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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岁男子瞒着家人约人烧炭自杀,父亲为找儿子自杀原因卧底自杀群

2018年8月16日 文/ 编辑/

儿子用两年时间计划、钻研自杀途径,并“成功”自杀,成为网络上一群立志自杀的年轻人的“典范”。这深深地刺痛了孩子的父亲。此前他对孩子所做的事一无所知,此后他一直面对着“孩子为何离去”以及“我的责任是什么”的拷问。为此,他进入儿子生前所在的网络自杀群,成为了一名“劝生者”。

文✎温丽虹

编辑✎李凡

胡靖筹划自杀已经两年了。

他就像一辆悄然脱轨的列车,沉默,缓慢又坚定地滑向死亡,没向亲人透露半点端倪——至少父亲胡建民没有任何觉察。

今年5月,22岁的胡靖瞒着家人,只身由河北廊坊市固安县南下,到一千多公里外的湖北武汉市自杀。

那里有两位素昧平生的男青年等着他。他们通过一个网上的约死群认识,并说好一同赴死。三个年轻人在一间出租屋内联名签署了一份遗书:“我是自愿的,和任何人无关,任何人不用承担责任。”随后封上房间内所有可能透气的地方——门缝用纸巾毛巾堵死,窗户边贴上贴纸,连卫生间的地漏都封上了,点燃两大盆木炭,烧炭自杀。

▵三个年轻人联名签署的遗书

胡靖“成功”了。

从那之后,震惊,困惑和深深的自责一直缠绕着胡建民。

8月初,火星试验室来到河北固安县,在胡家居住的小区附近见到了胡建民。他身材微胖,30度的高温下仍将自己裹在一身黑衣黑裤里,脚踏一双黑鞋。在肯德基门口一张尚未收拾,堆满残羹剩饭的餐桌旁,胡建民来回滑动手机屏幕,急切地展示他一个多月来,和QQ约死群成员的聊天内容——这是胡靖生前最后留下公开印记的地方。他在这个群里讨论如何死亡,展示自己搜集的各种“确定无疑”的死亡方法,并最终找到了赴死的同伴。

胡建民与群里50多名成员互加了好友,希望通过与这些在死亡边缘徘徊的年轻人交谈,弄明白自己的孩子为何寻死。在他的死亡中,身为父亲的错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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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胡建民的记忆里,大儿子胡靖特别爱干净。房间总是整整齐齐,衣服自己洗,被子也自己洗。平日里穿衣虽然不讲究品牌,但拾掇得整洁妥帖,是胡建民喜欢的白白净净的模样。胡靖在家的最后一个月,有一天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胡建民闻到香气揶揄他:“把自己搞这么香。”

胡靖一笑:“哪里香?”

这是胡建民对儿子最后的温暖印象。

▵胡建民

5月22日中午,胡靖出门了。胡建民正在为家人准备午餐,随口问“去哪里?”置身嘈杂的厨房中,他没有听清儿子的回答。半小时后,饭熟了,胡建民发微信叫胡靖回家吃饭,胡靖回信,上北京见一个朋友,28日前回家。

胡建民猜测,儿子此行是与女友约在北京见面。男孩身上没钱丢面,他知道胡靖身上有3000块钱,怕不够,24号又给他转了1000块钱。胡靖的爷爷得知孙子几日未归,发微信嘱咐出门在外别受骗,胡靖回答老人:“不会的”。

2018年5月28日晚上——胡靖离家的第6天,胡靖的女友通过共享密码登录胡靖QQ,发现胡靖与网友约死的聊天记录。她告诉了胡靖的弟弟。通过小儿子的转述,胡建民才第一次听说了这个陌生的词:“约死”。

从胡建民以往的人生经验来看,一个人寻死是需要一些特定理由的。比如贫穷,比如病痛,而这些极端的痛苦和自己的儿子都不沾边。“我们家不穷,他(胡靖)身体不好也说不上。我感觉没有问题,他没有寻死的理由。”胡建民对火星试验室回忆。他的判断也得到了朋友们的赞同。

得知胡靖可能与人“约死”当天,胡建民去妹夫家商量这事儿,还找了朋友喝酒聊天,所有人都劝慰他“别在意”,“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是说着好玩。”

尽管不安在逐渐积累,但胡建民仍然愿意相信自己和朋友们根据人生经验的判断——“约死”只是年轻人无聊幼稚的一个玩笑,孩子会在几天后平安回家。

直到6月3日,胡靖离家第12天。QQ失联,微信也不再回信息,连微信运动的步数也为零,胡建民意识到事态严重,终于报警。

▵胡建国展示儿子胡靖在QQ群里的聊天记录

在警察的帮助下,胡建民得知孩子22日离开家后,到北京搭高铁前往武汉。武汉一处网吧的视频监控显示:胡靖与另一名年轻人在网吧通宵上网,5月23日从网吧出来进入酒店,24日从酒店离开,自此下落不明。

持续的寻找于6月7日结束,胡靖被发现在武汉市黄陂区一处居民楼内,已死亡十几天。第二天赶到现场的胡建民看到一具散发着腐烂臭味的毫无生气的身体,他没来由地想起儿子年少时的一幕。

那时胡靖15岁,在家里的服装店用“热得快”烧水。水开了,胡靖去拿的一瞬间,水瓶爆炸,热水喷到了他的脸上。“他疯狂地跑过来,撕心裂肺地喊着:‘爸!!!’”胡建民对火星试验室回忆。他立刻把哭喊的孩子拖进店里的卫生间,用冷水冲洗他的头,随后赶紧送到医院。

令胡建民感到幸运的是,那次意外没有让胡靖毁容,一条疤痕都没留。但他百思不得其解,胡靖15岁时展现的强大求生欲去哪了?为何走到22岁时,那个曾声嘶力竭哭喊着找爸爸救命的孩子,会选择悄无声息地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2

“约死吗?”

从武汉回到固安家中,胡建民用手机登录了儿子的QQ,弹出的信息让胡建民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胡建民无法想像约死群真实存在,且组织严密。

约死群的群主叫“疯癫狂人”,自称今年17岁,说自己计划在18岁那天自杀,但不接受任何人的约死邀请。与群里其他人相比,“疯癫狂人”显得理智且狡猾,他在群内发言谨慎,有若干个小号。由于约死群不时因极端言论被查封,“疯癫狂人”建立了一个名为“彼岸花”的通知群。一旦旧群被封,“疯癫狂人”便建好新群,再将信息发布到“彼岸花”,原来的群成员便迅速集结到新群。“彼岸花”群内一律禁言,仅有管理员可发言,以保证这个联络站不会因群成员的言论被封禁。

▵“彼岸花”的通知群截图

在与“疯癫狂人”有限的接触中,胡建民认为他是一个家庭生活不幸的年轻人,对父母充满仇恨,在他的口中,父母是恶魔,是狗屎,是最邪恶的事物。

孩子怎么看待父母?父母和孩子的关系?一直是孩子死后胡建民的心病。胡靖两年前就有自杀的打算,自己却一无所知,胡建民因此充满愧疚,将自己形容为“一个对孩子不负责的父亲”。

他进入约死群,与成员加好友私聊。他对这些年轻人解释自己的出现:“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知道大家为什么想自杀?我想从中获得关于我孩子的解释,了解我孩子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位名叫“玺悦”的约死群成员与胡建民交流颇多。“玺悦”告诉胡建民,胡靖生前在约死群中,曾就提高烧炭自杀成功率提出过若干条建议,并声称按他的方法,死去时应该毫无痛苦。当胡靖自杀“成功”的消息传来后,他在群内被奉为“典范”。有人熟记他生前分享的烧炭步骤,也有人寻找与他自杀时相似的房型——胡靖的死亡好像是一个证明:他的方法有效且毫无痛苦。

“谢谢您的孩子。”“玺悦”对胡建民说。

尽管一直努力克制情绪,听闻这话后胡建民依旧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成为别人眼中的自杀专家,将更多人引向死亡,更不能接受孩子已沉浸在死亡的阴霾中并钻研颇深,他却一无所知。

▵胡靖在“自杀群”中与群友的聊天记录截图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显得这么专业。”胡建民对火星试验室喃喃说道。约死群群友描述的胡靖,令他感到陌生。胡靖被约死群奉为“典范”,是胡建民在约死群内混迹一个月时间里最被刺痛的部分:“我孩子都没了,还被说是什么典范。我孩子的思想是没有问题的。”他为儿子辩解,听起来也像在安慰自己:“他只是抄袭别人的言论而已。”

说到胡靖可能的死因,“玺悦”应胡建民的请求做了一番分析:“您的孩子可能因为赌博欠了钱,加上家庭不富裕,他不想拖累您。也可能平时父子关系就不好,所以他才确定走。”“玺悦”跟胡靖并不熟识,对胡靖的解主要来自已有的新闻报道。这番死因分析,与其说是针对胡靖的,倒不如说是按他在群内的见闻所得。

胡建民立刻反驳:“孩子跟我关系不错,我家境不富裕,也不差钱,我家都住的大房子。”

这番话意外地激怒了“玺悦”。“您跟您孩子的关系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聊天框那头的“玺悦”回过来一个颇带嘲讽的笑容:“是啊,不差钱!呵呵!”

“是不是觉得如果没有这种群,您的孩子依旧在世?您有没有想过您孩子内心的世界已经崩塌了?”“玺悦”接着诘问。胡建民无力反驳,甚至也无法回答。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一直致力给孩子一个物质条件越来越好的真实世界,却很少触及孩子所谓的内心世界。

3

胡建民打开胡靖的QQ空间,将手机递给火星试验室记者,让记者翻阅胡靖生前写的说说。没一会儿,他嫌翻动太快,拿回手机慢滑屏幕,逐条读给记者听。

这些状态大多无人回复,都是自言自语。但读这些说说时,却是胡建民如今最接近儿子内心世界的时刻。

▵胡建民提起儿子的自杀失声痛哭

大部分状态都和女孩子有关。

“每一天我要找她,要么回一句话都不见人了,是不是没有话可聊啊。”读罢这条,胡建民自言自语怪儿子傻,“人家女孩子还在上学,你这11点多发的,人家女孩子是不是睡觉了啊……你这还会影响人家学习。”

他继续往下读:“再苦再累,我也要坚持,因为我一个男人,我要给我的女人一辈子幸福。”胡建民抬头皱眉问记者:“你感觉他压力大不大?”

胡建民夫妇做餐饮出身。早些年,夫妻俩在湖北武汉老家的一家酒店承包了后厨管理,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后来他与妻子听说北京服装生意好做,便北上做起了服装生意。一年后,由于在老家的胡靖学习状况不好,夫妻俩又回到武汉做起老本行,投资开酒店,前后在餐饮业干了11年。

胡靖15岁读完初中便决定辍学。为了劝胡靖重新回学校读书,胡建民三番五次让胡靖爷爷去说服孩子,但胡靖铁了心要出社会闯荡。

在胡建民看来,儿子闯荡社会的经历既算不上成功,也不能说惨淡。“只是没挣到钱,但人是无忧无虑的,一直赚多少花多少,到22岁,每年回家身无分文,存不下钱来。”为了敦促孩子养成良好的理财习惯,夫妻俩总对孩子念叨,一个男人要自己挣钱、自己买房、自己娶媳妇。但实际上,夫妇俩私底下早就商量好了,要为孩子的成家立业负责——先帮他结婚,再帮他创业。

现在胡建民陷入对自己父亲角色的全面怀疑。“我在想对他的教育是不是以金钱开道?本身一个很好的教育机会,却用最简单粗暴的金钱去解决,任何一个机会都错过了。”胡建民对火星试验室说。他甚至追溯到胡靖的童年时期:“孩子不高兴了、哭了,就给钱让他买点糖吃,我们有这种懒惰的思想。有的东西就是不能买,宁可让他去哭。”

但最让他后悔的,还是没督促孩子读好书。胡靖辍学前,正是他和妻子回武汉开酒店的时候。“开酒店,要经营管理,早晨起得太早,晚上回去太晚,往往孩子早都入睡了,没有时间(陪伴他),没对他学习有太多帮助。”胡建民回溯以往,觉得当年鲜少有机会督促孩子做作业,以至于孩子年少放弃学业,最终导致生活失意。“当年没时间检查孩子作业做没做,所以这孩子就耽误了。”按照胡建民的理解,“书读好了不会有后来那些想法。”

4

在那个拥有475名成员的约死群里,大多都是没读过多少书的孩子。90后和00后的比例最高,占60%,其次是80后。近70%的成员都是男孩子。大多对自己来自哪里,住在什么地方讳莫如深,绝大多数群员的居住地区一栏都是空白。但他们在群内发言活跃,消息“哒哒哒”地不停刷屏。如何接近死亡是这里最热烈的的话题,就像一个残酷,幼稚却又真实的玩笑,被这些年轻人用各种方式展示着。

▵约死群成员构成

胡建民知道那种疯狂又消极的气氛的带动力。“一般人对寻死还是觉得有点恐惧,心里还是怕的。但是几个人在一起的话,实施的成功率就非常高。”胡建民对火星试验室说。

他从手机里调出武汉网吧内监控到胡靖最后两天和约死同伴上网的视频照片,让记者翻看其中几张连拍:胡靖和同伴准备离开,面对面对视。

同伴伸手往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胡靖伸手往上,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欸!你看!”胡建民突然抬高语调,指着照片中伸懒腰打呵欠的胡靖:“他也会学同样的动作,这就是一种感染的作用。当某一个人想干什么的时候,另外一个人也会想。”

他进“约死群”,原本只是想了解儿子的死因,但面对这些在死亡的悬崖边上癫狂起舞的年轻人,他无法只做一个旁观者。他认为这些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精神问题,他们都需要帮助。有一个叫“木然”的群员两次烧炭自杀,一次在湖南郴州,另一次在广东韶关,都被胡建民报警后,由警方解救了。他成为了群内的“劝生者”。

胡建民至今难忘第一次在群里看到“木然”烧炭直播时的情景:烧得火红的炭火、少年漠然的神情,群里的成员有的在祝福,有的做现场技术指导,镜头一转,是“木然”看着镜头冷漠的脸——热烈又诡异的氛围令这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发抖。

▵一名年轻人在约死群里直播烧炭自杀,后被救下

这个孩子遗书中的话让胡建民心疼。他对火星试验室回忆,“他写道:‘爸爸妈妈不要牵挂我,我走了,我是个不孝子……我从小就是不争气的东西,你们不要伤心。我银行卡还有600元,你们留着用。’这些话,谁看着不动容呢?”

“我感觉那些孩子多少都有问题。疾病问题、精神问题、赌博问题、情感问题,抑郁等等。社会上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像有的人,赌博,把能卖的房、车都卖了,能借的借了,人脉关系都消耗掉了,银行不停地催债。这样的人,没法救他。但这些孩子,很多只是小问题。比如群里有人因为信用卡欠了3万,就想要自杀。他把钱还上不就行了吗?”

对这些面对小挫折就不知所措的年轻人,胡建民一般会劝他们,跟家里人坦白,寻求家里人经济支援,渡过难关。群里来了胡建民后,一些轻生者知道胡建民接受过媒体采访,希望通过胡建民联系媒体,将自身遭遇的困难“曝光”以得到社会帮助。胡建民会不定期将这些需求转发给记者们,希望帮助这部分年轻人找到生路。

“我通过和这些年轻人的交流,在找我的错误。我以往做错了什么,错误在哪里,我想从他们的故事之中找到自己的安慰。我每劝一个人得到成功,我感觉也是灵魂上得到一点救赎。”胡建民说。他甚至幻想,如果更多人关注、报道这些在网络上相约赴死的年轻人,如果他曾看到过这些新闻,或许可以在胡靖走上不归路前将他带离死亡的轨道。

5

坚持了一个多月后,胡建民决定离开约死群。

这些年轻人并不欢迎他。在他之前,群内没有“劝生”者。他的出现,是对群内癔症一般的死亡狂热的破坏。胡建民因胡靖自杀一事接受媒体采访,孩子们看了新闻,在群里直呼他的名字,有时还加上“王八蛋”的后缀。

胡建民也察觉到进入这些孩子的心理世界很困难,更不要说劝服他们放弃自杀的想法。和他交流最多的群友“玺悦”,虽然应胡建民要求聊了不少关于他儿子的话题,但一涉及到自己的生死,“玺悦”总是礼貌地回绝胡建民劝生的建议,并一度从好友名单上删除了胡建民。胡建民多次重新申请好友,重新加回时,发现“玺悦”正在为自杀物色理想房型——他追寻死亡的步伐似乎一刻都没有停顿过。

胡建民最后一次看到他出现在群里,是“玺悦”的约死同伴爽约了,他因此焦躁不安。胡建民想邀约他见面详谈,“玺悦”的回复是:”您是不是想见我?可以!我买把刀,我当着您的面割喉。”吓得胡建民不敢再提见面。此后,“玺悦”便从网络世界消失了,胡建民半个月内给他发去数条信息,再无人回复。

更多的孩子并不在意跟胡建民的语言交流,而是找他“要钱”。胡建民刚入群时,为了找话题和活络气氛,在群里发了红包,慢慢地有群员主动加他。但大多很简单,“一两句话之后,就说给我转点钱吧。”

短短一个月,胡建民已经在群里发掉几千块红包。“有的孩子会进行道德绑架,说‘我没饭吃了,你是不是想看着我饿死?’你不转钱,他就说你是在嘲笑他,是在看他笑话,这让我心里很难受。”

“劝生”的无力感和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着胡建民的生活。他深感,加入这些群后,人会不自觉地去翻看群中的信息。而成日浸在这些约死的人群中,人的负面情绪会循环叠加,找不到出口,最终眼中解决问题的方法只剩死亡。他苦口婆心叮嘱火星试验室记者,如果决定卧底这些约死群,报道结束后记得尽早退出,免生意外。

自从胡靖死亡后,胡建民与妻子至今习惯晚上亮着灯睡觉。黑暗让他感到害怕,总让他眼前闪回见胡靖最后一面时的情景。他并没有找到“孩子为何离去”以及“我的责任是什么”的答案,但他觉得,当下更该做的是整顿好自己的家庭,将儿子放弃的生活继续下去。

整理遗物时,胡建民只留了胡靖生前的一块手表,作为对胡靖的纪念。还有一小叠书,胡靖离家前一个月网购了它们,儿子只草草翻看了其中一本关于健身的书,其他的还没有拆封。

▵胡靖生前网购书籍

小儿子还不知道哥哥离世的消息。他还在念高中,和哥哥感情很好。胡靖生前一笔很大的花费,就是用近8000元给弟弟买了一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夫妻俩尚未告诉他武汉寻人的结果,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有时候,胡建民会烧一个胡靖喜欢吃的菜,在饭桌上故意自言自语,“如果胡靖在的话,他喜欢吃这个。”然后暗自观察小儿子的反应。更多的时候,他和妻子尽量不提胡靖。大儿子的离开,就像这个家庭里“房间的大象”,无法驱赶,也无法处理。

胡靖的爷爷奶奶也不知道。胡建民给老人展示了在网吧拍下的监控录像照片,安慰道:“他在外面潇洒的很,在网吧里玩游戏,吃肯德基,喝着可乐。”为了不让老人起疑心,他佯装生气地说:“你这么担心他,他担心你吗。”

8月,天气日渐灼热,爷爷奶奶更频繁地向问起“出门在外”的胡靖:这么热,孩子在外面住哪里呀?胡建民感觉自己快要招架不住这些提问了。

他想起失联航班MH370。曾经听过一种说法,这趟航班乘客可能飞到美丽的天堂去了。胡建民觉得,这是寻找无果后,人们一个美好的想象。“如果哪天飞机真的找到了,对家属的伤痛是很惨的。让他们去面对的时候,是最痛苦的,那代表着亲人真的消失了。”

胡建民决定告诉不断询问孩子下落的老人们,孩子失联了,只是失联了。他希望也给家人留下类似的幻想和希望,让没办法回来的胡靖始终保持一种失联状态。“这样一来大家说不定心里还能接受,”胡建民说,“毕竟还有希望。”

(应采访者要求,文中胡建民,木然,玺悦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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