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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吐槽大会》写段子

2021年3月30日 文/ 谢梦遥 编辑/ 槐杨

《吐槽大会》已经进行了5季。同类节目在美国是作为特辑出现的,一年只有一期,但中国的综艺从业者将它变成周播,一个每逢播出必定在全网引发讨论热潮的现象级节目。

像美版《吐槽大会》生产流程一样,嘉宾的表演是有剧本的,幕后需要大量的脱口秀编剧。在第五季《吐槽大会》,笑果投入三四十名编剧,分成9个组,为嘉宾服务。这是一套逐渐严谨的方法论。每期嘉宾确定后,编剧与他们见面做前采,写出稿后开全体的读稿会。所有编剧参与其中,帮忙给出反馈与修改。稿件确定后,再与嘉宾逐句对稿,演示如何用合适的节奏、语气、动作呈现,并纳入对方意见。

小罗正是笑果的编剧团队的一员。脱口秀领域不像一般编剧行业,没有科班出身,笑果编剧们入行前工作多种多样,有银行前台、保险销售员、翻译,而小罗曾经是一名快递员。他与大多数人路径不同,他们首先是脱口秀演员,然后才变成了编剧。小罗也说过脱口秀,但那是成为编剧之后的事情了。相对热衷于去开放麦试段子的同事,他很少登台,总共积累下来的段子时间也不过十五分钟。

他是从段子手变为编剧的。从2012年开始,作为业余爱好,他以小罗和他自己的网名,勤奋地在微博写段子,给喜剧节目投稿。到2017年,他竞聘笑果成功。从第二季《吐槽大会》开始,他至今写了四季节目。

与嘉宾对稿是一个撕扯的过程,他们会有各种各样的顾虑,不愿自曝短处、旧事重提,不愿对他人开火,理解不了编剧设计的笑点......团队也会提出各式意见,原本答应的事情也可能突然反悔。编剧往往是弱势的存在,用小罗的话,素人面对明星,都是一样胆怯的。他自认为从来就是一个缺少自信、内向的人。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总是那个躲在角落的人。而这一点,在他的网名也能得到体现。

网名受启发于他的偶像罗永浩。老罗的公司叫老罗和他的朋友们,小罗感觉做快递员的自己是孤独的,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在路上风里来雨里去,所以就叫小罗和他自己。但现在,小罗不再只是和他自己了,他在编剧团队之中,大家经常在一起。同事们常常提到的罗哥,并不是罗永浩。在幕后工作,他找到了快乐与成就感。不久前,老罗微博关注他,并与他互动。小罗与老罗顺利会师。

小罗与《人物》分享了他自己的故事以及给《吐槽大会》写段子的经历。以下为他的自述:

文 |谢梦遥

编辑 |槐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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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流程是这样开始的:我们收到发稿单,这场会有哪个嘉宾,可能也有几个还没有定下来,我们会知道我写哪个。包括主持人在内,嘉宾都是有编剧的。导演组在网上查查这个嘉宾的故事,整理成不同的版块,制作成资料,发给我们。文件可能有十几页。不需要那么细节,如果这个事我觉得能写,我再去查一下。哪有助理啊,我们怎么可能会有助理。

然后是前采,一般两个小时,面对面告诉嘉宾,我们这个节目是干嘛的,他来了需要干啥,别人会怎么说他,他想怎么样说别人。前采回来,我们就写稿。有时候就给你一天时间写。再往后就是读稿会,在一个特别大的办公室里边进行,大家坐成一圈,九个组的编剧、导演都在,人特别多,按照《吐槽大会》的流程,由每个编剧组派一个编剧来读自己嘉宾的稿子。读稿会之后,稿子改发给嘉宾看,见面对稿再具体聊。

我们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有期主咖,前采完了,都已经过了一次读稿会了,结果她出了丑闻,不能再来了。李若彤是临时来救场的,变成主咖。本来那一整期都没有我的事,我想还好不是我写那位主咖,不然完了,结果当天晚上就告诉让我来写李若彤。

《吐槽大会》写到第五季,越来越难写了。我们写到后来,每一组编剧都想让自己的嘉宾被淘汰,因为太难写了。

写了那么多以后,一些传统的抛梗方式大家看多了,就有点老套。比如有一种手法,一个段子串三四个人,你似乎在讲这个人,实际指向另一个人,用得少一些了。读稿会的时候,大家会说这种以前已经用过了,观众也会猜到。我们反而会推崇一些特别奇怪、特别不预期违背的段子。比如王建国吐槽杨超越,别看她年纪轻轻,就已经这么年轻了,就属于没有反转,很讲理的,但好像又反转了那个反转的那种感觉。

每期会选一些好稿奖,给奖金奖励。如果稿子呈现的文本非常好,哪怕嘉宾没表现好,也会给好稿奖。像蒙淇淇那篇,在读稿会上特别棒,但在节目上说出来很垮,也给了好稿奖。

很多观众会觉得这些稿子都是嘉宾自己写的,或者他们有时候说,像许知远的稿子,笑果的编剧写不出来。看到这话,我有点生气,本来就是我们写出来的,为啥我们写不出来。你说我写不出这样的稿子OK,但是你直接说笑果的编剧写不出这些稿子,我就有点不得劲儿了,但我们也不会专门去解释。

海源说过,有时候,编剧要承受一些这样的误会。编剧的工作是团队的工作,除了主要负责的责编,还有其他人,以及读稿会上的重要修改。好的时候我们不吹捧谁,不好的时候我们也不责怪谁。

读稿会挺欢乐的,但是压力也很大,有时候你读完稿子没有人笑,那肯定就是不行,得改,大家就一起帮忙想。甚至有可能第一次读完,得重新写一篇。我觉得挺好一点是,你写不好,大家也不会批评你,因为他们理解。你今天写不好,大家一起想,想个方向,下次再写,写不出来,大家再一起在读稿会上再帮你想。

我们之前聊许知远那期稿子的时候,卡在那儿了,说鲁迅在桌子上刻字,没刻完就走了。大家就在想,鲁迅要刻什么字,比方说刻了一个早,刻了一段话什么之类的,脏字肯定是播不了的。我突然想,那就别刻字了,鲁迅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脏话,另一句也是脏话。

一篇稿子,一般是一千到一千二百字,大概会有10到12个段子。每一条都会有创作人的归属。后期统稿时,统筹会发整个台本,谁的段子就在后面署上谁的名字。稿费是按段子来计的。在读稿会上,谁想出来的这个点,或者是谁抛出来这个梗,当场我们也会记下来。如果是一个人想的,就标他的,如果是他在我的基础上续了一下,我的跟他的都标上。非常严谨,我们最多一个梗标上了五个人的名字。

有些稿子大家可能是笑的,但也不行,不适合这个嘉宾的气质,我们可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人能用,给不了就放弃了。比如易立竞与马思纯battle的最先那个版本更狠,读稿会上大家就觉得对一个小姑娘,她还是长辈,这么狠的话有点不太合适,后来就改。

读稿会时间特别长,从下午2点能干到凌晨3、4点。大家都想不动了,中间会休个十五二十分钟。有些梗,聊着聊着就出来了,有些实在想不出来了,时间不够,就先放在这儿,回去继续想。

下了班,我们经常一起吃夜宵,我去年都胖了20斤。我上过很多地方的班,从来没有一个地方的同事让我特别喜欢的,就觉得笑果这帮人真的很厉害,我本身就是他们的粉丝。我之前跟海源讲,挣到多少钱,我就回家开小卖部,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们这些人。海源笑说,那你应该快点辞职,不然待得越久,你越舍不得。

上一季《吐槽大会》最后一期读稿会结束 图源@笑果工厂微博

2

这个行业吧,很多人误打误撞进来。感觉我们这帮人就跟水泊梁山一样,在外面可能啥也不是,或者活得不太好,但是我们一起来到了笑果,来创造一个水泊梁山,大家好像都还不错了。

我的性格比较内向。读自考时,我的存在感有多低,班与班之间打篮球赛,我一上场,被我们自己人给断掉了。裁判提醒他,你这个傻子,那个是你们自己班的。因为我很少在别人面前说话,都是躲在角落里边,就跟自己宿舍的熟一些。

我是一个比较容易妥协的人。做快递员时,有一次,我要送到一栋楼的24层,但是那天电梯坏了。我给那人打电话,说要不改天给你送吧,他说你都到下面了,你就给我送一下子。我说你不着急,我也不着急,你往下走,我往上走吧。结果他也没往下走,他就走了一层楼。回去给同事聊,他们就说你是个傻子。我倒是觉得有意思,很难遇到这样的事儿,没有人去尝试过。

中关村的那些快递员挣很多。但像我在居民区,可大了一个居民区,跑死都没有他们一栋楼挣得多。那会儿我没有太大的压力,也不是奔着非得挣多少钱。那个工作有时候下午送个三五件就下班了,我就觉得挺好玩的。

我在老家做过半年的辅警,抓过一个逃犯。但其实整段故事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整天在火车站那一个地方,每天就是查身份证,每天反复地问不同的人看身份证,太无聊了。抓逃犯也没有听上去这么刺激,就是我拿身份证过来一扫,上面显示出逃犯,我就说你跟我过来一下,就抓住了。可能是诈骗或者是什么,反正是很小的罪。他可能也是懵的。

后来我辞职,给一个蛋糕店送蛋糕,至少可以骑电动车在外面溜达。我挺享受送货的,因为你遇到的人是不确定的,你去到的地方也是不确定的。

我早期微博记录每天送快递的生活,完全没有文学性,就是日常的生活。后来发现东东枪老写小段子,我也可以试着模仿,开始慢慢地写了。才两三百粉丝时,第一个被转起来的段子转了有一千多。有一个人抄了我的段子去@了罗永浩,老罗转了出来。我去那儿评论,说罗老师,这个是我写的,还把原文链接放上去。没有人回我。当时就有一种酒香也怕巷子深的感觉。

那时候已经有一些人拉群了,很多段子手都在里边。但是我不是特别喜欢那种抱团的,有的人写得那么烂,还让人转,我就不转,所以我跟他们关系也不太好。但是我还是坚持自己写,一直没有人看、没有人转,每天还这么折腾,自己写。

2015年那会儿,我给《今晚80后脱口秀》投稿,慢慢接触到笑果这些人。我投稿投了一个月,才开始中第一条。每次在电视上看哪条播出来,就跟开奖似的,就一直在等待着。那时我在桂林工作,工资特别低,一个月能拿一千七到两千二,稿费已经快超过我的工资了。

很早之前,笑果的这帮人叫我来过,我没有来,觉得持续输出的能力不够,在外边投投稿就可以。直到2017年看到笑果招聘,就投简历了。那会儿我给《80后》投稿已经投了一年多。从北京坐着火车过来面了个试,他们看到我这个ID还挺熟的,十分钟就说完了。

刚来笑果一个月,我基本上没有去过公司,我说他们能给我钱吗,很疑惑,啥也没干我就感觉。怕他们一下就不要我了。我特别想干点啥,哪怕你让我去公司打个字啊之类的。

一开始录《脱口秀大会》,一个编剧带着我写主持人张绍刚的稿子,单个的段子我就写给他看行不行。第二季《吐槽大会》,就由我直接负责张老师了。刚开始稿子很容易写错方向。写了好几天的稿子,你感觉好像还可以,读稿会读完,发现70%用不了,耽误大家很多时间来帮你想本来应该你写的稿子,会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我是挺敏感的一个人,那会儿经常哭,开完会打车回家的时候在车上哭,回到家之后也哭,挫败感非常强。

张老师对我特别好,我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跟张老师对稿,他说,哇,小罗你写的这个广告串词太好了,那些赞助商应该跪下来舔你的脚。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是吗,我好像还行。

第四季我才开始给其他嘉宾写。其实我是怕写嘉宾,不知道怎么样。我们老板叶烽说,谁都可以写张老师,你就别写了,我已经看够了。

小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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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稿的时候我是快乐的,不快乐的地方在于后面要改稿。对于明星来说,让提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他们有所忌讳,就连爱情、绯闻、正常的感情,很多人都不爱提了。

前采会有很多人参加。我们这边有导演、编剧一堆人,对方也是一堆人,经纪人、各种部门的人在一起。只有跟罗翔老师前采的时候基本上是他一个人。他想啥就能聊啥。人越少越舒服,跟明星聊到一个什么东西,他觉得没问题,但是他还会看一下旁边的人。也有时候,前采他们觉得没问题,后来又觉得有问题,就很崩溃。

很大一部分读稿会上确定下来的稿子,到了嘉宾那儿之后还是得改。感觉像踩地雷一样,你不知道会是好还是不好。这一季有个battle的环节,也是需要按着稿子来,双方彼此的稿子都要看,等于不是一方审,而是两方审。他们很在意网上对他们的评价,很多时候完全出乎意料,本来他很真诚地想聊聊这个事,大家就会说你老是拿这个事蹭热点。

有可能你写的稿子嘉宾特别满意,你就不需要改。给主持人张绍刚老师写稿总是很顺利,因为张老师特别尊重编剧写的东西。也遇到一些嘉宾,前采时他们会说觉得你们节目吐得很表面嘛,没那么狠。你给他写完稿子以后,他就说,我觉得这个稿子这么讲不太礼貌。

我们跟某个年轻演员过稿子的时候,她的团队就会觉得她稿子里边有一些对别人的吐槽不太合适,因为她太小了,因为网上太多人会过度解读。他们会觉得宁可不需要那么好笑,也要没那么容易遭骂。那我们一起再聊,再改,改到他们团队的人觉得合适了,会放弃一些好笑的梗。

有的嘉宾特别不满意,你就得大量地创作。一般对稿在一个小时以内,但去年我给一个女演员对稿,对了大概有四五个小时,把原稿改了得有一半,质量上肯定是会差一点。她很多东西不能讲,话题也比较敏感。其实跟她前采时,她说的很多事跟新闻里写的是不一样的,我们就说这些东西其实也挺好笑,特别适合讲脱口秀,你怎么不去把它说出来?她说没有人会愿意听你说,有些东西你越说,大家越会觉得你在解释、在狡辩。比方说她不想提做头发这几个字,那我们就不提,换个说法,能提到什么程度,慢慢地聊。

我们一般是处于弱势的状态。主要是编剧在国内就不是特别受重视。我们像一个服务行业,他来参加节目,我们服务的内容就是给他一篇稿子。就像你去饭店吃饭,服务员伺候你的感觉。

公司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一般我也不好意思去加嘉宾的微信。我只是一个小编剧,加人家干嘛啊。如果嘉宾真的完全不理解吐槽是什么,我们也得依着他。嘉宾配合度不是特别充分,我们也一点办法都没有。也有的人对稿、走台非常配合你,但是上台他就突然不一样了,乱来了,也说不定。

坦白讲,范志毅上场时,我心里非常没有底,因为他之前没有走台。程序是头一天对完稿以后,稿子进提词器,嘉宾在舞台上演一遍。但那天轮到他时已经到晚上九、十点了,他就说他不想上了。第二天录制前,本来想让他再读一遍,他说没事,不用读,这玩意儿你还不放心我吗,我有啥不懂的。我怕他呈现不了,甚至我说我读一遍给你听,他也不需要。好在,最后效果非常好。

《吐槽大会》节目场地 图源@小罗和他自己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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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诞跟我们说过,你给嘉宾写稿,首先要爱上你的嘉宾,要把稿子写得跟他尽量贴合一些。我会去看嘉宾参加的节目或者演讲,掌握他说话的习惯。我们没有一个具体的打开别人的方法论,李诞传授过一些他理解的前采技巧:你不要为了一个梗而去掰那个嘉宾说不想说的话,梗很重要,但是嘉宾他自己舒服,是更重要的。

所谓前采,就是真诚地跟他聊呗。我们不会一上来先说他的槽点,会先问他对别人有什么看法。如果他不认识这个人,我们就会把这个人发生过的一些事讲一下,问问他的看法。如果他认识这个人,他可能会提供一些他们之间好玩的事。不会讲那么深,但是我们至少知道他们的关系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等这个人放松下来,我们最后才说,可能大家会这么吐槽你,你看看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不太想提的。我们怕后面有麻烦,会先聊清楚,循序渐进,小心地问。

如果是特别大的槽点,嘉宾也知道,他会说我知道你们肯定想问啥,有的人就会直接跟你聊。大部分人都会说没事儿,你问吧。

让嘉宾说出来一些观点,写稿的时候能一定程度是他的原话,他回头再看这个稿子就会比较接受,因为你只是把这些话包装了一下,说得好笑一点,但不是完全编的。

我们最终的呈现是基于嘉宾的看法来写稿子,不会强加一个我们的观点让他来表达。大多数人对他人的看法都是那种很理解、挺好的,我们也不能逼他。如果他没有表达,那我们也不要表达什么观点,就纯玩段子。

如果他不想吐槽别人,我们只能尽量说服他,这个场合开开玩笑是可以的,不是很过分。我们也会把前因后果讲一下,有人这么吐槽你,你这么说回去可能会好一点;你都来到这儿了,再放不下身段,就不好看了;自嘲是需要勇气的,你适当地自嘲是会拉近观众跟你的距离的……很多人是会被劝回来的。

主要还是真诚。你真诚地跟他表达你的看法,首先得让他明白,我帮你写稿肯定是站在你的角度上,希望这个稿子好,为了你好。我们很少出动李诞。有时候我会请程璐过来帮我讲一嘴。程璐是我们公司的名片。

我没有那么强硬,对梗没有那么坚持。如果别人真的不愿意讲,还是别让他们讲了,因为挨骂的也是他们。稿子里很多东西我们都改掉了,嘉宾最后讲的,都是本人同意的。

像前面提到那位对了很久稿子的女演员,其实我改稿的时候特别痛苦,改完以后,反而会觉得她还挺不容易的。那四五个小时,她不是一个明星,是真的在交流,你的反馈、她的意见,都能聊起来。我有一种跟她特别能理解的连接。艺人也挺不容易的。很多人我写完,都被他们圈粉了。

小罗在《脱口秀反跨年》中是朱一旦的编剧 图源@小罗和他自己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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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想让老家的朋友知道我是一个快递员,与他们基本不主动联系。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我就觉得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对我的过往就能坦然地面对了。

刚开始读稿会我都不敢读稿子,是海源帮我读的。后来李诞问我,你有没有讲过线下的开放麦?我说没有,他说你讲一下吧,会对写稿有帮助,以后读稿会自己读也行。我就逼着自己去讲了一下,加起来也就15分钟。

我经常自我怀疑,现在都怀疑,就问自己,你能接受最坏的状况是什么,那就是回去送快递,只要公司不开我,我就干,只要能接受最坏的打算,就继续干下去。

我觉得我不适合做演员,害怕在别人面前说话。自信是一个消耗品,我有一点自信的话一下就给打没了。写了这么多稿子,包括很多节目之外的商务脱口秀的稿子,交给别人去讲的时候,我都不会有什么可惜的感觉。只有一次,我希望是我讲。

那一次我是给一个快递小哥写的。写完以后,那个小哥不来了,来了另一个小哥,也没有进行前采,就把原来那个人的稿子讲了一遍,相当于来任何一个快递员都可以讲。那为啥你不直接找我呢,我之前就是干这个的。我还吐槽了一下,如果我现在还在送快递的话,可能就会有编剧给我写稿子。

我写稿不怎么熬夜,写不完明天早上起来写,但梦里面可能还会再想,有时候梦里想到一个东西会惊醒,然后记下来。有一天晚上我梦到马思纯了,她那个恋情刚刚曝出来,我劝她,她不听我的,我就劝哭了。

我其实没有那么热爱脱口秀,这只是一份工作。我喜欢给别人带来欢笑,发微博写段子也可以,不一定非要通过脱口秀。我是希望我的微博能被更多人知道,但是现在微博上激烈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就感觉好像也不需要被那么多人知道。我的不自信,我以前希望改变它,但我现在觉得也还好。我现在挺快乐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够靠写字作为一个工作来赚钱,我甚至没有专门去做什么改变,就是一直这么顺着来。我很满足,很知足。我不想挣那么多钱,我花不了。

最后,我想回到当年和那个24楼的客户说一声,有一天,我可能会把你写成段子。快递给你送上去,等一下,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