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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导演李木戈:《司藤》没有标准答案,但角色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结局

2021年4月6日 文/ 屈露露 编辑/ 孤鸽

作者|屈露露

编辑 | 孤鸽

导演李木戈不太愿意解释太多关于《司藤》的谜题。就像一道要留甘回甜的禅茶,他更愿意每个人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味。他是改编者,也是创作者。

原著中感情线薄弱,司藤与秦放的关系更像主仆,二人还有血缘关系。当年,读者沉浸于《半妖司藤》传奇的故事和细腻的文字时,就曾遗憾小说感情线太淡,这让作者尾鱼有点诧异,“咦,你们觉得有感情线吗?那就有吧,无所谓,我不好回答也不好解释。”

但影视受众和网文读者不同,他们对一部“好剧”的标准体现在方方面面。人物关系是否成立,男女主之间的爱情是否动人,主、配角形象是否立体……显然,将一部集悬念、奇幻元素的小说改编成影视剧,过程是艰难的。

对李木戈来说,剧版不能完全照搬原著,需要换个法子,重摆棋局。

为秦放加戏,让爱情线更明晰

“同道为亲,道不同不相为谋,生如长河,渡船千艘,唯自渡方是真渡。”当初,李木戈没有丝毫犹豫就接了《司藤》,因为他第一眼就被司藤的人物个性所吸引。

那时候他风头正劲,一部《东宫》拯救了还在颓势中挣扎的唐德影视,捧红了彭小苒和陈星旭两位新人。这时《司藤》制片方找到了他,奇幻、悬疑、大女主等多重元素集合,让酷爱冒险的李木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几乎彻夜读完了原著。

但正式进入拍摄后,遇到了难题。“原著绝大部分是司藤一个人占主导地位,包括一步一步的行动线和故事解谜,都由司藤一个人掌控。”李木戈顾虑的是,秦放在小说中角色分量不够,除了复活司藤之外,几乎没有推动关键剧情。

从小说到影视,把联想性的文字转化成直观化影像,秦放的戏份势必要被加重。在改编时,团队选择了让司藤和秦放的情感线更明晰。

原著中,秦放是白英的后人,而白英和司藤本是一体,显然司藤和秦放的情感有悖伦理。“编剧们一直都很纠结,大家吃不准,将来观众会不会有接受上的困难”,这样的担忧困扰着李木戈,到剧本创作的后期,大家也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直到一次勘景,给了李木戈灵感。在云南的原始森林里,李木戈看到一根巨藤缠绕着一株大树,那种密密匝匝的缠绕状态,让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词,“绞杀”。同时,一股超然的浪漫感袭来,“它们一直纠缠在一起,似乎是生生世世的故事”。

秦放和司藤的关系豁然明朗——秦放要成为那棵树。

回去之后,李木戈就开始琢磨,翻资料寻找原始森林中最高、最壮的树,得到的答案是望天树。但望天树又是自私的,会把所有妨碍它生长的东西都剔除掉,不合适。“干脆自己想一个得了。”于是在剧集中,司藤缠绕的那棵树叫“擎天树”,成了秦放的先祖。

这处改编如神来之笔,观众惊异于“秦放竟然是擎天树的后代”的设定,称其为神反转。

秦放是司藤的爱情承载,而悬门丘山则是司藤漫长人生里苦难的根源。棋局的第二步,李木戈要给丘山一个适合影视化的设定。

丘山的爱情拼图与事业污点

司藤从秦放身上学会了爱,却在丘山身上见识到了何为恶。丘山从荒野里带回了小司藤,让她一脚踏入了这人间道。

原著中,丘山是来自悬门底下的一个偏远分支,他打破脑袋想扎入悬门正宗,却寻不得方法,于是铤而走险,异炼司藤。在司藤尚且不辨是非、不懂凡尘险恶时,利用她强大的力量残害她的同族,为自己牟利。在李木戈看来,“(丘山线)纯粹是事业向的一个概念。”

但剧本改编时要求丘山和司藤的人物关系更复杂,丘山是司藤和白英分裂的“前因”。“丘山对于司藤来讲,这是一个原生家庭的问题。”李木戈说,丘山借助司藤的力量去收复苅族,让自己获得名声的同时,司藤已经成为这个男人的污点。

世间万物的情感向来复杂,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和一个生命朝夕相处十几年、二十几年,如果只是为了利用司藤求取事业,他不至于对司藤有那么大的恨。”在李木戈看来,丘山只是恨自己,他“看到司藤就像看到自己的污点”。

倘若要将其放置到一部长达30集的故事里,丘山的恨显然还不够,李木戈觉得这份恨不至于支撑丘山穷尽毕生要除掉司藤的心理动机。那么,导致他性格形成的那个“因”具体是什么,编剧团队进行过多次讨论,但都没有结果。

后来,他们听到一个小故事叫“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讲的是人要放下。“我们由此得到启发,反其道而行之。”李木戈和编剧们要刻画出丘山的执念,他们保留了原著中丘山借助司藤之力降服苅族获利的事业线,又为丘山补足了一块与苅族爱情纠葛的拼图。

长生和丘山的故事就这样逐渐浮现:在人生恣意少年郎时,长生教会了丘山什么是恨,让他饱尝了背叛的滋味,开始了对苅族的恨、对悬门的追随。丘山找到了司藤,势要杀光世上所有的苅族,而司藤又继承了丘山对长生、对整个苅族的恨。丘山长生的情感戏最终导致丘山“金刚怒目”般的执着与愤怒。

“丘山看着小司藤在花丛中玩的时候,他眼睛中确实流露出过父亲般的温暖,但当要看向她的时候,他马上收起了自己眼神,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对她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我应该还要对她心肠再硬一点,再狠一点’,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丘山比原来更丰富一些。”李木戈说。

他不只是让《司藤》成为一部大女主剧,更想刻画每个人物的人性,他们的贪、嗔、痴、恨、爱……他相信复杂的情感,抽丝剥茧后必然能找到现实的根由。所以,《司藤》不仅补足丘山与长生的感情,还增添了赤伞沈银灯的后半段爱情故事,观众看到的赤伞愈发鲜活起来。

李木戈对人物怀着仁慈之心。剧中,苅族和人类种族不同,一开始必然是对立的,“其实他们都是想趟进这人间道,不过方式不同,有的人用的方式对了,有的人方式是邪恶的,每个人获得的果也就不同”。这是他想营造的感觉。

立住司藤,剧就成了

“这个戏最重要的是先把司藤这个人物立住。”李木戈认为,只要做到这点,剧就成了。

司藤的人格魅力体现在诸多方面。“以己渡己”的自我命运主宰意识,超前的女性个人追求,渗透在她与邵琰宽、丘山、白英、秦放等人物关系中。她能坦然接受白英分体,甚至被天下人背叛仍然可以保持内心的沉静,敢与困境搏击,不被俗世束缚。

选演员是一部剧成功最重要的一环。当时优酷和制片方找到了景甜。2019年6月,李木戈和景甜第一次见面,两人聊得非常愉快,几乎一拍即合。网络剧《司藤》会员收官当晚,景甜发了长长的文章,回忆驱使自己接演司藤的深处原因。

图/新浪微博@景甜

拿到小说的景甜,彼时正处在人生低谷,但司藤却穿越过文本拯救了她,“司藤的强大,我想不是与生俱来的,那是曾经被压到谷底的绝地反弹,也是经历无数心碎之后的自我保护……书里的司藤救赎了自己戏剧世界里的司藤,救赎了那个灰色世界中的我……我爱他。”

景甜为了《司藤》推了很多戏的邀约,潜下心来准备这部剧。编剧们得知主演确定后,专门将景甜的形象代入到司藤角色进行创作,让人物更加立体和生动。

李木戈自己最满意的一场戏,是司藤和白英分裂的时刻。端坐在化妆镜前,身着白色绸缎旗袍的司藤,此时已经脱离了丘山的魔爪,踏入了上海滩的十里洋场,遇到了曾经抛弃她的邵琰宽:一方面是对爱的渴望,心存侥幸,希望邵琰宽能变好,一方面又异常清醒,充满戒备。

两种意识产生冲突,情感纠缠拉扯,白英就在这个时候诞生了。

景甜一人分饰两角,要演出被两种意识来回折磨的司藤。李木戈看着她坐在镜子前演出两种极端的状态,“对两个人物的神态捕捉,眼角、眉梢,包括语气的抑扬顿挫,景甜把握的非常好。”这场戏很顺畅地拍下来了。

对于白英是否后悔复活司藤这件事,观众各有看法。当问起这个问题时,李木戈没有正面回答。他坦言,人性的复杂在于“变”,白英一开始因为太渴望爱情,享受人间繁华和男欢女爱,不惜杀了司藤,她确实得到了爱,也享受过一段时间的欢乐,但是很短暂,后面要遭遇的是长年累月情感上的折磨和冷落。

“在那么长的时间内,她会不会觉得司藤当时是对的,男人是不值得相信的,当然会了,至于是否后悔杀了司藤,需要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李木戈看来,如果白英是善良的,那她一定会后悔,但如果她为了独得一份爱情,那这份后悔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李木戈更愿意把思考留给观众,不追求标准答案。就像他对创作的看法,想尝试不同的题材,不愿用驾轻就熟的手段去流水线式生产。一部作品即便有瑕疵、遗憾,但创作过程中,那份激情、创造力和想象力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