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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晨宇 下山,离岛

2020年12月7日 文/ 枕木 编辑/ 金匝

在马昊眼中,7年过去,华晨宇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从火星来的孤独小孩。「当年的花花,感觉他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活在一个孤岛上,那个孤岛上的花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其实还是非常孤独的。」

可庆幸的是,「他成长以后,获得了越来越多力量以后,愿意从那个岛上下来,跟大家到不同的岛坐一坐,跟这个世界多一点交流。」

文|枕木

编辑|金匝

摄影|OliverJune

造型|高鼎

化妆|LULU(ON TIME)

发型|张鹏THEFUR

服装鸣谢|ERDOS(鄂尔多斯)

场地鸣谢|红砖美术馆

新的家

今年,华晨宇「消失」了100天。

这100天里,他的一天多数时候从凌晨4点开始——起床泡一壶茶,拿到阳台上,天色正青,一边喝茶,一边看太阳慢慢升起。喝茶倒没有太多讲究,看心情选一个杯子,有时是普洱,有时是别的,慢悠悠喝上4个小时,720毫升的大水壶,一上午喝空两壶。到了中午,太阳开始往西跑,他会下楼去喝杯咖啡,饿了就煎块牛排,不饿便继续回阳台待着,晒晒太阳,写写歌,弹弹吉他,一天就这样过去。

这种「消失」被他称作闭关:彻底地将自己和工作隔绝,没有演唱会,没有广告代言,和工作室的同事断了联系。闭关在家里,他迷上了擦地,洗一块抹布,趴在地上,一块一块擦干净地砖,双手因此变得粗糙,等他回来工作时,同事实在看不下去,不得不请一个美甲师给他的手做护理。

从7年前出道以来,华晨宇每年都会闭关,从最初的一个月、两个月,到现在的100天,他罕见地掌握着一种休息的权利。《王牌对王牌》的导演吴彤说:「花花是我接触的这么多的艺人中,唯一一个会闭关的。」在娱乐圈,敢于休息代表着一种内心的强大。

但这种闭关并不意味着「逃离」,准确来说,是对自己生活的一种掌控,从高度紧张中抽离出来,暂时离开人群,但最终又再回到人群中。

从前,华晨宇更习惯离群索居,袁弘形容他的生活,「像山上的隐士」,是完全把自己隔离起来,除了工作,压根就不出来,有时袁弘都纳闷,「不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好朋友左立也证实了这一点,之前租房时,华晨宇总喜欢住得离市区很远,那些小区房龄很老,住的也多是老人,每次进去就感觉「下班了,下课了,哎呀,买好菜了,今天菜做得挺香的,就那种」。但华晨宇对那个老小区很满意,比起呼朋唤友,他那时更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开火,点个外卖,什么时间吃饭全凭心情。

这两年,隐士愿意下山了。

他的话变多了。原来在休息室、在车上都不怎么说话,喜欢自己打游戏机,看动画片,曾有记者采访他,为了暖场,问他吃饭没,他回两个字,「吃了」,现在,他能和记者持续地聊上几个小时。

整个人也变得松弛了些。刚开始录制《王牌对王牌》时,他总是手揣在袖口里,面对综艺镜头有些无措,开场词也需要跟拍导演一起讨论,贾玲和沈腾想尽办法cue他,可「cue了也没太大反应」。现在节目录制,他可以很自如地开场,有一期节目,需要cosplay哪吒,他其实可以「意思意思」,却偏要放开了玩,戴个假发,画个黑眼线,扎两个鬏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角色设定里。

他更愿意交朋友了。因为一起录制《明日之子》,他和宋丹丹成了忘年交,他喊她「丹妹」。宋丹丹曾经和朋友聊到,华晨宇常去她家找她聊天,有时候她想早点睡,可华晨宇还想多聊会儿,「这孩子,撵他都撵不走。」

因为录制《旅途的花样》,二姐张歆艺成了他的「姐姐」,她的外卖APP里添加了华晨宇家的地址,「怕他没饭吃,饿死了」,经常点些吃的直接给他送过去,他通常默默吃掉,毫不见外。在这个姐姐家里,有时候华晨宇吃完饭会静坐一会,没有人会来问他怎么了,就让他自己在那儿想干嘛干嘛,这种空间感让他感觉轻松,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去年,华晨宇终于在北京买了房子,因为「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以落地」。新家位置不错,不再远离人群,但仍然非常「华晨宇」,他看第一眼就决定是它,一室一厅,很空旷,还带个阳台,刚好够自己一个人住。他亲自参与了装修,把墙和地板设计成灰色,也没买太多家具。

他开始乐意邀请朋友来家里,尽管他招待起客人来并不熟练。搬新家第一天,来温居的左立喝了一整瓶威士忌,喝醉了,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俩人一个睡在地板上,一个睡在沙发上。后来,他学会给大家煎牛排、烤面包,开一瓶红酒,一起玩游戏,他越来越像一个主人。

前一阵子,2013年《快乐男声》的总导演马昊也去了华晨宇的新家,一进去,「房间特别简单,空空的,不像个家,像白色的博物馆」,但马昊依然很高兴,认识7年,他们合作不断,私交也很好,这是华晨宇第一次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在她眼中,7年过去,华晨宇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从火星来的孤独小孩。「当年的花花,感觉他活在另外一个世界,活在一个孤岛上,那个孤岛上的花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其实还是非常孤独的。」可庆幸的是,「他成长以后,获得了越来越多力量以后,愿意从那个岛上下来,跟大家到不同的岛坐一坐,跟这个世界多一点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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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起来

08042号选手总是找不到人,《快乐男声》导演的喇叭喊了7遍「08042在不在」,那个穿着白T恤的男生才晃晃悠悠地被镜头捕捉到。

7年过去,左立至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08042号选手的情景。那是长沙赛区的录制现场,导演组规定每个人都要带自己的家属过去,现场很热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家人或者恋人陪着,「有一个人穿着拖鞋,拎着一把特别大的电钢琴,从出租车上下来,低着个头,特别丧,热闹的人群中,就他一个人孤单地走。」

在参赛之前,08042号就是个神秘的人。那时他在武汉音乐学院念大四,都快毕业了,同学对他也没什么了解,他不住学校,自己在校外租房,比起上课,他更喜欢一个人在琴房待着,偶尔来上课,老师同学评价,「像一阵风一样,飘到最后一排坐下」。

当年快男武汉赛区的选角导演是个执着的姑娘,她听说武汉音乐学院有个男生,「唱歌唱得特别好,但是你找不到他」,辗转打听到了这个人的住所,一次次去敲门。去的次数太多了,这个人实在是不知如何拒绝,答应了录一支视频——一架电钢琴,一面白色墙壁,一个男孩在弹唱。

视频很简陋,但马昊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就感觉捡到了宝贝,「这个小孩在发光」。她做选秀多年,也是2009年「快乐女生」的总导演,但她觉得,从未见过唱歌如此特别的人,竟然可以把口腔完全张开。这位导演用一种惊奇的语气向《人物》描述:「你知道吗?他唱歌的时候你是可以看到他的小舌头的。」

23岁时,08042号选手藏不住了。第一次面对镜头自我介绍,他有点结巴,「我、我、我叫华晨宇。」第一次登台,他对评委说,可能要用一种火星文的形式来表达,然后唱了一首原创,没有歌名,也没有歌词,是他在家关了半个多月写的旋律。

听完歌,那一届的评委尚雯婕夸赞他「是个天才,天生会用音乐表达情绪」。他们一起唱了无字歌,蔡国庆评价他们的合唱,「这是我听过最神的曲子」。陶晶莹也说,「他的状态是我看过所有年轻人里最独特的,最让人想继续看下去的」。

回头去看,那次表演其实挺青涩的。华晨宇从没录制过节目,第一次登台,一位评委给了通过灯,他站起来,以为可以走了,等到所有灯亮起来之后,他也不确定,话筒是要自己拿下去还是留在那儿,手伸出去,又缩回来。可他一点都不怯场,在音乐制作人龙隆看来,「华晨宇是天生属于舞台的」。这样的人很稀缺,许多人晕舞台,晕镜头,会怯场,越想表现得好,压力就越大,「但是花花这点是异于常人的,他越到(台)上面,表现会越自如」。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08042号成为了冠军,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以及他的故事。

华晨宇两三岁的时候父母就分开了,成长的世界里几乎只有父亲,他从小就很怕父亲,跟他讲话都会用敬语,「爸爸,您好。」因为父亲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他从五六岁开始就经常独自在家,白天其实还好,主要是晚上,因为担心有怪兽和妖怪,他会把超人、蝙蝠侠、蜘蛛侠全都放在床上,如果特别怕,还会抱一把玩具枪睡觉,那样会有安全感一些。

今年10月,在北京五环外的红砖美术馆里,《人物》试图让华晨宇回忆一些童年的场景,他想了很久,想起来小时候看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弹珠,自己会在旁边站着,远远地看他们玩,但并不靠近。如果也想玩,就自己买弹珠,在家里面尝试自己跟自己玩。

他曾向我们展示过一块额头上的疤痕——小时候看见好多卡通形象额头上都有一个红点,他感觉很帅,于是找了一块圆形的红铁片,拿502胶水粘在额头上,过了两小时,他又后悔了,打算把它撕掉,撕不掉怎么办呢?只能强行抠下来,流血了自己擦干净,慢慢就结了疤。

他也曾在童年受过一些伤害,还是父亲后来透露的。那时他7岁,几个小孩把他摁在地上打,说他是野孩子,他回家就哭了,一直问,「爸爸,你为什么不管我?」后来,在那一届快男8进7的比赛中,导演组为华晨宇选了一首《亲爱的小孩》,演唱前,在一分半的独白中,华晨宇说道:「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家,我却觉得家离我很远。」

幸好还有音乐。那时他经常一个人在家里,看着墙壁发呆,一坐一整天,7岁那年,他无意中在电视里听到了一首交响乐,那是三宝写的《嘎达梅林》交响专辑的最后一曲,后来被张艺谋拿来做电影《我的父亲母亲》的配乐,当时他就听哭了,觉得音乐特别好玩,「因为我可以在音乐里面得到一种释放、自由,太奇妙了」。

某种意义上,音乐让华晨宇找到了庇护所,他也很自然地躲了进去。他学长笛,学钢琴,11岁时,刚学会一点钢琴伴奏,就开始尝试写歌,他曾在《歌手2018》中说,「我最早写歌的时候是一种发泄,自己在一个房间里面,很疯狂地弹琴,疯狂地唱,自己很爽……没有人来关爱我的情况下,我需要自己来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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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力

快男出道后,华晨宇为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取名《卡西莫多的礼物》。他喜欢卡西莫多,那位雨果笔下巴黎圣母院里的钟楼怪人。卡西莫多有几何形的脸,四方形的鼻子,向外凸的嘴,是被命运所背弃的人,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对华晨宇来说,这些和音乐有关的灵感来源很丰富,可能是一幅画,可能是一个瞬间,也可能只是一个梦境。他曾因为很喜欢宫崎骏的动漫《幽灵公主》里那只神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过黑暗看见了一群白色的天使在跳舞,醒来便写下了《巨鹿》。

这样的感知力,有时候是和年龄不太相符的。导演吴梦知至今还记得一个瞬间,那是拍摄《花儿与少年》时,华晨宇在欧洲街头,走着走着突然杵在那儿不动了,他看见了什么呢?一个很普通的街头艺人,在那弹着琴,唱着一首歌,他就站在那儿听,听着听着,眼泪「哗」地就流了出来。「我就会觉得这个人他得有多么深的感受能力,才会在那么熙熙攘攘,挺吵的地方,突然一下被那样打动。」

华晨宇写了很多歌,其实都是在唱自己的内心世界。乐评人黄雯曾经这样评价华晨宇的演唱,「人家都是在背歌,他是在诉说,而且是非常尖锐和神经质的诉说……」郑楠是华晨宇现有的4张专辑的音乐制作人,在他眼中,华晨宇在音乐上的想法一直很明确,每写完一首歌,他都有自己想表达的东西,知道这首歌需要什么样的歌词,什么样的画面,这么多年,他没有改动过华晨宇写的任何一首歌。

虽然选秀出身,但华晨宇和许多选秀歌手是不同的,这一点,乐评人邓柯印象深刻。他觉得华晨宇无需面临靠翻唱参赛、圈粉出道后需要重新定位、构建音乐形象的窘境,因为在出道前,华晨宇基本已经有了自己一整套的艺术理念和表达方式。

作为歌手,华晨宇有许多自己的原则,他不写情歌,曲风多元,喜欢做各种实验性的尝试。邓柯认为,一个偶像歌手不去按部就班地唱情歌,而是去探讨世界、生死、客观规律,这其实是件很难得的事情,「他其实也可以迎合观众的喜好,虽然他不会直接说要拔高一点观众的审美,但是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出道以来,华晨宇从不假唱,也拒绝利润可观的巡演,每年只做两三场「最厉害、最好的」演唱会。导演吴梦知记得,有一年湖南卫视的跨年晚会,她在后台遇到华晨宇,一首歌时长四五分钟,可能要被剪短,华晨宇很坚持,如果不能完整地演唱,他宁可不唱,最后是导演妥协了,让他完整唱完了这首歌。

许多人误以为,华晨宇走到今天是因为他是个天才。马昊分享了一件7年前被忽略的小事。在当年选秀的舞台上,华晨宇的形象一直是个酷爱吃肉、天天都在睡懒觉的天才选手,他几乎每一场比赛都是第一名,但每天早上都要睡懒觉,怎么喊都喊不醒。过了好些年,总导演马昊和华晨宇聊到「天才」这个话题,她才知道,当年比赛时,因为不习惯和别人共享练习室,华晨宇每天晚上都会等大家都睡下了,悄悄起来独自练习,直播的摄像头夜里12点便关闭了,但他总是练到天快亮才睡下,没人发现他的秘密。

在音乐的庇护中,华晨宇始终展现着一种强大而稳固的精神力,即便在他还不是歌手的时候,也是这样。

大学时,他曾遇到一位不是很适合自己的主专业老师。老师希望他学习最正统的发声方式,他练了一段时间,感觉不适合自己,他不想只用一种音色唱歌,而这与老师的教学理念完全相悖。

在一间小小的音乐教室里,他很平静地和老师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说,「老师,如果我继续学这种唱法的话,我可能就不想再学音乐了。」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了老师震惊的神色。虽然内心自责,他依然认为自己的告知是正确的。不久,他便更换了一位主专业老师。

后来真正做歌手,制作第一张专辑时,他又换掉了音乐制作人。

那时他刚夺冠不久,公司为他找了一位很资深的音乐制作人,对方先帮他编了3首歌,他一听就知道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张专辑中,他写了一首《why nobody fights》,整首歌就一句旋律,一句歌词,对方表示理解不了,他便打电话给之前就认识的郑楠,拜托对方帮忙编出《why nobody fights》的半成品带去公司,然后主动找那位资深音乐制作人摊牌,「我把钱给你,但是你的编曲我不要了。」

某种程度上,这些都是让对方很难接受甚至有些难堪的决定,华晨宇也明白,但他对音乐有自己的坚持和理解。从小到大,一些重要时刻,他几乎从不找人商量,从小就习惯了自己做决定。「我大部分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都是自己跟自己建立的,所以我很依赖我自己给自己建立的这个体系,那我当然会很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其实,每次面对华晨宇写的歌,郑楠心里也会犹豫,他并不确定每次都做这么不接地气的东西,对华晨宇的发展是好还是坏。郑楠曾多次在接受采访时提起,他问过华晨宇,「要不要把有些歌编得稍微通俗一点?」华晨宇拒绝了。「他每次都会讲说,没关系,我就是做这样的(音乐),他们愿意听就来接受我。」

出道至今备受争议,但这并不妨碍华晨宇成为90后中最具实力的歌手。他出道5年便能在北京鸟巢连开两场演唱会,去年的3场万人演唱会,首场演唱会门票3秒售罄,加场5秒售罄,再加场7秒售罄,全新创作专辑《新世界NEW WORLD》销售额达1.8亿,一首付费数字单曲《好想爱这个世界啊》购买人数破767万,销售额突破6652万。这在唱片业衰落的今天,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接受腾讯娱乐采访时,龙丹妮曾谈过华晨宇为何这样受欢迎。她说,现在的90后,特别独立,极度自我,但是又极度自卑,当华晨宇这样的孩子出来的时候,他们会想,「他家里这么富裕,可是他还是能找到自我的归属感,这就是整体90后的现状,追求自我人格和独立精神世界的强大,同时又急需寻找到一个内心投射的影子,偶像就是一个自我投射面的认知。」而华晨宇在舞台上的极度自信、极度享受,也会让喜欢他的人感觉,「哇,我多么希望我也可以像他一样。」

这种来自时代的认同,也再次反馈给了华晨宇一种安全感。这些年,华晨宇每次演唱会的第一句话都是,「欢迎回家,」他曾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很喜欢那种被上万人包起来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用伞把自己围在中间,很温暖很安全。」

唱歌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大家的气势,听见他们喊自己的名字,他感觉幸福,歌迷与他有一种奇妙的默契,他们穿着颜色统一的红色衣服,举着红色的荧光棒,知道何时挥舞手臂,何时欢呼,何时保持安静。歌曲的间隙,华晨宇会和他们聊天,那时的气氛像是家庭聚会,他们是朋友也是家人,大家从世界各地赶来,只为了今晚的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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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压与适应

参加快男之前,华晨宇的处世逻辑很简单,就是「躲起来」。他将此归结为小时候的胆小,「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我也不想任何人来伤害我,所以我就躲起来,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是,我不跟他们接触,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后来,他躲进了音乐里,但也正是音乐,让他无法再躲下去——他成为了一位歌手和明星。

成为明星到底意味着什么,法国社会学家埃德加·莫兰曾有过非常形象的描述——「经过无数次的配制、镶嵌、组装、筛除与挑选,他们成为明星。明星的私生活必须被公开,杂志、访谈、聚会、自述,要求明星展示自己,展示他们的举手投足,展示他们的个人喜恶。明星无处可逃……」导演吴梦知的叙述则更直接,「明星是一个作品,他所有的东西都是显性的,上上下下,一言一行,他的每一个东西都在被传达,今天没做好,明天可能就消失了。」

这种来自明星身份的挤压,早在快男录制时,华晨宇便已经感受到了。

那时,参赛选手去医院是常事,饶威被油漆灼伤,欧豪被钢管划伤了手,张阳阳被蹦床弄伤了腰,白举纲伤到了腿坐在轮椅上。身体上的疲惫还是次要的,素人进圈,最难适应的是无处不在的镜头。

在《我就是我》这部纪录片中,华晨宇和他的快男兄弟们,或多或少都表达过对这种挤压的不适应。于湉说,「摄像机天天对着我们,洗澡也拍,吃饭也拍,睡觉也拍,这本来就够压抑了,然后有时比赛不好,挨老师骂,回来想发泄,昨天小强哭得特别严重,当时那个摄像师,太残忍了,他就在旁边拍啊拍……」白举纲感觉,「现在是被人推着走,自己走不动了,你没办法走了。」华晨宇自己说的是,「就觉得很压抑,不是人的生活。」

他如何一点点适应这种被挤压的生活?在左立的印象中,2014年的华晨宇是很沉默的,「很沉默很沉默,又变回了比赛之前的那个样子,也不太爱出来,甚至有段时间一个人都不见,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干嘛,特别冷清,那个时候我觉得他肯定是很孤独、很哀伤。但是你懂的,他难受的时候很少和我们分享说他为什么难受,或者说他为什么要一个人。」

但经过了这个阶段之后,左立感觉到了华晨宇的变化,最明显的感觉是,「越来越坦然,越来越坦然。」对于那个沉默的过程,左立的定义是,「修炼出关了。」

2017年,华晨宇曾为电影《悟空传》写了主题曲《齐天》,他很喜欢孙悟空,各种版本的孙悟空的故事,甚至包括外传,他都看过,但通过这首歌,他想表达的是,孙悟空是一个骨子里很自由的人,无奈天庭的体系和规矩却困扰着他,他努力地挣脱过,但是一个人的能力对抗「规矩」太渺小了,最后的结尾,大圣用了自己的方式「顺应」了体系,他改变了自己的心态,在这个环境下生活,他仍然是快乐的,自由的。

现在看来,这更像是华晨宇对「修炼出关」的一种回应。也是在2017年前后,乐评人耳帝对华晨宇有了新的认识,觉得「他整个人都活出来了」。在一篇文章中,耳帝写道,「他不再是当初那个羞涩、呆萌、憨实、要用一个『傻』的外壳来保护自己的华晨宇,而是变成了一个敞开、自信、轻盈、聪明甚至幽默的华晨宇。」

同样是那一年,张歆艺与华晨宇相识于一档旅游体验综艺节目。她记得其中有一站,当地大使馆招待大家一起吃饭,因为大使表演了节目,就有人提议华晨宇也唱一首歌,张歆艺记得,「花花本来在吃东西的,他笑了一下,然后就沉默了」,就坐在那儿低着头,看着盘子里边的菜,也没动筷子,就那样看着。张歆艺一下就捕捉到他那种困难劲儿,「这孩子肯定是不想凑这个热闹啊,他这样的性格去做综艺吧,其实还是有点难为他的那个时候。」

故事的结局是,华晨宇还是唱了歌。唱完之后,张歆艺给他点了一个冰淇淋,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吃了冰淇淋,好像又开心了起来。

马昊也给《人物》分享了一个关于「歌单」的故事,以此来论证华晨宇的「成长性」。

在快男录制期间,每场直播完才能选下周要唱的歌,每次选歌,龙丹妮、马昊、当期导演和音乐老师都会坐在一起讨论,选手先自己提供歌单,华晨宇总是拿着同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堆英文歌,多是他喜欢听的迷幻摇滚,Radiohead、MUSE、30 Seconds To Mars,「哪怕现在,过了七八年了,用户都不一定能够get到,怎么可能让他唱这些歌呢?」

可华晨宇很执着,赛程10个星期,他每周都拿着那张歌单来,最后一周,他又拿来了,央求大家,「丹妮姐,昊姐,能不能让我唱一首啊?」其实当时马昊已经被他说服了,「但龙老板非常坚定」,就跟他讲道理,「她说以后我们也做你,等到你发片的时候,你要怎么样都可以,但现在是在一个比赛。」后来,华晨宇唱的都是大家帮他挑选的歌,《亲爱的小孩》《我》《假行僧》《海阔天空》——这些歌曲适合比赛,容易让观众共情。

2017年,马昊请华晨宇去《明日之子》做导师,跟他聊到现在很多小孩从小听着英文歌,在这种音乐环境里面长大,但比赛的时候唱英文歌真的很吃亏的。华晨宇当时就说,「哎呀,没事,昊姐,你让我来跟他们聊一聊,我是过来人。」他告诉选手,不管你喜欢听什么样的类型,你唱任何的歌,都可以在中文语境里找到你想唱的音乐风格,语言一定不是障碍。这让马昊非常惊讶,「过了三四年,他整个就转变了,你想,当年他是拿着一张全英文歌单给我们的,但他自己成为老师的时候,他去教他的学生,就换了一个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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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爱

10月26日,在能看到秋景的玻璃房里,华晨宇和《人物》分享了一个和父亲有关的故事。

小时候他害怕父亲,会回避,一直等到18岁,才敢和父亲正常地表达自己的想法。那年,他从武汉回到十堰,主动约了父亲一起聊天,面对这个突然的提议,父亲一开始很惊讶,很快又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他回屋拿了一瓶珍藏很多年的好酒,两个人边喝边聊,聊了很多,那天晚上,也是父亲第一次跟他解释许多他小时候不理解的事——父母为什么要分开,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方式教育他。

天色暗下来,玻璃房的桌上点了一盏橘黄色的小灯,华晨宇用一种非常轻的语气讲述着。故事的最后,他管父亲要了一支烟,父亲笑了,这是属于他们父子间的默契——一个偷偷学会了抽烟的儿子,和一个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父亲。

在参加快乐男声之前,华晨宇从未得到过父亲的肯定,小时候他考了班上第一名,父亲从来不会表扬他,经常强调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指望我教你任何东西」。2013年快男冠军夜,父亲第一次表扬华晨宇,在全国直播的舞台上,父亲说,「这一次我想说,你是我的骄傲。」

当年快男的音乐指导老师陈秀珠曾说过,华晨宇参加这个比赛,最后要做的事情,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不是追名利,不是去追冠军,「一个赛程纷纷扰扰到最后,他需要面对自己的心,我觉得他最想要的就是向他父亲证明,他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证明他是一个可以被相信的孩子。」

这种对于爱的追寻,马昊也是认同的。

当时,华晨宇稳稳地进入了全国前十名,但他却因此超级崩溃——这意味着要和其他人住在同一栋「城堡」里。此前,华晨宇从未和别人住过一个房间。住进城堡的日子越临近,他就越惶恐,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跟其他人一起住是什么样子,最后找到总导演马昊,想要退赛。

作为一个极有经验的选秀导演,马昊没有说「不可以退赛」,而是建议他,「花花这样好不好,你可以退赛,我完全理解你也支持你,但是你可不可以相信我,咱们把这个星期比完,如果这个星期结束了,你还想退,那你就退,我不会阻拦你。」时隔多年,马昊在电话那头对《人物》说,华晨宇最终没有退赛,是因为观众的力量。

那个年代,大家追星还喜欢写信,爱的表达通过信件源源不断地寄过来。信是很真实的,拿在手上,白纸黑字。一开始,华晨宇还以为那些信是导演组找托儿写的,等成百上千封信递到他手上时,他知道,自己不能退赛了,要为了那些喜欢自己的人比下去。

「以前他活在自己的世界,不关心别人爱不爱他,可能是因为得不到,所以他就干脆放弃了,就不对人类对他的爱予以任何期待,但其实心里是很渴望爱的。」马昊说。

几乎每一届选秀,马昊都会把华晨宇的故事说给新人听,选秀后一夜成名,许多年轻人容易迷失,他们会因为被人喜欢,慢慢觉得这种喜欢是理所应当,「但花花不是,对他来说,被人喜爱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他很珍视,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和快男兄弟们的友情,对华晨宇来说,也是爱的一部分。和今天综艺节目的精致不同,7年前的选秀,保留着一种原始而粗糙的真实感,大家在城堡都是纯素颜,华晨宇脸上还带着胡茬和痘痘,灯光一照,满脸油光。左立是他的第一个室友,那时的华晨宇还不会与人相处,他怕热,房间空调最低能开到5度,他便调成5度,整个房间像冰箱一样,他把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当年快男兄弟12个人里,一大半都是在校大学生,大家都是20岁出头的大男生,生活在一起,尽管习惯不同,但很少计较,很自然地有了一种兄弟情谊。比赛结束后,男孩们一起北漂,他们称呼彼此「快男兄弟」,每个人都有称号,宁桓宇是桓桓,华晨宇是花花,左立叫做左大爷。刚进娱乐圈,也不知道和谁交朋友,几个兄弟就在一块,「想说啥说啥,想怼谁怼谁」,只要有时间就聚在一起。

花花和桓桓比较爱喝酒,两人就经常约酒,酒喝到位了,便开始聊一些平时羞于启齿的话题——如果回到古典音乐那个年代,你觉得你是哪种风格?华晨宇喜欢巴赫,说自己研究十二平均律,想去找第十三个音,宁桓宇批评他,疯子,不可能。宁桓宇喜欢贝多芬,因为觉得浪漫。等到两人酒醒了,谁也不提这茬,「平时聊这个,那有点太装了。」

左大爷性格比较闷,加上结婚早,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厮混在一起,桓桓和花花最爱玩的游戏,就是骗左立出来。假装打架了,假装被警察抓了,「各种奇奇怪怪的,都是日常生活中很傻的那些梗。」

在快男兄弟面前,华晨宇会展现出一种「幼稚」的状态,表现之一是「极度耍赖」。《格斗之王》有很多热门的版本,左立玩1999和2000很厉害,华晨宇打1997很厉害,他就只和大家打1997。玩游戏输了,本来说好谁第一个没命就发一个1000块的大红包,他一进场就没命,群里都在@他,兄弟,转钱,兄弟,转钱,他倒好,甩了两个100的红包就开始装睡。

另一种则是依赖。和左立约在一个地方吃饭,明明左立直接过去更近,华晨宇却一定要左立先来自己家,再一起开车过去。这两年,华晨宇迷上了骑共享单车,就更不得了,一次左立刚演出完,穿着西装,露着脚踝,就因为他一句「晚上骑一下共享单车不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吗」,两人吭哧吭哧一起骑着共享单车去吃饭,第二天左立就感冒了。

过去几年,宁桓宇时常在半夜12点多收到华晨宇的微信,「睡了吗?」还没等他回复,后面会跟两条,「我刚落地」,「聚一下」。如果不是第二天有工作,宁桓宇会直接回一句,「在哪儿?」这样的深夜相聚其实不一定会聊什么,以他们的个性,真的见面了,也不会问,「咋了,心情不好吗」,嘻嘻哈哈开几句玩笑,玩玩游戏,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2018年,左立要结婚了,他很想在群里把快男兄弟们都叫来,又不好意思说,华晨宇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说,「我靠(笑),你要结婚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还没等左立开口,他又加了一句,「我肯定要来当伴郎啊。」

左立在群里问大家有没有时间,华晨宇是第一个接话的人,有几个兄弟说有工作、挪不开时间。左立还记得那个下午,他正好在华晨宇家里,看到他进房间打了几个电话,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出来说,搞定了。

这些年,华晨宇不管是上综艺节目还是开演唱会都经常带着左立,向他学习吉他,称他「左立小课堂」。其实左立心里明白,华晨宇身边吉他弹得比他好的人很多,但左立也从来没问过他为什么。

宁桓宇说,每次兄弟们聚会,华晨宇往往是开玩笑开得最过的那一个,「因为他会觉得,我再不开开玩笑,你们会不会敏感地觉得,我是不是不一样了?他可能还是想像六七年前大家啥都还不是的时候那样。」

7年的时间,当年二十出头的男生大多年近三十,有人结婚了,有人做了爸爸,更多的人也开始面对和接受命运的无常,花花也曾经面对家人生病的困境,少年们在彼此的陪伴下成长。一次,华晨宇和宁桓宇聊一些家里的事情,聊到一个节点时,一抬头,发现两个人眼睛都是红通通的。宁桓宇记得那个画面,「好像电影啊,两个大男人彼此眼圈泛红地看着对方,我懂他有多难,他懂我有多难,我俩一杯酒下去,就真的那种感觉,好希望对方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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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

回到那些闭关的日子,华晨宇并不是与世隔绝,他有时候也会出门,骑一辆共享单车,去朋友家坐坐,或者去附近的小酒吧喝杯鸡尾酒,不必化妆,戴上帽子和口罩就好——30岁,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唱着《卡西莫多的礼物》的孤独男孩了。

这种孤独有了别的色彩。在那些独行的日子里,华晨宇最喜欢去的地方,是张歆艺和袁弘家,他甚至把自己的新家买在了离这对夫妻不远的地方。

在那档给大使唱歌的综艺之后,张歆艺邀请华晨宇来家里吃饭,一打开门,华晨宇戴一顶黑色的渔夫帽,压了半边脸,脚上穿了一双「好像10块钱还是5块钱的」塑料拖鞋,一进门就把帽子摘了,问了句「火锅在哪儿」,然后开始一直吃,一直吃。

后来来的次数多了,华晨宇穿得也越来越随意,「恨不得跨栏背心大裤衩子就来了」。张歆艺家小区门口那个保安,一看到那个露出半张脸、像竹竿一样瘦的人来了,就会默默给他开门——你是去张歆艺家吧?

《人物》问华晨宇,为什么那么喜欢去张歆艺家?他的回答是:「因为感觉幸福。」

第一次去张歆艺和袁弘家,他就感觉很治愈,他很少见到夫妻是那样一个状态,「一种你包容我、我也包容你的感觉,但是却会互相开玩笑,彼此非常需要对方,但是又很和谐。」他爱他们一家人,感觉美好的就像一幅画,他甚至会悄悄追他们两人上的综艺节目。这种场景宁桓宇也经历过,华晨宇每次来他家里吃饭,家里的阿姨都会做满满一桌子菜,他吃得特别香,吃完饭在院子里抽烟时,会不住感叹,「哇,太有家的感觉了,太舒服了。」

这是一种类似于自然法则般的存在——无论是歌手还是明星,终归都无法摆脱身为自然人的需求,在世俗的快乐和幸福面前,没有人能够免俗。

在这个家里,华晨宇愿意将自己最隐秘的事分享给张歆艺。有一次他有点喝醉了,讲了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从独自成长,讲到音乐学院,再到快男,乃至出道后,张歆艺就抻着胳膊听,讲了快一小时,华晨宇突然停下来,他很认真地说了几遍,「姐,我不是喝醉了才跟你说这些事的,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些都是我自己从来都没有跟人讲过的事情,我现在都讲给你听。」

在张歆艺看来,「如何去爱一个人,以及如何很好地去爱一个人」,可能是华晨宇自己将来的一个课题,这是他自己要去学习的东西,比乐理、五线谱、创作要难多了。

在《歌手2018》中,华晨宇也剖析过自己:一个小孩子,他最需要亲近的是喂他食物的人,这个人是他的父母,但如果父母很长时间不在身边的话,他会觉得从最信任的人(身上)都得不到关爱,那从别人身上更难去得到关爱。明明其实很渴望有人来爱我,但是自己又会去排斥身边的人。其实很痛苦的。

他承认,对于张歆艺和袁弘的生活状态,自己多多少少在内心的某一刻会有点羡慕,但至于自己是否能走入一段美好的亲密关系,拥有像他们一样的幸福,他并不确定,「我觉得我成为不了,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就看看就好。这个行业,我觉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很难,久而久之也就不想了。」

很多次的深谈让张歆艺觉得,孤独感或许会像宿命一样笼罩着华晨宇。她这样对《人物》形容那种宿命感,「就是这种,我有时候觉得他没有地方去,你知道吗,我觉得他没有地方去,然后也没有地方回,就这种感觉。」

过去,华晨宇和几个快男兄弟一个月至少会聚一两次,空闲的时候,曾经连续十几天天天待在一起。但现在,除了华晨宇,大家都渐渐走入家庭生活,聚得也越来越少。用宁桓宇的话来讲,「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也许会变成一个,每天可能时不时地想到你一下,但是互相不打扰的状态,我们大家都得习惯这个事情。」

如今,陪伴华晨宇最多的是一只猫。那是朋友送来的一只德文,它有一张小精灵一样的脸,耳朵大且尖,好奇心重,热爱人类。小猫刚送来,就把他一个很贵的手办弄坏了,朋友想,这只猫怕是待不久了,结果他还是原谅了这只小猫,给它取名叫「perper」。

一开始,华晨宇是拒绝perper进入自己卧室的——在这个家中,那是只属于他的禁地。白天,卧室的门总是关着,perper进不去。到了晚上, perper总要黏着他睡觉——短毛猫怕冷,喜欢人的体温,没办法,他只好把perper抱在怀里,窝在客厅那张只能容下一个人的沙发上。睡了没两天,浑身酸痛,「撑不了了」,宣告投降,perper每晚相当自然地跟着他回房间睡,10秒钟不到便开始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一人一猫的相处,刚开始好像是perper需要他多一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华晨宇发现,其实自己也很需要perper。有时候他感觉自己像只猫,和perper既亲密又相互独立,需要的时候去找对方,不需要的时候就各做各的。特别让他惊喜的是,perper能听懂他在叫它,他们一起在阳台晒太阳,他喊「perper」,小猫会马上转过头望向他,然后靠近他。出差工作时,他常常冲着手机挥手,大喊「perper,perper」,旁人问他在干什么,他头也不抬,「我在和我的猫视频」。

等关掉视频,他的手机屏保又露了出来——一个白茫茫的世界,有一个人在里面行走。这是他无意中看到的图,存下来设置成了手机屏保,这张图很简单,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孤独感。他觉得每次点亮屏幕,他都能从这张图里看见自己,这是他保留的内心世界一角。

这像极了当年拍快男纪录片时发生的一个场景——导演范立欣想拍一下华晨宇的内心世界,问他,「你内心世界什么样?」华晨宇回答说,「其实在我心里面,我觉得我内心世界是透明的,但你一定要让它涂个颜色的话,我宁愿它是一个纯白的颜色。」

后来,在纪录片里,范立欣带华晨宇去了雪山,没有舞台,没有灯光,风雪里,他一个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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