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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分,“碎尸案”还是这部拍得好!

2023年4月28日 文/ 魏侨 编辑/ 丁宇

好的悬疑剧,讲命运无常,讲世道艰难,最终仍然是回到人,回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实生活下的暗潮汹涌,有着更加直击人心的力量。

作者|魏侨、编辑|丁宇

今年的悬疑短剧,终于开出了“王炸”。《漫长的季节》豆瓣开分9.0分,随着剧情深入上涨至9.2分,稳居今年剧集口碑之冠。

该剧还一改悬疑剧灰暗、阴森的风格,用明丽的色调和插科打诨的喜剧氛围,来了一次反套路。镜头中的东北不肃杀也不阴冷,看剧再也不用把屏幕调到最亮,网友保护了视力,还评论说:“国产悬疑剧终于开灯了。”

暖黄的阳光、飘散的落叶、淅沥的雨水成为了剧中主要的视觉元素,东北的秋天就是这个“漫长的季节”。导演辛爽在幕后花絮里表示,“我很想证明的是,东北也是有四季的,那里也可以五光十色,天也可以很晴朗,大家都积极地生活着。”

■ 《漫长的季节》豆瓣评分

这是一部非典型的悬疑剧,生活是其中的关键词。从场景搭建、服化妆造,到台词口音、演员表演,都是最真实的生活状态。剧中人物繁杂,但每一个出场的角色都像是身边随处可见的人物。

故事从一群滑稽又不服输的中老年男人开篇,白发苍苍的王响(范伟饰)和大腹便便的龚彪(秦昊饰)在斗嘴,仿佛一出东北情景喜剧。但悬念却没有因为浓重的生活气息而淡化,徐徐铺陈的细节和准确的镜头语言,让人物关系和案情逐渐浮出水面。

好的悬疑剧,讲命运无常,讲世道艰难,最终仍然是回到人,回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实生活下的暗潮汹涌,有着更加直击人心的力量。

生活流悬疑,成了

明亮的暖色调与徐徐流淌的生活细节,让《漫长的季节》变得很不“典型”。。

故事以2016年一桩套牌车撞人案开篇,龚彪贪小便宜用妻子辛苦攒的15万买了一辆出租车,没想到不仅车本身有问题,还被冒用车牌撞了人,还没挣到钱车就被警察扣了下来。王响作为姐夫和他一起追查套牌车,却没想到牵扯出18年前与王响儿子死亡相关的人物。

在这个名为桦林的东北小城里,横跨18年的往事缓缓展开。1997年,王响的儿子王阳(刘奕铁饰)高考落榜,在心仪的学校门口邂逅了神秘的少女沈墨(李庚希饰),一段情绪极速转换的丝滑转场无声地提示观众,这两个人与1998年的碎尸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剧中王阳出现时的镜头语言

陈年未破的碎尸案、命运多舛的少女、江河日下的钢铁厂、经济衰退的边远小城……至此,这部剧终于打开了悬疑的篇章。

放弃了偏色滤镜和惊悚音乐做悬疑氛围营造之后,《漫长的季节》对观众的眼睛和耳膜都很友好。

剧中场景格外真实,从养鸽子的筒子楼到随处可见的彩票站、面点摊,从路边的快餐店到开在家里的美容院,角色经过的地方,处处都是落地的生活细节。

配乐延续了辛爽一贯的音乐品味,恰如其分地出现在剧情的关键点上,虽然大都节奏舒缓但却经常给观众致命一击的“阴乐”体验。

剧中出现了三个时间点:1997年、1998年和2016年。不同的年代完全由人物状态来直观展现。当观众看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范伟和大腹便便的秦昊出现时,立刻就能知道这是2016年的时空。

老年妆制作特辑

从制作特辑可以得知,这部剧大量起用了特效化妆技术,剧中主要角色几乎都是顶着“老年妆”完成了2016年剧情的表演。真实的妆造加上演员的演绎,18年时光的岁月流逝真实而残酷地呈现在荧屏之上。若不是弹幕的提醒,很多观众甚至没认出来这些熟悉的演员,尤其是秦昊和陈明昊的变化,更是让人“不敢认了”。

由于碎尸案发生前后的1997年和1998年两个时间点比较相近,时空在切换时容易让人误会,这或许是主创为了呈现出真实状态而做出的取舍。不过,腾讯视频预判了观众的脑回路,在技术上设置了“弹幕倒流”,更直观地提醒了时间线。

追查旧案的也不再是背负阴影的老牌刑警和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他们不再为了正义与强权、公理与人情而挣扎博弈,而是早已成为生活中的普通人。剧中牵涉其中的每一个人物,亦都是被卷进漩涡来的普通人。

从这个角度看,《漫长的季节》确实做到了将案件融入生活,完成了一次“生活流悬疑剧”。

18年前的王响因为想要立功不被下岗而积极追查碎尸案,18年后的龚彪则因为新车被套牌才不得不寻找肇事者,这些关联通过缓慢的细节铺陈进行交代,没有一个细节是无用的,一餐饭一杯酒,也能成为推动故事的线索,一个开篇的引入镜头,也是承载人物命运与情感的重要意象。

剧中明亮的色调

故事中的人物,不再是为了悬疑和犯罪的“工具人”,而是展现了一种普通生活下的残酷真实。他们带着岁月的风霜,在具体生活里努力活着,当真相被一步步揭开,宿命无常的悲凉底色也显现出来,也给观众。带来了极强的心理悬疑效果与丰沛的情感张力。

小人物的命运浮沉

“你信命吗?”王阳对沈墨的这一句诘问,敲打着剧中每一个人物,也敲打着观众的心。

横亘18年,观众清晰地看到个人难以抗衡的无常命运。无论是曾经一呼百应、声望颇高的火车司机王响,还是意气风发的大学毕业生龚彪,都不得不面对那些不如意,然后为生活疲于奔命。

2016年的王响和龚彪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在桦钢厂的风光不再。2016年,他们做着一份出租车司机的工作养家糊口,得上了一身逃不掉的职业病。王响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妻子和儿子都已经不在,和养子相依为命。龚彪成了油腻的中年人,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妻子要离婚,他还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为了查案,他们找到了过去负责碎尸案的刑警马德胜(陈明昊饰)。时光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昔日雄心勃勃的刑警队长,退休后靠跳拉丁舞打发时间,穿着亮片蕾丝的舞衣,为了老年大学市级比赛的资格而斤斤计较。

退休后的马德胜

三个上了年纪的东北大爷组成了临时的探案小队,操着地道的东北话插科打诨笑料不断,在蹲守套牌贩子时内急的内急,逃跑的逃跑,惹人发笑的也令人唏嘘。

他们蹲守出来的人是过去趾高气昂的保安科科长邢建春(即邢三儿,杨一威饰),如今沦落到偷偷摸摸卖套牌挣钱治病。当他被按倒在地,露出尿袋的那一刻,过去的骄傲与尊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他嚎啕的哭声。

■ 被按倒在地的邢三儿

过去与现在的交织里,曾经的邢三儿软硬兼施地威胁王响帮他偷运货物,设计陷害王阳偷窃,如今他就站在王响家楼下和他聊家常,听到王响提起“阳儿”的名字似有一丝不意觉察的悔意。

王响放了昔日仇敌一马,是他的“圣母心”吗?曾经的“恶人”已经被被病魔折磨得奄奄一息,在几十年的时光磋磨里,恩怨是非转头空,好人或者坏人,最终谁也敌不过岁月流逝、命运的镰刀,这种所谓的原谅更为复杂。

导演辛爽曾在采访中表示,故事的本质都是在讲,人如何与内在自己、外在他者、抑或更抽象的命运相抗衡。《漫长的季节》勾勒出一幅包罗万象的中老人群像,细致地描绘了那些上了年纪、似乎已经被时代所淘汰的人们真实的生活状态。纵然日子坎坷艰辛,他们却依旧有勇气继续与生活战斗,嬉笑怒骂面对不幸与苦难。

随着故事的深入,18年前碎尸案的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三个年轻人连与岁月交手的机会都不曾有过就遗憾离开。

《漫长的季节》剧照

王阳溺亡的直接原因尚不得而知,从已有的线索来看与沈墨的失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小生活在大爷阴影下的沈墨,努力挣钱,奋起反抗,却被偶然相助的朋友送入深渊;沈墨的弟弟傅卫军(蒋奇明 饰),身为聋哑人靠狠劲儿立足,坐了18年的牢,在即将刑满的时候死在了牢狱中。

这些都是命运无常的一面。

漫长的季节里,还有余生

好的悬疑剧,讲命运无常,讲世道艰难,最终仍然是回到人,回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剧中困住王响18年的是对于儿子意外离世的执念与悔恨。正因为他认定王阳的“自杀”别有隐情,在看到和自己心目中“凶手”相似的身影时,才执着地追查着套牌案的“真相”。

一件红毛衣,王响一直穿着,旧了坏了也舍不得换,因为那是儿子王阳用挣的第一笔工资给他买的。18年前第一次收到的时候,王阳一边带着志得意满的喜悦,一边横挑眉毛竖挑眼地嫌弃了一通。明明是自己舍不得穿,脱下来还要说是因为毛衣“扎人”。

王阳送给父亲的红毛衣

不懂如何表达爱,缺乏有效沟通,形成了传统家庭代际关系中难以跨越的鸿沟。那时候的王响还是传统中国式家庭的大家长,用强势维护自己的权威。当王阳试图给他念自己写的诗时,他听了一句就改掉了后半句,用自认为的合辙押韵否定了王阳。

王响从来不曾真正倾听儿子的真实想法,也没有试图去理解过。无数次尝试沟通失败之后,心思敏感的王阳也收起了心事,不再试图表达,因此也酝酿着更大的危机。

当邢三儿设计诬陷王阳进财务室偷窃时,王阳一心想求公道,而匆匆赶到的王响,为了儿子的前途舍下了平日里最重视的原则和脸面,像邢三儿妥协求和,甚至答应为他行偷窃之事,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父亲的无奈与心酸。

王响对儿子的爱是深沉而厚重的,但这一切在王阳看来却是屈辱与不信任,父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王响和王阳的父子关系很现实

王响将桦钢厂当成这辈子的一切,理所应当的认为孩子也应该向他一样安排人生,就连考大学都只是为了以后进厂上班。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根正苗红的桦钢厂子弟出身,几十年兢兢业业做劳模换来的荣光与地位,在儿子眼里不值一提。王阳只是将一辈子走不出桦林这个小城的父亲当作反面教材,一心想要走出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王响与王阳之间沟通的鸿沟,源于价值观的巨大差异,是代际之间新观念与旧观念的碰撞与冲突,也是现实中许多父子所面临的问题。

18年后迈入老年的王响,在与养子王北的相处中终于习得了沟通与理解。他全力支持王北去北京考美院,鼓励他去看更大的世界,也不再嫌弃他临时找到的在便利店收银的工作。

但这些理解对于王阳来说是错位的、迟来的。王响只有在家中,一次又一次沉浸在幻想与回忆里,才能触碰到一点儿子的踪影。于是他抓住一点线索不放,追查到底,试图给儿子一个交代。

在王响心中,王阳仿佛一直都在

他就像每一个失独家庭的父母一样,活在反复重现的回忆中,生活充满了煎熬和残酷,再也无法往前走。当马德胜告诉王响,他心目中的凶手已经死在牢狱中时,他矢口否认、不愿相信,因为一旦他承认了,支撑他十八年的信念也轰然坍塌。

此刻再回想起龚彪的暴富梦,马德胜的拉丁舞,不禁让人唏嘘。当步入中老年,身体状态开始衰退,生活不再有向上攀升的可能,甚至已经弄得一团糟。可是人终究要寻找一个活下去的念想,而那些执固执的想法、荒诞的信念、滑稽的爱好,反而是一种乐观、不服输的体现。

在悬疑故事的外壳之下,《漫长的季节》敏锐地捕捉和再现了一个时间跨度里,人们的生活状态与观念冲突。

一座逐渐褪色的工业小城,几个困于过去的老人们,从他们身上能够清晰地看到人与人、人与世界、人与命运的微妙关系。而关注他们,从他们的视角去书写一个在同命运抗争的故事,也代表了一种对于老人的人文观照。

毕竟,旷日持久的碎尸案仍没有尘埃落定,这群老人与命运的缠斗,结果如何,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