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珞丹:尤珊珊可以成为女性标杆,但没必要
作者| 赵雅静
编辑|丁宇
在冯小刚执导的首部网剧《北辙南辕》中,王珞丹饰演的尤珊珊,被称为“超级英雄式的存在”。剧集一开篇,人物就定型了——大学没毕业就结婚生子,离婚后凭自己的努力成为富豪,仗义疏财,在朋友的困难间游走,自己则毫发无伤。
她是很多女生期待成为的样子,甚至成为了一个“标杆”。但王珞丹并不希望观众被这样的价值观所限制,她认为:尤珊珊有着光鲜背后的困惑和孤独,也有埋藏在有限篇幅中未被展现的细节。
“其实很多人说,要去学她做独立女性,女性可以顶起半边天,我不太喜欢这种口号。我愿意独立,我想要做到的事必须做到。但在家里我也可以被照顾。自己开心最重要,我不觉得一定要树立一个什么标杆,挺累的,没必要。”
“人间清醒”的背后
更多的时候,王珞丹会将《北辙南辕》戏称为“尤珊珊和她的女人们”。
在剧中,除了雷厉风行地工作、社交,尤珊珊大部分时是处理其他角色的感情问题。王珞丹也有面对被台词折磨的时候,比如:她刚把整两页的台词背下来,紧接着又来一场高浓度的对话。每次拍完,她都开玩笑地请求:“求求妹妹们,不要离婚了,不要分手了,这个词是真的背不动了。”
但王珞丹喜欢这个角色。因为“她已经不需要用另外一半去定义自己的存在价值,她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够给予对方什么”。
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冯小刚口述尤珊珊这个角色的感觉。那时,她还没有看到剧本,只知道这是一个“比较仗义”“很飒”的女性。冯小刚找到王珞丹,正是因为符合他想象中尤珊珊的样子。
然而,生活中的王珞丹有着可爱的一面。和导演的第二次见面,因为已有些许的熟络,王珞丹的拘谨放开了一些。冯小刚觉察到她细微之处的笑容,告诉她,“这个笑容放在你身上挺好的,挺孩子气。但是不可以放在尤珊珊身上。”
那时,王珞丹就知道了,“他心目中的尤珊珊是不可能有孩子气的。”
拿到剧本之后,王珞丹明白了这种设定,“她应该是很多女生期待成为的样子”。“她不属于成长型,她没有任何成长的弧度。”作为一部都市女性群像戏,她觉得每个角色都是一种颜色,而尤珊珊的颜色是“给大家一个参考的范本”。
尤珊珊在出场时已经“基本完成了自我的建立”。和其他四位背景各异、但同样身陷情感困局中的女性人物不同,她在群像戏中的主要作用是控场——主导事情的发展,给别人提供建议。这符合角色的属性,“因为她已经是一个人间清醒的人。”
王珞丹认为,饰演尤珊珊面临的最大考验,就是如何避免单一化。这是“非成长类”的角色最应该警惕的陷阱,否则会产生负面效果。
她看到了尤珊珊身上的丰富性和对立性。比如人物身上架空的过去所包含的隐藏信息。
在《北辙南辕》中,因篇幅所限,关于尤珊珊的过往没有过多交代,比如,她在出场时已经失去了双亲,“在这个世界上,她是没有亲人在的。”
前期功课中,王珞丹把“伏笔”都提炼出来,建立起人物行为的合理性,用自己的理解将观众看不到的那些部分补全。“看上去,尤珊珊是一个无坚不摧的女性,实际上,她是这个戏里最孤独的一个。”
拍摄时,王珞丹从自己身上摘取一些属于角色的东西放大,同时剔除一些角色身上没有的东西,从而让其变得完整。
冯小刚导演让她收起日常生活中的笑,是“扼杀一些天性”,但在感情线中,王珞丹赐予了角色“一点天真浪漫的东西”,但也只有一点点,且只在黑哥面前流露。即在情感关系中,尤珊珊卸下自己所有的“伪装”。
这条感情线是后来加入的,原先角色的色彩更为突出,“就是大姐大,通透,拎得清,”突然有一天,冯小刚觉得,这个人物应该有些其他的色彩,于是细微的感情线被加入进来,王珞丹当时觉得“这个人物一下子就活起来了。”
剧情进行到跨年戏份时,尤珊珊在黑哥的工作室,关掉手机,在空间的隔离上脱胎出角色的柔软的一面。
反抗“单一”
生活中,王珞丹也没有遇到过尤珊珊这样的人。但没遇到不代表没有,“就因为她少,她才值得被这样拎出来去讨论。”
她了解到,尤珊珊有其原型存在,她是编剧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编剧陈枰在接受采访时说过,“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事就送我两瓶茅台。我也不喝酒,她就说,你出去请客吃饭不得拿瓶茅台啊?”
《北辙南辕》的同名小说出版时,这位朋友买了100本寄到编剧家里,说送人用。陈枰说:“她是做IT行业的,唯一的爱好就是挣钱,疫情期间困在日本,不到一年炒股挣600万人民币。”
王珞丹因此反思,“我们都是在自己的认知和经历里去对构建对一个人的认同感。”真实首先是合理性的基础,她反问道,“那你期不期待遇到这样的人?”
在《博客天下》的采访中,王珞丹对角色提出问题,又给予了回答。为什么尤珊珊每天要去找刚刚认识的女孩子,想要送她礼物,跟她去吃饭?“就是她孤独。”一个如此强大的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开一个餐厅?“她无外乎就是希望有人能陪她吃个饭。”
这些回答都有相应的细节来佐证。比如尤珊珊家里从不开火,这是在和司梦的聊天中一笔带过的,王珞丹的朋友看完剧后找她探讨,觉得这一笔“埋得特别好”。
“她为什么不开火?因为她不想一个人吃饭,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亲人,就是她的儿子,但已经跟她不亲。”
王珞丹希望在有限的戏份和空间里,将更多的信息传达给观众,“能看到就看到了,没看到就是埋在下面的。”
在她的表演哲学中,“演人物就是演人物关系”。这主要表现在尤珊珊与其他四位女性的关系上。
为什么不用钱来回报帮她捡回钱包的?因为“写字的人是很骄傲的人,用钱是不懂事”。说话方式上也要有细微的差别,因为和冯希认识时间更久,“讲话会更肆无忌惮”,但面对性格要强的戴小雨,“需要留有余地”。
司梦
另一类需要琢磨的戏是“饭局”。王珞丹在每一场饭局中都格外小心,她知道演过了容易聒噪和说教,演薄了又撑不起这些男性为主的局面。
此前,王珞丹对酒和酒桌文化都有些陌生。她原本不碰白酒,但为了接近角色,也会在后来的聚会上说“我也尝尝”。“以前我骨子里很抗拒白酒,现在我觉得我练出来了。”
观察也在其中发生。在戏外的聚会上,朋友或者长辈聊天,王珞丹就负责“听和思考”——一边观察,一边想自己要如何去诠释和处理戏中尤珊珊的状态。
“我不想把她变成一个满场飞的公关的样子,但她是有这个危险在的,所以我会尽量收一点,”王珞丹说:“我也可以撒开了,但那个颜色太单一了。”
演
身处尤珊珊的体内,王珞丹一直在反抗“单一”。在情感关系上,她“苛求,但又有度,”她知道如果再进一步,这段关系就不是她所期待的样子了。她必须保有足够的成熟度,即“完全不需要用某种确定的关系来去界定感情”。
张驰
看似模糊的背后,是确凿的感情,是“真正的灵魂伴侣”。这也是王珞丹喜欢这个角色的原因,也是她觉得尤珊珊区别于其他角色的价值和意义。
毕竟,“她得是一个我们期待能够成为的那种,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样子。”
一个看似已经没有任何困惑的角色,在王珞丹看来,实则困惑很多,只是不在表面。“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她喝了白酒,吃了褪黑素,依旧睡不着觉,她的压力在哪里?”
她觉得自己和尤珊珊一样,不是把苦写在脸上,“哭是没有用的,你见过我哭过吗?我本身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米莱长大了
“那你想活成尤珊珊那个样子吗?”
“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在这个问题上,王珞丹犹豫了。她感慨道:“她的阅历、成长,让她成为了一个特别不矫情的女生。我们什么时候能活得这么通透?这确实挺难的。”
像是自问自答一样,她说:“我现在并不是很确定,因为我做了这个角色的整个前史,我觉得她太难了。”
王珞丹还是跟尤珊珊不一样的。
她形容自己“心大”“倒头就睡”。她曾中断拍戏工作,前往纽约“虚度时光”,上舞蹈课、看画展。她在33岁开始练习滑板,在知乎上告诉网友“有机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幸福的”。工作之外,她玩乐器、滑雪、搭乐高,这些都成为了她生活的其他出口。
不能精准言说的,这些出口或多或少对演戏起到了反哺作用。她原本就会打手碟,在《北辙南辕》中,那份和音乐人们一起演奏的内敛文静的气质,在王珞丹看来,是属于她自己的。
“你说那是角色赋于我的,还是我生活的经历阅历赋于这个角色的,这很难说,特别微妙。”
尤珊珊显然不是那个心大的人,她更多的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在王珞丹看来,这个角色吃了太多不为人知的苦,才有今天的豁达。尤珊珊当然会成为一个“标杆”,但王珞丹并不希望观众被这样的价值观所限制。
“其实很多人说,要去学她做独立女性,女性可以顶起半边天,我不太喜欢这种口号。我愿意独立,我想要做到的事必须做到。但在家里我也可以被照顾。自己开心最重要,我不觉得一定要树立一个什么标杆,挺累的,没必要。”
有人喜欢尤珊珊,渴望有这样的朋友;也有人不喜欢尤珊珊,觉得她的存在太过理想主义,不符合实际。
王珞丹认为都可以理解。无论如何,尤珊珊都是“有血有肉有缺点,爱憎分明有态度”的人。
很多持不同观点的人,都去王珞丹的微博上发表看法。但在众多评论中,王珞丹点赞的一条却是“米莱长大了”。
此前,她从未将《奋斗》中的米莱和《北辙南辕》中的尤珊珊联系起来。在看到这句话时,她格外像是跨越14年,瞬间明白了角色之间的共性——都很勇敢。
米莱和尤珊珊,“一个是为爱勇敢,一个是勇敢地活出自己。”这个气质被延续下来,但“她”却长大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王珞丹的感慨和《北辙南辕》无意间构成了某种呼应,她这样理解这部剧:“其中的人物需要借助爱情、婚姻来完成自我的找寻,最终结果未必完全如自己所愿。我们想要去到的地方和最终到达的地方可能往往是不同的,这也是它的中心主题。”
在演艺生涯中,米莱被王珞丹认为是自己“不可磨灭的一个角色”。如今再被提起,戏里的成长被对应到戏外——她觉得,“我已然不是当年的我了。”
米莱长大了,王珞丹也长大了。
曾经的王珞丹“莽撞、冲动、不顾一切”,如今则“希望尽量保有当年的纯真,努力地学着知世故而不世故”。这是她最大的感慨,“好在我没有改变那么多,你还能看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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