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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掉了房子和家人”,2万一瓶格列卫背后的人间现实

2018年7月13日 文/ 编辑/

《我不是药神》将“黑心药企”推至风口浪尖,电影只将板子打在药企身上,忽略了背后“药事”,翻阅药企原型诺华的财报可见,“天价药”的背后是研发成本高企,销售费用攀升,药物研发回报率的走低。如果没有一定的知识产权保护,药企创新动力不足,这些“救命药”恐怕更加“难产”。

作者|张洋

编辑|邢昀

跨国药企门口,慢粒白血病患者们身穿统一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黑心药企”“反对天价药”,他们异常愤怒,试图攻击冷酷无情的药企管理人员,因为这家公司生产的救命药“格列宁”,对他们来讲太过昂贵。

这是电影《我不是药神》中的一幕。影片的热映将“黑心的瑞士药企”推至风口浪尖,片中国内售价4万一瓶的原研药,又一次引发了舆论对天价药的讨论,瑞士药企到底是救人的“天使”还是赚昧心钱的“恶魔”?

瑞士药企的原型为瑞士制药巨头Novartis,2000年在纽交所上市,市界(ID:newsseeker)查阅Novartis(下称“诺华”)年报发现,天价药的背后是药企研发成本高企,销售费用攀升,药物研发回报率的走低。

格列卫撑起半边天

影片中的“格列宁”,在现实中被称作Glivec/Gleevec(通俗名为“格列卫”),由诺华公司2001年推出,这是一种治疗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靶向药物。

此前有研究显示,格列卫问世前,慢粒白血病人一般只能存活三到五年,如今患者5年存活率达到90%左右。格列卫神奇的疗效,让慢粒白血病患者看到希望,该药先后在125个国家获批上市。

格列卫问世后,中国进行了引进,当时售价2.35万元/盒,一盒为一个月的用量,一年的药费为28.2万元(约等价于当年北京一套70平米的房子)。慢粒白血病患者需要长期服用,高昂的价格让普通患者难以承受,《我不是药神》中一位老人对警察说,“我吃了三年的药,吃掉了房子,吃垮了家人”,这是很多病患的真实写照。

疗效好、价格高的格列卫,对患者来说是一种希望,也是一个负担,对诺华来讲这是一棵屹立不倒的“摇钱树”。

诺华2011年年报显示,当年公司净销售额为585.66亿美元,仅格列卫一种药的销售收入便达到56.65亿美元,占其销售额的9.7%。

自2011年到2016年,格列卫在诺华集团所有的药品里,一直保持销售额第一的地位,直到2017年被另一款药品取代,格列卫的销售量下滑至第三位。

格列卫能够保持长久的“造血”能力,除了疗效好外,还得归功于美国的专利保护制度。美国政府规定,美国境内治疗病人数少于20万的药品,或者所得药费不足以收回研发成本,就有机会申请“孤儿药”。为了激励“孤儿药”的研究,政府规定研发方将获得7年的市场独占专利,以及在临床研究和测试方面50%的税收抵免。

2013年,格列卫的专利保护期到期,各个国家的仿制药开始上市。中国豪森医药的昕维、正大天晴药业的格尼可,以及石药集团的诺利宁,均是格列卫的仿制药。

即便如此,格列卫依旧表现强劲,2013年至2015年,格列卫的销售收入分别为46.93亿美元、47.46亿美元、46.58亿美元,占总体销售额的比重一直在8%以上。

研发投入比利润多

格列卫为什么这么贵?

知乎上有一句经典的回答:“之所以昂贵到要卖几万元,那是因为你能买到的已经是第二颗药了,第一颗药的价格是数十亿美金。”

高昂价格一看便知,背后医药公司的研发投入却常常无人知晓。从编号STI571的抑制剂到格列卫2001年正式上市,中间耗费了15年时间。

市界(ID:newsseeker)向诺华(中国)公关负责人汪泳咨询格列卫的研发投入时,得到的回复是“不知道”。

虽然格列卫具体的投入不清楚,但年报数据反映出诺华在研发投入上毫不吝啬。市界(ID:newsseeker)梳理诺华2011年以来的年报发现,其净销售额在2011年到达峰值585.66亿美元,然后一路下降到2017年的491.09亿美元,研发投入也从95.83亿美元下降到89.72亿美元。但是研发投入占销售额的比重却逐年提高,从2011年16%一直增长至2016年18.63%。

▲数据来源:诺华财报

2017年诺华的研发投入占净销售额比例为18.27%,虽然同比略有下降,但诺华2017年的净利润77.03亿美元,研发投入比净利润还高。

对比中国知名的上市药企,恒瑞医药2017年的研发投入为17.59亿元,研发投入占销售收入的比重为12.71%;石药集团2017年的研发投入为8.15亿港元,研发投入占收入总额的5%。

诺华大部分研发支出投向了诺华生物医学研究所,这个成立于2002年的研究所,主要目标是针对医疗需求未得到满足的疾病,研制新药。目前,该研究所在瑞士巴塞尔、美国马萨诸塞州和中国上海设有站点,大约6000名研究人员。

诺华在2017年年报中表示,新药的发现和开发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从最初的研究到将药物推向市场通常需要大约10年到15年,从第一阶段临床试验到获得市场准入大约6年到8年,研究过程中的每一步,都存在很大的风险。自2016年以来,诺华有六个药品研发项目被迫终止。

一旦一项新药的研发停止,意味着前期的投入直接“打水漂”,格列卫的成功建立在一系列失败项目之上,而那些失败项目的研发成本自然转嫁到格列卫身上。

罕见病药物的市场非常小,专利保护期只有短短十几年,保护期一过,仿制药就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原研药遭到重大冲击。

2017年,诺华的格列卫销售额为19.43亿美元,同比下降42%,主要是受欧洲和美国的仿制药冲击。诺华预计,在2018年,因为产品失去知识产权保护,对销售额将造成约15亿美元的影响。诺华只有通过不断研究新药,来获得新的保护期,在保护期内收回成本。

▲数据来源:诺华财报

“专利权是一种无形财产权,专利制度本质是保护创新。”南京理工大学教授吴广海近期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中国药企最大的问题就是创新不足、仿制成风,“如果辛辛苦苦打拼挣下的家产,被一句强盗逻辑论调就轻易夺走,那么以后谁还会勤奋劳作?”

推广新药费用高企

新药研究出来后,打开市场知名度,成为关键。

广州一位医药代表向市界(ID:newsseeker)透露,在药品界存在“好酒也怕巷子深”的说法,一种新药研制出来,如何让患者认可,如何让医生愿意开药,都是药企需要考虑的事情。

即使像格列卫这样的药,同样需要宣传推广。

诺华年报显示,截至2017年12月31日,诺华的创新药品部门在世界各地有近2.6万名医药代表,他们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向医生、药剂师、医院、保险集团和其他医疗机构,展示诺华的产品,以获得更大的客户群体,提高销售额。

近三年,诺华在市场营销上的投入连年增长,从2015年的117.72亿美元,增加至2017年的128.61亿美元。2017年市场营销的投入占净销售额比重达到26%。

▲数据来源:诺华财报

员工人数也显现了诺华在市场营销上的发力。2017年诺华的市场营销人员达到4.87万人,比2016年增加1806人,在所有业务部门中人数最多,占比达到40%。

在中国、印度等许多发展中国家,诺华还依赖第三方分销商和其他代理商来销售产品。例如,在中国,诺华积极顺应政府的医疗改革计划,从集中的商业模式转变为灵活、分散的商业模式,在这种模式下,本地团队有权参与其中分得一杯羹,这进一步提高推广新药的成本。

诺华在2017年年报中表达了担心,公司受到分销渠道的影响,容易被非法假冒。对于经销商和患者而言,假冒产品在视觉上与正品无法分辨,产品无效或对假冒药品的不良反应可能会严重影响患者对正品的信心。此外,由不安全的假冒产品引起的不良事件,可能会错误地归因于正品。

诺华在历年年报中多次提及,丧失专利保护对公司造成的不良影响。而为了打开销售局面,近年诺华不断爆出在中国、韩国等国通过行贿来拓展市场,最终支付巨额罚款。

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曾诉讼指控诺华(中国)子公司员工在2009年到2013年间,违规向部分中国医生提供了现金、礼品或其他贵重物品、旅游,从而帮助公司向中国的部分医疗卫生机构销售了数百万美元的药品。

韩国反垄断部门在2017年6月以不正当竞争的罪名起诉诺华(韩国)公司,该公司在2011年至2016年期间,花费约700万美元用于资助医生参加海外学术会议,以换取医生更多使用诺华公司的药品。

生命无价,但生命服务有价。天价药的问题并不是将板子打到医药公司身上就可以解决。相反,原研药研发不易,科研成本快速提高,如果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市场上可能连原研药都很难出现,更何来仿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