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热搜漫天飞和高流量的同时，观众对这档综艺的感情却逐渐复杂起来。夫妻之间的矛盾看起来都与爱无关，更多的是一件破事连着又一件破事，甚至让人觉得这不是“再见爱人”而是“家庭调解室”。

作者|阳光、编辑|伍成

真诚发问：王睡睡和张婉婷，究竟谁的战斗力更强？

这是网友在看完《再见爱人3》后提出的问题。节目中，王睡睡吵起架来逻辑清晰，从来不会被别人的话牵着鼻子走，反而靠着持续的输出能力，把伴侣张硕怼的哑口无言甚至跳脚。注意，是真的跳脚。

网友问题发出后，张婉婷在评论区回复：那肯定是我呀。的确，以张婉婷的火爆脾气，如果是面对王睡睡的情况（伴娘遇到婚闹），就算不结婚了也要掀翻桌子，为闺蜜讨回公道。

王睡睡和张婉婷

延续《再见爱人2》的犀利画风，《再见爱人3》播出后气人的画面一点不少，典型的婚姻问题比比皆是。

王睡睡&张硕这一对成为火力担当。节目中张硕接二连三的迷惑行为，让人眼前一黑，王睡睡毒舌不沟通的风格也让一部分观众质疑她有公主病。

傅首尔&老刘这对人们印象中的甜蜜夫妻，竟然离过一次婚？如今婚姻又到了危险边缘。

王诗晴&纪焕博这对模特夫妻，男方对女方的掌控欲让人窒息，但两个人“究竟是谁刷的碗”又成为罗生门事件。

节目一播出，热度就居高不下。但在热搜漫天飞和高流量的同时，观众对这档综艺的感情却逐渐复杂起来。夫妻之间的矛盾看起来都与爱无关，更多的是一件破事连着又一件破事，甚至让人觉得这不是“再见爱人”而是“家庭调解室”。

很多人开始怀念起《再见爱人》第一季给人的感动，尤其是郭柯宇对于爱的思考是那么的可贵。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再见爱人》系列虽然难以回到曾经的风格，但依然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维度的思考，让人们对“离婚”这件事有了更客观的态度。在婚姻当中，爱很缥缈，可事儿却那么的具体。

窒息爱人

婚姻是什么？婚姻里的爱与自我是什么？《再见爱人3》持续探讨这些问题，并试图从这些嘉宾身上找出答案。节目中依然寻找了三种不同的婚姻模式，引出不同类型样本下的婚姻困境。

王睡睡&张硕是一对90后夫妻，同时是《再见爱人》系列中最年轻的一对。他们的婚姻困境有着强烈的当下性，展示了90后亲密关系样本。比如结婚3年，两个人只办了婚宴，至今没有领证。在外人看来他们是金童玉女，生活中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互不打扰互不干涉，就连吃饭也是各顾各的。比起一起承担责任的家庭成员，两个人更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

王睡睡吐槽张硕不关心自己

相处中，王睡睡看似给张硕带来了很多“沟通暴力”，比如在和张硕谈话中时刻翻起的白眼，甚至表示，就算和狗说话都不愿意和张硕说话。随着节目播出，王睡睡&张硕这对嘉宾给观众带来的窒息感受，不亚于上一季的张婉婷和宋宁峰。三对嘉宾初见面，王睡睡和张硕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紧张的氛围让周围都感受到尴尬。

但故事铺展开后观众才发现，问题的根本原因出现在张硕身上。生活细节上张硕没有考虑过王睡睡的诉求，和她沟通中没有理解伴侣的需求。他会在王睡睡要上车时，在座位上摆上包包。在女方发烧时，表达口头关心后，就回到房车继续睡觉。横亘在他们关系中的刺，是3年前两人婚礼上伴娘遭遇婚闹，作为新郎的张硕不作为的态度。

婚闹发生后，张硕的唯一目的是先把婚宴进行下去，把王睡睡和伴娘的痛苦放置一旁。他制止婚闹的方式是给婚闹者递烟。婚姻关系里，张硕没有担当起家庭的责任，与伴侣沟通中缺乏直面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以至于张硕在王睡睡的质疑中，屡次逃避形成逆反心理，反过来责怪妻子为什么没有报警。这样令人咂舌的男嘉宾还是《再见爱人》系列中的首位，以至于观众追问，“王睡睡为什么还不离婚？”

节目中的另外一对夫妻，纪焕博&王诗晴的表现也不亚于这一对。两人相差10岁，在一起12年，婚龄不到2年。这是一段始于崇拜的亲密关系，权力不对等存在于他们的婚姻里，男方的控制欲施加在女方身上。当一方快步成长，一方停留原地，关系势必经历不平等到平等的过程，两个人产生了角力。

先导片中的纪焕博是令人窒息的、充满爹味的，40岁的他却是一派60岁的习惯和原则纪。他们的关系中，纪焕博对王诗晴有掌控欲，从每一次出门的具体搭配到朋友圈、小红书的图片文案设计，都要插手。如果王诗晴做的不令他满意，纪焕博就没有好脸色，弹幕上很多人觉得相比伴侣关系，纪焕博“想当这个女人的父亲”。

婚姻是两个人的旅程，这样的奖惩机制在婚姻关系中不应该存在，它只存在于权力关系。纪焕博觉得，王诗晴的工作不专业，所以一切出发点都是“我是为你好”，但女方已经被“我难道不是为你好吗”这句话绑架了太多年。

随着节目展开，这一对的关系又发生了变化，男方对女方的所有安排大多在工作领域，他坚决不改的态度也源自他对自己专业的自信。他不是完全的父权，相反在很多层面给了女方支持。以至于他俩在“到底谁刷碗”的家务事的争论，已经成为了《再见爱人3》的罗生门事件，引发观众的不同猜想。

黄执中评价纪焕博

与前两队激烈的婚姻矛盾相比，傅首尔&老刘的婚姻问题是过于平静了。很多话题讨论，老刘拒绝进入，拒绝参与沟通，一到激烈的话题老刘立刻逃开，借着烧火释放自己压抑的情绪，对另一半的疲惫写在脸上。走到老夫老妻的状态，两个人没有爱情了，这是大多数普通人婚姻的困境。

新女人，旧男人

家庭是最小的社会结构，作为一档以离婚人群为样本的观察综艺，《再见爱人》系列的讨论离不开当下社会语境。节目中凸显出的婚姻矛盾，是社会发展的一面镜子，比如前两季节目探讨的“生育问题”“银发婚姻”“异地婚姻”等。到了这一季，节目关注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旧男人，新女人”，这既是本季嘉宾们的婚姻中的存在显性特征，也反应女性意识觉醒后，女性对婚姻追求的变化。

节目中的三位婚姻里的女性都事业有成、思想开放。王睡睡是美妆博主，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王诗晴是出色的模特，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傅首尔更不用说，《奇葩说》著名辩手，各个综艺节目里的常客，工作忙到脚不沾地。

傅首尔参加《奇葩说》

反观男性嘉宾，92年的张硕，30岁的广告制片人，事业比妻子逊色，每天的生活中打游戏和喝酒占据了一半时间；纪焕博虽然事业辉煌过，但现在主要工作是担任妻子的经纪人，事业中心围绕妻子展开；老刘，一个曾经活在傅首尔段子中的男人，虽然在傅首尔的支持下做过生意，但鲜有声色，如今待业在家成为“全职主夫”。

过去传统的家庭模式中，男女因为角色不同承担不同职能。男性一般被认为是工具性角色，女性是表达性角色。男人是丈夫、父亲和挣钱的人，而女人的角色是妻子、母亲和家庭主妇。现在则不同，女性受教育程度变高、工作的机会变多，职能也随之发生变化。女人要从父权传统的社会中，重新续写一种婚姻叙事。

但一个现实问题是当女性开始觉醒时，男性并不愿意从传统叙事的惯性和舒适区里走出来。甚至张硕试图将王睡睡拉回那套叙事。纪焕博和老刘，前者对身边人变化产生了应激甚至是恐惧，后者在试图适应新叙事的同时，丧失了对自我的认知和把握继而迷茫。

■ 张硕

比如，同样是婚闹事件，男性和女性的感受完全不同。男性不会感同深受女性的恐惧，只会觉得宾客不尊重。所以事件发生后，张硕的反应没有王睡睡强烈，两个人在这件事上的价值观不同，所以张硕永远也理解不了王睡睡为什么抓着这件事不放。此外，张硕有大男子主义，认为婚姻里女性就应该煮饭做家务。王睡睡对此十分警惕和反抗，她不愿意回到社会规训的女性角色里。

而当傅首尔、王诗晴搬到上海，事业发展越来越好，状态越来越佳时，老刘和纪焕博的人生时钟陷入落寞。节目中有鲜明的对比：当傅首尔穿梭在不同通告之间，被人群和灯光簇拥时，老刘一个人坐在公园里啃饼消磨时光；当王诗晴和朋友坐在一起和下午茶约会时，老纪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喝咖啡看报纸。

《再见爱人3》中对男女角色对调有着鲜明的体现，傅首尔是家庭的顶梁柱，老刘接送孩子上下学，承担“家庭主夫”的角色。但显然，老刘并没有完全接受和适应，包括承认这份工作的价值。就像Papi酱说，家庭主妇是不会把地板量错的，因为她会为家庭考虑，而老刘量错地板是因为他为了完成傅首尔交代的任务。

搬到上海后，老刘和原来的社交圈逐渐断联，也没有能力快速建立新的社交圈，在伴侣的对照下，老刘越发封闭，更加依赖伴侣的需要——要求伴侣像以前那样的依赖，在依赖中才能确认自己的价值。节目中，老刘第一次活过来，就是听纪焕博说搬到上海后，生活就变了，觉得女方不再需要他了。老刘立马跟上，认为在婚姻关系里自己不具备价值。

老纪亦是如此，当曾经依赖他、崇拜他、信任他的小女孩长大了，有了自我成长意识，想要不依赖他自我拼搏时，老纪最直接的情绪也许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就像“生活在关系中，人必须处理其他人的欲望，很多关系的关系都是围绕这些展开权力斗争”，老纪和王诗晴陷入了新与旧的博弈和关系调换之中。

当社会体系中，男性无法为一个家庭持续带来经济等工具性支持，转而变为提供操持家庭、陪伴孩子、操劳家务时，出现了新的视角盲区，男性如何快速地转变身份，如何在脱离父权制的家庭模式中，寻找到自己的价值。也许在不远的未来，这样的问题会越来越多的涌现。

再见是门艺术

“冰川之下，亦有爱意万里”是《再见爱人3》的立意，它点出了婚姻中的紧张关系，又提示观众婚姻的复杂性。社会学家琳达·韦特说过，婚姻有一定的可塑性，是起伏不定的。

《再见爱人》系列的意义在于，它给当下人提供了观看婚姻关系的不同角度，也在被允许的范围内讨论婚姻中出现的矛盾、冲突。让处于任何亲密关系中的我们，能够对照自身，理解关系之中的双方。

但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随着《再见爱人3》的播出，观众对这档节目的态度变化了。曾经还愿意在“玻璃渣里找糖吃”的观众，到今天面对情感问题的态度直接明了——离。

这既有观众对充满冲突争议的婚姻模式的惧怕，也有对《再见爱人》难以回到第一季的失望。在众多的留言里，大家认为《再见爱人》很难再回归到以往的水准，豆瓣上一位网友留下评论：

“我们为什么如此难忘第一季难忘郭柯宇，很大程度是因为我们始终感受到了关于爱的挣扎，难忘与遗憾。而这两季其实某一程度来讲更多的是具体事件的强烈冲突或者隐忍，很多时间去评判这个人或事的对错。但很少看到嘉宾互相之间关于我们还爱不爱，有没有爱，如何去爱的情感交互和碰撞。”

观众怀念《再见爱人》第一季的郭柯宇，不如说是观众在怀念第一季的节目表达。关系是人与人的艺术，也是人与人的博弈。两个人能走到婚姻，必然是有爱的。他们有对彼此的欣赏、包容和喜爱，对彼此缺点的接纳，对未来的想象与规划。

观众喜欢看离婚综艺，是想回到婚姻关系开始的本源，探究亲密关系中的个体，探究两个人究竟存不存在爱，究竟还爱不爱？如何打破隔阂再进一步，或者彻底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从这段疲惫的关系中抽身。第一季之所以这么好看，离不开所有人的真诚。大家带着原始的样态，在旅途中逐渐厘清婚姻，作出抉择。

《再见爱人》第一季

《再见爱人》走到第二季和第三季，嘉宾的选择和议题展开，必然都经历过困难。但婚姻不是把账算明白了，婚姻的账本来就算不明白，人与人在亲密关系中，感情时常流动。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即是这个道理。

普罗大众的婚姻更现实、更狗血，爱人离心，婚姻出轨，经济纠葛、生死大事……柴米油盐中消磨了曾经的海誓山盟。节目中，18天的旅途必然解决不了十年、十几年、甚至二十年的婚姻问题。具体是非曲直中，两个人的对与错，不能脱离问题环境和背景就去下定论、批判。如果是前者，那么金牌调解节目更适合争对错。

罗翔老师说，爱具体的人。也许探索亲密关系尤其离婚话题的综艺，也格外适用，关注关系中具体的人，也许比具体事件，更具有抚慰当代人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