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脱发焦虑里的年轻人,能靠植发改变人生吗?
作者丨殷万妮
编辑丨孤鸽
脱发和发际线后移,成了最让当代年轻人头疼的问题之一。
前段时间,一段《创造营2021》学员韩佩泉摘下假发露出真实发际线的视频走红,有网友留言说:戴上王力宏,拿下谢广坤。
去年,大热剧《隐秘的角落》中引起广泛讨论度的,除了剧集本身的精良制作,还有便是饰演张东升的秦昊在剧中的秃头造型。
也有年轻演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谈到了发际线焦虑:拍古装剧时,因为要长时间佩戴头套,自己的发际线有升高的迹象。
很多年轻人们不止步于焦虑。在尝试生发水、生发梳、食补、吃维生素等种种方法后,他们选择了最有可能见效同时风险最大的方法——植发手术。
数据显示,从2016年到2020年,我国植发行业的市场规模从57亿元跃升至192.2亿元。90后已成为植发消费的主流,在目前的植发群体中,20至30岁的年轻人占据了57.4%。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走进植发机构,他们无一不期待做完植发手术后自己样貌变化的样子。
但植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次经历?博客天下采访了四位男生,他们当中有人终于有了和真实年龄匹配的发际线高度,有人因此而改变对医美整形的看法,也有人踏上了曲折的维权之路、悔不当初......
植发背后,酝酿着微妙又复杂的生活情绪。
我植发后,十几个男同事也跟着去做了
王凡
某互联网大厂员工
29岁
我脱发是从2015年开始的,很大程度上是工作压力导致的。
因为我主要负责海外市场业务,一年时间里一大半都在国外,倒时差影响睡眠不说,还要经常加班,晚上两三点睡成了日常,再加上总吃辛辣油腻的食物,脱发脱得厉害。
我的头顶部位脱发最严重,头发稀疏,已经到了低头可见头皮的程度,两侧发际线也明显后移,发际线呈M型。
最严重的那两年,还闹了不少笑话。有时候,我跟我直属领导一起会客,因为我的发型显老,经常会被误以为是我领导的领导。
还有一次,我出席一个航空公司的会议,旁边的人问我年龄,我回答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对方说我看着一点不像三十多的人。
其实当时我24岁,但对方以为我36岁,数字加了一轮。
视觉中国
我尝试过各种补救方法,单是洗发液、护发素、生发水就试了个百十来种,但几乎没什么效果。去年双十一赶上机构打折,我跑去广州做了植发手术,周末休养了两天,周一就去上班了。
同事们听说了之后,都跑到我的工位来看我。我恢复的效果超乎我意料,三个月过去,M型发际线变成了平整的发际线,头顶的头发也浓密多了。
同部门有几个男同事,看到对比之后,也去了这家机构做植发,单是我知道的,前前后后得有十几个公司同事去做了。
现在,我把微信头像换成了白底的一寸照,替换了之前自己的照片,人精神了很多。
但我也不敢大意。我从机构买了6000多元的套餐,包括头皮清洗、营养液等后期保养项目。为了调整作息,我晚上十一点之前会去睡觉。
虽然护住了发际线,但是在中年之前,我得开始保养头发,等到脱发时再护理就晚了。
出于预防,我先去植了发
刘旭
银行员工
29岁
发际线焦虑伴随着我大概十年了。焦虑归焦虑,但我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有像网友安利的那样去买生姜洗发水、养生梳子等基本操作。
闲下来的时候,我也会在百度和知乎上查看,有一种说法是“最好不要留长发,因为毛囊生发时需要消耗一定的营养”,不管信息真假,我照做了。
我的发量其实不少,只是发际线右侧偏高,属于遗传性脱发。我怕现在不下手,等到大面积脱发那天,再手术难度会增大。
视觉中国
因为,手术一般是把后枕部毛囊移植到头发脱落严重部位,虽然我后脑勺头发足够多,但我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变少。最终,我还是决定去植发。
其实早在2015年左右,我就动过植发的念头。因为不放心植发机构,我在搜索引擎里搜索“北京权威毛发移植”几个字,锁定了一位主任医师,记住了她就职的公立医院。
但是直到2018年,我才下决心去做。当时我心还挺大的,因为信任医生,签手术合同的时候,连细则都没看过。
为了修补右侧发际线,我种植了2000个单位的毛囊,价格在两万左右。这是我在那一年消费单价最高的一笔订单了,平常我买一双AJ鞋,单价也不过在三千块左右。
手术很顺利。已经过去三年了,发际线修补得很好。我记得医生跟我说,现在不仅做植发的多,也有来植胡子的顾客,我听着还觉得挺新奇的。
术前术后,我一直都留着圆寸的发型,我不排除未来还会再做植发项目,脱哪补哪。现在年龄往三十走了,我也不焦虑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随它去吧。
打了官司才知道,毛囊存活率无法鉴定
付洲
自由职业
30岁
我因植发手术后效果不好上过新闻,有条微博热搜“植发仍头秃男子状告植发机构败诉”,说的就是我。
我是2019年11月去广州的倍生植发机构做的手术,原本计划从后脑勺取毛囊3500个单位,结果手术当天,医生又临时改了方案:在原有基础上增加到4500个单位。
我带的两万块现金不够,又用支付宝付了剩下的四千多元。
钱是小事,重要的是,植发了10个月之后,头顶的发量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头发还是少到能看到头皮。我联系了机构,机构让我去做毛囊检测,拍照片记录情况。
植发机构在不同灯光下拍摄的术前(左)术后(右)对比图。受访者供图
然而,走完流程之后,对方直接说手术是成功的。我一气之下,把倍生告上了法庭。
法院开庭日期是2020年12月3日,对方请了律师,而我没有。在我印象里,法庭上坐着一个旁听的人,他是倍生用来做广告宣传时充当案例的人。
第一次开庭,以我申请司法鉴定,鉴定毛囊存活率结束。一个多月之后,我收到法院的判决书,因随机抽取的鉴定机构无法鉴定毛囊存活率导致证据不足,我败诉了。
后来,我又咨询了律师,了解到这种情况不是个例,医美整形事故当事人因第三方机构无法鉴定而败诉的案例也有很多。
我开始在知乎、豆瓣、微博等各平台分享自己的植发经历,劝有植发想法的网友慎重考虑。
但没想到,我的帖子被举报、删除,系统提示“被相关权利人投诉,侵犯名誉权”。没办法,我只能把一些像收据之类的凭证打码,如果文字发不出去,我就根据客服的反馈重新修改再发送。
更过分的是,我陆续接到广州派出所和我老家的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说我被投诉,警察告诫我注意在网上的言论,我跟警察说我说的都是有依据的,不是造谣,这一档子事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我的发量依旧很少。为了让发量看起来多一点,我买了密发纤维,出门时先喷上它,再用发胶固定,这样至少不会看见头皮。
各种偏方我也试过,但都没什么效果。我从电商平台下单了一款处方药度他雄胺,据说可以缓解脱发,但是听说副作用也很大,会影响男性功能。
事到如今,我没有其他办法,后脑勺被取过毛囊后很难再重新做植发手术,头顶和前额的生发效果又不好,剃光头又会露出术后疤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别人只是补发际线,我前额就没长过发
万成成
博士
29岁
躺在手术台上时,我没有半点紧张,只是期待我手术后变年轻、变好看的样子。
我的发际线比较高,为了隐藏M型发际线,我一直留有刘海儿的发型。我还不到三十岁,但头型看起来却像四、五十岁,这让我一直很头疼。
真正动了植发念头,是因为一个正在往网红方向转型的小师弟植发成功了,我跟他聊过之后,也想试试。
去机构做咨询和毛囊检测时,是我一个人去的。毛囊检测就是用一个类似于显微镜的一个摄像头对着毛囊,然后不断地放大,放大之后观察这一个区域的毛囊状况怎么样。
我的情况是前额没有毛囊,在前额植发就相当于要在一片荒原上种植。
我当场就付了植发费用,机构开出两万七的价格,我讲了价,最后敲定两万块。我仔细看了合同,检查有没有涉及隐形二次消费的条款,没发现什么问题,才签了合同。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早上,手术进行了五个多小时,因为打了麻药,上午我睡着了。下午,我醒来后听见植发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是医生用类似注射器一样的工具扎进头皮的声音。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结束之后,额头有点肿,一阵阵痛感袭来。
慢慢地,头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开始结痂,有些痒,这种又痛又痒的滋味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只能喷点药去缓解。
过了一两个月,发际线部位正常进入脱落期,再之后就一点点长出小绒毛,那段时间,我也去机构做了两次护理和按摩。
术后的大半年时间里,头发都长得很好,但我植发部位没有明显的知觉,整个就是麻木的状态,我有些焦虑,后来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状态。
不过,我原本没有毛囊炎,现在偶尔会发病。一不注意饮食或者休息不好的话,后脑勺就会有一两处长出小囊肿,只能备好药膏。
现在M型发际线没有了,但是比照其他人,我的发际线还是相对高一点。去年年底,我给头发做了锡纸烫,还是留着有刘海的发型。
视觉中国
假期回去,导师看到我,说我看着年轻了。他没看出来我动过头发,以为是刮了胡子导致的变化,听说来由后才反应过来。
一般人都不愿意提及自己植发的经历,但我还挺愿意分享的。头发有变化了之后,我就开始拍自拍,给亲朋好友们秀一秀。
我一直记得1月4日做植发手术这一天,我毫不夸张地把它看作改变我人生旅程的开始。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王凡、刘旭、付洲、万成成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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