个被金缮过的器物里。」

坏了就修,修好了就继续用,如此反复,日子的气息都渐渐地渗进器物里。金缮留下的金色痕迹也时刻提醒着她,这些都是生活的失去与重来。

金缮教给她的道理,她也把它活在自己身上,那是一句日常的叮咛,受伤了也没关系,「继续吧,不丢人」。

田村香乃与儿子 图源《金缮:惜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