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超女」恳谈会
十年前的《快乐女声》冠军段林希的名字,近期出现在了媒体的报道中,标题是《快女冠军,月薪八千》。接受采访时,她透露,这些年自己做过微商,卖过玉石,如今是一名30岁的北漂打工人,租住在月租3300元的开间里,打车时会勾选特惠快车和快车。
从2004年至今,偶像选拔制造了无数关于梦想和现实的故事,关于超女或快女的故事描绘也从未停止。命运将戏剧化的故事,平均散播在她们每一个人身上,面对名利、欲望和无常,她们在演艺圈经历着不同的沉浮,成为具有代表性的样本观察群体。
《人物》与韩真真、厉娜、唐笑的对话发生在2020年,当时,她们刚刚在一期综艺中经历了所谓的重聚,关于友情、青春的故事再度引发关注。
第五名、第七名和第九名。这是厉娜、韩真真和唐笑在2006届超级女声中的名次。十五年前最夺目的时刻过去后,她们从一条起跑线出发,各自面对着喧闹、纷争、挫败,一路浮沉,走向不同的人生风景。
2021年,厉娜38岁,韩真真38岁,唐笑35岁,人到中年,曾经的那个梦想早已不再闪耀着彩色的光,她们调侃着自己的过气,也在现实的生活中,各自寻找着人生新的锚点。
关于十五年前那个绚烂的时刻,关于这一路经历的挫败与成长,以及如今需要面对的生活,以下,是她们的讲述——
文|三三
编辑|金石
韩真真 那个挥霍青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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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体育出身的,最早我爸爸让我做特警,但我死活都不愿意去,我受不了那种管束,而且要跟别人合住,我是一个特别自我封闭的人,讨厌别人进入到我的空间里。
2006年去参加超女比赛,那时我和尚雯婕比较聊得来,因为我们是一个赛区出来的,两个人都不爱说话,开始的时候票数都最低,两个人老可怜了,在一块聊得就多了。
那时候比赛太不容易了,真的是很累,太累了。其实唱翻唱就行了,但我是全程在创作,边创作边比赛,一个人躲角落厕所写。导演说你能唱点耳熟能详的吗?我说不唱,就这样,特别倔。那时候还是挺有真性情的,一直是做自己。比赛后期,我翻唱了一首《渔人码头》,票数的确涨了,但我就觉得你们还是不喜欢我的音乐。
最后我是第7名,比赛完之后,东跑西跑,乱成一锅粥,生活被安排得很满。当时也不懂职业规划。因为太年轻了。让你演出就去演出,唱歌就对了,反正也有钱拿,没想这么多。钱也不多,几万块钱。但演出一直挺多的,巡演了大概半年,还有商演活动。
但其实那个状态是不对的。那时候是一个黄金时期,应该去做歌,去发行歌曲,但公司只是把艺人身上的价值榨干而已。
2005年、2006年选出来很多优秀的选手,但那时候的娱乐工业体系还不完善,大家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路径培养这些明星。中国没有这种流水线,不像韩国,包括很多的策略也是不对的,就是榨干式的。
对于我们来说,当时也太小了,谁能想到能进到决赛,总决赛,进前十,你想都想不到,意外,也没有准备,大家做完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突然把一个普通的学生,拎出来,就是要当明星了。你的社会地位、资源,就是马上要进入另外一层,很难是你自己去控制。
我那个时期花钱也挺多的,吃喝玩乐。没有存钱的概念,不像有些人会有经济头脑。记得有一回演出,我看到唐笑化的那眼线,就一点点眼线,然后我说你化点这就行了吗?她说,就是演出挣钱,干吗化那么好,浪费,我就觉得,太牛了。
超女时期的韩真真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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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签了EQ唱片。这家公司颠覆了我的认知,艺人去那还要打卡上班,但北京圈里不少演员,有名的录音师、制作人,都是这家公司逼出来的,逼你学这些东西。但我当时只是把音乐部分签给EQ了,我还是天娱的人,大部分都在天娱,他们也没太逼我。
其实,现在想想,那是一个很好的火起来的土壤,但为什么当时没有火起来呢?
一个是那时彩铃很火,公司有很多之前创作的歌都火了,什么《该死的温柔》、《外滩十八号》那种类型,彩铃一上线,大家可愿意买了,但我跟他们谈不拢这方面,我不太想做。
当时年轻,还和他们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我当时交了一个男朋友,有点儿钱的人。公司就让我自己去发行专辑。他们就觉得你要不要看自己掏100万,我心想我干吗掏钱,我又不是盖茨,凭什么?到了送歌那天我直接就不去了,我说有事,我为什么要给你听,当时就这么想。
自己花钱出歌,我又不是带资艺人,我说不出就不出吧,公司就把我砍下来了,砍了就砍了吧。现在想想,如果当时做了发行,起码歌上线了,这个歌大家能听到。
歌没有发,当时我觉得我要去做别的了。我想请我唱歌的人,也不是冲专辑的,我拿吉他照样可以唱,就不管这些,该唱唱,还去做了生意了,实体生意,前男友准备自己开公司了,做娱乐公司。总之每天都吃喝玩乐,整天开个敞篷跑车出去,请朋友吃饭,旅游,天南地北地跑。
我记得我到沈阳东方斯卡拉演出,去之前,我心想你们这二人转的场,我这么一个唱文艺曲子的怎么办呢,我都愁死了。但那老板特别好,没事儿下来喝酒,喝那个闷倒驴,72度还是60多度,喝到第二天怎么上的飞机都不知道了。后来我问我怎么上来的,身边的人就说你别问了,以后给我减肥去,一个人都扛不动你。
那几年,开心也是真开心,玩的时候也没想很多。但后来,前男友的公司亏了很多钱,完了之后就开始怀疑人生了。时间也浪费了,钱也没赚到,人都这样,没有人是不经历就很清醒的,哪有那么扯的。
现在想想,特别后悔。虽然那段日子过得非常滋润,想干嘛干嘛,但那其实是最好的年华,我却什么都没做,应该去做自己的音乐。好在去了EQ,至少还创作了一些作品,也收了一些新曲,起码做了一些事情。
韩真真在EQ时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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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把这些事讲出来了,因为现在我觉得这些一点也不重要。但那时候不是。有一个带着比,大家就都去比,特别在乎榜单,怎么去打榜,第几名第几名。接机有多少个粉丝也比,还有人数过,我差不多几十个还是一百个这种,无聊不无聊,我现在都觉得特别无聊。
我记得有一次巡演,刘力扬有事没去,我替了她。唱完后还得去采访,真的特别特别累,我就说怎么还没采访完,这么多没完了,我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旁边的人就跟我说,那意思就是谁让你上了台。她们可能觉得你莫名其妙就代替上台,完了之后你还在这喊累,好像故意喊给她们听。
比赛之后的那几年,还是会想红。看那个榜,都想要争一个东西出来,争热度吧。后来签了一个公司,说是要给我炒作几个新闻,其实也不是我的本意,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啥,我在做生意,人在海南,但这个事最后适得其反,给了我一个很难收场的局面,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在那之前,我的工作状态还算正常,月月都有几场演出,一场演出2、3万拿到手里,但那之后,商演就少了很多很多。
自己的心态也经历了一个调整的过程。开始可能会很不爽,突然好多身边的人都红了,看似这些人都不可能红你知道吗?我的前经纪人,还有粉丝团里的一个粉丝,包括给我唱伴唱的都火了,莫名其妙全都火了,然后我就会觉得就剩我一个人,怎么这样,太可怕了,把我一个人剩在这了。他们没做这个的都火了,我一个专业做这个的没有。
但是这个也怨我自己,没有认真去出过歌。自从跟EQ闹僵了之后,我就别着没有出过歌,就卡到那。如果我那时候反思过来说,自己好好出歌,哪怕自己出钱,钱投到这上面早就不是这样了,前两天我还说呢,把投生意的钱全投自己身上做歌,没准儿早火了,因为他们推火一首歌太容易了。
太无奈了,也有点后悔。命运这件事你怎么解释。当初我如果选了发歌,正常走,可能现在身份还是一个歌手,而不是尴尬的老超女。但这些事也让我突然觉得,该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06超女比赛时的韩真真和尚雯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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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我结婚了,生小孩是2015年。带小孩的时候,我得抑郁症,喂他们喂到脊椎都变形了,每天都扭的一个位置。生一胎的时候胖,生二胎更加,所以身材成现在这样了。加上我原先学体育,不练就容易发胖。
刚生完小孩还有人找我去演出,坐月子,我说我去不了。我对自己这样的形象特别不满意,对不起观众,对不起我自己。像这种演出,你一旦推得多了,慢慢找你的人就少了。
我还在做音乐,做音乐制作,后来又赶上直播这件事,我也挺感兴趣的,就做一下。有压力是来自于生孩子,生完孩子就变得特别有动力工作挣钱了。
06超女群,我是2017年才加入的。这些年,我跟尚雯婕也没什么联系,因为她是第一你懂吗,她是第一我就不想去主动怎么怎么着,不想这样做,怕人家说我喜欢抱大腿,我就不喜欢,我就觉得是性格问题吧,压根儿就没想过去怎么样。
我也没怎么特意去关注过尚雯婕的动向,只是有一次,我陪我们家老大看《熊出没》,那里边歌我一听,肯定是她唱的,不用说了,因为她的声音太熟悉了。我还跟宝宝说,这个唱歌的人我之前认识,你觉得她唱得好听吗?然后他就用特别不屑的语气说,是吗?但我更喜欢跳舞。特别搞笑。
回看这些年,那么多选秀,那么多被淘下来的人,很多都还沉浸在自我的状态中,还活在自己的设想中,这是不对的。太多人从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觉得要成名,成名是为了干嘛,正常来说,一个人成名的话,是不是应该给别人带去更多的东西,作为一种交换的条件,但很多人只是想到成名那一步,没有想到成名之后她应该做些什么。
前些年,凭借超女这个身份,也有很多县市电视台邀请我,以音乐导师的一个形象出现。我看到了很多比赛时候选手的影子,他们永远不明白自己在干嘛,也不明白自己该干嘛,各种模仿,打死了模仿,我都崩溃了。我觉得我骨子里还是一个特别自我的人,如果是我,我肯定不这样打扮。就算不红,我都觉得做了自己,起码是有个性的,起码要做自己。
但一个人去跟娱乐工业体系抗衡,其实是很难的。雯婕能走到今天,她肯定是做对了什么,才能在名利圈留下来。她是除了歌手之外,还是一个很棒的老板,一个商人,她的某一方面可能比她做歌手这个身份还要成功。
包括李宇春,我真的挺尊重她的,我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偶像,有人说自从有了选秀之后,先有粉丝后成为偶像,其实是不对的,你身上真的有闪光的地方,才是偶像。
而我就是一个典型的挥霍青春的人,如果能再回到之前的比赛,如果知道我们以后要面对的东西,我应该会跟她们说,青春太宝贵了,你们可别再挥霍了。
06超女聚会 图源韩真真微博
厉娜 那个总是在空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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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每天晚上都会做梦的人,双鱼非常爱做梦。但十几年了,比赛的画面我一次都没有梦到过。
其实2006年去参加比赛,我都没有准备。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准备型的选手,当然这个大家也不要学了。
高中毕业以后,我想上浙江省艺校,虽说有了一个计划,但我也没有因为想上浙江省艺校去学这个,学那个,不会。考上艺校后,文化课考试,大家都是提前一个星期、十天就在那儿复习,我在大家复习的时候睡觉。他们就说,娜娜你该起来看一会儿书了,我说明天,明天看,然后到了明天,你该看了,明天明天,我都是第二天考试前一天看。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情而去做过一个充分的准备,不喜欢准备。
比赛中,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觉得自己红了,有一场,节目组带我的人来跟我说,待会你先第一个接受采访,现在全国的媒体都跑到长沙来就想第一个采访你。然后他就问我,你知不知道你红了?我说有红吗?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也不知道。直到就剩下三场吧,在湖南周边有一场活动,等到主持人说接下来有请厉娜上场,我听到底下轰地一下这样子,那个人浪啊,就那一刻,那个画面是比较印象深刻的。但我会对于火这个词就是哦。就是那一下子,后来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
总决赛是住酒店,两人一间,我跟许飞一间。我觉得女生和女生之间,很敏感,很微妙。其实我觉得在娱乐圈不太能真的交到好朋友,不是说一个都没有,大部分是不可能交到非常知心的人,因为没办法,就算我跟你不是同行业的,如果只是一个公司的,我也爱跟你比较。这个是天性,这个你是避免不了的。
其实,现在想想,当年的比赛总体上还是挺快乐的。其实在那个年龄段你做什么都是开心的,有一种青春澎湃的感觉,那个年龄段就算我不去参加比赛也是开心的。不是那个环境造成的,是那个年龄段。
巡演时,就感觉好像经历过一场军训放假了,尤其我又是属于里面最偷懒的学生,其实就是到全国各地吃吃喝喝,很开心啊。还记得去香港巡演的时候特别开心,我还留下待了好几天购物去了。
也没有什么对后来的规划,没有。我现在都不会去想人生。只是看到眼前的事情,我从来不列计划。
就是签约进入公司了,也发了唱片,卖了20万张。那个不是给我信心,只是当成是一种吹牛的东西,别人问你唱片卖了多少钱,无非就是这样而已,就是出去嘚瑟了一下。
有这个成绩,对自己要做的创作有一些期许吗?跟你说真没有,这个行业的变化太大了,公司会因为说你曾经卖了多少张唱片,所以想跟你合作,给你投入多少做唱片吗?不会,公司都是当下,现阶段,你能带来多少。
好像当时只是因为这张唱片卖得很好,公司立马就说可以开始做下一张,但是下一张也是因为各种特殊性的原因,比如领导换了,最后也没有做成。当时真的很气愤,但是也没办法。成长是有代价的。
超女时期的厉娜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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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比赛完到2010年以前,活还挺多,每个月的商演啊,还有一些其他的工作都很稳定。中间也演了一些戏,就是别人找来的,加上你身边那么多朋友都在这个行业,那就接了呗。那天一个粉丝给我做了一个履历表,说我演了20多部戏,其实说出来也不少。但那几年拍的戏我真的都不怎么喜欢,我现在拿出履历表,不愿意去提我拍的那些影视作品,当然也和我自身的状态有关系,那时候胖、消极,给自己很多理由,心情不好吃吧,还有什么能让我开心的呢?食物,就是那样的一种状态。其实,不喜欢的不是那个戏,而是不喜欢自己在戏里的状态。
那些影视剧也没有在一个好的平台播,所以你这样的戏拍了也没有用。每天拍的戏太多了,但是真正在池子里的戏就那几部。我还没进这个池子呢。也没有因为哪部戏就给我带来后续更多戏。
之后的那个阶段就是我人生的低谷期,选秀就是这样的,你粉丝最多的时候在刚刚比完赛的时候。后期,你没有商演了,没有新的唱片出了,很多粉丝流失了。
也会接一些演出,当时不懂,什么也没经历过,你什么都想去看一看,觉得有活就接呗。比如,遇到过结婚请我去唱歌的,但后来发现,很多场合,我是压不住的。
当年我唱的歌不都是慢歌吗,结果,酒吧被我唱得很冷,看着场子从热情变成冷,后面真的是好难唱下去。大家听到你的名字好高兴,你唱完一首歌,第二首还来慢歌,第三首还慢歌,大家一个个那个脸真的是好无聊的样子,我就觉得说,有一点扫了他们的兴。
好,那你既然接了,你就得有所改变,调整,就开始唱一些别人的快歌。快歌你得带他们扭两下吧,你得做做互动吧,我在台上不是属于互动型的歌手,把我累得半死。回去我就告诉自己这活真接不了,也战胜不了那个舞台,真不行。
我记得第一次进酒吧那一天,是在福建,我的一些粉丝也去了,他们哭了,因为无法接受我在酒吧里唱歌,集体都哭了。那一场其实我唱得不错,还唱了一首郑秀文的《出界》,自我感觉良好,但他们无法接受。他们在那儿哭,我还得在台上唱。
那个时候每次上台都觉得,就感觉有人抬着我去上刑场,太辛苦了。后来酒吧这种活就真接不了。
去试镜,被拒绝了多少次我都不想数,经纪人也不会告诉你又被拒绝了,也不会告诉你他递了多少资料,他能告诉你的一定是有所反馈的,我也习惯了。
2015年,我其实就开始弄直播了,因为我得让他们能够看到我,至少能看到那个画面对吧?然后就是从微博转到抖音,用另外一种形式做一个互动而已。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直播都有一点被迫营业的感觉,我不太喜欢直播的这种形式,拼得是一个人尬聊的功力,但是,我知道这个事我得去做。
准备直播的厉娜 图源厉娜工作室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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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属于那种心智不太成熟,心智跟我的年龄不太相符合的人。有一些天性你真的是无法去改变的。碰到像娱乐圈这种鱼龙混杂,我也没有迅速变成一个大人。
我平时会想一些不应该去思考的事情,把很多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就是空想啊,很少会想到重点。也极少会关注别人,哪怕有关注也无非就我的粉丝或者是谁跑过来问,最近看了看谁的新闻了,谁又怎么样,我去搜索一下。我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太不沉浸这个圈子里。
我也不是特别爱好交朋友的人,好多人我看他们拍完戏就跟剧组演员特别好,一起出去吃饭啊,唱K什么的,我从来不参加,拍完我的戏我就走人回房间。我觉得这也不是真正的友谊,所以我不愿意去花这个时间,回去睡觉不好吗?自己发呆做梦不好吗?
2015年的时候,我去做了一个真人秀,录了两天把导演给急的。你没点啊,太平了,你得哭啊,你得大笑,得崩溃,意思就是说你得有这个情绪的起伏。可是我确实是没有啊,他们让我放牛,我就放牛,他们让我放羊,我就放羊,他们让我砍柴,我就砍柴,他们以为我会发火,会发疯,没想到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真的没有情绪,没有到那个点,我为什么要去做那个情绪呢?
我佩服那些人生的每一节点都记得很清楚的人,他们的脑子里存的画面很多,我就很单一的,好像还有自动删除键,它删除了我都不知道。
我就是一个一直靠想象活到现在的人,以前上课40分钟对我来说太漫长了,因为我只要一上课,我的思绪就飘走了,在这几年我终于意识到我的问题就是专注度,非常得差,很难把一个注意力放在一件事情上面,很容易飘。看一个剧我也是边看边想,从来也不会去计算看多长时间,包括我现在跟你说话的时候,我也会飘走,一下我会回来。
我一直能保持他们说的比较少女的状态,也是因为很多事情我没有去想,想的都不是重点的事。有些时候躺在床上想一些无聊的事情想好几个小时。
但我也很怕,就是说你不会一直拥有少女感嘛,所以少女感这三个字对于我而言,是一种压力,我迟早有一天会没有这个,那没有的时候呢?
图源厉娜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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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超女的聚会,是2011年才有。大概群里忽然间聊着天说,我们是不是该聚聚了?大家说好啊好啊,就是这样子就聚起来了。
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去聊什么比赛的事,就闲聊最近忙什么呢?就是跟同学聚会一样的,都不会刻意地说你怎么跑去生小孩了,你怎么不做这个行业了,这都是大家去选择的,自身去选择的。就是不管做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大家都接受就行了。
当年的论坛里,有人说2005年看李宇春,2006年就是厉娜。有一个厉娜效应,大家对我寄予很高很高的期待。很多人会觉得我当初在那样的一个起跑点上,在那个时间点我走在前面,他们会觉得怎么可能会赶得上我,可是这十几年你再看现在这个世界,他们可能走到我前面很多了,这个的确是我要反省的部分,我也会去想,你自己的人生价值在哪儿?
所以现在我真的是很享受工作,因为今天有工作,我前一晚会开心激动得睡不着,失眠。昨天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反反复复无法睡着。
我还在出新歌,也会问自己喜欢唱歌吗?其实是喜欢的,但是对唱歌这个事情,我也一直都在逃避,因为没有被肯定。所以,很多时候,我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显得漠不关心一样,就是有这种感觉。
对于谭维维、尚雯婕她们,我其实也没有羡慕的感觉,这是她们应有的一个状态,她们本来就唱得好,这是实力。在这个行业里,还是实力最重要。
当年的PK,尚雯婕选择了厉娜
唐笑 那个从不忌讳谈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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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参加《超级女声》,我们系主任到今天都没有原谅我。他可能觉得是等了很多年,总算找到了一个又会唱又会跳的,很适合音乐剧,包括我的声线,舞蹈的范儿什么的,我本来大三要去跟美国的一所音乐学院做交换生,结果在大二就参加《超级女声》了。上海音乐学院是非常古典学派,大众娱乐的这种选秀,跟整个学院气质格格不入,当时,学校对于我参加《超级女声》这件事,反对声音是很大的。
我要去参加这个比赛,当时也是想赚点钱。记得那时候我们出去帮人编个舞,演个出,大概就是800块钱,然后我听人说有一个女孩只是05届超女杭州唱区的50强,演出就要8000元一场,当时我就想,她为什么比我贵10倍,为什么她比我赚得多,而我唱得比她还好?然后我马上就报名了。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参加比赛,我们从小接受的是脚踏实地这样的教育理念,但是后来我发现,我是一个骨子里有赌性的人,找对那个时机,在年轻的时候去all in,搏一把,也不怕从头再来。因为,如果错过了那个节点,你再脚踏实地可能也起不来了。
这一点可能跟我来自单亲家庭有关,从小就没有安全感,我需要靠钱来有安全感。
从小爸爸妈妈虽然离婚了,他们都对我很好,但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有一次,我要学费的时候,我爸爸和他当时的太太就为这个事情吵了一架。感觉我像是包袱一样的。这件事情让我知道之后,那一刻我就觉得说,我不要去做让别人为难的人,所以就从大二开始,我就再也没有用过家里的钱。我为什么想要从800元一场变成8000元一场,就是因为我觉得那演两场学费就够了,我干吗要去演10场呢?
后来,在我的同学里面,比较真实的是,我因为抓住了那个时机,走了选秀这条路,收入和生活还是要好一些。我其实不是一个艺术家的性格,不是一个文艺女青年,我是一个很务实的人,没有那么梦想派。
我就是一个不忌讳谈钱的人。很多人是开不了口的,比如厉娜,她可能就开不了口,但我不会。
我最终的名次是第9名,是因为粉丝数量少淘汰的。但我的商演走得很好,一个是我自己很愿意走商演,我对发专辑、排行榜什么的好像不是那么在意,我就是实打实的要赚到钱,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子。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的粉丝大多都是年纪大一点的男性。还记得第一次来北京给我接机的粉丝,是一个30多岁的很斯文的男性,拿了一束花,有点不好意思。当时其他人的粉丝会在路过我的时候说,我老公特别喜欢你。
天娱也分析过,比较年轻的粉丝一般没有什么决策能力,而喜欢我的都是一些决策层的领导和厂矿老板们,所以我的商演订单就很多,毕竟性价比高,因为第9名,又能唱又能跳,裙子穿得还短,广受厂矿老板的欢迎。
当时有一个老板签了我30场商演,有一场去上台穿了一条长裤,他就生气了,说为什么唐笑今天穿了长裤?后来我就和工作人员说你转告老板,我的商演价格和裙子长短是成正比的,你把价格加一点,立马小短裙就穿上了(笑)。
现在想想,那就是一场改变我们所有人命运的比赛,参加和不参加是不一样的,完全是改变了生命轨迹的一场战役。
超女时期的唐笑 图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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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性格太真实,所以我不太适合做公众人物。
我不是团队眼中那个听话的艺人,总会有各种想法,如果团队的想法和判断还不如我的话,就没有办法做到顺从。因为你也看到我的人生是很务实的,不喜欢去做没有意义和浪费时间的事,所以我不适合进经纪公司,那种我要穿什么衣服,要说什么话,都有人在旁边指导你的时候,我会很不舒服,狮子座可能还是挺自我的吧。
所以做艺人的那段时光,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很快乐,幸福感很低,赚到钱但不是很快乐。当时也是年少轻狂,出了一些负面,很多事并非像网上所说的那样,但我的商业的确受了影响,收入也开始下降。
减少商业演出之后,我开始做做主持,做一些湖南台的节目,但是也没有做很好,因为我也不是专业主持人出身。
到了2014年,有一个香港的公司,就是后来邓紫棋的公司,签了我,他们觉得我是一个现场型的歌手,想把我打造出来。
我记得我当时就跟湖南台台长说,我要去香港当天后了,我要走了,他说你别被人骗了,我说我来跟你打个招呼,你要请我吃饭可能要快一点,以后红了真的没时间理你(笑),之后跟所有人挨个告别,都是这种调子很高地去告别,再见,我去香港当天后了。
我去了香港,先是半年的培训,都是美国调来的团队,对我闭门式培训。录制专辑,舞蹈培训,整个制作周期半年,好不容易开了发布会,结果刚参加完发布会,老板去世了。然后我就灰溜溜地回来了。台长说你不是去当天后了吗?我也蛮尴尬的。
那段低谷期的状态就是,半年都在公司做专辑,也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都是靠之前的积蓄在过日子。之前从《超级女声》开始,我收入一直还可以,但后来一路慢慢往下走,签完香港公司几乎是零收入,开完发布会以为要往上走,结果跌到谷底,我得给自己想出路。
后来,我就想,算了,回归家庭吧,炒炒股票,投资开米粉店,做了各种各样的投资,有很多创业的失败案例,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好在我已经有几套房子了,后来嫁的老公身家也不错,当然,对比他,我也没有差很远,婚姻这件事情真的就是,只有势均力敌,才能共同走下去。
我现在的生活还不错,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现在回头看,我觉得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我是在鼎盛的时期,即使碰到了现在的先生,可能也不会那么珍惜吧。我们彼此现在都很珍惜对方,都觉得来之不易,我现在直播到哪儿,都是带着全家人,人家说你们这家费用够高的,我说我自出费用,但是也要跟着。
我和我老公就是一天也不想和孩子分开,因为我觉得就是说,不管事业多么优秀,如果失去了家庭,没有家人的话,我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大学我赚了钱就要给家里人买东西,如果没有家里人来分享这份成果的话,挣再多的钱也不开心。
唐笑和孩子在一起 图源唐笑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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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自己的这些音乐上的追求,当时是觉得甘心的吗?当时略有不甘心,现在特别甘心。我有音乐天赋,却没有那么痴迷。
有一段时间,《中国好声音》疯狂地来找我们这种过气的超女、快男,希望我们去参加,能在台上说出自己的故事。当时的《中国好声音》,一般歌手开口说故事就是我离开音乐会死,即使过得很贫穷,也不能放弃我的音乐。但我不是这样的人。
他们问我你愿不愿意参加,我就特别认真地想了一下,我离开音乐会死吗?离开音乐,我真的不会死,没有音乐我也不会过得很贫穷。然后他们就说,你这么说是不行的,我说我如果去参加《中国好声音》,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想尝一下当一线的滋味。然后导演再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再也没有理过我,所以你知道我可能不太适合做艺人。
我现在做直播反馈很好,因为都讲真话。大家说你是不是整容了,我说拜托,我30多岁生了两个孩子了,缝缝补补一下怎么了。可能网友现在还蛮喜欢这种真实的表述。双眼皮没剌好是医生没找对,完了我说别一天到晚在这问我是不是整容了,是的,不用问了。
做直播是从2019年开始的,很简单,就是赚钱。当时很多明星开播,所以给了一波明星的流量红利,赶紧抢一席之地对吧。老超女也算明星,先占一个账号再说,因为明星账号权重真的比普通达人要好。我还算是挤进了这一批里边。
我做直播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感受,这个事情突然让我找回了自己的社会价值,特别是去助农的时候,我们帮助残疾人、农民卖东西,带完货走的时候,他们都把东西塞到车上来感谢我们,当时我就觉得被人需要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在社会上还真的需要寻求一点存在感。
以前《超级女声》的时期,你有的是商业价值。后来隐退之后,娱乐圈很现实,你低谷的那几年,给曾经的化妆师发信息他都不见得理你,因为你没有红。
娱乐圈就是这样,你当红的时候,笑姐怎么怎么样的。当你不红也没有什么活派给人家的时候,我说你能帮我带一个人当化妆助理吗,不好意思,我现在都是带TFBOYS,根本没有时间,每当面对这种很现实的人和事情的时候,我觉得都很激励我,我说没关系,只要我再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回来。
直播之后,各种曾经不理我的人又开始找我,你能帮我带一下货吗?你能帮我怎么着一下吗?真的是很现实,如果你是有能力的人,你一点不害怕这种现实,我当时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回来的。还有一些曾经得罪我的人,他又回来求我,这样的人找我也帮。这个世界上永远是多一个善缘比多一个恶缘好。
我的性格其实蛮招黑的,可能容易招女孩嫉妒吧。高调,说话又不太忌讳,想说什么说什么,所以喜欢我的人很喜欢我,讨厌我的人也会很讨厌我。
如果说名利场它是一个森林,你问我像是什么动物?因为我是属虎的狮子座,应该就是狮虎兽吧,这么说也很招黑,但心气就是要称大王的,是要做主的。野心还是得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唐笑直播卖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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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参加比赛的时候,我跟Reborn、厉娜的关系还不错。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人与人的距离一旦太近,缘分势必早尽,包括许飞和厉娜,我和Reborn有一段时间关系也不好,因为太近了,大家是同行又是冤家,同一个公司,同一块资源,同一块肉,再加上在这种娱乐公司,助理、经纪人再传个话,就很容易有矛盾,有隔阂。我在我们这一届算是和事佬吧,因为我早就不在一个池子跟她们抢肉,我反倒可能会跳出来。
去年尚雯婕录《王牌对王牌》的时候,搞了个06超女重聚,我们去了,许飞问尚雯婕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跟大家联系,闹得不太愉快,其实我心里还蛮难过的。我跟尚雯婕、厉娜、许飞也都分别聊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只是因为大家不同的成长环境、经历,而且她们都是艺术家的性格,比较有个性,不像我是俗人一个,反倒很多问题可能在我这看得更简单一些。我也会跟许飞她们说,你们要像我20岁就过气了,可能就不会这么的执着。
其实雯婕和大家的距离,是源自于她很早就跟天娱解约了。我们的和约都在天娱的时候,她就已经去华谊了。华谊和天娱之间的关系又很微妙,华谊上一届撬了个张靓颖,第二届又把冠军给撬走了,两个公司之间是非常对立的,所以雯婕和我们的距离来自于公司与公司之间的一种微妙的竞争。当年我们也不敢跟她走太近,所以我们很难说10强再同时出现。
抛开这些层面,关于人,我跟尚雯婕在一个房间住过几天,她真的是艺术家的性格。有一次回房间,我说雯婕我回来了,她就不理我,我就嗯?这么拽?我就开始弄自己的,也没跟她说话。但过了很久,她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懂吧,她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所以我们有时候聚会的时候大家聊到她,说什么活动碰到了她,连招呼都不打,我说不不不,她可能真的是没看见。她高度近视,又经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大家不要去说怎么样,不至于的。
有一次去录《声入人心》,我就跟尚雯婕迎面走过,我还打了个招呼她也没理我,算了,我就默默地把手放下,但这个很多时候是误会。当然,不了解的就会生气,但你站在她的角度想,她可能真的是没看见,你想我都跟她在一个房间待了快1个小时,她还说我吓到她了,问我什么时候进来的,这个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其实你说我们这届有什么呀,谁是真的坏人吗?我们真正走上社会,都碰到过真正的坏人,我们10多岁就在一块是吧。后来聚会的时候,看到她们真的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每一双眼睛都是见证彼此年轻时的眼睛,每次聚会对于我来说都是一场青春的纪念日,真的要好好珍惜。
其实,我也会羡慕维维、雯婕,她们在音乐这条路上走得那么远,但是羡慕却不嫉妒,因为我也得到了我很想要的生活,每个人的追求不同,真的。你在哪儿执着,就在哪儿开花,我本来也没在艺术造诣上多执着,我也没有付出多少,我不会去在意,我是一个太务实的人。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参加比赛的时候大家是什么样子,我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如果再回到那一年,我最想做的就是把她们每个人的头抱着看清楚,我们是见证彼此青春的,我想认真地看清楚那一张张脸,因为那是我们最年轻,最闪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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