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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酸反流,灼伤年轻人:“不觉得是病,烧心起来真要命”

2023年4月10日 文/ 曹婷婷 编辑/ 易方兴

你有没有过反酸、烧心的经历?

当胃液不走寻常路,本应该是往下去肠道,结果掉头去了食道,甚至反到了嗓子里,这就是反酸了。这看似不起眼的反酸,背后很可能提示一种隐藏疾病——胃食管反流病(GERD)。

消化领域的学术期刊《胃肠病学和肝病学杂志》上的一份研究显示,全世界约每不到10个人里,就有1个人患有胃食管反流病,而在我国,患病比例约为7.69%。它也逐渐有年轻化的趋势。正如很多人说的那样,胃是一种情绪器官。当人们长期处在压力状况中,再叠加一些不良的饮食习惯,胃部和食道的损伤就出现了。这时,用来消化食物的胃酸,就反过来攻击人体自身。

而刚刚过去的4月9日,是第18个国际护胃日。《2023打工人胃健康洞察报告》显示,高焦虑、高紧张、高压力的情绪“三高”打工人中,有过胃部不适的占97%,确诊过胃病的占76%,均高于全人群整体水平。

可以说,在胃食管反流病背后,正是承压的学生和职场人。它的治疗是一段漫长的路,这往往意味着一种告别——需要告别甜食、咖啡、烟酒,要告别夜宵,告别熬夜,告别久坐……这是一个向生活逐渐妥协的过程,也是与压力和焦虑和解的过程。

最近,每日人物就与十位遭受“胃食管反流病”侵袭的年轻人聊了聊。而他们的经历,也是很多人可能或正在遭遇的故事。

文 |曹婷婷

编辑 |易方兴

运营 |岩蕊

腐蚀之痛

安雨不喜欢春天,因为春天她的反酸会加重。

灼烧的感觉又在胃里翻涌,她熟练地咽下一片铝碳酸镁咀嚼片。这种药能中和胃酸,缓和 “烧心”。而烧得越久,胃酸肆虐的面积就越大,她害怕那种被腐蚀的感觉。

23岁的安雨身材高挑,性格开朗,一对单眼皮,有朋友说她像韩国演员金高银。但伴随这个疾病,她笑得越来越少。两年前的春天,她正在读大三。有一天,一股气体突然从胃里涌来,她开始经常感觉恶心、想吐。

症状起于微末之处,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那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备战考研。三个月后,疼痛加重,安雨做了胃镜,拿到结果,她才知道,自己得了胃食管反流的病。

后来的故事反复证明,这是个难缠的对手。

在医学上,胃食管反流的高危潜在患者,主要有三类长期人群:饮食不当人群、压力过大人群、吸烟喝酒人群。对于当前的年轻人而言,命中一条很容易,都占全也大有人在。

不少学生在考试压力中出现“反酸”。去年,考研还剩两个月,周逍发现,她在自习室趴着午睡时,会时不时感到呼吸困难。她只能在争分夺秒地备考中,挤出时间去看病,才发现自己得了胃食管反流。她只能与疾病和考试同时赛跑。

而社会人的症状,更常出现在工作场景中。过年那几天,反酸忽然从邱润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度让她以为自己好了。她今年34岁,在北京从事城市规划,得胃食管反流已经五六年,在治愈和复发中循环。结果,假期结束后,复工第二天,反酸就追着她来了。

36岁的中学老师林静,也在今年持续忍受胃酸对食管的腐蚀。她忙于评职称,早晨七八点忙碌到晚上七八点,有时候顾不上吃饭,就吃点零食填肚子。材料还没交上去,烧心的感觉就来了。那段时间,她不好意思出门,出门就要带一个塑料袋,用来装从胃里反上来的口水。她形容为“泡泡口水”,粘稠,咽不下去,只能吐出来。

▲林静近期吃的药。图 / 受访者供图

胃食管反流就像一场贯穿身体的泥石流。不光是反酸和烧心,还会出现其他症状,比如打嗝。考研的周逍发现,如果早上没有打足够多的嗝,那么在晚上从自习室回宿舍的路上,就免不了要“放屁”。一个20岁的女孩也因这个症状感到困扰。有一回在课堂上,她的位置夹在中间。胃里的翻滚突然来袭,而距离下课还有20分钟。

很多时候,胃其实是一种情绪器官。压力之下,当人的情绪处于紧绷状态,胃很快能感知到波动,并且分泌大量胃酸。胃酸的主要成分是盐酸,pH值为0.9-1.8,照此计算,胃酸要比山西老陈醋酸100倍左右。尽管胃黏膜本身能分泌弱碱性黏液保护自己,但胃酸经过反流,就可能造成流经之处被腐蚀。当胃酸反流得足够远,就会腐蚀食管、甚至咽喉。

据《现代金报》的报道,歌手张国荣也曾患有“胃酸倒流”。张国荣的友人在采访中曾说:“‘哥哥有情绪病,主要是看不开’,后来更患上胃酸倒流,灼伤了嗓子。哥哥曾到澳洲看医生,被建议烟酒都要戒,但因为当时有合约在身,到录音室灌录唱片声音不够完美,就更显得情绪低落。”

换句话说,人的情绪和身体受伤后,胃酸就成为了身体的武器,把胃部受的伤还给人们自己。

压力之源

但仅仅因为打嗝或是反酸,人们很少会选择去做胃镜等检测,导致胃食管反流病相对隐蔽。有人说它:“不觉得是病,烧心起来真要命。”

如果把人的胃比作一个口袋,“贲门”则是口袋上方的拉链,将胃与食管分开。一般来说,年纪越大,贲门肌肉越松弛,越容易反流,但如今,年轻人患这病的情况正在增多。

安雨本科还没毕业,就被查出得了这病。这之后,她的生活迅速发生变化。首先是体重骤降,出现症状后,从春天到夏天,不到半年时间,她的体重就下降了几十斤。

去年初,考研成绩公布,安雨没能够得上一志愿。她学韩语,只能启动第二方案,去韩国留学。申请过程中,要准备很多材料,时间紧,压力骤然增大。

有一天,她突然想吐。那天尽管什么也吃不下,但第二天还是接着吐,直到嘴里泛苦酸味。短短几天,她又瘦了几斤。近一米七的她,最后只有80斤重。那时还住学校,每天只吃得下一顿饭,走路都轻飘飘的。

它会显著降低人的生活质量,因为人必须吃东西。食管是一根管子,胃酸把这根管子灼出创口,而食物和消化液蹭刮创面,就好比在伤口上撒盐。每次吞咽,都会感觉不适。

这是一种用钝刀子割肉的感觉。频繁反流,安雨的食管被灼伤。吞咽太疼,很多食物吃不了,导致营养摄入不足,她开始吃营养粉。“胃真的是用进废退,我之前不敢吃,就真的只能吃一点了。”她的食量越来越少。身体也出现了反常,生理期一度暂停了长达一年。

还有的人,睡觉也会受影响。只能垫高枕头,半躺着睡觉,但脖子又悬在半空——这是反流给从事城市规划的邱润带来的痛苦。

▲邱润买的防“反流”的斜坡枕头。图 / 受访者供图

她买过垫高枕头的垫子,能一定程度上减轻反流。但睡了几晚后她发现,头部垫高后,脖子下面容易没有着力点,“不反流了,脖子又开始疼了”,这反而加重了她的颈椎问题。后来她找到了一款斜坡枕头,又在上面加了一个小枕头,这样才舒服一些。

还有一些人,为了查出“反流”也折腾得精疲力竭。这病很有隐匿性,比如就连血管外科专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汪忠镐教授,也曾被反复误诊达6次。他先后被诊断为过敏性鼻炎伴哮喘、支气管哮喘等,5次因喉部痉挛无法呼吸而被急救,多次被下病危通知书。

后来,在一次国际医学论坛之后,经同行提醒,他回国之后,才到胃肠实验室做了食管24小时pH值监测,结果发现,自己一天一夜之间共发生220次食管反流。从疾病中获救之后,汪院士开始致力于胃食管反流病的相关研究。

专业医生尚且如此,对一些普通人来说,这病更容易被忽略。今年初,山东聊城的林静,连续跑了几家医院,直到去了省城,才最终确诊胃食管反流。

林静家住县城,丈夫常年出差,没能赶上小儿子的出生,甚至连她坐月子,丈夫也只请下来半个月假照顾。最近几年,她对现状的不满越来越多;情绪最激烈的时候,“离婚”也脱口而出过。尽管丈夫只要出差目的地不远,每周都争取赶回家,但工作很难调换,两个孩子还小,家里需要这份收入。

工作上压力也大。她曾经当班主任,带毕业班。两年前,她诊断出中度抑郁。她责任心强,等到那届学生毕业,才请辞了班主任。生病也影响了她的心情,即使评上了职称,她也没那么开心。

最后,她也只能接受现状,默默忍受反流和工作的双重压力。

自救之困

为了对抗腐蚀,对抗压力,每个人都会试图自救。

通常情况下,胃食管反流病的药物治疗以抑酸为基础,即用药物中和胃酸,但这同时也意味着,用药物中和的胃酸之后,自己的消化能力可能会受到影响。所以,要想治愈,还得相应改变生活方式。安雨不敢多吃肉,就是因为胃动力不足,肉难以消化。

所以,这种自救,也存在一种悖论——也就是从“吃”中获得的快乐,可以让人们对抗压力;但反流病,从根源上剥夺了人们“吃”的自由。

忌口是绕不开的话题。病人要摸索出适合自己的“菜单”,这是一个生活逐渐褪色的过程。

自从吃甜品引发症状加重,安雨再也不敢吃甜食。去年的生日,家人心疼她,给她买来蛋糕,只用来插上蜡烛许愿,蛋糕都给了别人吃,她后来哭了一场。

▲安雨的养胃餐。图 / 受访者供图

除此之外,主食只能吃细软的面条,蔬菜也必须炖到软烂,肉要少吃,稍微油腻的也要避开,不然就会引起胃部不适。

还有一些人干脆放弃了“吃”。

25岁的王一铭在2021年的春天患上胃食管反流病。得病后,1米8的小伙子,一度体重降到只有110斤。

那时他刚毕业两年,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发病的时候他还在当客服,有时会遇到难缠的客户,挨骂成为了平常事。“最大的压力就是穷”。工资低的时候,一个月只有二千多元,刚够生活。

在胃食管反流的折磨下,王一铭逐渐丧失了对食物最基本的感受。在他眼里,食物已经丧失了是否好吃的属性。辣的冷的硬的油腻的都不能吃,甚至还要尝试用“干湿分离法”进食:吃饭的时候先吃干的,两个小时后再喝水。

他写日记,说恨不得自己变成手机,靠充电过日子。

在外地独自治疗了半年,王一铭最终辞掉工作,选择了回老家休养。村里没有年轻人,有的只是邻居的闲言碎语。西药没有效果,他转而寻求中药。那段时间,他每天的生活就剩下煎药。有一次,药方里加了三克黄连,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有苦难言”的感觉。

而当症状进展到一定程度,胃镜检查就成为难以回避的选择。

▲医生做检查时的内窥镜。图 / 视觉中国

山东聊城的林静一共做过三次胃镜,前两次打了麻药,第三次是普通胃镜,她才第一次经历胃镜的痛苦。做胃镜的时候,她“眼泪和鼻涕一起流”,后来还因为配合太差,没拍清楚食管。还有人在做胃镜的时候,不停的作呕,医生已经见惯了这场面,一边说着快了,一边继续操作。

很多人检查完胃镜之后,还发现,他们的胃食管反流,还伴随着胃溃疡、慢性胃炎,或者幽门螺杆菌感染等其他胃部疾病。

35岁的陈惟从高中起就胃部不适,但直到工作十多年后,他才第一次做了胃镜。他从小目睹父亲做过十多次胃镜。一根管子直挺挺从口中插入腹中的画面,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一直逃避检查。

人类身体在正常运作的时候,通常感觉不到内脏的存在。“如果能感觉到,那么内脏一定出了问题。”前年他终于第一次做了胃镜。

胃镜结果显示,他的食管可见多处黏膜纵行充血、糜烂。胃镜图像更直接,可以清晰看到食管壁上破开一条条纵向创口,像红白相间的沟壑。

他很庆幸自己胃镜做得早,那天,医生开了抑制胃酸的药,吃了之后,内脏“存在”的感觉消失了。

“自由的感觉你知道吗?没有反酸和烧心在追着我跑了。”他觉得那是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最快乐的一天。

情绪之力

一些深受这种病困扰的人会自嘲:“胃病的尽头是精神科”。但如果反过来,当一个人能获得真正快乐开心的时候,会怎么样?

很多事例证明,快乐开心的时刻,病情真的有所好转——

做城市规划的邱润,在回家过年那七天,特别开心,她完全没有忌口,也忘了吃药,但反流一点症状也没有,“我在想是不是已经好了”;而疼的时候“宁愿变成手机”的王一铭也发现,当他开心的时候,他就感受不到食管的存在;一位23岁的女孩也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自己的痊愈经历,从刚开始确诊时“很难受,跟绝症一样”,到“我觉得跟我心情也有关,就是得病后心情太差了,后面调整心态,好得非常快!”最后,她花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走出“反流”。

但对很多人来说,想变得快乐,并不容易。

出现症状那段时间,是安雨压力最大的一段时光。喝中药调理身体、备考、和男朋友时不时吵架,后来回想,她觉得跟自己那段时间开心不起来有很大关系。

得病后,安雨加入了病友群,“总是想病一直不好怎么办,太害怕要吃一辈子药了。”几天不看,群里就会有几百条消息。不断有新的病友加入群聊。

▲安雨和病友的聊天记录。图 / 受访者供图

有时,病友群里,大家共享一样的生活,能给她力量。但有时,她也很容易被其中的焦虑感染。后来,她主动退出了不少群聊。

因为饮食的局限,安雨的社交范围也被圈窄。生病前,安雨和其他女孩一样,喜欢在春天拍好看的照片,生病后,想到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很难和朋友们步调一致,她渐渐抗拒出行。有一回朋友来问,“为什么不再一起玩了?”

“她不知道,我就算出去也没法和她们一起吃饭。”安雨说。

确诊胃食管反流403天后,安雨听取医生建议去看了心理科。查出的结果是轻度抑郁。开了一堆治疗抑郁的药,但也没有太多效果。

北漂的七七在去年春天确诊,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感受咽部有没有异物感。那时家里经历了重大变故,她一度陷入低落情绪中,“反流”就在这个节骨眼发作了。

那一天起,“快乐”似乎也离她远去了。她分享到社交平台上,许多人留言称,他们也是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焦虑抑郁后,就出现了“反流”症状。

而看过许多医生的王一铭,由于久治不愈,也不断有医生说他是心理问题。一开始他很抗拒,他在日记里写:“我很生气,又很失望。我似乎看透了医生的套路,变得不再相信医生。”

后来,他做完医院的量表,的确测出了抑郁和焦虑。但他坚持觉得,是反流导致了抑郁,而不是抑郁导致了反流。

这种病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此,它能否治愈,与情绪密切相关,但情绪又受个体性格以及周围环境影响,并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生活之变

最后,所有人都不得不学会如何与反流病相处。在与它斗争的日子里,年轻人们重塑了自己的生活。

去年夏天,安雨拿到了留学的offer。原本对下半年的韩国生活充满了期待,但到了九月,症状又加重了,让她最终选择了休学一年。

人生的走向变了,生活也几乎被疾病改造了。有一次,当症状有所好转,她试探着吃了一次甜品,身体很快加倍报复回来,为了这一口甜,食管的创口似乎更大了。

去年底,安雨又拍了一次胃镜。图像显示,她的食管情况良好,诊断也只是浅表性胃炎,但每次下咽的疼痛却清晰地提醒她损伤的存在,“好像我的疼都是假的一样”。

治疗又陷入了茫然。

到今年春天,安雨一年期的休学就要到期,学校最多只能休两年,但最近她的症状又加重了。“如果实在去不了,就决定不上了。”她在山东的一个三线城市,原本还找过青岛的工作,但担心这病,最终还是放弃了。

生病把她困住了。最难受的时候,她会产生放弃的念头。周围的人,除了同样被慢性病困扰过的母亲理解她、包容她,其他家人朋友都难以感同身受。父亲不太理解她,觉得做了胃镜也没多大问题,总说“是不是自己想出来的病”。妹妹还小也不理解,觉得她因为生病放弃工作很可惜。向朋友倾诉时,朋友建议她制定小目标,继续考研或者找工作买房。

但这些安慰对安雨而言显得宏大而无力,“我现在连工作都做不了,连正常的吃饭睡觉都有困难。”

有时,她宁愿和病友沟通:“生病之后最好的朋友就是病友,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几个能体会自己痛苦的人。”

也有人,在与“反流”正面交锋后,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一位33岁的男士,曾经被“反流”折磨到除了疼痛以外,几乎丧失所有感觉。最痛苦的时候,他也像安雨一样,想过放弃。

然而,治病的两年时间里,求生的欲望增强了执行力,他努力让生活变得健康。现在,他已经基本上康复。他甚至感觉到几分幸运,眼下的胃病是一种提醒,规避了某种更大的悲剧。

▲王一铭在老家休养时拍的彩虹。图 / 受访者供图

某种意义上,漫长的疾病也正在重塑一个人的未来。王一铭因为反流病在家休养了一年,有一次,父亲从外面回来,可能听了别人的议论,对他呆在家不工作有些怨言。父子俩人吵了一架。王一铭摔了碗,流了眼泪,他感觉到父亲也哭了。“得了这个病后,脾气变得不太好了。”

痛苦的时候需要从中挖掘意义。养病那段日子,他读了很多书,《平凡的世界》对他影响最深。他记录下自己的阅读感受:“我看了《平凡的世界》,发现了自己生命的另外一种可能。当读到孙少平对命运的不屈所承受的苦难时,读到田晓霞的死时,不禁潸然泪下,久久不能释怀。”

去年秋天,他终于决定出门找工作。这一次,内向的他选择了销售的工作,但意外地适应,他感觉还不错。相比以前,反流也在这种情绪下有所好转。

这似乎也是一个改变生活方式的契机。正如喜欢吃蛋糕的安雨,有一年生日,她没法吃奶油蛋糕,只能自己做了一个“胃炎牌生日蛋糕”,来庆祝自己又长大了一岁。

那个蛋糕是用南瓜糕蒸成的,还用胡萝卜刻了四个字——“生日快乐”。

▲安雨用胡萝卜刻的“生日快乐”。图 / 受访者供图

(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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