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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黑天鹅|专栏

2017年4月3日 文/ 仇晓慧 编辑/ 周春林

他在固执理念底线的同时,是否想过这巨大乃至是一生的内心坚守,敌不过一场生命的黑天鹅。

最近上帝大概在思考经济。

大概没有出现过这么密集的伤心消息了——2月21日,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肯尼斯·阿罗(KennethArrow)与世长辞;最有影响力的经济学家之一蒂莫西·富尔斯特(TimothyFuerst)在同一天去世;3月6日,美国金融学会发布讣告,著名金融学家罗蒂芬·罗斯(StephenA·Ross)在家因心脏病突发逝世,对接触过现代金融学科的人而言,都知道套利定价理论(APT,ArbitragePricingTheory)的伟大之处。

就在人们纷纷对西方财经圈大牛表示缅怀之时,传来一个中国投资大佬境外因病医治无效过世的消息,让整个量化投资圈颇为震惊。

这个大佬就是量游投资创始人朱天华。我打开他的微信,签名“交易是统计游戏”赫然醒目呈现在那里,或许也是他公司名的来由。

朱总是哥伦比亚大学博士,有15年美国顶级投行经验,任美国高盛集团交易和销售部董事总经理。关键是在高盛,朱博负责金融产品量化、程式化和高频化的交易和策略,主管美国的国债期货、国债现货,包括利率期货、外汇、商品期货还曾任瑞士信贷全球自营部的总监、美国雷曼兄弟公司固定收益部副总裁和资深交易员、美国IDC固定收益和金融衍生品资深策略专家。

放眼华人量化投资圈,大概没几个人能有这样丰富而资深的背景了。

一般来说,回国创业的量化创业者有三类,第一类是像朱天华这样真正受过顶尖投行熏陶的扎实大牛,少之又少;第二类是海外大机构做过几年相关工作的,基本知道主要套路;第三类是非主流对冲基金合伙人,或是从策略转投资、从研究转投资的新人。

我后来与朱天华总共有过三面之缘,每次都在讲风控。第一次见到朱总是上海交大高级金融学院的论坛上,当时话题还算应景——对冲基金在中国的困境与对策。朱总参加的是圆桌讨论环节,穿着松松垮垮的休闲外套,他个头略小,脸上不带微笑,神情略显沧桑。他说话虽声不大,但气场强烈,当时依稀记得的重要观点是:很多人太不敬畏投资了,不知道投资中的不确定性有多难控制。

第二次是在虹口区对冲基金园区附近一家酒店大堂。那时大概是2016年5月,听说朱总很久不见投资人了。

我当时像平常一样咨询他一些问题,但我很快就发现,朱总交流起来有自己的频道。他说得更多的是一些形而上学的理念。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去年底上海的一个对冲基金论坛上。他坐在前排一个有名牌的座位上,冷静地观察着这个热闹的世界,周围是喧闹的年轻人。他穿着还是一样朴素,一样不为人所注意,感觉整个人有些消瘦。看他提前要走,我与他打了个招呼,他依旧低调地浅浅一笑。不过,短短的几次接触,发现朱总仍有几点交易原则值得借鉴。

1.分散化。多品种多交易方法。朱总坚持量化交易,他覆盖的交易品种有期货、股指、商品期权、分级、ETF等,他基本都在做一些多品种的交易策略。这与他在高盛时一脉相承,他当时负责金融产品量化、程式化和高频化的交易和策略,对美国国债期货、国债现货,包括利率期货、外汇、商品期货等各类品种也非常精通。

2.寻求趋势相反机会。朱总偏重微观,偏重统计意义上的回归,在量化交易中尽量找一些与趋势策略相反机会的策略,与趋势模型做较好的组合补充。

3.永远敬畏风险。他信服凯恩斯所言的“市场保持不理性的时间可能比你保持不破产的时间更长”。至于具体方法,主要通过对海量数据风控解决方式。他说起过去美国白银市场,曾经从5元涨到80元,后来跌到10元、2元、1元,非常无法想象。他也提到当时高盛躲过次贷危机最强大的是其风控,在他看来,风控才是资产管理的灵魂。

4.人工智能是方向。2003年朱总在雷曼期间就接触了深度学习专家,拥有下棋人工智能,只是没feedback。现在可以通过Ledwork等神经网络实现策略复兴、优化,也可以通过非结构化思维,进行头寸与风险分配,主要通过历史数据,再用反馈测试。

总之,在朱总眼中,中国市场刚刚起步,阿尔法机会巨大。

想起《黑天鹅》一书的作者纳西姆·塔勒布对他的理念形成重要冲击的一刻——当时,塔勒布在芝加哥商业交易所工作,这份工作让他的喉咙嘶哑。起初,他也没在意,返回纽约后才去看医生。医生语气凝重地告诉他,他得了喉癌。塔勒布听罢心里一沉,外面正好细雨霏霏,他在淅淅沥沥的雨中走了一程又一程。他走进医学图书馆,发疯似地查找医学文献了解自己的病情。衣服上流下的雨水在他脚下形成了一个小水洼,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因为喉癌通常是那些抽了一辈子烟且烟瘾很大的人,才有可能得的。塔勒布还很年轻,关键是他几乎不吸烟。像他这样的人患喉癌的概率小之又小,连十万分之一都不到。他成了一只黑天鹅!后来,每每他投资的时候,这份深刻的与死亡很近的印象盘踞于他脑中,由此自然发展出了黑天鹅投资体系,对风险中的“肥尾”尤为重视。

我猜测不到,见证过长期资本倒下、量化“闪崩”、次贷危机等诸多金融风波的朱总经历过些什么——或许那些与风险有关的痛苦记忆是他心底里的秘密;我同样不知道,他在固执理念底线的同时,是否想过这巨大乃至是一生的内心坚守,敌不过一场生命的黑天鹅。

这也可能是量化投资悖论——再精密的统计游戏,不知会被什么未知打下。

(本栏目文章仅代表个人观点)

仇晓慧

新动力资产合伙人,财经作家,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访问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