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人物》的「见好」栏目，本期的主题是「没用的小东西，撑住的大人世界」。

成年人的世界里，买东西总绕不开几个关键词：值不值、用不用得上、是不是刚需。但总有一些时刻，我们会把「理性」抛诸脑后——为一个看不出功能的摆件、一束可能两天就谢的花、一个挂在包上的小玩偶，甘心掏钱。

这一次，我们向读者发出征集，想听听那些「无用之物」的故事。收到的回复，却更像是一份生活的情绪侧写。有人在疲惫和低谷里，把护身的镯子、守在玄关的手办当作止痛贴；有人通过收获谷子、定制钥匙扣，来确认自我，举起一面「我就是我」的旗帜；有人把从冰岛带回的矿泉水、毕业旅行的招财符当作时间的容器，只需一眼就能把人送回到那天的风和欢笑声里；也还有人，让细节融进日常，一盆多肉、一台音响、一瓶护手霜，都是一份生活被温柔对待的证据。

它们或许不实用，不必要，甚至显得有点冲动，可正是这些小而「无用」的东西，让生活不那么硬邦邦，也让我们能在某些时刻，不讲道理，听从自己。

毕竟，「能让你开心的，就是好东西」。

策划、文｜Dai

编辑｜姚璐

图｜（除特殊标注外）受访者提供

那天，它碰巧路过我的生活

@7 28岁 赤峰

为了一个泡泡机，去吃了一顿麦当劳；因为一时心动，买了6瓶hello kitty 矿泉水。

@杏仁不爱喝水 16岁 北京

我经常「无止境」地买一些小挂件和毛绒玩具。没有原因，只是因为喜欢它们丑萌的外表。有的时候，情绪账单又何尝不是人生账本中的一笔「欠款」呢？

@兜小发 44岁 上海

我的这件绝不是什么「无用之物」，它可是泰山石敢当。

登泰山时，听到导游为石敢当背书，觉得神奇，就买了一个放在家里。后来，公司搬家，我坐的位置斜对角正好有个柱子挡着阳光，甚觉不妥，就把石敢当带到了公司，放到了文件夹靠边。摆放的位置恰巧对着那根柱子，我暗暗感觉，有种反弹负能量的神力在持续发威。

@蜡笔小晶 21岁 合肥

有一年国庆，我去了一个很有创意的文创园，秋天的合肥色彩分明，加上园区里很有趣的装饰，我觉得如果能有一束花一定很出片。

我其实是不太买花，因为在宿舍没有合适的花瓶，感觉养不了几天，而且在靠父母生活的年纪，买花对我来说确实是有点奢侈的事情。

但那一天，当看见园区内的花店时，我就非常确定地告诉自己，我要买一束花。此刻的天气，此刻的心情，此刻的我，都值得拥有一束花。

@Gigi 29岁 长沙

我的「无用之物」是一个长得像拓麻歌子的赛博电子黄历。

我目前正在一段感情关系的接触期，所以会习惯每天看下电子黄历的爱情运势。虽然我知道这不能真正意义上代表什么，但是仍然会期待有个小的信念去支撑我的选择。

@四月天 20岁 广东

期末考完，我和几个好朋友去逛商场，对一只布娃娃一见钟情。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属于自己抱着睡觉的娃娃，有的都是出去玩夹娃娃带回来的。我是很浪漫主义但是又非常理智消费的一个人，总觉得70多块钱买一只布娃娃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后来，在把娃娃摸摸头、揪揪耳朵，放下又抱上好几遍之后，我还是把娃娃带回家了。我小心保存着发票，在我看来，那是她的出生证明。

@长明 18岁 日本东京

看到这篇征集的时候我刚从伊宁的六星街景区出来，买了一块写着「随缘」的石头。

我很久很久没有在景区买东西了，生活中也是非必要不买用不到的东西，尤其是我现在在日本留学，相比之前还更节省一些。但是今天我正在新疆旅游，走进景区看着那些所谓「宰客」的小东西还是停下了脚步。总觉得和它们「对视」时，我好幸福。

我买的这块小石头，38块钱，并不便宜，可是我突然觉得，此时此刻成为一个标准「游客」的我好快乐，久违地快乐。

假期结束，这块小石头将与我同回日本，陪着我，一起度过未来几年非必要不花钱的日子。

当时，我只想撑住自己

@做梦大王 40岁 青岛

这台电影《天使爱美丽》同款的小猪台灯，历经2个月终于从海外邮寄到家。

其实对于在外租房频繁换住所的我来说，它既不方便搬运，使用频率也并不高。但我买下它的原因，是我总是幻想，小猪能像电影里那样，在我睡着时和房间里的其他物品聊天，偷偷关心我。

@Gabi 36岁 北京

我买下这个青金石的镯子的时候，其实充满了激动和愤怒。当时买它是因为被业内人士性骚扰，我下定决心勇敢和他斗争，于是买下这个镯子来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战意、保护自己。

@阿金 27岁 苏州

我斥巨资买了喜欢的手办。我把它放在门口玄关的地方，每天出门和回家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它。因为是独居女性，难免有时候会没有安全感。有一次晚上看恐怖小说不敢去厕所，一抬头看到手办，想起了它在游戏里的台词和形象，顿时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

@晚风 35岁 上海

我的「无用之物」是一棵辣椒树。

之前去逛展想看看有没有好看的鲜花，结果搬回了一棵辣椒树。可能是嗜辣基因作祟，也可能是觉得这样的选择很独特，还可能是当时的自己很想为死气沉沉、按部就班的生活做点改变。反正看到它的那瞬间，我就觉得它在向我招手。

在照顾它的过程中，我发现，它比想象的爱喝水，也比想象的要坚强。大夏天三天不浇水，它的叶子就卷起来了，干枯的样子仿佛马上活不成了。但即便如此，它依然一次次活过来，顽强生长，后来我甚至还摘了几茬辣椒烧菜。

@舟飞飞 27岁 中国香港

上学的时候买了很多黑胶唱片。我记得，那会儿从零花钱里省下来一部分买了第一张唱片，是落日飞车的《My Jinji》红胶。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每次遇到喜欢的乐队，就会搜下他们出黑胶了没有。

有一段时间特别焦虑，工作学业压力都很大，我就会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选一款好闻的蜡烛，点上熔蜡灯，再选一张喜欢的黑胶，等它在光影下旋转。我还买了一些特别的黑胶镇碟和黑胶垫，转起来的光影投射到墙上令人放松。

我认为，这些其他人看来可有可无的东西，却是我生活的必要。这些所谓的「无用之物」就像我人生的一把刻度尺，而我就像在刻舟求剑，试图留住当下买到那些小东西的心情和美好的回忆。年岁越长，就会觉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小白马嘉措 32岁 西安

我的「无用之物」是一支在我看来比较贵的签字钢笔。

我一直以来都很向往那种所谓「成功」人士的样子。那时是2019年的秋冬，我在深山里的项目部工作，狭小的办公室里，我带领几名小兄弟夜以继日地写工程资料，海量的资料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那时总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统帅「千军万马」，成为一名真正的可以署名自己名字的「项目经理」。于是我买下它勉励自己，以后拥有执业资格时，一定用它来签字。

当时为了它，我还专门配了笔记本和同品牌的墨水，每到开会的时候，我都会带上。但过了段时日，这支笔就基本被我封存，很少再使用了。再后来，我真的拥有执业资质，有天突然把它拿出来去签字，一瞬间竟有些感慨。

冥冥之中，像是它一直鼓励着我。

这是，属于我的样子

@小小 25岁 杭州

一口气买下两件我可能永远没有场合穿的裙子，贵死了，但是穿上真的好好看，我当时一穿上就觉得，这就是我的裙子！买！生活已经那么苦了，我是买裙子又不是生孩子，有什么不敢的。

@不拘 17岁 北京

我给自己定制过好多书法钥匙扣。

这个东西现在应该不新奇了，但是两年前还挺少见的。有一次我刷淘宝的时候偶然发现，当时一眼就爱上了这种新中式的风格。因为我本名叫「一格」所以我给自己设计的钥匙扣正面都写有「别具一格」、「不拘一格」等词语，背面则附上一句我喜欢的小诗。

虽然这个行为看起来有点小自恋，但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自己用的东西就是要有专属感嘛。

@考拉雅酱 19岁 广西

我有一件古典舞纱衣裙裤，买下它是因为我是一个中国舞爱好者，我也想在跳舞时穿着漂亮衣服，让自己上镜些。

但是为了能让老师直观看到我的动作（比如腿直不直胯开不开），我去舞蹈班学舞蹈的时候基本都是穿着方便的练功服，所以这条裙裤买回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穿着的机会。

只记得一次，在一个寒冷的晚上，我在宿舍里穿着它起舞，感觉自己真的很漂亮。

@作案铜火

疫情期间，我被隔离在宿舍无法外出。当时宿舍的楼外面有一棵重瓣樱花，我们开始隔离的时候还没有开花，花季过去的时候隔离还没有结束。枝条离我们很远，可望不可及，于是我就把盒饭配的一次性筷子包装袋攒起来，剪成花瓣的形状粘起来做塑料花。

我常常在遇到只能等待的事情、感到焦灼的时候想起它。它让我觉得，自己归根到底依然是一个有能量的人。

@松果 30岁 长沙

我的「无用之物」是一只价值300元的日式砂锅。

一开始我一个人住的时候，它在餐桌上出现频次并不高。后面家人住了进来，聚餐成了常有的事，我不再担心一锅汤煮完没有人喝最后浪费，因此它几乎餐餐出现在餐桌，我用它炖鸡汤、银耳汤，煲腊排骨……

我是个很需要情绪价值的人，但情绪价值多数并不来自于实际的人和社交关系。我喜欢烘焙做饭，喜欢买餐具拍照，这些只靠自己独自完成的创作，在无数深夜滋养了我。

我记得有一次去外地出差，当天回家都9点了，我还是义无反顾开始做一个吐司。做过烘焙的都知道，最麻烦的是洗那些称量用具，当天我很累了但我知道自己急需精神的滋养。所以我耐心守候着面团，观察它的状态和面温，我的心也随着它的发酵膨胀重新充盈起来。

这只日式砂锅也是如此，它是我平凡生活中必须的滋养品，给了我极大的精神愉悦和对生活的掌控感。

@小夕 32岁 广东

我的「无用之物」是河南博物院的文创——妇好鸮尊冰箱贴。

那是我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自己规划安排的博物馆之旅，河南博物院是我这20多天旅行的第一站。出发前我就知道妇好，她曾是商王武丁的王后，也是一名大将军。我很钦佩她，也很喜欢妇好鸮尊的器形，就买下了这件冰箱贴作为纪念品。

其实我之前经常和父母一起旅行，但从来没买过这些「没用的纪念品」，总舍不得花这些看似没必要花掉的钱。但自己工作后，我开始觉得努力工作的自己值得一件心水小物来取悦自己。

冰箱贴只有半个鸮尊，我有些强迫症，有时候会懊悔为什么不直接买摆件。但转念一想，哪怕只有半个，它也是一个很好看的冰箱贴。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从书架上把它拿下来，提醒自己不需要钻完美主义的牛角尖。看着那些充满生命力的青铜纹路，自己仿佛也重新电量满格。

我喜欢逛博物馆，也喜欢文物和它背后的故事，所以每次的博物馆之旅都会挑一个喜欢的冰箱贴带回家。现在我还是和父母住，但母亲不喜欢我把冰箱贴贴在家里的冰箱门。我期待有一天能真正地独居独立，把喜欢的冰箱贴按我的意愿贴满冰箱。这样一日三餐都有了心爱之物的陪伴，我也更有动力好好对待每一顿饭。

为情绪买单，就意味着我们识别了当下的情绪，并且觉得这段情绪值得被好好对待。这或许也是一种深层的自我接纳吧。

时间，被关进小小的物件里

@小鱼 27岁 深圳

我对气味敏感，又总想尝试不同的香味，所以很爱买试香装香水。

试香装只有几毫升，常常随着时间过去就挥发了。但是偶尔想起我就拿出来闻闻，总会有和以前不一样的感受，可能每次闻到的味道也反映了当下的心情。有时候我也会邮寄给好朋友一些，我们隔着山海，交换期待。

@布鲁斯慧儿

今年暑假我和男朋友去甘肃旅游，路过文创店，被「马踏飞燕」文物造型的玩偶钥匙扣吸引，一看价格也没有性价比，50块钱买个小玩意儿对于我们打工人还是要考虑一会儿，尽管我真的很喜欢，逛文创店的当下还是没购买。

回四川家中的高铁上，我和对象讲我后悔没买文创小玩偶，如果每天看着它我会很开心的。男朋友说那就马上买，然后他打开淘宝，比起店里的，我们额外加了10块运费，还是拿下了玩偶「马踏飞燕」。

果然，看着它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

@刘爱笑 20岁 山东

我的「无用之物」是人生中第一台拍立得。

一次无意中刷到拍立得的直播间，在那之后的几天，我都坐卧难安感觉想要的心情无法抑制，于是在某个上晚自习的晚上，一狠心买下了一台mini12！

它经常陪伴我度过平淡和幸福的瞬间或者一些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在过年或看演唱会的时候，看着相纸缓缓显色，拍下的不仅是照片，还有那一瞬间的情绪。

@可乐 27岁 杭州

7月离职了，然后下旬终于去了趟成都。

确认好时间立马联系在成都的好朋友，买票、预约熊猫基地、收拾行李出发，其实大学的时候在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成都找她，结果一晃四年过去了。

朋友大学在成都，现在博士也在成都读，临走的那天下午她陪我去逛了锦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家文创店，里面有一些可爱的熊猫挂件，其实平时也不舍得买这些东西的，但想着来了成都总要有个熊猫周边，就买了俩，和朋友一人一个。

回去的路上她说她在成都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了一个熊猫周边。我很感慨，我知道她平时很节省，觉得这个性价比不高，但听到她这么说，我突然觉得这个挂件物超所值。虽是无用之物，但是它让你记住了这段友谊，记住了这个时刻，记住了这段旅程。

@西西 23岁 北京

我拥有的无用之物是两瓶从冰岛带回来的矿泉水。当时在冰岛随手买下后，觉得那里的矿泉水特别好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将其称为世界尽头的水，于是就兴致勃勃地揣到行李箱带回家，但是回到家后也再也不舍得喝，只能摆在桌子上一直看着。

我曾在冰岛吹过雷克雅未克的寒风，看过黑沙滩的大浪，也在十分艰难的雪地上开过车。那里远离了学习和生活，是人间的孤岛，也是我灵魂上的仙境。每当工作学习很累，很疲惫的时候，我就看到桌子上的这两瓶水，提醒着我还有过一段很愉悦的时光。

@汤汤糖 25岁 山东

宝莲寺的招财符。大学毕业季，好朋友到我所在的城市旅游，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们拍了学士服版人生照片，到云龙湖追落日，第二天去宝莲寺参观，三十几度的天气，迎着大太阳，吃了顶顶好吃的素面，红墙金瓦拍了最青春快乐的照片，离开的时候想总得留下点什么当纪念吧，所以买了招财符、健康符等等等等，一部分送人了，只剩下招财符放在包里，每次出门前从这个包拿到那个包，好像带着当时的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去年底到今年初，我处在一个很颓废的状态。去年年底被公司裁员，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在家休息了近半年，昼夜颠倒饮食混乱，加上冬天，很久很久没出过门。过年的时候想不能再这样了，也是和这位好朋友约好一起去沈阳。收拾行李的时候，在行李箱的夹层发现了这个招财符。我意识到原来上次出远门，还是离职后那一次短暂的旅行。离职旅行和毕业旅行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但还好朋友还在，我们可以创造新的回忆。

对我来说，在拥有情绪的当下买一件纪念品，意味着把感受放进次元口袋，每次打开都能回到那个当下。

@阿灰 25岁 北京

最近的「无用之物」是张学友演唱会的周边帆布包。

上班之后，我好像比之前更容易感到烦闷、疲惫，让我感知到的幸福时刻也越来越少。看演唱会成为我工作后的习惯，只要是我感兴趣的、能跟唱上几首歌的演唱会，我都愿意去听。

我为我的情绪花了几百上千块，但我的快乐不仅在那一晚，还存在在演唱会到来前等待的那些天，存在在之后回味的那些年，我生活的动力也随着这些星星点点的快乐而来。

图源剧集《想见你》

陪伴，是「无用之物」最擅长的事情

@小蔡 25岁 深圳

今年麦当劳推出一个小狗玩具系列，之后的每个周一我都去买麦当劳，再多加39.9把可爱小狗玩具抱回家。

我刚刚毕业正式踏入职场，这要求我要像一个大人一样生活。工作很麻木很无聊，但有个可爱的小狗玩具让我觉得我很柔软。

@蒋芸 25岁 上海

在美国读本科时，有一年寒假因为要实习没能回国。圣诞节朋友们都回了家，我觉得有点孤单，买了一个jellycat的花菜陪我。记得价格是25.95美金，差不多是我兼职一个半小时的工资。校外的出租屋家具简陋，但有个小可爱可以点亮这个空间。

@VitaminM 32岁 武汉

那段时间作为一名新人第一次负责承包公司的大型会议，白天各种对流程、核材料、call人……各种琐碎的人和事堆上来，即使下班回到家脑子都很难静下来。但照顾多肉总能抚慰在工作中积攒的浮躁。当我拿起镊子一点点清理每一颗多肉的枯叶，扛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土，再把颗粒土搅拌到一起，在手埋在土里的那一刻，那种舒爽感，真的一点不亚于做了次推拿。

@匿名 27岁 上海

「无用」的好物是掌阅电子书阅读器。有一段时间睡眠不好，晚上也忍不住一直刷手机，后来看到国补的电子书阅读器价格合适就入手了。要说真多读了多少书，好像也没有，主要给睡前多了一种安静的选择。

@Betty 23岁 深圳

我有一瓶Aesop的息间芳香护手霜，500ml，像一瓶沐浴露一样大。

当时其实是在和一个date对象逛街，但我没有觉得和他很合得来，气氛稍显尴尬。路过Aesop的时候就说想进去看看护手霜，本来没想要买的，但是接待我的店员把我单独引上二楼，非常细致热情地给我进行了一整套手部洗护，闻到息间芳香的味道时我决定一定要拥有它，并且是大瓶，可以一直用。在店里的那短短半个小时是那场约会里我最开心的时刻了。

约会结束后我和那个男生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再联系对方，但这瓶护手霜一直放在我的床头。柑橘木质调，我睡前闻着这个味道，精神都放松了，就像那天把我从尴尬的约会中解放出来的半小时一样。

我觉得情绪消费并不虚无，在你没看到但感受到的「舒适之处」，都是实实在在的获得。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人对生活理解的外显。

@陈叨叨 28岁 遵义

我喜欢买音响。

第一次买的小音响要四百多元，对于一个农村考出去的大学生来说，这笔钱不算少。但是由于自己特别喜欢听歌，所以还是为此买单了。后来甚至还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音响，听歌时拿来用作立体环绕。

听歌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还在读大学时，每一个晚归的夜晚；上班后，每一个松弛的周末；还有其他的或者快乐或者悲伤的时刻，都是音乐陪伴着我。这些年来，我买了好多耳机、小音响、大音响之类的，可能有些人不太能理解，觉得没有必要。不过对我自己来说，这就是我体验幸福生活的工具呀。

@波波 28岁 长沙

我的无用之物是iPad。它本身是一个很有用的物品，但我并没有学习如何使用iPad进行无纸化学习，只是拿它打游戏、看剧。

买它的时候，我住在没有空调、月租只要600块的小房间里，夏天总是被热醒，浑身仿佛都在滴水。入职转正后有了一点小积蓄，出于通勤考虑，我没有换房子，但还是想哄一下自己。无论是对当时贫穷的我，还是对现在的我来说，iPad都不便宜。买下它，是我对自己奢侈的宠爱。

后来，我住进了有空调的房间，再后来有能力承担一室一厅的房租，但我依然选择过很节俭的生活，每月严格控制自己的生活费，多的都存起来。那台iPad也依然陪伴着我。虽然现在它的内存已经不太够了，每当拿起它，我都会觉得很幸福。

@凤梨 25岁 重庆

我有本口袋版《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在西西弗书店买的，当时想着以后如果想送朋友礼物，就可以送这个。

书的封面写着：世界是肥皂泡，是一场歌剧，是愉快地瞎折腾。我也在扉页写上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你永恒的夏天决不会凋零，希望夏天永驻于我们的人生。

我们总在计算性价比之后，觉得有些东西仿佛可有可无，但其实我们并不是一直需要「计算」这个动作。

@行散 29岁 上海

我在上海打工四年多了，一直住的是二房东隔出来的隔断房。

五级能耗的空调，小容量的电热水器，叠加上二房东一块一度的电费和诡异电表，让夏天和冬天的来临都好像带着恶意。因为每一分钱挣得都不容易，所以我不敢轻易挥霍，这四年里，我钻研出很多省电窍门：空调晚上11点开启，定时3个小时后自动关闭；热水器洗澡前烧好水，开始洗了就拔掉插头。我骄傲地跟朋友分享过这些省电妙招，并自豪于自己的努力生活，但很多细小的感受无法分享，比如夏天清晨在潮热中醒来，冬天洗到一半水温骤降，这些感受像刺一样，在日常生活中时不时就扎我一下。我并不是麻木忍受的人，现在的住所是我对通勤、居住面积、租金等等因素抉择后的最佳选择，在这方面我努力过，所以我不抱怨，也无法改变，毕竟房子确实是买不起的嘛。

但是今年，我偶然读到一句话：「穷人提高自己生活质量最便宜的办法就是多用电、多用水。」那天我第一次开了一宿空调，一晚的电费要11元，但一夜无梦，并在闹钟响起前十分钟自然苏醒，周身通畅，心灵宁静，一瞬间突然很感恩，感恩自己前半生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为自己挣下了开一宿空调的钱。为了省钱，我把很多欲望都归类为无用之物，但从今年夏天起，我会适当松松手，花点小钱，更精心地照顾自己，开开心心地过一生。

至于抠抠搜搜攒下的钱嘛，如果35岁被市场淘汰的时候，我还是没能买得起房，就找一个四季分明的小城退休，到时候感受一下什么叫谷电峰电，嘿嘿。

图源剧集《住宅区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