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东 用力走进一个角色
8月,一向以年轻人居多的电影院,出现了一些中老年人的影子。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啜泣声不断响起。
那是关于上世纪60年代的回忆,关于贫穷与奋斗、伟大与平凡。8月6日,影片《我的父亲焦裕禄》上映。在1990年李雪健版《焦裕禄》面世后30年,这个英雄人物再一次被搬上银幕。
李雪健所塑造的焦裕禄着重于讲述其英模事迹,《我的父亲焦裕禄》则将发力点聚焦于主人公的多重身份——干部、丈夫、父亲、儿子,力图通过展现焦裕禄与亲人们的关系,以更加生活化的口吻,更为写实的影像,塑造伟大之外更多元的面相,他的柔软、遗憾以及孩子气。
主演郭晓东,自去年5月接到邀约开始,进入这个人物近一年,深知焦裕禄的遗憾。在与母亲重见的那场戏中,郭晓东觉得太难过了:“那么多年没回来,一推开门,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巷子还是那个巷子,娘还是娘,只不过已经白发苍苍。那种内疚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
如今,那些生长在他身上的情感尚未散去,采访中间,郭晓东一度哽咽。他告诉《博客天下》:“出演焦裕禄,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照片里走出来的焦裕禄影片中,郭晓东身披夹克,内穿白色秋衣和褪了色的毛衣马甲,双手叉腰站在河南兰考县那片贫瘠的土地上。焦裕禄最被人熟知的形象,就这样在郭晓东的身上重现。
焦裕禄的影像资料很少,做准备工作期间,那张广为流传的照片,一直摆在郭晓东的桌子上。10岁的儿子看到了,问他:“爸爸,你演这个人物吗?那你一定要把这个动作学会。”
于是在儿子面前,郭晓东叉着腰,模仿了起来。那时,郭晓东尚有些压力和困顿。李雪健于1990年所塑造的焦裕禄已成经典,如何在此基础上重新构建人物,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而他对焦裕禄的认知,起初来自于小学语文课本和小人书——焦裕禄是一个英雄人物、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和县委书记。“有温暖有担当,有爱有力量。”郭晓东需要扛起这份“精神大旗”。
在浏览了包括书面资料和相关纪录片之后,焦裕禄的形象变得平凡却丰满。正如影片的名字一般,郭晓东认为,他就是“我们身边的一个爸爸,隔壁家的一个丈夫、一个儿子”。
《我的父亲焦裕禄》改编自焦裕禄二女儿焦守云的口述。与郭晓东初次见面,焦守云对他说:“晓东,你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就是在我能叫爸爸的时候,没能多叫几声爸爸。”
那一瞬间刺痛了郭晓东。他的父亲离世近20年,没有“爸爸”可叫的痛楚再一次回荡起来。郭晓东觉得自己和焦守云一样,是两个孤独的孩子。也是那一瞬间,他找到了人物的落脚点——一个孩子心中的爸爸。
“当我找到这个点之后,其他东西都迎刃而解了。”他告诉《博客天下》。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从容,郭晓东开始用半年多的时间体验生活,走访焦裕禄走过的路,去他生前奋斗过的地方。
在调任兰考县县委书记之前,焦裕禄曾在洛阳矿山机器制造厂度过近六年的时间。郭晓东前往洛矿寻找焦裕禄曾经的工友们,大多数人已年逾古稀,仍然能从对话中感受到那份情绪。
在兰考时,郭晓东去大街上溜达,也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随便问路人,“你们知道焦裕禄吗?”对方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从哪里来的?竟然问我们知不知道焦裕禄。你看看今天的兰考,所有的建筑,所有的绿化,所有人的生活,你就知道了。”
郭晓东还走访了焦裕禄生前停留的几个有名的村子,参观每一个焦裕禄纪念馆,了解他在当地做的事情。最后,他回到山东淄博博山——焦裕禄的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我想去做一做焦书记曾经所做的一些事情。”他甚至重新捡起了幼时常干的农活。
在这个过程中,焦裕禄的人物形象逐渐完整。对于演员来说,传记性人物难演,因为行为的合理化无法臆想,只能依托于真实事件。“这也是为什么我用了半年的时间去体验生活,就是希望能够在我面对所有事件的时候,能够找到依据,我的内心是充实的。”郭晓东说。进组之前,关于人物的所有情感已经凝聚在郭晓东的心里。在和剧组对接服装的时候,焦裕禄开始在郭晓东身上生长,他控制不住,“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流”。
正式开拍的前一天,导演做了一个试拍,让一家几个人随便走一走。那一瞬间,郭晓东觉得,“我找到了,我一下就放下心来。”
博客天下:最初接到出演《我的父亲焦裕禄》这部电影,您是什么感受?
郭晓东:我是山东沂蒙山的,从小受红色基因(熏陶),一直在这样的血液当中成长,所以一直具有正能量,也想演一个这样的角色,就是苦于一直找不到,总是会觉得这边少一点,那边少一点。当焦裕禄来的时候,我一下就觉得,这正是我要找的角色,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就毫不客气、毫不谦虚地说,你们找我找对了,我最适合演焦裕禄。其实我平时是一个非常谦虚的人,但在那一瞬间,我没有谦虚,因为我觉得我懂他,我明白他,我跟他有很多相同的经历,我知道土地在我们心目中的份量,我知道穷人眼睛里的眼泪是什么样的,是什么样的味道……所以我觉得不找我找谁,我当时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博客天下:您过去对他的认知是什么?
郭晓东:最开始对焦裕禄的认知,真的是小时候来自课本上,来自小人书上,觉得他是一个英雄人物,包括我这次真正地走进焦裕禄这个事迹之前,都还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优秀的党员、优秀的县委书记的榜样。但当我走进他的时候,突然发现,其实他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平凡到什么程度?就像我们的父辈们,我们身边的一个爸爸,我们隔壁家的一个丈夫,隔壁家的一个儿子,仅此而已。当我 跟 二姐(焦守云,焦裕禄女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让我特别感动,一下就扎到我心里去了。她说,晓东,你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就是在我能叫“爸爸”的时候,没能多叫几声“爸爸”。那一瞬间刺痛了我,因为我父亲也去世很早,快20年了,我觉得我特别懂那种痛。也正是那一瞬间,我一下子明白了,我应该从哪个方向入手去演焦裕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爸爸,一个孩子心中的爸爸,就这么简单。当我一下找到这个点之后,我觉得其他东西都迎刃而解了。
博客天下:之前已经有李雪健版的《焦裕禄》,这次饰演,会有压力吗?
郭晓东:雪健老师的那一版《焦裕禄》,是丰碑式的一部电影,有那样的一个高度,怎么重新去演焦裕禄,其实对于我们每一个参与创作的人来讲,都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在那个过程当中,我就告诉我自己,当我想主动扛起传承焦裕禄精神大旗的时候,这些压力其实都不是压力了,我觉得就是一种动力。当我把这些东西放下之后,我就以特别平常的心态去深入到每一个角落,然后我就开始慢慢去体验生活。我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去体验生活,去走焦书记走过的路,去看他成长的一些背景,去了解他所有的信息,能够搜集到的都去看,包括一些纪录片,更多的是一些书面资料。通过方方面面了解,逐渐形成一个比较具像的焦书记的形象,勾勒起来他的一个完整的形象。
博客天下:在走访过程中,有遇到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
郭晓东:我在兰考的时候,采访当地的群众,我没有说我是谁,人家也不认识我是谁,我就随便问,你们知道焦裕禄吗?他们就会特奇怪地看着我,你是从哪里来的?你什么意思,我们怎么能不知道焦裕禄?我说,那你们心目中的焦裕禄是什么样的?他给你们带来了什么?他说你看看我们今天的兰考,所有的建筑,所有的绿化,所有人的生活,你就知道了,他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就是今天的生活。我就觉得,那种自豪感、光荣感,真的是油然而生的。我能够有机会出演一个这样的人,是莫大的一种荣幸。
“笨演员”拍摄期间,郭晓东基本上没做过郭晓东。他从没在剧组听到过自己的名字。建组之初,他就告诉全组:“从今天开始,郭晓东这三个字不要在剧组出现。我希望永远听到的是焦书记、焦裕禄,哪怕你叫禄子都行。”有时导演叫他去说戏,都直接喊,“老焦”。他也再没有穿过自己的衣服。片中,郭晓东身上的马甲,是焦守云亲手为他织的,郭晓东天天穿在身上。没戏的时候,他常在博山到处溜达,行人看着他偶尔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觉得这人怎么穿这么一件衣服。但我从来不在乎他们的眼光,我就继续在我的状态里走着,感受着。”郭晓东说,“而且那个衣服,我越穿越觉得是我的衣服。”
1962年,焦裕禄调到河南兰考县。时值该县遭受严重的内涝、风沙、盐碱“三害”,没有粮食、庄稼,村民只能逃荒要饭。前期和焦守云的沟通中,郭晓东了解到,焦裕禄出门时身上不能带钱和粮食,只要看到受苦的民众,就会把身上的钱粮送出去,而他自己都处在温饱的边缘。为了贴合人物瘦弱的状态,郭晓东瘦身30斤。在整个拍摄的过程当中他每顿饭只吃三四成饱,除了持续地减肥之外,他需要那种“饥饿的状态”。
前期选角时,焦守云还觉得郭晓东“脸上有一点点那个婴儿肥”,到了拍摄中期,她看到郭晓东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我父亲的那个皱纹,也是这样的,很明显的。”对郭晓东而言,所有的情绪都建立在人物当下的状态上。他觉得演员分“演技派”和“感受派”,而他属于后者。他需要把自己彻底打碎,融入到焦裕禄身处的环境中。比如他很少洗澡,“你经常不洗澡的感觉,跟你天天洗澡的感觉,真的是不一样。”拍摄在兰考县治理“三害”的那段日子,郭晓东甚至不喝水,希望达到让嘴唇风干的状态。“因为我一喝水,我就觉得嘴唇湿润。那时大家喝水多么艰难,我再去喝水,那感觉不对。”有时实在渴得难受,郭晓东会用吸管喝一点,但不会碰到嘴唇。
外在的效果可以通过造型来实现,但对于内心的感受没有帮助。“我只能用我自己笨的方法尽可能地去感受他,我才能够让自己完全深入进去。”兰考县盐碱地的沙土,郭晓东用自己的舌头去品尝,“那个沙子太细了,你尝了一下之后,满嘴都是,永远吐不干净。”
在做演员这件事上,郭晓东觉得自己很“笨”,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只能通过全方位的感受。他有一些自己独特的方法,有些是片中没有呈现出来的。在整个创作过程当中,郭晓东一直在听相应年代的歌曲,采访时能够像报菜名一样地说出来:《跟着共产党走》《团结就是力量》《咱们工人有力量》《我的祖国》……在出工和收工的路上,这些歌曲一直伴随着他,“今天来看,确实帮助很大。”
影片中有一段焦裕禄喝醉的情节,那是在洛阳矿山机器厂任职期间,焦裕禄在苏联专家撕毁合同、拿走相关专利之后,带领员工成功研制出2.5米双筒提升机,他开心地大醉一场,回到家拉着妻子徐俊雅跳起了舞。
而郭晓东在表演时,真的把自己灌醉了,本就黝黑的面庞变得通红,情绪也激动起来。“我要拉着她跳舞,我要诉说所有的事情,把我所有的感受告诉她。”那些细节,如今的郭晓东不敢去想,“我一想,它就会撞击到我。”
临终前,焦裕禄躺在病床上,饱受肝癌折磨。在观众看来,这场所有情绪被推到最高点的镜头,实则是郭晓东拍的第一场戏。为了达到精神恍惚的状态,他几天几夜没有睡觉和进食,拍摄之前,还在不停地做俯卧撑,直到累到虚脱,他才躺到床上。
“我觉得那种东西,无法演,我得对自己狠一点。”郭晓东告诉《博客天下》,“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能够对得起‘焦裕禄’这三个字。”
博客天下:拍这部电影,困难的部分主要在哪里?
郭晓东:主要是前期,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演,这个过程对我来讲,很焦灼,确实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殊不知,一开拍的时候,我就找到了。因为,在几个月体验生活的同时,其实他已经慢慢地渗入到我的内心了,只不过我没有那么清晰而已。当真的一开拍的时候,我就瞬间觉得找到了,我觉得没问题,我一下就放下心来了。其实我们在定妆的时候,定所有的服装的时候,我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眼泪就稀里哗啦地往下流。
博客天下:您是如何通过细节去还原这个真实的人,他的痛苦、困惑、纠结的地方?
郭晓东:当你面对一个真实的传记性的人物,他所有的事件是罗列出来的时候,你必须得做足你的功课,这就是我为什么用了五个多月的时间去体验生活,去走进焦书记,我就是希望能够在我面对他所有的事件的时候,能找到依据,我的内心是充实的。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流下眼泪……我觉得我面对他的每一场戏,非常清楚。
自古忠孝难两全,他对家人,对老婆孩子,一定是有愧疚的,他没有办法做到那么的好。对他来讲,能够永远记住妈妈跟他说的那句话,“永远做一个好人”,把这个好人做到了,这就是尽孝的一种方式。从头到尾,他一直在履行着妈妈的教诲,不能忘,我觉得对他来讲,这也是一种孝,这是我的理解。所以,他跟妈妈分手的时候,那一跪,我觉得跪出了所有的愧疚,所有的不该,所有的不舍,我觉得甚至有对自己没有完成任务的一些不甘,可能痛恨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么不争气,我觉得(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博客天下:演一个真实的人物非常难,因为很多真实的细节已经把您框住了,还有哪些您自己的发挥,根据自己的理解去演绎这个角色?
郭晓东:我举个简单的例子,2.5米双筒提升机研制成功之后,“我”完酒回家,跟老婆徐俊雅在一起说的那番话,然后跳舞,那全是我发挥的。那场戏,我是真的喝醉了,才去演。我觉得我是一个很笨的演员,做不到别人那种马上就能去完成一个任务,马上把他合理化,我做不到。我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只能我理解到了,我才能做到这样,我是一个这样的演员。我一直觉得我很笨,但是也没有别的捷径,我只能这么做。所以在整个拍摄过程当中,我都用着特别笨拙的方法,去感受他,走进他。“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影片杀青那天,剧组买了一个庆祝蛋糕,郭晓东见人就往对方脸上抹。到最后,他已经笑得没有力气了。“焦书记让我的人生变得不一样了,特别光彩,特别有意义。”焦守云看到他,说:“郭晓东终于笑了。”《我的父亲焦裕禄》在选角上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焦守云参与其中,她觉得郭晓东合适,除了形象上相似,二者也同是山东人。最重要的,“我了解他的演技,在男演员里,他是朴实的”。去年5月,郭晓东得知自己即将出演焦裕禄,感觉“一束阳光照了进来”。平日里,他形容自己“非常谦虚”,但面对这部影片的邀约,郭晓东毫不客气地说,“你们找我找对了,我最适合演焦裕禄。”“我觉得我懂他,我跟他经历过很多相同的经历对这块土地有同样的热爱。我知道土地在我们心目中的份量,我知道穷人眼睛里的眼泪是什么样的。”郭晓东出生在山东省临沂市莒南县坊前镇大坊前村。上初中二年级时,连34元学费对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巨大开销。但郭晓东怀念那段生长在土地上的日子。他说自己“是一个特别怀旧的人”,微博中常出现对于家乡的怀念——时不时就回到那片土地上,光着脚干农活,摘玉米。有时听到近邻用乡音喊他的乳名,他都无限感慨。“种在心里的乡情,刻在骨子里的乡音,容在血液里的乡愁……谈何易变?”他这样写。出演焦裕禄,郭晓东觉得自己“比别人都有优势”,因为深知踩在泥土里的感受。“我能够感受到泥土给我带来的养分,我知道这个泥土对我的意义是什么,知道满口的沙子的感觉是什么样的。”那份刻在骨子里的经历,不仅帮助他更快进入到焦裕禄的内心,也时常唤醒他的记忆。味道带来的记忆最为深刻,“我是被泥土的芬芳、青草的芬芳熏着长大的,我怀念那种味道。”拍摄期间,傍晚的村子里会升起做饭烧柴火的味道,郭晓东瞬间被拉回童年,“那个感觉特别美好”。1993年,19岁的郭晓东从县印刷厂辞职,离开家乡,前往北京报考北京电影学院,却在初试中落榜。为了生存,他掏过下水道,做过清洁工;为了在北京扎根,他养过虾,伐过木,在邮局跑过腿;为了更接近自己的梦想,他在歌厅走过场,在片场跑过龙套。那几年,他因为“混得特别不好”,不好意思回去。数年之后再回到家,郭晓东突然发现,母亲似乎特别喜欢看到他。他从没有赖床的习惯,但那几天的早晨,“我就是不起来,我就赖在床上,让我妈一遍一遍地去叫我。”
父亲早逝,郭晓东在享受母亲对他的呼唤。“我相信我妈也在享受那个过程。”而这份个体经验,在出演焦裕禄的过程中被唤醒。片中,在自知身体状况恶化之后,焦裕禄借钱带着妻儿回到家乡。推开家里院落的大门,母亲背对着他正在忙碌,焦裕禄叫了一声“娘”,走过去抱住她。那场戏一共拍了两条。第一天拍摄完毕后,监视器前很多人都流下了眼泪。但那天深夜,郭晓东却一度难眠,“我觉得太草率了,没达到我内心的要求。”第二天,他去找导演,提出重拍。郭晓东回想起被母亲叫起床的经历,在新的演绎中,他走进门,一遍又一遍地叫“娘”,一边这样叫着,一边转圈,“娘娘娘,你看看我变了没有,你看看我。”于是,焦裕禄不再是那个扛起一切的伟人,而是变成了一个孩子。“我多长时间没有叫过娘了,叫一声,少一声,你明白我想表达的吗?”在那个瞬间,郭晓东让感情自然流露,“我就想我是一个淘气的、撒娇的、任性的孩子。”说到这里,他用指尖抹去眼角的眼泪。出道二十余年,遇见“焦裕禄”,他认为是巨大的荣幸:“我演焦裕禄,是我前半生所有的人生经验。我所有的专业的积累,都是为了能够让我今天来演焦裕禄,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博客天下:拍摄时,有哪些您印象深刻的戏?
郭晓东:回到家叫“娘”,抱着妈妈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太难过了,那么多年没回来,一推开门,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巷子还是那个巷子,娘还是娘,只不过已经有点驼背了,白发苍苍,我觉得那种内疚很难用语言表达出来。当时我就在想,这场戏我到底该怎么去演,我挣扎了很久,那场戏是我觉得特别重要的一场戏,我特别在意那场戏。当我第一天拍完的时候,导演他们都很满意,好多监视器前的人都哭了,就觉得非常好。但是我当天晚上回去,怎么也没睡着觉,我觉得不行,没有达到我内心对这场戏的要求。后来我就跟导演说,这场戏得重61拍。他说晓东,我觉得还挺好的,你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哪里呢?我说我当时演的时候,还没有想得那么清楚,我还是得重新演一遍。他说好,没问题。我又重新拍了一遍,就是现在影片里的这一场戏。我觉得当他在看他妈的时候,他应该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是一个撒娇的孩子,尽情地叫着“娘”,享受着叫“娘”的过程,就是那种感觉。
博客天下:表演时,有带入自己和母亲的情感吗?
郭晓东:我说一个我自己的例子,我刚到北京的时候,就没有考大学之前那几年,其实混得特别不好,中间不好意思回去,就觉得没脸。当我再回到家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像我妈妈特别喜欢看到我。我其实是一个不赖床的人,但是我早上就是不起来,我就赖在那边,让我妈一遍一遍地去叫我,我就觉得我在享受那个过程,我相信我妈也在享受那个过程。
其实我觉得这种情感是相通的,当我在演焦裕禄的时候,在那一瞬间,我就要寻找那种状态,叫“娘”,不停地叫“娘”,你明白我想表达的吗?那个时候,我就想演成一个任性的孩子,一个任性的儿子,就那么简单。
博客天下:您是如何还原那个年代的感觉和人物状态的?
郭晓东:大家能够感受得到,我们在很真诚地去还原一个活生生的焦裕禄。其实那段时间,我很少洗澡,因为经常不洗澡的感觉,跟你天天洗澡的感觉,真的是不一样。包括拍风沙的那段日子,我都不喝水,我希望我的嘴唇被风干,因为我一喝水,就觉得嘴唇湿润,那感觉不对。那个时候,大家喝水多么艰难,我再去喝水,觉得都不对。有时候实在难受,我会用吸管喝,我不会碰到嘴唇,我都是这样去处理。还有尝盐碱地的沙子,我是真的用舌头去品尝。那个沙子太细了,尝了一下之后,满嘴都是,吐不干净,不停地漱口,沙子才会冲出来。作为演员,在演焦裕禄这样一个人物的时候,于公于私,于专业,于角色,我觉得都对得起这份职业,对得起心目中的精神偶像。所以说,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付出,都是希望能够对得起“焦裕禄”这三个字。
博客天下:回顾您的表演之路,其实从零到现在也并非一帆风顺,您一直坚持下来的推动力是什么?
郭晓东:我觉得是初心。所谓初心就是我对表演的热爱,我喜欢表演,我热爱表演,因为我觉得表演对我来讲,是一片海洋,我可以在里边任意地放飞我的思想。我觉得人活着最终追寻的是一种思想,而不是你的外在的一些物质。人为什么快乐?为什么痛苦?来自于你的思维,你思维对现实生活的一种认知。我太喜欢演员这个职业了,如果有机会重新选择,我依然会选择演戏,当演员,因为我觉得它能够给我带来无穷的
快乐,没有边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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