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微博上发起了一个#十年对比挑战#，差不多同一时间，我们也在人物后台向大家发起了十年前后的故事征集。

从2009到2019，刚好十年。我们采访收集了15个十年前后的故事，其中有明星名人，有《人物》记者，也有我们的读者朋友。人好像只有在意识到「回不去」的时候，才会分外地怀念曾经。处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开头，我们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依旧感到未知茫然，却有了更充足的底气和信心过好接下来的每一个十年。

文｜Choo 殷意镕

编辑｜金焰

十年前的我还在学校里读书，也考虑过未来是不是要说相声，最重要的决定还是对于是否继续完成学业的选择吧，这也影响了我的人生轨迹。十年后我不仅说了相声，还投身到了影视行业，算是超额完成任务吧。我不知道如果当初不这么选择会是怎样，但起码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挺快乐，就这么着过吧，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十年经历了不少好事和坏事，感受了人间的喜怒哀乐，丰富了我的人生阅历，也使我越来越能正视自己，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人当然都希望越来越好，我就保守一点，只要别越来越坏就成。

这十年，从一名运动员变成了国家队教练，从一个单身的男人变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十年过去，很难说完全实现了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因为每一个运动员都希望能成为大满贯。自己努力过了，最终没有在单打奥运会上取得这个冠军，我觉得多少会有一些遗憾。但是有了家庭和孩子之后，我对现在的生活感到非常满意，因为他们的出现让我的生命完整了。

十年前，自己考虑更多地是个人的成绩，十年后，会把队员和孩子的发展作为我长远考虑的方向。身份的转变，让我更加成熟、有责任感。过两年就是冬奥会了，这是一个非常重的任务，在这之后，也会有一个接一个的比赛，作为教练我希望能够培养出更多的世界冠军、或者说在体育界具有代表性的运动员，他们不光懂技术，更加会做人。

很高兴十年前我选择了演员这个职业。我一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现在还在努力实现当年愿望的过程中。虽然自己的时间因此变少了，但重要的是我一直在努力。

2009年，我遇到了人生中一个巨大的坎，那一年我父亲重病，母亲也身体不好，我几乎没做什么事，就在成都陪他们，2010年，我父母相继离开了我们，自己突然就成为了一个孤儿，这对我有了一个巨大的刺激，我觉得我一定要让自己更加的振作起来，更加有责任感，然后也更加的努力，这样的话我觉得父母在天之灵也能为我而骄傲。

十年过去了，我觉得我真的做到了。这十年来，我参与了联合国的公益项目，也策划了自己「时代肖像」的项目，走遍了中国很多城市，为各行各业的普通人拍照。我也得了好些奖、去了很多地方演讲，认识了很多朋友，我觉得我的工作特别有意义，因为我用图片给大家带来了快乐，这个过程当中我也觉得愉悦，我相信我父母他们在天上也看得到，他的儿子挺努力的。

明年是我拿起相机的第40个年头，也开始进入我人生的第六个十年，我希望2022年我能把这些年拍摄的普通人的肖像整理出来，完成自己的第二本摄影作品，叫《肖全：时代的肖像》，然后背着相机去环游世界，记录这个世界的美。到我这个年纪，衣食住行，养家糊口都解决了，别人对我的认知也已经摆平了，我觉得这个时候其实更要问自己：一生当中还有什么更吸引自己的地方。

10年前，我刚刚在香港法学硕士毕业，赶上金融海啸，很难找相关工作，误打误撞进了一个NGO。我对物质生活的欲望不高，从没想过买车，在很长时间里，我也一直用功能手机。那时候最烦恼的一件事可能是司法考试，考了两次都没有过，准备考第三次，才能得到更好的职业机会。

两年后我成为了记者，入行第一天我就对自己说，我要成为最优秀的记者。那时每一篇报道，我都会在微博上喊出打败同题的口号，这是我给自己鼓劲的重要方式。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通过司法考试。做了记者以后，我不需要再面对任何资格考试了。我和当时最大的变化是，从一个表达者变成了一个记录者。我对发表评论，或者讲述自己的故事，不再有那么大的热情。我更喜欢记录别人的故事。当然很多事情没有变，写稿依然无比痛苦，速度依然很慢（最快也不过一小时500字），我依然对世界有着强烈好奇心。

未来十年没有太多期待，我希望能够一直做记者。

十年前，我在一个闭塞的小城读高一。离开了第一学期带给我毁灭性打击的物理后，我在文科班如鱼得水，担任学习委员，经常考班里第一名——总之学习算不上我的烦恼。烦恼的是那种压抑和躁动感。我个子很矮，任何按照身高排列的东西都是我的噩梦，我有时会假装拉肚子或被班级事务困住来逃避课间操；我暗恋一个挺拔瘦弱的男孩子，最喜欢靠窗的座位，这样课间可以呆坐在那看他打篮球。我感觉自己挺有意思的，可是不知道该怎么靠近他；学校不强制穿校服，攀比之风呼呼地刮在衣服和鞋上，我也深受其害，总暗中观察谁又穿了商场里那些我买不起的牌子。

虽然我那时学习很好，但我很反感学校里那种为了学而学的氛围，各种无聊的制度。上午的课我都在睡觉，下午还是困，晚上终于精神了，要么跟周围的人闲扯，要么看小说，为此我挨了不少骂。有时老师在讲台上看自习，我坐在那里感觉整个人都要爆炸了，真想出去看看，但在那样一个闭塞的环境里，我又能做什么呢？况且，我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直到高三，我依然无知，沉浸在一些小情绪中，也不知道高考结束后，要去哪过怎样的生活。有一天，坐我后桌的男生递给我他的MP4，说他下载了几部当年的「奥斯卡热门」，我依稀记得有《国王的演讲》和《黑天鹅》。下晚自习回家已经12点了，我在被窝里开始看电影，《黑天鹅》中那种现在看来简单的「黑暗」当时令我十分震撼，后来我和几个朋友又翘课去看了《盗梦空间》，散场时装模作样地讨论起诺兰。不知什么时候起，班里悄悄流行起美剧，人人都讨论《生活大爆炸》和《吸血鬼日记》，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让我对美国有了些概念。

后来我去了北京和纽约读书，都是奇妙的经历，也都有过痛苦的挣扎，毕业后做了记者，来《人物》工作也有1年2个月了。我想，我还算是没有辜负十年前的自己，那时我发誓以后绝不做无聊的工作，绝不成为无聊的人，要更多地了解这个世界，了解人。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除了社会意义外，它具有创造性和挑战性，最重要的是，它一直在丰富「我」本身。

这两年最想分享的一段经历是在荷兰鹿特丹吃迷幻蘑菇。我很鲁莽，或许是急于冒险，吃得有点多，很快脑袋里开始爆炸，然后开始疯狂大笑，觉得世界上几千几万个人都在同时收获快乐，而那些感受都由我来承受，承受不住时开始止不住大哭，仿佛刚才那些人的伤心事都交付给我了，奇妙的是，我觉得这样很棒，因为「体验」，很多很多体验同时存在，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啊！药劲快结束时我平静了，然后我突然想到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结局，啊，真糟糕，我抑制不住地伤心，又歇斯底里地哭了一通，最后天亮了，我给自己唱了首催眠曲，睡着了。

真想再去一次荷兰呀！如果不能去，多出去采访，好像也能达到一些效果吧！

十年前我还在乡下和外公外婆住在一起，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最平常的画面。那时候在乡下我们种了很多地，割麦子大概是我记得最深的事了。5点钟天还麻麻亮的时候，外婆会叫我们起床，带上镰刀和水壶，踩着清晨的露水出门。 小麦是一排排的，外公一定会叫我们和他比赛，看谁割得快。其实割小麦很累，身子蹲着，脚慢慢往前挪，坚持不了多久下半身就会麻。但是外公总会以这种竞赛的形式来激起我的好胜心。 等到太阳冒出来了，我们就要准备收工了。这时候就是最幸福的时刻，因为我一定会听到卖麻花的小哥哥大声吼着，「卖麻花咯！」哈哈，天知道我有多开心，因为这时候外公是绝对会给我买的。他和外婆都不舍得吃，只给我买一根。我当时哪里知道这些，好吃的到手只知道往自己嘴里塞。哎。 他们总是这样，有好吃的东西永远只给我留着。上初中一周回一次家，每次回去外婆都特别神秘地对我说，「丑丑，有好吃的给你留着的。」他们年纪大了，有时候拿出来的「美食」都长了霉。但是他们永远只知道把好的东西留给我。

其实挺心酸的，那时候我就在想，等我长大啊，我要买所有的好东西给外公外婆。 十年后的现在，遗憾的是外公去世了，还没等到我为他花钱买很帅的衬衣和皮鞋，也没等到我给他染头发。好在，我还有外婆，今年回家我终于可以给我外婆发压岁钱了，终于可以给外婆买新衣服啦。十年时间，我没有成为小时候那样厉害的盖世英雄，到最后也只是一个小城市的普通人，但是也没关系，至少外公外婆把我养成了一个正直而阳光的人啊。这十年，经历了生离死别，好像也看开了一些事了，小时候羞于启齿表达感情，慢慢长大也开始尝试把「我想你」说出来了。哇，其实这句话真的很难开口，但我庆幸，我对我外婆外公都说了这句话。下一个十年，希望继续做一个平凡的好人啊。

十年前的我在读初中，那时想我将来要当一名演员，也只能当一名演员。小学毕业后，我选择到杭州读书。从一个三四线的小农村踏进人山人海的杭州城，正因为这次选择，我与曾经的小学同学走了不不同的人生路。现在回看过去，他们很多人都以结婚生子，或是做点小生意，再好点的读了大学，都留在了那个小城市，而我，早已不是那个思想狭窄，眼界低的小伙子了，我选择追求不一样的人生，至于对错，就让他们去评论吧。如今我成为了一名演员，却是不知名的，但我很开心，这是我想要的生活。从小学生到社会人，有时候我们总以为自己懂了所有事，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也如此。十年间的变化可谓方方面面，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呢。

十年前的09年对我整个人生来说算得上意义重大的一年。那年小学毕业，毕业考试成绩不佳，双胞胎弟弟考上了本地的重点中学，我却没有收到该校的offer。好在父母没有封建的重男轻女思想，最后我和弟弟一起进入了另一所重点中学（二者处于竞争关系，不分伯仲）。开学初的军训，我一直很自卑，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上这样的好学校，所以一直很低迷。军训的第五天下了暴雨，全体进教室躲雨，那天我们一起唱了很多歌，只记得满室的欢声笑语，以及明天带笔来开会。结果第二天学校突击考试.....开学后才知道，这场考试对于我们的意义。它不同于小升初统考，是一场毫无准备的突击，考察的是我们的真实水平。那次考试，我取得了全校第34名的成绩（整个年级1650人左右），取得了特等奖学金4200元。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得奖学金。这4200元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成绩上的肯定我，更是对于我整个人生的肯定。那次站在颁奖舞台上，我第一次知道，我也可以很棒。这种自信，支持我不断前进，以后每年都是特等奖学金获得者，保持在年级前十名，最后中考也考入了重点高中，高考顺利进入自己的梦想学校学了梦想的医学。十年前，我只告诉自己要让自己的能力配得上自己的野心，现在，虽然还有很多进步空间，但我觉得，不负韶华。这十年，我从一个无知少女到一个浪漫主义者，又慢慢地懂得了脚踏实地。

十年前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因脑瘤瘫痪在床，母亲在家整天伺候，家中没有收入来源。刚上初一的大姐主动提出辍学，原因是自己上学笨，学不会老师教的东西，母亲拿扫把打姐姐，逼姐姐去上学，母亲打断了两根扫把，姐姐还是坚持辍学去打工，后来每月800的工资自己只留50，其余的全部打回家，给父亲买药和供我和二姐上学。后来啊，父亲坚持了一年就走了。长大后，有一次和姐姐聊到辍学的事情，姐姐说：谁不想上学啊，当时学校要交学费了，可我偷偷看到妈妈的钱包里只有50块钱了，作为家中的老大，必须负担起责任来。听完那一刻，我的心非常难受，像撕碎了一样。所以这十年来，我在努力成长，等我毕业之后挣钱养活她们，她们上半辈子受了太多苦，我要让她们享清福，用一辈子来报答她们。十年前最想让父亲康复，可他第二年就去世了。后面的愿望就是想让家人过的好一点，现在正在努力实现中。

十年前，我迎来了成骨不全症的发病高峰期，就算是躺在床上，也会因为稍微不慎的用力而导致骨折，往后的三年大大小小一共有七八次，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对家人的愧疚一直都让我陷入对未来的绝望里。这是我目前为止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但在这段最痛苦的岁月里，还好有家人和朋友的陪伴，学校也没有因此放弃我，让我顺利完成初中毕业。三年里躺在床上差不多有两年,初中的同学几乎每个周末都会来看我，聊聊班里的八卦，一起吃好吃的。家里怕我学业荒废也请了一些大学生来当家教，我当时很喜欢陈奕迅，碰巧教语文的老师也是，那段时间陈奕迅来广州开演唱会，他也去了，演唱会当晚老师打电话来，说给我感受一下现场。电话里现场观众很吵，陈奕迅在唱《多少》。唱完了，老师说，你要快点好起来，以后就能自己来听演唱会了。

转眼现在我已经大学毕业，老师也在一所小学里当了一名真正的老师…我想啊，可爱的人教出来的，应该也是一群可爱的人吧。

那时还有很多很暖心的事发生。很多可爱的人用各种可爱的故事，织了一张结实的网，托住了一个在绝望深渊下坠的人，鼓励他慢慢爬出来。从那时起，我相信自己有一点是很幸运的，我周围充满了善意的人，让我也会当一个善意的人。我还是挺庆幸自己没忘过十年前的那些人留给我的东西，生活里，总会有美的东西在，善意对待，总会遇到。

十年前宝贝刚出生，我与龙岩蹦床奥运冠军何雯娜合影，十年间被何雯娜启蒙教练曹家红挑选练了体操，后被何雯娜师姐世界冠军黄珊汕挑进省队改练蹦床，前不久拿到了福建省运会冠军。十年后，我想为宝贝女儿收集齐百位奥运冠军与千位各届名人签名祝福，现在己突破千人，为宝贝送上祝福的有北岛，李心田等百位作家，米雪，杨丽萍等百位影星，克莱德曼，马克西姆等大腕，吉格斯，巴拉克，普约尔等国际巨星等等。而陪伴宝宝快乐成长己成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

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初中毕业即辍学，却梦想着当导演。当时工作的工厂旁边是一所中学，每天在流水线上工作时都能听到学校琅琅读书声，听着特别难受，然后就暗自发誓一定要走出工厂，我没上过高中，也就从那时起开始自学，十年后，在北京成为了一名影视导演，完全得益于十年前开始练就的强大的自学能力。

2008印象最深的是汶川地震和雪灾。一晃十年，虽然我在广州，但我仍然记得当年广州火车站的人流汹涌，当时明明困难那么大，却觉得天空好蓝，希望很大。虽然现在的我还没有完全长大，但是我会努力成为更好的人。

十年前的现在刚刚结束支教，有了人生第一批学生，第一次和自己的学生告别，四年级的他们哭得难舍难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喜欢上了当老师，因为你的付出会被感受到，你能努力让一群人成长得更好更幸福。当时的心愿是找到工作，成为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如今，我已经成为了一名老师，合格的，对生活也有了更接地气的认识。生活需要有梦想，有目标，有努力。平庸并不等于流俗，即使是最平淡的生活只要自己喜欢，自己努力就是幸福。

（谢梦遥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