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不需把奸诈狡猾写在脸上，警察也不是时刻光芒万丈的常胜将军，他们都可能面临着生活中的一地鸡毛。在电视剧《对手》当中，正反双方都紧贴现实，将任务和角色溶于多重身份当中，成为了有血有肉的人。与此同时，也让观众知道间谍离我们普通人原来这么近。

作者| 王颖中

编辑 | 郝楠

“史上最惨间谍夫妻”

单独出警、非法拘禁、审讯逼供，真的警察会为了打听一个人，而违反三条法规吗？《对手》的故事开篇就扑朔迷离。

穿着警服的王俊霖跟踪抓住一名吸毒人员，不问毒品来源，不追断指罪名，只因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寻找目标——棋牌室老板幺鸡。审讯未果，一个反转，这名“警察”摇身一变成了出租车司机寻找线索。

果然，警察是假的。一场谍战大戏就此展开。

相比于传统间谍题材的硝烟弥漫，《对手》的较量却显得十分隐秘，剧中的人物摆脱了脸谱化的特征，回归到生活的日常。

出租车司机李唐（郭京飞饰）陷入中年危机，没钱没权、女儿叛逆，被老婆数落也默不作声，每天忙碌奔波，重复着枯燥的生活。老婆丁美兮（谭卓饰）掌握着对家庭的主导权，心直口快的她，经常数落李唐和女儿李小满。

和很多三口之家一样，他们表面吵闹，生活相处中也不乏关心爱护，一家人的琐碎细节与真实的生活没什么区别。

然而，这些都是他们用来伪装的“保护色”，李唐和丁美兮的真实身份是18年前来到大陆的境外间谍，为完成上级任务，结为假夫妻，代号“凤凰”大隐隐于“厦州”。

李唐身手矫健，极其干练，为防止警察找到幺鸡线索，抢先一步将其房子烧毁；为震慑目标，用电锯摩擦头盔逼近其头皮。老能抢先一步察觉上级意图的他，失意中年人外表下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专业人士。

人民教师丁美兮端庄漂亮，在讲台上魅力十足，背地里却世俗物质，利用自身魅力获取情报。为一份文件，逼不得已与深爱自己的李唐离婚，与火传鲁（焦刚饰）再婚，在学校闹得满城风雨，身败名裂。

“间谍”令人憎恶，但“百万夫妇”李唐和丁美兮却被戏称为“史上最惨间谍夫妻”。他们没有“史密斯夫妇”的风光，有的只是完成任务之余，每天都要面对的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李唐拷问女儿早恋问题时歇斯底里，丁美兮敷面膜时逼问老公钱款去向……相比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他们更关心何时才能拿到数额不菲的退休金。两个人睡前最常见的对话，就是吐槽间谍这份职位，顺便讨论一下活动经费何时追回。毕竟出租车换新是倒贴的钱，看牙太贵舍不得，家有女儿要养太难了……

在《对手》中，很多细节看似轻巧却不可忽视，随着剧情的推进，逐渐成为刻画人物性格、交待人物关系的重要线索。

李唐青年时代爱诗歌，在十几年的间谍生涯中，依旧保持睡前看书、不时翻开曾经摘抄诗句本子的习惯。编剧王小枪解释，这些镜头有两层意思，一是映射李唐像普通人一样，小时候的理想与后来的现实生活完全不一样；另一个是让观众感受他对自己身份和工作的厌恶。

丁美兮也有着相似之处。她一再为任务出卖身体，每次结束都会木然地刷牙，但她不是真的麻木，而是用这样的行为来对抗挣扎。她把自己关进浴室，表面张扬无惧，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对手》在人物塑造上不断加码，用一种张弛有度的表现形式，让观众知道“当代间谍”与想象的不同，他们可能就像你身边的普通人，却正在做着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有观众在评论里写道：“看完三集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对喜欢吐槽的夫妇是反派。”

这也是《对手》在宣传时的主打的一个口号“间谍可能就在你身边”。在第一集中，李唐和丁美兮的对话，就用一种喜剧的方式道出了“普及反谍”的重要性。“你知道大陆鼓励公民举报间谍，奖金是多少吗？”这对为了生计奔波的间谍夫妻，听说俩人一共价值100万后，差点去举报自己。

多维度的内容表达

《对手》对于和平年代国安干警的塑造也十分生动，不再是正襟危坐的模样，而是展现了徘徊在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反差感。

剧中用一组快剪镜头便勾勒出国安干警生活中的状态：他们也可以是陪家人逛菜市场的丈夫，给女儿讲题的父亲，和女朋友吃路边摊的普通男孩。

专案组组长段迎九的出场就是个活灵活现的“女混混”。她穿着大背心，腿上是大片的纹身，混迹赌场与流氓大哥们称兄道弟，市井感满格。以至于连警察同事都没认出来她，直接用手铐给带走了。剧外，观众也险些没认出来这是演员颜丙燕。

等她穿上警服后，气质脱胎换骨，神彩奕奕。办案过程中，她亦是善于观察学习，总能发现别人忽略的信息，仅凭丁美兮惊人的记忆力和对娴熟的外伤处理技巧，就察觉她是拥有潜伏经验十几年的间谍，成为破获案件的关键人物。

李唐和段迎九的“真假警察”情节，也形成了一个反转的戏剧性，让正派与反派角色都有了立体化的呈现。这也是《对手》能在年末剧集中脱颖而出的关键之一，它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用一层鲜活的外衣，包裹着谍战剧的内核。

《对手》播出过半，豆瓣评分8.1分，除了人物带给观众的现实感与共鸣感外，层出不穷的人物关系，戏中戏的内容设定，都让观众高强度上头。

故事主线以段迎九为首的国安专案组破获凤凰行动展开，剧中“凤凰”虽指代李唐、丁美兮夫妇，但围绕凤凰行动所出现的间谍人物却远不止他俩。为了层出不穷的任务，多个人物被先后卷入这场斗争，让本就思绪渺茫的案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

故事副线是笼罩在主线人物身上的多重关系，通过剥洋葱般的叙事，一步步地将核心露出。“凤凰”只是冰山一角，不过是境外安插的一颗棋子，在组织中的作用微乎其微。他们在厦州的操控者从幺鸡死后，接头人就变成了18年前的旧相识林彧（宁理饰）。

此时，时间线回到18年前。李唐、丁美兮、林彧都还年轻的时候，执行任务的他代号是“桃园”、“花莲”和“新竹”。原来，“新竹”与“花莲”原本是一对，任务失败后，“新竹”跳船逃亡失踪，夫妻戏变成了“桃园”和“新竹”，即观众看到的李唐和丁美兮。

再次相逢，三个人的关系变得更为复杂。一面是长期生活培养出的微妙情感，一面是多年未见若即若离的情感，还有笼罩在三人之间任务的关联，注定是一场悲剧。

对间谍来说，最怕爱情成为悲剧，但更可怖的是“耗子窝里养了只猫”。暂住在丁美兮家的“弟弟”丁晓禾考进国安局，从发现李唐与林彧认识后，就展开了五花八门的试探活动，即使被姐姐、姐夫联手赶出家门，怀疑也从未停止。

除了围绕在主角身边的情感关系，配角身边的普通人也同样值得关注。主线衍生出的多条副线，虽然情节和人物关系复杂，但各线索间独立清晰。

此外，导演还通过寄情于物的描述手法，不断拉扯着观众的神经，它们汇聚成几股不同的力量，向人心四面延伸。

比如：一盒避孕套，被李唐夫妇数了两次。第一次，是丁美兮深夜未归，避孕套少了一个，他却不动声色；第二次，是丁美兮发现女儿总是偷拿自己的化妆品，数着避孕套生怕女儿做出傻事。第一次数，数出了二人的奇葩婚姻；第二次数，数出了两人对女儿深沉的爱。

还有屡次出现的饺子，一份饺子店的宣传单，成为李唐和幺鸡联络的信号；幺鸡喜欢吃饺子的习惯，成为段迎九破案的突破口。饭桌上，李唐吃完了女儿剩下的饺子皮。与避孕套类似，饺子也承载了双层表达，一面是潜伏，一面是亲情。

这些掺杂在主线的戏中戏桥段，使剧情精彩又不失逻辑，生动又让人信服。

融合与突破的探索

谍战题材在中国市场向来备受瞩目，《潜伏》《暗算》《悬崖》等等高口碑佳作层出不穷。这些剧集各有其特点，但大多以民国时期为背景，因为有着与日伪、军统、特务之间的多重周旋，因为情节紧张、充满悬念、表演扎实而受到人们的追捧。

不过，就题材本身年代设定来说，由于时空限制，传统谍战剧远离我们现代生活，观众大多带着好奇心态观看，却很难唤醒人们对和平年代间谍活动的关切之心。

《对手》将故事背景放在现代社会，以国安干警破获间谍案为蓝本，本身就是一种突破。剧集中的细节都在侧面说明，在和平年代下，反间谍教育有着现实意义。

在叙事角度上，以间谍角色为主要视角作展开，亦是谍战题材新的形式。时间与当下越接近，真实性要求越高。《对手》在拍摄期间，一直有行业专家全程把关，以确保情节的真实性和合理性。

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反间谍法》颁布实施7周年，国家安全、人人有责。普法人员也表示，国家安全机关从事反间谍工作虽然隐蔽、秘密，但并不“神秘”、“高冷”，从这一点上看，《对手》恰恰符合了现实的情况。

11月26日，在北京举行的新时代政法英模先进事迹报告大会上，国安女警陈昕茹凭借一张字条拿下潜伏十年的间谍，成为唯一一位侧面出镜的英模代表。这场表彰，向我们证明，和平年代也不乏间谍出没，女性也在国安工作中承担着重要的作用。

剧中，段迎九的戏份颇为重要，说明女性角色在谍战剧中由被动变为主动，不再是男性角色的附属品，而是站在自己的一方舞台之上，成为剧集走向的引领者。

从故事元素上说，《对手》融合了家庭、青春、悬疑、推理等不同的类型，不同元素碰撞产生的火花，增加了作品的厚度。但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如果只是平铺直述的向观众灌输，必定不能引人入胜，因此剧中涵盖的轻喜剧元素就显得格外重要。

比如，林彧初到大陆时，李唐率先替观众吐槽起了林彧的“彧”是疑难杂字，没人认识，都会念成“或”。丁美兮课后开班赚外快，遭人举报被扣两个月奖金；转头买理财投资又被骗，被逼无奈的她，把情报搜集的间谍技能，全都用在了追讨本金上。

看到这里网友直呼，原来精明的间谍也躲不开P2P爆雷和“双减”。连《今日说法》的官方微博都看不下去了，用《对手》中的情节来举例说明，什么是#投资理财的反面教材#。

《对手》利用环环相扣的喜剧外壳，软化传统谍战作品严肃的表现形式，拉近与年轻观众之间的距离，提升了谍战剧的观赏性。

谍战题材与家庭剧的融合，让《对手》在潜移默化中传达出了一种“反间”的味道。李唐夫妇十几年的大陆生活，没有逃出社会的生存规则，生活的不顺与上司的怀疑，让他们不断处于自我迷失中。最初走上间谍之路，也并非人生价值和理想所向，在平凡温馨的小日子与刀尖舔血的任务间，夫妻二人不断产生动摇的念头。

然而，间谍虽“穷”，却不值得同情。郭京飞和谭卓的演技越好，越说明真实的间谍是多么的狡猾。观众在网上为这对间谍夫妻唏嘘的同时，也没有遗忘他们在执行任务时所做的违法犯罪行为。《对手》通过情节“日常化”地处理，让观众的警惕性更高。

《对手》的故事仍在继续，李唐夫妇与林彧矛盾一触即发，二人将做出何种是非判断？段迎九各方线索中断，后续案件又将如何推进？一起期待国安干警的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