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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翊鸣的18岁,从早晨8点训练开始

2022年2月18日 文/ 魏侨 编辑/ 丁宇

2022年2月18日,苏翊鸣迎来了自己的成人礼。北京冬奥会上摘得一金一银是他最好的生日礼物。人们总是对天才的故事津津乐道,年少成名,苏翊鸣的过往早已被反复咀嚼。但在这些注视之下,他的身上却呈现了更为真实和踏实的一面——热血却不轻狂,有了目标就勇敢去追。他说:“努力永远不会欺骗人。”

18岁的第一天,苏翊鸣的教练佐藤康弘在社交平台发文祝他生日快乐,并附上一句:“超级明星永不休息,明早8:00开始训练。”果然,冠军又要开始努力了。

作者|魏侨

编辑| 丁宇

图| 视觉中国

苏翊鸣可能没想到,他不仅开创了中国单板滑雪的新时代,也开启了网友们“考古”的好奇心——参演电视剧的“黑历史”被网友们全都翻出来了。

他演过韩庚的“爷爷”,也曾经是调皮捣蛋的童年版张嘉益,还戴着墨镜弹着吉他演过叛逆的“摇滚小子”。他在表演上有天赋,童星可以是另外一种成长路径,但苏翊鸣最终选择成为职业滑雪运动员。

为了冬奥会这个目标,他需要暂停一切与滑雪无关的事情。17岁的最后一天,他在接受总台记者采访时说:“必须付出自己全部的精力,百分百的投入这件事情当中。”

当我们谈论苏翊鸣时,除了那些成绩和周边的细节,还应该谈论什么?或许应该是他为当代年轻人树立起的榜样的力量。从热爱出发,以天赋为基石,然后就是一步一个脚印不停歇地努力。这其中包括一年超过300天的训练,连续6个小时重复练习的动作,以及因为骨折差点断送掉的职业生涯。

这些尽力做到最好的过程,正在成为他比金牌更有说服力的影响力。他知道偶像对一个人的动力有多大。在2022北京冬奥会上,同场竞技的很多选手,都是苏翊鸣的偶像。他正是看着他们的视频长大,通过持续练习逐渐提高,直至站上领奖台。他用实际行动验证了他的这句话:“如果你有目标,就大胆去尝试。”

初心

2008年的冬天,4岁的苏翊鸣被父亲带进雪场。第一次站上滑雪板,他们就分不开了。这个生于吉林,自小就热爱玩雪、废寝忘食的小朋友,找到了他与雪之间的最佳媒介。

苏翊鸣的父母是中国第一批单板滑雪爱好者,也成为他最好的启蒙老师。多年从商的父亲打算暂缓脚步,多陪伴孩子,于是开始从事滑雪教学的工作。很快,苏翊鸣在滑雪上的天赋就显现出来,6岁时的水平就已经超过了父母。

然而,也是在6岁那年,他在雪场上被不会滑雪的大人撞倒,导致大腿骨折。漫长的恢复期里,折磨他的不仅是身体的疼痛,更多的是对滑雪的想念。

新一年雪季来临,虽然他的腿上还打着钢钉,但还是抱着雪板跑回了雪场,他说:“不吃饭可以,不滑雪不可以。”

在父母的陪伴下,除了学习,苏翊鸣的课外时间几乎都在雪场上度过。在“单板公园”身轻如燕、上下翻飞的苏翊鸣,已经显示出惊人的天赋,很快就成为了美国单板滑雪品牌Burton的签约滑手。

雪板带着这个灵秀的男孩,一路滑到了导演徐克的眼前。《智取威虎山》是他拍摄的第一部影视作品。电影在黑龙江雪乡拍摄,剧组每天都要开两个小时的车上山,雪山成了苏翊鸣的滑雪场。每次拍摄结束,他都不坐剧组的车,而是循着后山的小道一路滑下山,成了名副其实的“撵不上的小栓子”。

那一年苏翊鸣10岁,开启了自己的演艺生涯。很长一段时间里,演戏和滑雪成为了他生活中并驾齐驱的两个爱好。彼时年幼,苏翊鸣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将要走向何方。

命运的齿轮从2015年开始转动。当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向全世界宣布北京获得2022年冬奥会举办权时,一个遥远又具体的梦想浮现在苏翊鸣的脑海里——他要站上冬奥会的赛场去滑雪,为国争光。

也是在那一年,苏翊鸣获得了Nitro新星挑战赛的第一名,他面对着央视的镜头,第一次说出“我的梦想是2022年的冬奥会”。

图/微博@苏翊鸣

想要实现梦想还有极长的路要走。2016年伊始,苏翊鸣一边准备南山公开赛,一边拍摄电视剧《林海雪原》。忙碌的课余生活并没有影响他的学习成绩,那一年的期末考试,苏翊鸣的语数外分别是95分、98分和99分。

竞技场是更加残酷的。南山公开赛前一天才从剧组赶到滑雪场的苏翊鸣,感到了一些力不从心。比赛时,他练习了上百次的反脚720度并没有发挥出来,遗憾止步资格赛。每一轮比赛之后,他都反复地观看自己的动作,总结经验教训,失败让他更加清楚,实现梦想的道路上,他需要更多的努力与专注。他决定暂时放弃演戏,成为一名职业滑动运动员。

南山公开赛。图/纪录片《飞跃冬季的少年》截图

无论是拍戏还是滑雪比赛,母亲都一直陪伴在苏翊鸣的身边,不断鼓励和安慰他。在去赛前训练的路上,母亲对他说:“玩得开心就好,千万千万别受伤,在我心目中你已经是第一名。”对于他的职业选择,父母心有不舍,但还是决定坚定地支撑他。

“玩得开心”也是苏翊鸣一直以来的初心。“每当我滑雪的时候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在飞起来的那一刻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在北京冬奥会开幕前夕,“玩得开心”亦成为他对自己的期许。

追逐

从业余爱好到职业选手的跨越比想象中艰难得多,苏翊鸣和父母过上了追着雪跑的生活。冬天还能在家门口的雪场训练,夏天就要飞到新西兰、澳大利亚等国家,到了春秋季节,就在日本做气垫训练。

找不到合适的教练,苏翊鸣就让母亲录下自己练习的视频,不断回放动作,一遍一遍地重复,用最笨的办法找问题,纠正自己的动作。每次苏翊鸣都要把动作做到完美才肯从雪板上下来。

拍摄练习视频。图/纪录片《飞跃冬季的少年》截图

2018年平昌冬奥会上,中国队取得1金、6银、2铜的成绩。同年,苏翊鸣离梦想又近了一步,他的专注、执着和努力得到了回报。

2018年8月,14岁的苏翊鸣通过跨界选材,进入中国国家单板滑雪坡面障碍与大跳台集训队,师从日本著名冠军教练佐藤康弘,正式开始了职业生涯,备战北京冬奥会。谈到恩师,苏翊鸣说:“从合作第一天开始,我对他百分之百信任,他也非常喜欢和认可我。我们之间有一种心灵相通的感觉。”

佐藤康弘曾培养过鬼塚雅、岩渕丽乐、大冢健等滑雪名将,他以训练严苛著称,要求选手的动作精确到手指和脸的角度。他对苏翊鸣青睐有加,因为训练中的苏翊鸣对自己的要求比教练的标准更加严苛。

图/纪录片《了不起的冠军》第十期截图

训练时,对于教练的一点点提示,苏翊鸣总能举一反三,佐藤康弘称之为苏翊鸣的特殊能力,“小鸣想要变强的欲望非常强烈,特别不服输”。

高强度的训练和更高的难度系数,对标的是更大的危险和无可避免的伤病。腿伤给苏翊鸣带来的困扰不是疼痛,更多地是不得不中断训练。与7岁时的他一样,腿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就迫不及待地重返滑雪场。因为他知道,想要成为真正的奥运会选手,不能有一分懈怠。他必须取得足够优秀的成绩,才能拿到参赛名额。

全国单板滑雪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锦标赛 男子大跳台成年组 苏翊鸣第二跳。图/纪录片《雪耀中国》截图

2018年12月,全国单板滑雪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锦标赛在河北张家口崇礼密苑云顶滑雪场举办。在男子大跳台成年组的比赛中,苏翊鸣第一轮失误,没能完成动作,得知成绩的他沮丧地坐在了地上。

在教练的鼓励下,他在第二跳中加大动作难度,放手一搏,以一个完美的前转两周空翻900度获得了金牌,他离北京冬奥会又近了一步。此外,该项目男子U18组的金牌也被他收入囊中。

2018-2019赛季全国单板滑雪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锦标赛 ,苏翊鸣夺得单板滑雪大跳台男子组及男子U18组两块金牌

2019年2月,苏翊鸣代表山西队参加中国第二届青年运动会,同样是在崇礼收获了单板大跳台和坡面障碍技巧两个项目的金牌。那一天,正好是他15岁生日。

比赛之外,专业运动员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地训练。苏翊鸣在采访中表示,一个新的难度动作,不仅要完成它,更重要的是要保证动作的干净和完美,以及每一次都能完美落地。

在长白山训练时,苏翊鸣一个星期就练坏了4块雪板, “那是我最费装备的一周,可能是天气太冷,雪板太脆了”。他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但事实是他经历了不计其数的重复和摔打。

日常训练结束后,苏翊鸣总是在各种平台上查阅世界顶级选手们发布的个人动态。他研究其他选手的滑雪视频,然后与自己现有的水平作对比。“我敢说小鸣最起码可以倒背如流每天世界前20的选手们都在做什么,完成了哪些动作。”原国家单板滑雪集训队教练李为这样评价他。

与此同时,他也喜欢剪辑自己的滑雪视频,既是放松,也是对自己的复盘和总结。这一技能在2020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新冠疫情爆发后,苏翊鸣与教练佐藤康弘有长达一年半的时间无法见面,教练甚至以为他们的合作关系会就此中断。但苏翊鸣在那段时间一直坚持将自己的训练视频发给教练,并询问他的看法和建议,以获得新的进步。

通过视频,师徒二人不但从未中断线上交流,在佐藤康弘的悉心指导和苏翊鸣的刻苦训练下,他的成绩突飞猛进。

腾飞

苏翊鸣在社交媒体上记录了他每一次的突破瞬间。

2020年3月,苏翊鸣解锁了中国首个三周空翻转体1620度动作;2021年1月,他成功完成中国首个反脚外转五周1800度动作。成长的速度让周围的人惊叹不已。佐藤康弘表示,培养一个高水平的单板滑雪运动员,一般需要十年的时间,但苏翊鸣仅仅经过了3年半的专业训练,已经达到了世界顶尖运动员水平。

2021年10月28日,苏翊鸣在奥地利斯图拜公园的训练中,成功完成了内转1980度(转体五周半)抓板的超高难度动作,经吉尼斯认证,打破了世界纪录,成为全球首个完成该动作的运动员。

一个月后, 2021-2022单板滑雪大跳台世界杯赛第2站在美国斯缇姆博特举行。苏翊鸣以155.25分获得男子大跳台冠军,同时获得单板滑雪大跳台世界杯总冠军。这是中国男子单板滑雪历史上第一个世界冠军,他也为自己赢得了北京冬奥会的第一张入场券。随后的2021-2022单板滑雪坡面障碍技巧世界杯系列赛上,苏翊鸣也凭借积分获得了该项目的奥运会的参赛资格。

2021年12月5日,苏翊鸣成为中国单板滑雪大跳台项目的首位世界杯冠军

故事来到了人们最熟悉的这部分。17岁的最后一个月,北京冬奥会的开幕式上,苏翊鸣以运动员的身份踏入鸟巢体育馆,开启了他的冬奥旅程。

4岁起对滑雪的热爱,11岁起征战奥运的梦想,14岁加入国家集训队后日夜不懈的努力,全都凝聚在赛场上的纵身一跃之中。他在赛前说:“我没有任何的压力,就去享受好自己的比赛。”

2022年2月7日,北京冬奥会单板滑雪男子坡面障碍技巧决赛,他获得一枚银牌。虽然裁判误判让很多人意难平,但这个遗憾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赛后,有更加令他激动的事情——“与偶像同时站上领奖台,是人生中最珍贵的,太特殊了”。“玩得开心”四个字,是儿时母亲的嘱托,如今也成为了他自己的箴言。

带着这样的平和与自信,2022年2月15日在北京冬奥会单板滑雪男子大跳台决赛中,苏翊鸣以89.50分、93.00分完美两跳提前锁定金牌。第三跳时,他并没有展示内转1980度的高难度动作,而是更为放松地选择了一个更为写意的转体动作完美落地。

苏翊鸣在北京冬奥会单板滑雪男子大跳台决赛中的第三跳

“如果前两跳我的分数不够去赢得金牌的话,我会尝试1980度转体。但当我知道我夺冠了,我只想去享受这个瞬间,用我最想做的动作,滑下去。”竞技场上的残酷,被他用一种举重若轻地方式化解。

那一刻,苏翊鸣的父母也在观众席看着他。一路走来,他们终于看到他站在梦寐以求的赛场上,享受着提前夺冠的荣光,以自己最喜欢的姿态在雪场中自由翱翔。

随后,苏翊鸣激动地滑向靠近观众席一侧宽阔的结束区,不是失误,而是对父母的感谢。“我知道我的父母来看我的比赛,所以我在第三跳滑下去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看着他们,视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差点都撞在护垫上。”

8岁那年,苏翊鸣曾经犹疑过,担心一旦将滑雪作为职业,就会消磨自己的喜爱。但17岁的他用一场旷日持久的蛰伏锤炼和无可挑剔的胜利做出了最好的回答。“只有热爱这个事情,才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正如他所言:“努力永远不会欺骗你。”

领奖台上,苏翊鸣身披国旗意气风发。为国争光,梦想得偿,没有比这更令人满意的18岁生日礼物。

随着北京冬奥会的结束,更多的未来摆在苏翊鸣的面前。他看到所谓的“00后”高清“黑历史”,感到开心,他说挺喜欢别人叫他“小栓子”,觉得那些影像是“特别珍贵的童年回忆”。一个梦想实现了,是否会有另外一个梦想继续?

他不排除会继续做演员的可能,或是其他的新的挑战,但无论哪个目标,对苏翊鸣来说,抵达终点的方式只有一个——努力。就像他在接受新华社采访时所说:“我会一如既往地去努力完成这些目标,就像完成现在这次目标一样。”

今天上午,苏翊鸣的教练佐藤康弘在社交平台发文祝他生日快乐,并附上一句:“超级明星永不休息,明天8:00开始训练。”(SUperstar never rest. Training starts at 8:00 tomorrow)果然,冠军又要开始努力了。

参考资料:

纪录片《飞跃冬季的少年》

纪录片《大约在冬季》第三集《沐雪而行》

纪录片《雪耀中国》第六集《竞雪》

纪录片《冬奥之约》第一集《梦的追逐》

纪录片《了不起的冠军》第十期《苏翊鸣冬奥会创造历史》

CCTV-13《新闻特写:“小栓子”的冬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