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3天，2020年就要过去了。

2020年实在是特别的年份。新冠肺炎的阴影并未走远，世界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割裂与摩擦，动荡渗透进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人们经历各自的困顿、迷茫与失意，与其磨合搏斗，追索着希望，走到了现在。2020年的最后一个月，《人物》发起了一项征集——「2020年，我的失败与伟大」，想要和读者聊一聊这一年经历过什么样的挫败，又是如何跨越它，两天内，我们收到了近800份回答，许多读者写下数千字，详细讲述自己这一年的跌宕。这些答卷，这份总字数达15万的汇总，是2020年的时间之书。

这一年，有许多人的个体经历与时代大事紧紧咬合，困在被封闭的城市，居家上网课……但我们也发现，各样的故事背后，人们最关心的，依然是那些被反复讲述的话题：工作晋升的渴望，亲密关系的变幻，生老病死的悲欢。读者@Zoey 说这一年，「我一直觉得2020的我，包括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在某一时刻站在了『历史的中心』，作为个人、也作为一个群体见证并经历了这段多舛的日子，也许这也是一种伟大。」

可能回过头看，2020年只是时间长河一截短短的片段，它终将会变得模糊、相似，需要把时间的尺度拉长，30年、40年后，我们才能看到它显露出来的走向。辞旧迎新是一种形式主义的说辞，每一年都应该被珍视和反思。比叹息和缅怀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在这一年打下属于自己的坐标，和无常和无垠对抗，并获得属于自己的、时间的力量。

文｜林念

编辑｜槐杨

01

「疫情」是2020年难以绕开的话题，它将不同身份的人席卷在内，无一例外地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coco

疫情期间，在大家都买不到口罩的时候，我利用自己的韩语特长，在韩国的网站上购买了大量口罩捐给医院，送给同事朋友。就在拿到口罩的第二天，我妈去医院配药，被诊断为恶性肿瘤。

陪着妈妈一起战胜病魔是我2020年做过最好的事情。在医院的病房里上网课，一来照顾妈妈，二来维持生存。这种方式让妈妈放心，也有了对抗病魔的勇气。

@蔡小厨

我在武汉，是一名纪录片导演，我和同事进入医院一线，做了武汉战疫的纪录片，5集200分钟。我不伟大，只有愧疚，4岁的儿子跟着我跑在武汉的大街小巷，冒着感染的危险，还好，我们平安。

@大E

疫情爆发前我刚刚找到工作。为了梦寐以求的回母校任教的机会，将近一个月，每晚我都窝在房间，对着玻璃的倒影练习试讲，窗外就是小城的万家灯火。那时觉得信心满满，万万没想到，面试取消，被拒，落败，签下另一所学校。

疫情消磨了挫败感。和朋友一起组织抗疫助学活动，写论文，线上毕业。在疫情面前，在生与死面前，一个人小小的挫败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力。在学着和疫情共处的日子里，我藏起自己，学会了释怀，这或许就是我的成长。

@董小姐

疫情期间，我困在湖北第二大疫区黄冈。湖北冷，孩子从广东回去不适应，初四左右就开始生病，发烧咳嗽呕吐，凌晨三点，我和孩子爸轮流背着孩子去医院。到了医院，值班医生告诉我，早上门诊上班再来，住院部看不了。我们背着孩子回到家，用自己的方法把孩子照顾好。

心态崩过，哭，但我觉得自己的「伟大」之处就是母亲这个身份，让我克服了一切，只要想到自己是妈妈了，什么事我都能挺过去。

有时候，挺烦时间，像个小偷，偷走了我的青春，随之而走的还有冒险，无畏和洒脱。但时间也很公平，拿走的同时也在给予，现在更加稳重，更加懂得经营生活，更加懂得爱与被爱，哈哈，更加矫情了。

@Zoey

2020年我18岁，参加高考，碰到年初的疫情，上了两个月网课，在线上举行了百日誓师，复课时为了安全又封闭了一个月，和外界联络的唯一方式是每天晚上在教室看《新闻联播》，没过几天又传出高考延期的消息，大家都很慌乱。我很多次觉得这一个月实在太漫长了，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度过它了。但我慢慢接受了这件事，学习也步入了正轨。支撑我跨越的是看《新闻联播》的时候听到很多地方开始复工复产，新增确诊病例很多天都是0，还有4月9号武汉解封的时候，江汉关的钟楼十二点的钟声。我一直觉得2020的我，包括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在某一时刻站在了「历史的中心」，作为个人、也作为一个群体见证并经历了这段多舛的日子，也许这也是一种伟大。

@Cher

申到了自己的dream school，却因为疫情出国留学受阻，经历了一年在家上网课的日子。看着考研保研的同学赶上了扩招，看着读书的同学陆续返校，想想自己放弃了保研和考研，为何总是在人生的关键节点错失了那么一点运气？每天在抑郁的边缘徘徊，却又一次次自我劝说、自我和解。世界仿佛在飞速运转，我却被甩了出去。只能努力让自己在孤独的环境中沉潜，让自己忙起来，实习，学习，运动，健身……仿佛一只鱼独自在一个巨大的鱼缸里游泳，无数次想象外面的海洋，却强按冲动，沉潜又沉潜，只有水能听见我的声音，见证我的修炼。下个目标，全A毕业。

@RB

恋情始于疫情，那时她回国隔离，我在LA居家上网课。到了五月，她为了处理签证又回了美国。之后就成了我在国内，她一个人被困在美国，一直到了现在。中间我准备考研，她在忙SAT，两个人能一起做事情的时间越来越少，分手了。

我们从没见过面，一分钟一起生活的时间也没有。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疫情，如果这段关系不是出现在2020，一切是否会不同？比起穿越回去重新做那个决定，我更希望她在那里保护好自己，我还会争取补上那个拖了很久的拥抱。

@LuLu

原计划3月份去德国洪堡大学交换，见到我最想见的他，为此已经准备一年多，但在我起飞的前一天晚上接到通知，所有交换项目取消。至此，我已一年零5个月没有见到他。

《霍乱时期的爱情》给了我第一道曙光，它让我意识到：或许活着，就没有什么是万劫不复也无法逾越的。他健康，我健康，我们互相挂念，这已是万幸。我觉得我可以凭信念和对他的挂念支撑至今，是伟大的。我们俩都是。

疫情期间隔离的爱人

02

2020年，我们对「健康」与「平安」有了更深的理解。有人目送生命的离去，也有人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还有一些人，在和疾病积极对抗。

@平凡的人

2020年，我当妈妈了，痛苦比喜悦来得更猛，带孩子的辛苦，某些时候的无助、孤独，某些时候对孩子的内疚以及束手无策让我倍感疲劳。日子一天天过，学习育儿知识，和其他妈妈交流，慢慢了解孩子。我相信孩子的到来是我的幸运，她让我更丰富，让我有第二次成长的机会。

@袁老师

和自己的体重奋斗着。最大的挫折是在锻炼中切实感受到腿部肌肉撕裂的痛苦。死磕，跳绳从不会跳变成每天3000下，跑步从最害怕长跑变成每天五公里。支撑我的，一个是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因为生活得很幸福，不希望自己的身体拉后腿。第二，孩子大了，我需要成为一个榜样。

@大鹅

休学一年，进行肢体畸形矫正手术，已经经历了4次手术，本来打算12月底做完最后一次。但医生说骨头还没长好，得延期，注定不能把所有的痛苦和不完美都留给2020。我没觉得自己伟大，甚至觉得自己有点自私，花了家里好多钱，但是周围的人都说我很坚强。

在矫形康复的那段时间，觉得每一秒走得都慢，时间就是在一点一点折磨我。但是过了最痛苦的阶段，回想一下，仿佛什么都无足轻重，时间又在一瞬间让我能对经历的事一笑了之。

@花花

今年出了一场车祸，已经发生了就只能面对，骨折了就好好治，肇事者已经找到，坐等交警出事故认定责任书，该是谁的责任一清二楚。我还有家庭，还有工作，还有孩子，生活虽然受了一击重创，但是一切都要继续。我想人生不会再有什么至暗时刻了，死里逃生的那一刻，至暗时刻就已经过去了。

时间让我变成了一个中年人，可能有些无趣，但我接受了我的普通，接受了生活的本质，我愿意做一个寻常的大人，肩负起生活的责任。

@鸭鸭

2020年是我30年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年。我失去了3个至亲：奶奶、婆婆、外婆。到过5所不同的医院：跟老公奔赴2000公里外的河北探望病重的婆婆并给她转到天津的三甲，可惜我们还是没能留住她；在外婆出殡当天，送突发心梗的外公进医院；给装心脏起搏器的爸爸陪护；甚至鼓起勇气给备孕一年半毫无消息的自己做了个输卵管造影。工作上，奋斗了2年的项目申报失败，因为家里各种事情请假多次，估计今年的奖金要泡汤了。一度觉得要抑郁，生活对不幸之事的排布太过于紧凑，从小娇生惯养的独生女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不奢求跨越，能去接受就已经是尽了很大的努力了。作为家里的独女，我的老公、爸爸、妈妈竟然在同一年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我也满心的害怕和担忧，但他们应该都比我更难过，所以我自己的负面情绪先都藏起来，一如既往地做所有人的开心果。

@不吃水煮蛋

也许因为作息不规律，也许因为面临考试压力太大，总之，今年四月份的时候突然发现我耳鸣了。整宿整宿需要靠助眠药勉强睡下。至今记得有一天晚上坐在漆黑的厕所痛哭，怎么办，我还这么年轻，难道每天都不能安静地睡个觉吗？还好，最后熬过来了。

今年大四，在疫情结束后回校备考期间，我发现由于生活的忙碌和充实，无暇再去关注耳鸣。而后我顺利保研到高中起便心心念念的学校，感觉内在和外界的双重压力瞬间松懈了下来。之前看到过一句话，耳鸣就是夜晚你听到的独特歌剧，唯有自己有幸欣赏。独特而奇妙的解释。现在我已经可以倒头就睡，渐渐不去想也听不到曾经折磨我许多日夜的嘈杂声。

@gokey

5月15日，妈妈去世了。

我今年27周岁，985毕业，没有工作。考研准备了一年。听表嫂说，妈妈走的那天，躺在我的卧室，看着电脑桌上我的照片，一直看着。妈妈走的前一天，给我发了几段长语音消息，告诉我要坚强，要好好学习。在身体迅速恶化前，她很想看着我考研成功。

妈妈的离开并没有激起我的斗志，也并没有将我打入谷底。我必须得活着，我得好好活着。有个鱼缸，最近我把状态不好的草都拔掉了，留了半缸水，不开灯。之前买的螺开始活动了，水也开始清了没了腥臭味，我准备明年再扔两块石头，换点水草泥，用1-2个月的时间慢慢加东西，先把水养好。

@小双

疫情期间，陪妈妈去济南看病，回来后，在县里住院，边上网课边陪床。其实效果并不好，我妈害怕耽误我学习，上厕所都是等到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再和我说。而我害怕妈妈突然有事叫我，上课总是不专注。开学后，周末忙着补上学期没有做的实验和实习，晚上忙着写各种作业。我不能倒下，妈妈需要我。

刚开始知道妈妈生病的时候，感觉天塌下来，一度有轻生的打算。后来，每三周陪着妈妈去一次医院，我去办住院、结账、报销，没有那么崩溃了，也不会动不动就哭了。希望时间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我快快长大，妈妈你可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功成名就，等着我给你买大房子，等着我给你买各种好吃的，等着我牵着你过马路。

@胡邀月

今年的「失败」就是躁郁症了吧。爸妈给了我第一次生命，而男朋友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认识他的时候我整天浑浑噩噩，吃了药可以昏睡整天，醒了就想要不要退学，是不是要去预约拿药看医生，是不是要继续走下去。但他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能让我有求生的欲望。他对我来说不仅仅意味着拯救，还传递给我一些积极的情绪，像「我可以做到」，「我能行」，我好像又有勇气做想做的事了，好好准备期末考试，树立一些目标，去看一些地方，有了一些重建自己的勇气。「伟大」，听到这样的词还有点高兴，大概是懦弱绝望后的勇敢，没有完全被「大黑狗」磨平的冲劲儿。

我一直都觉得时间的力量无人能抵挡，它不是我们磨刀霍霍针锋相对的敌人，它像能解禅机的扫地僧，不知不觉娓娓道来，偶尔恍然大悟，已经从星子寥寥的长夜到天光乍破了。

图源《家族游戏》

03

总有一些意外发生，但正如@朱女士 所说，「在这些我从未做过的事情的过程中，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

@周皮皮

今年我申请上了牛津大学的博士项目，一个月后遇到电信诈骗，骗光了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

我家境不是很好，去牛津，是想着完成梦想，准备了两三年。去年已经被录取了，但没能申到奖学金，没有去。后来觉得很不甘心，又申请了一次，又被录取，我就想着怎么样都得去。到处想办法，找朋友借钱，找公司达成赞助，带着自己筹来的20多万去念书，到了牛津以后的第三个星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骗子从我卡上第一次转走的钱，是我所有的生活费，中间他们让我交保证金，我又去借了一笔钱，是答应赞助我学费的一位校友借给我的。前前后后，我被骗了51万。我向学校求助，但校方认为我没有收入来源，半工半读的形式在牛津博士毕业不太可能。我向大使馆求助，向当地派出所报警，但都没有效果。最后我不得不选择退学，上个月底回到国内。

我知道人生会有遗憾，但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遗憾，发生在我最在意的事情上。我还没有完全跨越它，但是内心有奄奄一息的生命力和斗志。我觉得自己「伟大」的地方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只想靠自己。时间逼着你去思考挫折和沮丧的本源，这也是重塑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的过程。

@斧T君

2020年是改变我人生轨迹的一年，因为遭遇「杀猪盘」，被骗了27万，这是我28年的人生里最艰难的时刻。工作两年，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裸辞准备出国读博，结果一切都改变了，现在的我没有资格追求梦想，只能赶紧赚钱还爸妈，减轻内心的自责和愧疚。

没经历「杀猪盘」以前，我跟大多数人一样，对诈骗嗤之以鼻，总觉得是受害者太蠢，直到自己亲身经历才明白，原来我疏忽大意犯的错差点毁了整个家庭，我开始接受自己就是一个会被骗的普通人，开始学会在平淡的生活中感受幸福，原来安心安稳平淡从容的生活就是最大的福分，过去的我却对这种幸福视而不见。

@静静

8.21那天，被一个诈骗电话骗走了13万贷款，所以我现在背负着每个月还10K的金融债，而工资每个月到手才6K。这无疑是毕业两年最大的打击，也让我从月光族觉悟到要开始攒钱理财。

尝试过立案、法律咨询，得到的结果是，正常还款。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一年的心情，选择省吃俭用每月按时还款，我不知道算不算跨越了，至少一个月30天，只用一天去难过，剩余的时间在想如何赚更多的钱。以前说到时间，我喜欢用「成长」二字来概括，今年我对「时间的力量」理解是「有些执念消弭」、「有些认知改变」、「生命长河丰富」，我不能评估我是不是成长了，而且人生也不仅仅只有成长。

@邱先生

看到这个问卷，感觉有点像回到学生时代。高中时写过一篇作文，题目叫《曾经拥有的与从未得到的》。一夜之间失去曾经拥有的东西，必定比从未得到更能推动一个人成长。

我从小跟着父母在广州生活，二十几年都生活在这座城市，最喜欢的早餐便是路边一盘平平无奇的肠粉。大学毕业后我也留在这里，一切按部就班。没想到，只要一个变故，就能把我曾经拥有的东西全部抢走。父亲欠下赌债，被迫带着一家人连夜逃回老家。我对着那一堆大学四年积攒下来的书哭了很久，因为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带走它们。

从2018年到今年八月份，逃回老家后的我整个人都颓了，每天起床就是玩玩手机，照顾爷爷奶奶，没有规划，没有想法，浑浑噩噩，非常烦躁。我想逃离那种被「幽禁」的窒息感。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后，自己一个人背着书包，回到广州。没有目标没有想法，就想着找份工作重新让自己回到正轨，当然，碰了不少壁。

躺在床上码这段字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挺走运的，至少现在有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朝九晚六的日子让我觉得很充实，周末有空还能逛逛图书馆博物馆。都说人到低谷的时候往哪个方向都是上坡路，年少时觉得这句话太鸡汤，现在深信不疑。消沉的时光也是一个人的精神财富，无论消沉多久，只要还能站起来，就是一种「伟大」。

@朱女士

2020年我的挫折与失败，就是完整经历了疫情之后，婚姻彻底解体了。2月1日，他的拳头打在我脸上。4月8日，刚解封，他赶我走。7月1日，他用暴力胁迫我，我领着正读高三的孩子收拾了换洗衣服连夜住到酒店。因为被他欺骗，我的大部分财产也没能拿到。

为了不垮掉，封城期间我强迫自己保持正常作息，想各种办法采购生活物资，按时做饭，避免跟他起冲突。每晚上带着孩子跳绳锻炼。空闲时间学唱歌，大声练习唱歌。开始学习了解离婚相关法律条文，二手房买卖相关信息，为财产分割和买房子做准备。解封后我一边跟他谈财产分割，一边四处看房，一边筹集资金。8月1日，我签了买房合同，9月，我放弃官司跟他做了了断，10月中旬，我搬进了新房子。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很喜欢自己的新房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觉得自己的「伟大」之处，一是在疫情最严峻的2月，虽然困在家里，又面临着家庭暴力，我还是在小区业主群帮助物业给小区组织物资维护秩序，给消杀志愿者捐赠N95口罩，给无法入院的邻居找床位。在这些我从未做过的事情的过程中，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力量。

图源《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

04

即使2020年有诸多沮丧的情绪，他们依然想要上升。

@pianissimo

终于决定博士要退学了。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职业钢琴演奏者，却在硕士毕业要更进一步时因为害怕困难逃离了，逃避到了学术圈读博，一下子就是四年，但在心底一直不认同这样的自己。今年终于鼓起勇气偷偷准备了曲目，考回了钢琴专业，在喜欢的学校幸运地遇到了适合的老师和其他优秀的演奏者，终于可以跟学术说再见了，整个人也慢慢舒展了起来。

虽然在外人看来像是蹉跎了四年宝贵的时光，但我感觉到这次回归演奏与第一次的时候心境完全不同。现在更加平和，上台也更放得开，这对我来说就像是通往职业演奏生涯的钥匙。我不是音乐学院附中、附小出身，以前会因为自己的背景在强手如云的院校感到很强的imposter syndrome；现在在音乐学院变得开心起来，听到各个教室里传出的乐声有种回家的感觉。经过时间拷问之后的选择让我变得坚韧了，希望能够成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对音乐不离不弃的真正演奏者。

@三两

三月份辞去让自己痛苦的工作，把微商产品以摆地摊的形式卖出去。八月份从楼梯上摔下去，修养一个月，又找了份工作，做了两个月，离职，现在回归无业游民的状态。这是一年大的失败，计划全部没有完成，我每天靠自我欺骗和催眠给自己动力，因为无论做什么，选择的初衷都是想让自己好起来。时间会磨平棱角，我所感受的力量是沉静本心。

@小雪

2020年的最大挫折就是学车。手脚不协调，经常操作失误，被教练骂哭了好几次，感觉学车像经历了一场失恋。第一次考科目二挂了，一度产生「我大概就不适合操控这些现代化工具，何必给自己找罪受」。但是坚持下来，第二次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终于过了。

最沮丧的时候，一边哭一边去刷别人的帖子，看到别人和自己也有相似的经历但最后都拿到驾照了，无数次鼓励自己说你可以！支撑自己走过的就是信念吧。

@待待小姐

这一年我过得还算成功，考上了三年来一直想考的公务员，终于给自己争了一口气。但是，我深知，我可能再也出不了这个小县城了，一想到这些心里不由得发沉，我没有勇气再出去闯荡了。我可能失去了最重要的「勇敢」。不知道这算不算另一种失败。

正在努力让自己多学习一些东西，如果以后真的想离开体制，或者这份工作不能给我更多的激情，希望给自己一些可以离开的「勇气」吧。

@英语老师Erica

今年换了三份工作都不合适，从9月中旬开启自由职业至今，收入骤减。自由职业需要极度的自律，集中精神高效学习和工作，自己目前还做得不好，每天像蜗牛一样，慢慢进步和改变。支撑我的是未婚夫的理解和爱。没觉得自己哪里「伟大」，反而在这个过程中认清了自己的普通平凡。

@方方

上半年的时候，北京上班，住在燕郊，每天5小时通勤，一度怀疑自己抑郁了，拿着低薪，租不起房，感觉自己是个废物，国也白出了，研也白读了。后来跳槽，即使疫情期间的工作真的很难找，总算是找到了，虽然加的薪交了房租，但现在走路上班就很爽。

与其说「时间的力量」，不如说「通勤时间的力量」吧？希望更多的人不要为了省钱去体验这种超长通勤，不仅对身体健康没好处，而且会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时间长了感觉人都扭曲了。快乐的时间过得很快，我都不敢相信我已经离开地狱半年了，现在的我真的每天都很快乐。

@勾一朵

2月失业，7月的最后一周，我告诉自己如果等不到上海那个offer,就回老家，以后都不出来了。还好，那个星期三，在录取电话打过来的那天早上，我已经在看回老家的车票了，后来才知道他们本来想招的人忽然没来，我作为备选上来了。我明明是脆弱又怂的人，抗压能力那么低，最后竟然一边哭一边坚持下来，等到了老天砸下来的机会。

我们跟时间就像战友，同甘共苦。再难过的日子，熬着熬着，该来的总会来。

@阿钟

2020对于我真的是很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半夜晕倒，谈了三年的对象崩了，工作到了极度的瓶颈。

曾经我埋头工作，事事追求尽善尽美，频繁地加班，晕倒后我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身体健康。慢慢地，我学会了释怀，对分手也是如此，其实很不舍，但分手后更多的依旧是释怀，虽然会想念，但我做到了彼此不打扰。2020年的末尾，我觉得自己有所成长，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

@雁小北

此前处于一种停滞不前靠惯性生活的状态几年，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让我的整个生活方式彻底改变，痛下决心辞职，去泰国读书，一直在上网课，多年没有学习，一切格外吃力，刚开学一个月就瘦了五斤。10月份妈妈体检又查出来宫颈高危病变，一个月内做了两次手术将子宫卵巢输卵管全部切除。这个事情对我的打击格外大，暴瘦10斤。再之后，为了明年去泰国做准备，给自己的两只猫咪找寄养，阴错阳差和寄养的男孩子开始谈恋爱，我34岁他26岁，却有种齿轮刚刚好契合上的感觉。

今年经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挫折与变化，但是回首看过去，感恩，无悔。心得就是要「去做」。真的，想什么都没有用，放开手去做吧！只要开始行动，那么一切就还有希望。时间会治愈一切，时间终究会给你答案。

图源《风平浪静的闲暇》

从来没有一年如此艰难，又如此需要勇气。《人物》在2020年底邀请14位来自不同领域的嘉宾，进行线上跨年演讲。他们在这一年最后的日落时分回望，袒露出生命中的无可奈何和峰回路转。幸运，不幸，挣扎，重生。时间在这一年狠狠地撞击了他们与我们，《人物》「时间的力量」跨年演讲12月31日正式上线，那些倾诉，让我们共同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