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形容自己现在的阶段，是“经常远走，经常再回来，不停地远走，不停地再回来。”他 “从没觉得自己是‘明星’”，他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歌手，只是在不停地突破自己而已。”

作者|梧桐\编辑|丁宇

张远的微博名字里，有一个单词，bird。他说，他希望自己是一只可以随时飞走的鸟，又可以时不时回娱乐圈来“串门”。

张远不喜欢离圈子太近，“站在圈子边缘一点的地方，反而更舒服更放松。”

最近让张远回来娱乐圈“串门”的事儿，是参加《披荆斩棘3》。他在总决赛中高位成团，比赛的命运一直在张远的身上延续。从2007的《快乐男声》到2019年的《创造营》，再到《披荆斩棘3》，他形容自己是“不断破碎不断重建…不断丧气不断燃起…”而这一次他又找到新的自己。

当我让张远分享一个最近在生活中拿到“糖”的时刻的时候，他说，是在《披荆斩棘3》的公演里，拿到第一名的那一次。

“那时候终于可以稍微有点自信心地说，原来我真的很不错。这也是我已故的父亲最想看到的，他最希望我得到的是尊重。”张远对博客作者说。

《披荆斩棘3》公演拿到第一名

这些年，张远一直在娱乐圈里寻找一些被认可、被尊重的时刻。16年前，他在《快乐男声》中被几万人盯着唱歌跳舞，拿了第九名，命运刷一下地划过，还没体会到什么滋味，就结束了。

故事轻快地开始，选秀时代擅长制造梦想，“快男“们被推向最高峰，张远成为至上励合的队长，和那首《棉花糖》一起飞到天上；但接下来的日子，故事又沿着高点慢慢向下回落，这些年，张远做过主持人、录过综艺、和兄弟开过酒吧，离音乐近过，也离音乐远过，和音乐较劲过，也被音乐抛弃过，慢慢体会到命运的分量。

《披荆斩棘3》的舞台是张远的又一次出发。他想通过这次舞台和这些表演，在这个年近40岁的人生阶段，传达出他对很多事情新的理解和不同的观念。

张远形容自己现在的阶段，是“经常远走，经常再回来，不停地远走，不停地再回来。”他 “从没觉得自己是‘明星’”，他说：“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歌手，只是在不停地突破自己而已。”

从披荆斩棘再出发

《披荆斩棘3》顺利成团后，张远在台上重新介绍了自己。

“我是唱《伤城》的0713，是唱《棉花糖》的至上励合，是《创造营2019》的《侥幸者》，是《快乐再出发》的降智兄弟，是唱《嘉宾》的婚庆歌手，第三季《披荆斩棘》的哥哥，我是张远！”

微博的话题说这是#张远选秀命运闭环#，但他自己却说所谓“闭环”是“不存在的”。同样是沉浸其中几个月的时光，但跟4年前比起来，张远的心态已然不同。他觉得，参加《创造营2019》的心态是“我憋了十几年，想爆发一下”，而《披荆斩棘3》则是“感觉打开了你的世界和人生的那种感觉”，找到了很多个自己。

《披荆斩棘3》成团后，张远在台上重新介绍自己

张远对博客作者说：“在一个舞台上，你可以完成非常多的想象，之前的一些积累、幻想的东西得到释放，都在这个舞台上有一定的实现。”

他兴奋地提起那些只有在舞台上才会被记录的时刻：二公舞台的《伶人》是一种国风的唱法，做成了类似于电影《夜宴》的那种质感；三公舞台的《Joker》是唱跳都很棒的表演，也有自己过往的经历在里面；四公舞台的《第一次做人》中“不知道多疼也要忍”带来的感受……

每一次的变化和尝试，都令张远豁然开朗。创作过程中当然有难度和挑战，但是他好像已经没那么在意结果了。“患得患失让我变得很渺小”，《创造营2019》的时候似乎会在意一些没必要的事情，但是现在刚好到了一个什么都可以尝试的阶段。

“人生就是这样，到了一个时间点，你就得上场。不要觉得什么都等你准备好了再上场，这个是不对的。刚好到了一个点，就该你上场，你就得上，你不上也得上。你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收获和结局，最终都会有一个所得，那个就是你当下的体验。”张远对博客作者说。

他也曾有过纠结时刻，还有那些不被认可的日子。

2007年“快男”比赛结束后，张远签约天娱传媒，至上励合和《棉花糖》红了。最红的时候，张远每天睡不到5个小时，歌迷排成长龙，一签售就是几千本书起，签到油漆笔没墨，甚至“差点签中毒”。

但人气如同肥皂泡，总有下沉的那一天。2017年，至上励合的组合走到第十年，一切都不一样了。在参加天天向上节目录制时候，张远开玩笑形容，虽然人生的常态是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但至上励合的却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浮浮沉沉沉沉沉沉”。

但在《披荆斩棘3》之中，他已经学会把这些过往的心境放在音乐当中，唱出来、表演出来。比如《Joker》的舞台上，他演绎的是一个“分裂”的状态，“人总是会去做一些不想做但不得不做的事情，但那个时候你又得强颜欢笑，所以你有时候经常就觉得像小丑一样，你憧憬过自己很厉害的时候，但是醒来发现这个就是现实，自己也从来没被认可过”。

《Joker》舞台

在和其他哥哥合作的过程中，也让张远再次找到了一种好朋友在一起的感觉。徐良淘汰的时候，张远很难受，“有一种美好戛然而止的感觉”。朋友们一直在张远心中占据着很重的份量，一如他和0713的每个人。

《披荆斩棘3》结束之后，张远又开始了综艺《快乐老友记》的录制。2022年4月，《欢迎来到蘑菇屋》意外出圈后，当年快男一起出道的“0713男团”终于有了““再就业”的机会，开了一个单独的综艺《快乐再出发》。这次的节目中，他们几个男孩儿又聚在了一起。

张远说，《快乐再出发》是要往外面走，那么《快乐老友记》是往内走，“就是我们有一个家”，“我们六个人在家里又是一种什么状态。”

在这个节目里，他们在二楼天台上躺着看夕阳、看星星、漫无目的地聊天，外观宇宙，内观自己，还每个人都学会了做饭。

张远开心地向博客作者介绍起在这个综艺里大家学会做的新菜，“王铮亮学了回锅肉，专门去学的，生哥跟蔡老师学的烙饼，陆虎学的焖面，我学了毛豆炒肉丝。最后所有人把菜放在桌上的时候，我觉得还是挺震撼的。”

我问张远，为什么用了“震撼”两个字。

他说，那个被记住的时刻，叫“震撼”，六个人其实之前基本很少做饭，但大家想着一起做一个事儿，就做了，而且是有六个兄弟，陪着一起做。“只要这几个人在一起就觉得安心，做什么都行。”

低谷那段时间，日子有时长到无事可做，张远有时会寄住在苏醒家里，一住几个月的时间。“他也没说任何。我知道，转型和过渡的时候，他一定会陪着我。”类似的感觉，在这些朋友之间一直存在，“这是一种知根知底的信任”。

0713对张远来说，是一个“只要这几个人在一起，在哪都是合理的”的存在。

“带着能量的水”

张远说，自己一直“都不是很自信”的人。

“快男”比赛结束后没多久，他慢慢咂摸到“第九名”的含义——这是一个需要层层突围才能拿到的、但却不一定会被记起的名次，这也是一个在资源分配上微妙的名次，“你是第九名，（资源）排不到你啊，谁会去做（推荐）一个第九名？”

即使是至上励合最火的时候，他依然不那么自信，他始终觉得，“至上励合、棉花糖这些标签，都比‘张远’两个字要红得多”。

至上励合

他努力增加“自己被发现的机会”。2015年的时候，张远去参加了《我是歌手谁来踢馆》，做了8年的组合队长，他很久没有一个人唱歌，他紧张激动，却表现平平。

为了更好地适应舞台，有一次，张远争取到了一个去看彩排的机会，他想去看看了解一下舞台灯光和歌手现场演唱的效果。

打车去了电视台，在门口下车的时候，碰到了一个非常大牌的歌手和经纪人，对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怎么来了，这句话之外的意思，张远听得明白，“他凭什么能来”。

张远把这段经历写在自传里，并形容那一刻，像是“自尊心一下掉到地上，摔得稀巴烂”。

“让自己被发现”并不容易，还需要漫长的探索。“每个人都需要自己救自己”，张远在自传里说。

一次，一个平台要做一部网剧，剧本好，张远想试试，到面试地点，推门进去，黑压压的人，都是95后，有人喊自己“远哥”。张远被失落感紧紧包围，作为一个出道多年的前辈，那一刻，他紧张、耳朵发胀，台词说得磕磕绊绊，然后，他落选了。

从失败中走出，重新打碎自己的过程并不容易，像是重新“把心碎变成艺术”，但张远做到了。他不愿意谈及那些与艰难和辛苦有关的字眼，而觉得是““顺理成章的”，“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去做这件事情”。

他提到李小龙说过的一句话“Be water,my friend” （像水一样，我的朋友），张远说：“人其实就是水，就是能量，就是带着能量的水。然后你在不同的容器里就会变成不一样的东西，会形成不一样的力量和形状。”

比如，参加《创造营2019》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创造营2019》舞台

当一个初代偶像，进入互联网选秀的时代，他会遭遇什么？

他可能会遇到很多比他小很多的90后，他可能会遭遇自己是在哗众取宠的议论，作为一个带着上一代男团梦想的遗民，他也有可能会“丢了初代男团的脸”。

这些想法，在张远做决定时，反反复复地压着他。在被重重叠叠的顾虑包围时，张远只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不去参加，会不会后悔。

他听到了自己内心肯定的声音，开始踏上互联网选秀的茫茫征程。

经历了四轮面试，打击一次又一次的扔过来，有一次面试，导演非常严厉地告诉张远，说他进不了他心中的前20，而这里面对自己自尊心叠加的伤害是，这里面有好多人还说是听张远的歌长大的。

在创造营里呆了三个月，宿舍是一个大开间，没有遮挡，所有人睡在上下铺的床上，然后就是没日没夜的训练。在练歌房，一平米左右的空间，只够容纳下一张小桌子和小凳子。

在这个房间里，张远每天不停地唱，每天上午三个小时舞蹈，下午三个小时声乐，晚上健身。不练的时候，他就躲在一个私密的小试衣间，坐在门边，把帘子拉一半，拉到接近墙面的位置，留一条缝隙，有一小束光打在身上，刚好可以看清镜子里的自己，和自己对话。

他问自己，开心么？

另一个自己回答，还行。

他问自己，现在歌唱得够好了么？

另一个自己说，还有不足之处。

《创造营2019》舞台演唱《侥幸者》

在这档他反反复复和自己对话，反反复复寻找自己的舞台上，张远贡献了出圈的《侥幸者》，并且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单人热搜，#被张远感动#。

后来，在节目里，总导演说：“张远，这不是你的第一个34岁，这是你的第二个17岁。”节目庆功宴时，张远大哭。

“你我皆是戏中人”

在博客（Blog）还在盛行的时代，张远曾经分享过一篇漫画寓言：一群人都在背着十字架往前走，途中，有人觉得自己十字架太重了，就用刀砍掉了一点儿，背上轻了很多，他走得也快了，渐渐地，他又觉得很重，接着掏出刀砍掉一截，这个人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还有轻视自己的别人的“死脑筋”，很快，行人们遇到一个巨大的沟壑，其他人用十字架为自己搭了一座桥，但那个砍掉自己十字架的人，只能站在原地，一筹莫展。

这些年，张远背负着想要证明自己的“十字架”，没有捷径可走。

《创造营2019》的舞台结束后，舞台之外的另一个张远开始慢慢生长，“我不介意我曾经是谁，从那个时候，我就打开了自己，变成了一团能量，我这团能量是什么样，在那个舞台，它就是什么样子。”

直到2020年底，歌手张远火了。

单曲《嘉宾》

一首单曲《嘉宾》，让很多人把娱乐圈里的几个张远串联起来，原来唱《棉花糖》的至上励合、《创造营2019》的张远、《快乐再出发》里的张远，和唱《嘉宾》的张远，都是一个张远。

歌曲在一个月之内，成为短视频中的热歌，被无数网红、明星翻唱，被带着不同情感故事的人在不同的舞台演绎，张远在接受采访时，聊到这首歌给自己的感觉，“大家对自己的‘专业度’还没有过那么强烈的认可”。

为了探索到自己在唱歌上更多的边界，这两年张远也开始巡演和唱音乐剧。

音乐剧是难的，要边演边唱，还要改变唱法。但张远说，自己喜欢音乐剧，他觉得可以直接看到观众的反馈和市场的检验。

张远形容音乐剧是另外一种颜色的舞台表达，张远觉得，“两个小时要高密度地保持一种状态”，需要一种持续的信念感。为了让自己锻炼出这种“信念感”，他需要完全融入角色，需要把自己沉浸在剧里面，需要全身心地“按下开关”，需要融入角色。

张远享受在舞台上沉浸式的体验，用他的话说，那是一种进入到“心流”的状态。

最近一次他进入“心流”的状态，是在《披荆斩棘3》中参加歌曲《伶人》的录制。

张远用“立方体”形容他和徐良、马晓龙三个人在舞台上产生的“化学反应”。《伶人》是徐良三年前写的歌，最后一段副歌，张远他们想把伶人放在一个更大的结局视角下去创作，而不是人们通常刻板印象的伶人的结局，戏子的结局，或者是，《霸王别姬》里，梅兰芳的结局，那种宿命又凄苦的结局。

《披荆斩棘3》中歌曲《伶人》

三个人反复商量，在结尾，加了一段新的歌词，“台上唱罢悲含嗔，你我皆是戏中人。一颦一笑一声，亦假亦真。本是看戏人，却入戏太深”。

张远这样解释自己在最后的创作，“其实你们觉得我们在演戏，实际上，每个人都在演戏，而我们，只不过是努力让你们入戏更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