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韩寒微博

文张飞

“我听到有人美滋滋得意洋洋说，韩寒，我学你退学了。我不理解。我做的不好的地方有什么好学呢？为什么不去学我做的好的地方呢？”1月8日晚，韩寒在微博长文里奉劝，“退学是一件很失败的事情，说明我在一项挑战里不能胜任，只能退出，这不值得学习。”

许多年前的拥趸或许不会想到，他们曾百般推崇的叛逆小子会突然回过头来反省自我。除规劝效仿者，韩寒的文章里还勾勒出他近段时间的习得：

他认为，80后、90后经济和生存压力过大，不该备受质疑抗压能力不强，但并未展开讲带来此种压力的“社会发展和历史原因”；

暗示此前息笔是因为“杂文这东西，无论起初三观多正，写着写着，会发现自己容易变成一个鸡贼的人，往往情不自禁想怎么样煽动更多人的情绪”；

要把“更多的时间和感情留给小说散文和电影的创作”，转型导演不是因为这个称谓“好听又贴金，能给自己的职业生涯增加筹码”，并承认他的自我表达不会太任性，会考虑市场、人事、资本等因素；

图/韩寒微博截图

作为昔日的小镇青年，他住在上海市郊，喜欢儿时熟悉的乡村生活的自然惬意，又对住在市中心的顶层豪宅态度暧昧；

最后一点，他举了个有关心态自适的例子，和其打造的App“ONE·一个”上刊载的大部分内容一样鸡汤味儿十足……

过去一年，有关韩寒的消息喜忧参半：原本定于2017年10月上映、韩寒旗下亭东影业斥资3亿元拍摄的电影《天空制造》“难产”推迟上映；亭东影业首席内容官李海鹏于2017年9月离职，10月10日，韩寒旗下非虚构故事团队“ONE实验室”宣告解散，外界舆论认为韩寒将非虚构写作转为影视项目完成变现的尝试失败；而在10月19日，有消息称亭东影业完成了新一轮融资，金额为3.1亿元，估值达到20亿元。

此前韩寒执导的《后会无期》《乘风破浪》两部影片也被视作得益于韩寒粉丝经济和情怀的效应。《后会无期》曾被骂其中的部分台词过于刻意生硬，《乘风破浪》宣传期公布的主题曲一度卷入不尊重女性、价值观取向存疑的争议，他另一部根据自己长篇小说《三重门》改编拍摄的同名电影计划于2018年上映，但难说不会再生变动。

《后会无期》剧照

2016年初，一位接近亭东影业的人士曾对媒体说：“他（韩寒）太成功了，辍学到现在，没有遭遇过太大挫折。”这位匿名人士同时表达了对韩寒的担忧。退学写作、赛车、拍电影，韩寒接连收获赛车冠军、畅销书作家、有“公民精神”的公民、新锐导演等头衔。在新世纪的前10年里，很多人都喜欢这个酷、出言不逊、混不吝的年轻人。2010年，他登上美国《时代》周刊，与奥巴马、比尔盖茨等一同入选“全球最具影响力一百人”。

如作家梁文道语：“我跟很多的学者朋友聊天的时候，讲起韩寒都说，韩寒你看，要是中国每一个80后都像他这样子，想东西那么头脑清楚利索，又有幽默感，这国家就太有希望了。”

外界的呐喊者似乎并不满足于韩寒只是“我们时代最可爱、最聪明的明星人物”（许知远语），作家、公共知识分子许知远2010年撰文犀利地指出：

“作为一个青年人，这似乎已经足了……但很多人(包括一些自认有思想的人)把他推到了一个令他本人都尴尬的位置——他要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象征着思想的力量，象征着对权力的反抗。

但这不是韩寒，人们越是把他推向这个位置，越暴露出这个时代、这些高声吶喊者的愚蠢、脆弱与怯懦。在某种意义上，韩寒的胜利不是他个人的胜利，而是这个正在兴起的庸众时代的胜利。”

事实上，韩寒本人对外界的推崇也是惊惶的。2010年，他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时无英雄，让我这样的竖子成名。”

《乘风破浪》剧照

2011年最后一周，超出向来调侃诸如三鹿奶粉事件、动车出轨等新闻的范畴，韩寒“在他点击率高达5亿2千万、据说是全球排名第一的博客上”先后发了3篇颇显业余的杂文：《谈革命》、《说民主》和《要自由》（即所谓的“韩三篇”）。一些此前对其称赞有加的学者因而倒戈，当中包括著名学者王晓渔，他随即向媒体指出韩寒最大的问题是逻辑错误。王晓渔不留情面地说：“文学创作可以靠天赋，但现在你开始谈论思想了，一个人没有受过基本的知识训练，是没有办法谈论思想的。”

发生“代笔门”事件的2012年被认为是一个转折，那一年，韩寒的《独唱团》夭折，遂成立了工作室，发布了APP“ONE·一个”。到2014年7月《后会无期》上映，公众发觉韩寒很久没再写过书了，也停更了博客，变得沉默、温和。

2014年，他主动在微博曝光女儿韩小野的照片，成了“国民岳父”。此后，他更为主体的舞台变成影视业，以商人和青年导演的形象存在，唯一未改的是时而闪现出的机灵甚或狡黠。他被拿来和他曾鄙夷过的郭敬明比较，2014年有评论指“韩寒与郭敬明都是商人，只是郭敬明反倒坦诚，而韩寒欲遮还羞”。

但很快，韩寒拥抱商业的故事就流传开来。他身旁站着的不再是徐静蕾、贾樟柯、陈鲁豫、范冰冰、左小祖咒，而换成了王思聪、易小星、罗永浩这些时代里新的弄潮儿。

图/韩寒微博

“希望有一天，人们是因为我的金钱而爱上我，并不是因为我的才华与美貌……现在更多我知道了换位思考，比如我知道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跟生活，他们有他们的感情，有他人的生活，如果你不了解，那么你就闭嘴，如果你了解，那就更应该闭嘴。”2016年4月13日，韩寒在演讲中说道。

这个曾经锋芒毕露、出言无忌的年轻人，如今已进入中年，他想得更多也更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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