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要和你做兄弟》已经收官，但田宇还在思索，“太顺利的话，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作者| 胜寒

编辑| 太子

每个学校，都会流传着往届生的传说。

在铁原三中，冲进男厕所踹在“校霸”脸上的李进步（庄达菲饰）、脑袋被公交车门夹了的李青桐（陈昊宇饰）、考上了京工大的吴智勋（古子成饰）……也以千禧年主角的身份，留存在了学弟学妹口中。

尽管时间已经来到2005年，但“铁原破烂团”，仍与吴迪宝（杨冬麒饰）办公桌上的合影、公告栏上的优秀毕业生、图书馆里的学习笔记一起，时不时被提起。

这让许多喜欢《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下文简称《朋友》）的观众感到惊喜，彷佛“铁原破烂团”的故事并没有完结。作为背景色存在于《我要和你做兄弟》（下文简称《兄弟》）的他们，就像真的生长在那座东北小城中一样，真实、快乐、洒脱、活生生。

而新的铁原人们，比如一心想去北京的高阳（辛云来饰）、苦练长跑的叶晓文（陈宥维饰）和米佳（刘津言饰）、跟弟弟“不对付”的金贝贝（赵昭仪饰）等，也让铁原这座东北小城，有了更大的切口。甚至有观众感慨：“从此，青春除了振华，又多了个形容词——铁原三中。”

但关于铁原的故事，似乎不止于此。为此，《博客天下》对话“铁原系列剧”的导演田宇，听他讲述了关于“铁原宇宙”的构想。

从《朋友》到《兄弟》

2020年，在《朋友》收官两个月后，田宇和团队就开始筹备起了新项目。当时，《朋友》的播出情况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平台和资方都想再做一个系列。

做续集，或者按照《朋友》的世界观复制一个男版故事，是最稳妥的两条路，但大家都想做点不一样的东西。

《兄弟》刚开播的时候，很多观众猜测，转学来到铁原三中的叶晓文和米佳，是穿越回来的高阳爸妈。但事实上，高概念的元素在最初的剧本创作阶段就被拿掉了。

“如果还做穿越，我们觉得和之前的故事没有太大区别，依然是两代人的代际关系，这次我们想做现实题材，所以没有任何相关的设定。”田宇说。

在他看来，《朋友》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存在。李青桐有爱她的爸妈、有喜欢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有陪她一起长大的发小，这汇聚了一个女孩在青春期的所有美好。包括“满分男友”段霄（周彦辰饰），人设也是怎么完美怎么来，“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存在”。

有这一个完美的梦，就足够了。尽管站在前作的肩膀上，市场效果可能更好，但田宇他知道，自己作为导演的兴奋度和创作欲望会下降，这是令他感到抗拒的事情。“作为一个导演，我拍几个一模一样的，我图什么啊。”

所以最初策划的时候，就放弃了原班人马出演的打算，只保留了班主任吴迪宝和铁原这座城市。关于《兄弟》，田宇想沉下来，以更现实的视角，走进青春。

不难发现，在《兄弟》中，每个人都是有缺陷的，找不到完美人设。

高阳从小在单亲家庭里长大，做什么事都半途而废；他的好兄弟叶晓文是孤儿，一直以来坚持两件事，长跑和封闭自己；高斌是个废柴老爸，做事不靠谱；赵家宝热爱音乐，但家里人一直不支持；就连咋咋呼呼的金贝贝，也面对着无法和二胎弟弟和谐相处的难题。

这些青春烦恼，颇像是一幅微观的众生相。但《兄弟》并没有以一种“苦大仇深”的方式，来讲述这些青春疾苦，而是点到为止，用喜剧因素消解掉现实议题的沉重性。

比如，母亲再次爽约，没能为高阳办转学手续后，所有人都担心他受到打击，少年自尊受挫的阴影，笼罩在了荧屏内外。但高阳的面对方式是，戴上平光镜，以极具喜剧效果的方式发誓，要靠自己考到北京去，忍不住的瞌睡、误领的夸奖，一度让观众笑到流眼泪。

一边大笑，一边惹人思考，《兄弟》作为一部现实题材的青春喜剧，无疑是出色的。但从导演的立场来看，还有遗憾在。

《兄弟》的整个创作周期，都很顺利。在最开始就确定了双男主、现实喜剧的方向，没有人提出问题，这就导致《兄弟》在创作过程中，缺乏一个自我论证的过程。

相较于《朋友》穿越、怀旧、三角恋、多CP悬念等丰富的看点，《兄弟》的构成元素有些单一，偏好双男主之外的受众，可能看到后期，会丧失追剧的热情。

“现在反过来想的话，所有人都说没问题，可能就是有问题的，因为我们都处在一个内部的闭环里。”田宇感慨道。

虽然《兄弟》已经收官，但田宇还在思索，“太顺利的话，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九十分”的铁原宇宙

铁原是一座虚构的东北小城，它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虚构它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故事背景具体到某个城市，创作一定会受到地域限制，但田宇想把东北三省的东西做一个融合。“铁原就是铁岭、开原，我们各取了一个字，听起来就很像东北城市。虚构的话，我们的创作空间会更大一些。”田宇解释道。

以东北为背景来做青春剧，是团队推翻几轮方案后，找到的最优解。

2018年，田宇和团队开始策划做《朋友》这个项目，前前后后换了四次编剧。双女主是最初确定的方向，但第一版的故事写得很普通，连团队内部的人都没能被打动。

《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图/受访者提供

当时恰好上映了《乘风破浪》这部电影，讲的是父子关系，田宇受到了启发，开始调整方向，最后大家决定把两个女主设定成母女关系，其中一个穿越了回去。虽然这一版有了奇幻色彩，和聚焦代际关系的主题，似乎依然让人觉得沉重。

直到第三次调整大方向时，制片人突然提出想法，“要不我们把故事背景设定在东北吧”，故事一下子就鲜活了。

东北话自带的喜剧效果和独特的地域氛围，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完全打破了东北和青春剧不适配的刻板印象。于是，就有了《朋友》和后来的《兄弟》。

《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图/微博

故事有了，演绎它的人，同样至关重要。对于演员，田宇喜欢具备反差感的，“什么都听导演的”那类演员，不是他喜欢的方向。

给《兄弟》选角时，第一轮试戏结束，田宇还是没有找到适合演高阳的那个人。这时候辛云来进入了他的视野，在外貌、年龄上，辛云来都很符合高阳这个角色，田宇就把剧本发给了他。

在以往，辛云来饰演的都是高冷学霸，但没想到，面对高阳这样一个中二少年的角色，辛云来很有兴趣，特意请假飞到了横店来和导演见面。“面对这样一个反差的角色，我们大家都是很兴奋的。”田宇说。

在选叶晓文这个角色时，陈宥维刚刚因为在一档综艺节目中的表演，而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但田宇并没有因此而否定他，第一次见面时，他对陈宥维的外形很满意，“他的身材包括腿部的线条都很像长跑运动员”。

《我要和你做兄弟》。图/微博

陈宥维的经历和叶晓文也有一些相似之处，“愿意为这个事情全情投入”的态度，也打动了田宇。

“总不能因为一次不成功的表演，就把他定义为一个不会演戏的演员。如果看完这部戏，十个人里有一两个对他的看法改变了，我觉得对我和他来说就是进步，他在别的戏里，再一点点努力，把剩下七八个人的看法再进行一次调整，可能慢慢就得到大众认可了。”

对于田宇来说，“铁原宇宙”的搭建，就是这样一个双向信任、共同创造的过程。“我不想让演员成为纯工具，我希望剧本是一次创作，导演介入以后是第二次创作，演员在现场进行第三次创作。”

比如高阳逃跑要去北京，被高斌抓了回来，眼眶乌青那场戏，田宇的想法是，第二天去上学的高阳会很沮丧。但当时辛云来提出，高阳的悲伤情绪应该隐藏一下，在众人面前维护角色形象。最后这段戏就按照辛云来的想法来演了，效果很好。

《我要和你做兄弟》

“我喜欢演员可以随时把想法告诉我，我们对角色会有不一样的理解，这样碰出来的东西，肯定比我一个人的想法要大。“田宇说。

相较于导演、演员的区分，田宇更愿意将大家都视为创作者。在文本七十分、导演八十分、演员九十分的步调里，一起亲手搭建起“铁原宇宙”。

据田宇透露，“铁原宇宙”的下一步作品，已经进入了筹备阶段。他还会尝试一些新的元素，哪怕这个类型的尝试不那么成功。“我们想探讨青春不一样的面貌，探讨青春各种各样的可能，而不是只看到一种东西。”

小而温馨的铁原

怎么让两拨人的故事产生连接，是支撑起“铁原宇宙”的关键。

在《兄弟》的选角阶段，田宇坚持要让杨冬麒来接着演吴迪宝这个角色，在他看来，吴迪宝是一个起到贯穿作用的重要角色，是“铁原宇宙”的共通元素，绝对不能换人。当时，在档期协调上出了一些问题，但还好，最后还是“磕”了下来。

当一口大碴子味的吴迪宝，坐在办公室里训斥高阳“你来干什么玩意”时，观众在弹幕上刷起“还是吴老师”“班主任！！！”的激动反应，足以说明这个决定的正确性。

《我要和你做兄弟》。图/微博@Flash杨冬麟

角色的成长轨迹，也让观众和铁原有了共生感。从2000年来到2005年，吴迪宝不再是一心搞事业的单身汉了，开始追起了同办公室的杨老师，并且如愿以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在教学工作上，也遇到了更多坎坷，比如他跟高阳和叶晓文谈心，一个都没谈成，自己也忍不住发出“这届学生怎么这么难带”的感慨。

“我希望他是一个在变化中的人，单身、恋爱、结婚，是一个正常的时间线，他的教学理念也需要与时俱进，没准下次我们以2020年为背景，吴迪宝就成为副校长了呢。”田宇解释道。

大家也曾想过用更直观的方式构建“铁原宇宙”。起初，主创团队和平台，都非常希望《朋友》的演员能来《兄弟》的正片里客串一下，但在做剧本时，遇到了阻碍。最大一个问题是——“他们是演自己还是演别人呢”?

当时团队做了很多设想，比如“铁原破烂团”以毕业生的身份返校，或者回来看老师，但这都需要为他们单开一个故事。“可能有那么两集突然间就不一样了，不是按照原来的线走了，我觉得完全没有意义。”

在田宇看来，故事自身的完整性，是比刻意的“宇宙化”，更为重要的。最后团队决定单独做一个番外篇，也就是后来大家看到的《超时空教室》。

《我要和你做兄弟》。图/微博

用田宇的话来说，“那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和编剧开了很多次策划会，才决定了最终的方向。用单一空间的创意，把两个时代的人放到了同一个教室里，像是一场梦的延续。

高阳吹灭18岁的生日蜡烛，无意间解锁了时空密码，遇到了正在过18岁生日的李青桐，让“铁原破烂团”和“铁原兄弟”，穿过了五年的时间，相遇在了同一间教室。

段霄大喊出李进步名字的画面、陈君何因为害羞闭着眼睛给李青桐唱生日歌的片段，让不少观众破防。诸如“梦醒了，他们还是好好的在一起快乐生活着”、“弥补了我好多意难平”等声音，不绝于耳。

除了这些“明晃晃”的梦幻联动之外，糅合在《兄弟》剧情中的“暗糖”，戳中了不少细节控。

《我要和你做兄弟》

比如，在高阳立志要奋发图强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花重金去买吴智勋的学习笔记，而手持放大镜观剧的观众发现，那正是当年吴智勋为李青桐整理的笔记；董大伟爸爸失业，是因为“当年开公交车夹了一个小姑娘的脑袋”；吴迪宝的办公桌上，摆放的就是“铁原破烂团”的合影。

每集大家一起找小标题的传统，也延续了下来。无论是在《朋友》中，还是在《兄弟》里，小标题总出现在各种奇怪的地方，与背景融为一体。比如门上的春联、跑道上的喷漆、墙上的字画等，都是它们的藏身之地，有着强烈的“铁原风格”。

在青春之外，“铁原宇宙”也延伸出了更多的触角，一月份杀青的《在你的冬夜里闪耀》，讲述的是三十岁女性的成长，故事发生在铁原下面的一个县城。“以后做东北相关的剧，都会以铁原为背景。”田宇说。

《在你的冬夜里闪耀》杀青。图/微博@田宇导演

意外的是，关于“铁原宇宙”的未来，田宇没有太多的构想。充沛的创作欲望，推动着他想在更多类型上做出尝试。铁原这座东北小城，能开发到哪一步，田宇的态度是，顺其自然。

拒绝“生拗硬碰“，用一个个故事丰满铁原的羽翼，而非为了”宇宙化“而刻意打造，或许可以让铁原这座城市，更具生命力。

有细节、有联动、有传承，这份“售后”，让不少观众期盼着，“铁原宇宙”可以一步步扎实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