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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一位攀登者的自由之路

2023年9月10日 文/ 梁宋 编辑/ 金石

2023年8月2日,攀岩者何川成功登顶海拔6241米的川口塔峰(Trango Tower)。这是华人首次登上这座充满挑战的山峰,也是何川攀岩20多年来的夙愿。

何川的故事,并不是一个英雄刷新纪录成功登顶的故事,也不只属于热爱户外的人。相反,何川身上最吸引人的,是他的普通平和,低调谦逊,以及他作为普通人,在人生的岔路口如何做出选择。

他用自己的真实经历回答了几个问题——人真的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生命中,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以及,一项运动,会如何深深影响并塑造一个人?

何川像一面镜子,不仅给了我们解答,也给了我们参照。

文|梁宋

编辑|金石

图|受访者提供

「Trango Tower」

川口塔峰(Trango Tower)对于攀岩者到底意味着什么?长久以来,这都是何川的微博ID,它不似珠穆朗玛峰那样为人所熟知,海拔也才6000多米,完全不能跻身于「世界最高峰」的头部序列。但在攀岩者的心中,它是「必征之巅」。

川口塔峰位于巴基斯坦北部,它其实是一组山峰,主要由4座海拔超过6000米的花岗岩山峰组成,何川此次攀登的,也被称为无名峰(Nameless Tower)。

这座山峰隐匿于喀喇昆仑山脉深处,东、西、南三面各有冰川阻隔,鲜有人至,单是接近它就需要4-5天的艰苦徒步。我们平常所见到的山,通常呈锥形,但川口塔峰的山尖部分,呈塔状,想象一下,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山体上,突然长出来一根柱子,垂直于地面,光是视觉上就已经足够震撼。

更吸引攀岩者的是,这段塔状山峰,像一段「垂直的高速公路」,这里有世界上海拔落差最大的接近垂直的崖壁,高达1340米,岩壁平整光滑,几乎没有任何植被,花岗岩自然裂缝,直通山顶,岩线「干净、优雅、笔直」,是绝佳的攀岩挑战圣地。

早在2003年,何川刚开始攀岩不久,就见过川口塔峰的照片,那时他还只是一个攀岩新手,从没奢望过自己可以登上这座山峰,但他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川口塔峰的感受,「真的好漂亮」,这座山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每次见到它,都会有一种被大自然造物震撼到的美感,何川心向往之。

攀岩十年后,何川曾计划过要去攀登川口塔峰,那是2013年,巴基斯坦登山者大本营遭遇恐怖袭击事件,11人死亡,他的计划由此搁置。

又一个十年过去,经历了伤病、疫情,何川已经44岁了,他感到是时候了,今年7月,他再次开启了这项「远征式的攀登」,朝着心中那个「最理想、最要命的目标」出发了。

川口塔峰

他选择的线路位于塔峰东南壁,被称为永恒的火焰(Eternal Flame),那是一条经典的,难度为5.13A的线路——对攀岩爱好者而言,能在平地攀5.12以上难度的人,会被称为大佬,何川这次要在海拔5000米的地方攀难度5.13以上的岩壁。

攀岩这项运动听起来很「酷」,惊险刺激,但做起来就像一个复杂严谨的大项目,需要长期充分的准备。前往巴基斯坦之前,何川准备好了供电系统,买了储能设备并充好电,为了准备一个足够好用的挂在岩壁上过夜的吊帐,他花了一个月时间专门去到浙江,自己买材料,联系工厂,甚至「自己踩缝纫机」才做出来。除此之外,他还花了一周时间去拉萨适应高海拔环境,并定好了机票、向导、意外保险以及直升机救援险。

7月6日,何川从国内出发飞往巴基斯坦,从山脚下出发,他花了近一周时间才到达海拔4000米的大本营。这期间,他和队友徒步经过延绵的冰川,冰川融化的雪水湍急,「越往前走,山越来越大」。

真正的挑战从到达大本营后才开始。刚到大本营后不久,何川就开始拉肚子,队友也痛风了,因为徒步了整整三四天,走的过程中天特别热,海拔越高水越少,大家都脱水得厉害。

从大本营到攀岩起点,还有1600米的海拔差,这1600米,坡又陡又长,一路上经过各种地形,有时是碎石,有时是大石块,有时有冰雪,有时是流水。7月16日,何川第一次尝试从大本营走到起点,在起点住了一晚,那天他的头特别疼,翻来覆去,几乎一整晚没睡,第二天又下撤到大本营休息。

7月18日,何川再次从大本营前往攀岩起点,这是一条长长的峡谷路,他穿着靴子,带着冰爪,两边都是山,有许多落石落冰,山上掉下来的石头有巴士那么大。行走在危险地带最理想的通过方式是快速通过,但何川为了运送更多的物资,和队友们一边走,一边把东西吊上去,行动变得缓慢。

为了尽量赶在冰川融化之前行动,何川和队友通常早晨四点多起来,五点左右出发,徒步十小时,中间也没什么休息,离开大本营后,吃饭喝水都成了难事,光是喝水就得把雪烧化,简单过滤,把这些事情做完,都已经特别累了,「累得想回家了(笑)」。

山上的天气变幻莫测,而攀岩又是非常依赖天气的一项运动。何川和队友不仅要克服身体的极度疲惫,还需要「抢天气」,在有好天气的时候尽量上攀,天气不好又徒步回到大本营等待天气窗口,行动完全是靠天气预报来指引。

如果将何川此次的攀登历程做成可视化图表,你会发现,从7月13日到8月2日近20天里,何川的行动路径是曲折中上升的,大约可以被总结为:攀登——折返——攀登——折返——攀登——折返——攀登——登顶。

从7月16日开始攀登后,何川和队友因为天气和身体等原因三次折回大本营,每一次返回,都将耗费巨大体力。攀岩极费体力,需要自己把自己向上提,对抗重力,一段几百米的岩壁,需要将其分割成20多个小段,一段一段爬。

7月30日那天,何川第三次准备向上冲击登顶,他感觉自己已经濒临体力的极限,那时他已经进山半个多月了,体能状况在下降,这也无形中增加了他的决心,「不能再下撤了,再来一回真的上不去了」。

7月31日,大雪,他依然坚持向上爬,因为需要更好地着力,攀岩鞋一般设计得非常合脚,何川的脚有些冻伤了,神经有些受损,至今仍有木木的感觉。

8月1日,天气更加恶劣,何川固定了180米绳索,在海拔6000米的雪坡上等待。

8月2日,何川攀完180米有绳索的部分,只剩下四段就能登顶,最后那200米,他完成得顺利且漂亮,终于,于当地时间下午1点成功登顶。

由于天气原因,何川只在山顶停留了不到一小时,但这一小时,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直到完成了才发现,真是幸福」。

这次攀登川口塔峰,何川还做了一个重要选择,他在攀登路上偶遇了一位亚洲攀登者,55岁,名叫Park,Park的搭档因攀登能力不足准备下撤,他非常希望能加入何川的队伍。在高海拔带一位陌生岩友攀登如此高难度的山峰,对何川而言只有风险没有益处,但Park的一句话打动了他,因为这位55岁的中年男人说,「攀岩30年,Trango Tower是我30年的梦想」。

Park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但登顶后,何川能感到他的开心,那是一种精神暗号,他们是互相懂得的人。下山后,他们互留联系方式,何川发现,Park的邮箱名字就叫「Trango Tower」,而这也正是何川的微博名字。

始祖鸟运动员 何川

召唤

何川从小就很喜欢在自然里呆着。他是重庆人,在云山雾水中长大,虽然在北京呆了快30年,至今说话依然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

20多年前,他因朋友介绍接触到了攀岩,最先去的是室内岩馆,却并未爱上这项运动,后来他分析,「室内攀岩是人设计的,设计者通常会制造一些难点,对初次攀岩者而言,容易感到挫败」。他真正喜欢上这项运动是在户外,攀爬真正的山,手指触摸到岩石,耳边有风吹过的感觉让他感到踏实和自由。

攀岩有许多方向,大部分是根据线路长短来确定,路线比较短的叫抱石,现在岩馆多是抱石攀,路线再长一点的是运动攀,运动攀再长一点,一段段重复,是「大岩壁」,大岩壁意味着你可能要在岩壁上过夜,因为一天基本完不成。

一开始,何川并没有明确自己要怎么攀岩,什么他都愿意尝试,传统的,运动的,开拓新线路,他都很享受。2009年,何川去广西阳朔攀岩,设计动作时没有抓到点,手指受伤。那时,已经攀岩七年的他,第一次意识到,运动攀其实指向身体的极限,自己学习攀岩时已经20多岁了,身体的先天条件也不够好,走运动攀路线可能已经走不通,如果要更长久地体会攀登的快乐,可能大岩壁是更适合自己的方向。

关于运动攀和大岩壁的不同,何川打了个比喻,就像家里面用的刀,运动攀是特别锋利的切菜刀,爬大岩壁就像砍骨刀,需要特别厚重,刀才不会崩掉。最理想的状态是,能在锋利的切菜刀和有力量的砍骨刀之间来回切换。

何川在攀登川口塔

2010年,何川开始去四川攀登高海拔山峰。之后的经历也一步步证实了,他确实很适合大岩壁方向——

2014年,他和朋友阿飞完成了华山南峰首攀。华山南峰海拔2154.9米,是华山最高主峰,其南侧峭壁580米,首攀意味着一切都是未知,需要自己探索,这次攀登,何川和队友见到了许多遗体,位于顶峰下方的一个沟槽,躺着累累白骨,那是多年来跳崖自杀的人。登顶后,何川和阿飞将这条线路命名为「好死不如赖活着」。

2015年7月,何川再次挑战华山南峰,完成了全中国第一次独攀大岩壁,由于下方没有队友保护,何川需要自己先爬上去一段,向上爬的过程中在岩壁上塞好机械塞保护自己,爬过一段距离后,在顶端做好固定的保护站,通过安全绳降下去,并将沿途的机械塞回收,利用绳子将装着所有物资的吊包拖到顶端,然后自己再爬上去——就这样上一趟,下一趟,再上一趟,华山南峰岩壁虽然只有580米,但何川爬了8天8夜,总路程超过2000米,他将这条线路命名为「死了都要爱」。

过去10年,他还6次尝试攀登布达拉峰北壁,布达拉峰位于四姑娘山区,因正面形似布达拉宫而得名,是一座高海拔大岩壁技术型山峰。何川在布达拉峰经历了坏天气,也经历了伤病,胫骨粉碎骨折,腓骨骨折,也正是这次伤病,让他明白了要如何照顾和利用好自己的身体。

何川刚受伤时,医生宣布他以后走路都困难,更别说攀岩了,但经过专业的康复医生的训练和帮助,他渐渐恢复了从前的体力,系统的康复训练改变了何川的认知——人可以通过科学的努力,去对抗年龄的衰老,延长自己的运动生命。

2020年8月,何川和他的朋友孙斌等人成功登顶布达拉峰北壁,他们沿着「加油」路线,完攀了这面高差达700米的高海拔大岩壁,何川也被攀岩界称为「中国大岩壁第一人」。

回望过去20年,何川会有宿命感,川口塔峰好像冥冥中一直牵引着他,他感觉「20年我的轨迹一直在偏向它,因为要完成它,人一辈子没有几个20年,并且是最青春的20年」,一切的经历都好像在为这次攀登做准备,不管是心智上的成熟,对身体的掌控力,多次高海拔的经验,对许多突发情况的处理,最终才完成这次攀登。

何川(中)和本次攀登的两位搭档:孙斌、始祖鸟运动员魏广广。

一条人迹罕至的路

8月末,我们从北京市区驱车两个多小时,在京郊密云白河附近的一处小院里见到何川,他个子不高,块头也不大,穿着运动短袖和拖鞋。刚见面,他带我们在院里转了转,在这里,到处都是攀岩有关的痕迹——院子侧边有一面他亲手设计的攀岩墙,院子中间悬在半空中一排木桩,是他平时用来模拟训练的工具,据说,就连他卧室的墙都是石块垒成的,可以攀着练手。

他在2008年租下这座小院,租期50年,之后又把前面一处小院也租下来,两个小院子打通,中间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绿。夏天的山里什么都好,就是蚊虫有点烦人,何川点了三盘蚊香,他说话非常有条理,不疾不徐,交谈时会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何川本科就读于北京理工大学,学的是光学,一直念到博士,之后留校任教,可以说找到了一份世俗意义上非常好的工作。租下这座小院时,他已经工作好几年了,那时北京的房价还没有到他够不上的地步,和他一起入职的同事们陆陆续续都在买房了,但他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不买房,不结婚,不生孩子。

他当然也有过社会时钟给予的压力,他也明白,一个人很难兼顾做好两件事,这些年,他面临过许多个人生的岔路口,是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在工作上,去争取更多的项目,还是要投入更多的时间去做攀登?许多个这样日常的时刻,他发现自己总是选择后者。「我的人生轨迹慢慢偏向了攀登」。

所以从教20多年,他依然只是一位讲师,他设想过,如果没有攀岩,自己可能是另外一种状态,踏踏实实工作,评上更好的职称,拥有更富裕的生活,挺安逸的,也挺稳定的,但这不是他想要过的人生。

何川并不为这两种人生选择下判断,也不会将自己的价值观凌驾于别人的价值观之上,只是很谦虚地说,「我可能选了一条不那么容易的路」。

攀岩对他而言不只是爱好,更是一种生活方式,每一次出去攀岩,只要一开始穿上攀岩的装备,他就特别开心,发自内心的高兴,甚至会笑出来。他最享受的瞬间永远是在岩壁上,因为极度的专注和投入,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没有手机信号,不需要再去应对任何其他的事情,工作也不用管,唯一要面对的,只有面前这块石头。

攀岩是一项很严肃的运动,并不是一种体力上的游戏,而是智力和精神的游戏,攀登者为何痴迷于此,其实是在对世界进行探索,一场高难度的攀登不亚于一场和山搏斗的战争,什么时候应该出发?什么时候应该下撤?是休息还是努力再爬几段?如何分配食物?如何用好绳索?每一个细节都是智力的体现。

更令何川着迷的是,攀岩是「big thing」,「它是在一个风险巨大的场景里头,去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能不能登顶,能不能成功,自己完全把控不了,极少有运动能有这么强烈的这方面特质。这样的事情做完之后,通常会给人一种「宏大的感觉」,做大事情才会有这样的特点——他喜欢攀岩带来的神圣感,也很想让更多人参与其中。

过去20年,国内攀岩的群体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最明显的变化是,攀岩的人越来越多了,何川刚开始攀岩时,攀岩是一项非常小众的运动,大部分攀岩者聚集在北京,周末会出现在白河,那是一个很小的圈子,大家互相都认识。渐渐的,这个圈子开始变大,变成无数个圈,尤其是奥运会之后,越来越多人参与其中,越来越多年轻人喜欢上攀岩,室内岩馆也越来越多,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但何川也发现,攀岩的人变多了,但真正去到大山里攀登的人其实并没有增加很多。是现在的年轻人不如他们当年热爱户外,不那么勇敢吗?何川并不这样认为。

相反,他能感受到时代气氛的变化,「现在的年轻人生活都不容易」,他无法再用20年前的经验去盲目鼓励年轻人,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要勇敢地选择不一样的路,因为他深知这有多么不容易,「很难想象说,我现在开始攀登,20年后能怎么样,能攀成什么样」。

他能分享的,只是有关他个人的,私人的感受。一个人如果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东西,并且做20年,是什么感觉?他的回答是,「我越来越离不开攀岩,它可能是我去探索自己的极限,探索未知世界的一个非常好的工具,或者说是一个仅有的工具」。如果可以,他想一直攀到70岁。

何川在吊帐中

下一座山峰

能感觉到,何川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父母爱人都在身边,在深耕的领域得到认可,去到许多人迹罕至的世界角落——他度过了精神能量非常丰沛的前半生。

攀登完川口塔峰之后,何川的下一个目标是南美的巴塔哥尼亚,那里被誉为攀岩者最后的狂野之地。他希望自己可以沿着心中所想,去到全世界各个地方攀岩,「我们要去的目标几乎都没有中国人去尝试过,都去试一下」。

谈到这里时,夕阳将落,小院笼罩在一重温和的柔光之中。我们问了何川一个问题,「你认为在攀登过程中,征服欲是重要的吗?」他的回答很令人意外,他没有回答「重要」或者「不重要」,而是完全否定了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基本上没有这种征服欲,基本上不存在」。

「挑战」、「勇敢」、「征服」、「登顶」,这是人们对于户外人惯常的想象,但何川给出了一个真实的,完全不同的回答,他说,自己不但没有「征服欲」,「我都属于唯唯诺诺的」。

如果你曾见过何川,你会相信他说的这句话,攀岩者最重要的是诚实,诚实面对自己,山才会诚实地对待你。「唯唯诺诺」,是攀登者面对山最真实的恐惧,「如果一个人,随时可能被落石砸死,或者随时可能腿断,能不能登顶也完全没有把握」,那么他当然会「没有任何自信和底气,都是很小心翼翼地在行动,爬完了以后完全不是什么征服,完全没有」。

过去20多年,何川面临过许多死亡。

他刚迷上攀岩还是2000年,那时,岩友们颇有些朋克精神,气质也相近,大家还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论坛,一开始叫「岩与酒」,第一代版主不更新了,又有人接着做了个新论坛,名字就叫「盗版岩与酒」,大家会在上面分享攀岩知识、装备、见闻,或者喊一声,「周末谁跟我去白河」。

正是在这里,何川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王茁是「盗版岩与酒」的版主,也是何川攀岩的启蒙老师,网名「Kristian」,人称「老K」。他曾开发并首攀了白河最早的多段传统路线,也带着何川在白河「开线」,每开一条线,开线者都能为岩线命名,他们开发的线路多到名字都想不过来了。

2004年,王茁外出攀岩,在四川四姑娘山长坪沟骆驼峰遇难。

王茁的朋友在论坛里纪念他——

致老K:王妈妈身体尚好,去年因感风寒住院,拍片肺部有阴影,开始怀疑是肺癌时确实吓了一跳,后来萌萌和我带去找朝阳医院老大夫联系他的学生再拍片确认无碍,虚惊一场。萌萌的孩子,你的小外甥天天今年上小学了,中关村一小,活泼可爱,他妈妈一直非常努力地孝敬老人,照顾孩子,你放心吧,和风喝一杯,余下的事,也无须太挂怀,有我们呢!

王茁去世后,何川有一年多的时间没再攀岩。

「盗版岩与酒」的另一位版主伍鹏也是何川的好朋友。伍鹏的网名是「自由的风」,因为他想要像风一样的自由,大家都叫他「风」,或者「风总」。伍鹏是「盗版岩与酒」的创办者,他开辟了白河经典的攀岩线路「老怪」,北京、深圳、阳朔、郭亮、云南、四川、新疆以及泰国都有他攀登的身影。

王茁去世后,伍鹏提出,「Climber的故事应该被记录下来」,他在「盗版岩与酒」论坛专门开设了一个版块,名叫「心中那份怀念」,用来纪念国内逝去的攀岩者,第一位就是王茁。

2014年,王茁去世十年后,也是在四姑娘山,伍鹏在登顶婆缪峰下撤时遇难。何川和朋友们找到了他的遗体,将他葬在了山上。

过去20年,攀岩塑造了何川的审美、他的性格,也改变了他对生命的认知。

刚毕业那会儿,他对生命的认知是,人的生命很短暂,要在有限的生命里面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快乐,开心快乐每一天。后来,经历过危险、恐惧、失去、伤病和生死存亡,他不再把快乐作为生命价值的评判标准,「我想要的并不只有快乐,我想要更多的体验,我想要更多地了解生命背后的含义,痛苦的过程也是值得去体会的」。

故事的最后,这次何川攀登川口塔峰,他还专门带上了两位好朋友的合影,王茁和伍鹏,一个是他攀岩的启蒙老师,另一个是他的挚友,他们曾约定一起攀登川口塔峰,终于,2023年8月2日,何川带他们一起登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