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归

1月24日，“印象刘三姐破产”上了热搜。

作为张艺谋导演的国内首部大型山水实景剧，《印象·刘三姐》在2017年国庆期间共演出23次，观赏人次达7.5万。

广西阳朔旅游局统计的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12月30日，《印象·刘三姐》累计销售门票162万张，票房净利润近1亿元。

实际上，破产者是实景剧背后的运营方——桂林广维文华旅游文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维文华）。2017年8月，广维文华因严重资不抵债而向广西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以下简称“广西高院”）提出破产重整申请。

《印象·刘三姐》堪称广西旅游的活名片，有效拉动了阳朔的旅游文化经济效益——当地农家乐准备多少桌菜、酒店能入住多少位客人，均取决于当晚这场演出的上座率。

在中国壮族民间传说中，刘三姐是一个美丽歌仙。围绕她诞生了许多脍炙人口又富于传奇色彩的故事。1961年，电影《刘三姐》上映，桂林山水、刘三姐故事与壮族山歌迅速风靡全国乃至整个东南亚。

国家一级编剧、阳朔人梅帅元，最早萌生打造依托桂林山水制作实景剧的想法。

1998年，在广西自治区政府的支持下，梅帅元正式启动《印象·刘三姐》项目。他引入广西最大化工化纤企业广维公司的资本，邀请到张艺谋做总导演，前后历时5年、易稿109次打造出这一作品。

对张艺谋而言，电影《刘三姐》是“童年最美好的回忆，是美的化身”，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答应邀约了。

不过，张艺谋最初的想法是创作一部《刘三姐》的民族水上歌剧，让中国最好的歌剧演员来演唱电影《刘三姐》中脍炙人口的唱段。

项目推进的第三年，张艺谋和其他主创打消了这一想法。“就是在中国最好的剧场里目前都做不出经典民族歌剧来，何况在一个方圆两公里的漓江水域、12座背景山峰构成的山水剧场里呢。”2003年，他对《羊城晚报》记者说。

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印象·刘三姐》，以电影《刘三姐》主要拍摄地——漓江与田家河的交汇处作为剧场，融合了刘三姐山歌、广西民族风情与桂林山水等多种元素。

600多名演员由当地渔民与张艺谋漓江艺术学校学生构成，会根据不同场景，更换壮族、瑶族、苗族等少数民族服装。2200多位落坐于绿色梯田造型的观众席内的游客，能欣赏到漓江上两公里范围内的演出与自然景物。

2004年3月，《印象·刘三姐》正式公演。灯光绚烂、烟雾点缀，月光批洒，人工与自然的水乳交融令它一炮打响。

世界旅游组织官员特意打“飞的”过来，看完演出后评价：“这是全世界看不到的演出，从地球上任何地方买张机票来看再飞回去都值得。”

自此，观看《印象·刘三姐》成了绝大多数游客必须“打卡”的项目，即便200元／张的普通席位价格并不低。开演两年内，7000万元投资成本悉数收回。此后，它每年上演500多场，能接待100多人次的国内外观众，其中包括江泽民、刘云山、吴邦国、陈至立在内的多位前国家领导人。

一时间，《印象·刘三姐》被誉为“中国最赚钱的演出”。它的厉害之处，还在于强有力拉动阳朔其他产业的发展。

有统计数字表明，2003年阳朔旅游床位仅为479张，2005年猛增至12016张。与之相应，阳朔的旅游收入从2003年的2．41亿元飙升到2005年的6亿多元而旅游酒店业的走俏，直接提高了阳朔的土地价格——2003年是5万元／亩，2011年前后一度涨至200万元／亩。

当地农民也因参加演出获益匪浅。邓有明原本是阳朔兴坪镇的普通农民，家境贫困。《印象·刘三姐》面世后，他的船、鱼鹰甚至水牛都参加了演出。每个月，邓有名能增加一笔大收入——800元到1000元不等。

像他这样的当地农民总计有400多名。他们白天劳作，晚上表演，一年收入可超过万元。

阳朔的艺术文化教育同样受到《印象·刘三姐》的影响。

2000年1月，张艺谋漓江艺术学校创办，张艺谋担任名誉校长。这所职业中等艺术学校，开设舞蹈表演、音乐表演两大专业，提供民间舞、现代舞、声乐、民乐、器乐课程。学校毕业生被输送到《印象·刘三姐》剧团与全国各大实景演出。

欣欣向好的发展局面，打破于丁磊（非网易创始人丁磊）入局之后。

2012年10月，丁磊创立的广西红树林投资有限责任公司（现更名为“广西印象刘三姐旅游文化产业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收购了广维文华87.77％的股份，从而取得《印象·刘三姐》的实际运营权。

丁磊做金融出身，接手后主导广维文华进行反复抵押、担保。他最常跟员工说的一句话是“我带你们去上市”。他的确与多家上市公司接触，但卷走对方支付的保证金后又拒绝合作。

抵押、担保的巨额资金进了丁磊的口袋，却掏空了广维文华的底子。

提交破产申请时，包括固定资产、存货、土地使用权、“印象刘三姐”系列商标专用价值在内，广维文华的实际评估资产仅为1.74亿元，但其实际负债却高达15.8亿。

因此受牵连的还有张艺谋与马云。广维公司的债权人之一——观印象艺术发展有限公司，曾是张艺谋和马云的云锋基金间接持股的公司。不过，2016年观印象已被上市公司全资收购。

丁磊的个人信用早就陷入危机。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全国法院失信被执行人系统显示，他在2015年－2017年间被31次被列入“老赖”黑名单，多是因欠债不还。眼下，丁磊已逃亡至海外。

经过实地走访与调研，广西高院看重《印象·刘三姐》极高的社会价值——经济价值外，文化价值不容小觑——2004年入选全国首批“国家文化产业示范基地”，2005年获文化部“创新奖”；2010年入选《首批全国文化旅游重点项目名录（旅游演出类）；2011年《印象·刘三姐》商标被国家商标局认定为“中国驰名商标”。

高院受理后，为《印象·刘三姐》建起一道“围墙”——暂停所有相关债务债权全部暂停下来，以便管理人弄清楚公司的债务债权情况，并制定重整方案。

2017年12月4日，广西高院作出终审裁决，批准公司重整计划草案。重整计划执行完毕后，有国资背景的北京天创文投演艺有限公司将持有广维文华100%股权，并为其注入12亿资金以偿还债务。

即便深陷运营公司的破产风波，《印象·刘三姐》一直是“印象”系列山水实景演出的营收大户。

受《印象·刘三姐》“景区＋演艺”的商业模式启发，《印象·丽江》《印象·海南岛》《印象·普陀》《印象·武隆》应运而生。

它们的命途各不相同。

2006年，《印象·丽江》在玉龙雪山上拉开帷幕，长达9年内都是丽江旅游的金字招牌，。2014年净利润近亿元。2015年，因受《丽江千古情》冲击，《印象·丽江》营收首次下滑，2017年上半年降幅达33.72%，成为丽江旅游营收下滑幅度最大的业务。

2009年开演的《印象·海南岛》在一年后陷入连年亏损。2014年，一场台风洗劫了《印象·海南岛》，它只剩下破败场馆与一块被海风腐蚀的“海南省文化产业重点项目”招牌，2015年起停演。

2013年启动的《印象·普陀》，连续4年亏损。2013年销售额约为2292万元，净利润为负308万元；2016年销售额下降至1538万元，亏损进一步扩大，净利润为负982万元。

《印象·武隆》年观众人数40多万人次，年营收5000万~6000万元，刨去运营成本，足以保证演出“健康持续地运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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