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跳支广场舞
广场舞已经从城市的公园、县城的广场,到了田间地头,退休员工、乡下农妇、大厂白领、赶论文的大学生,都聚集在这场全民运动里。
文|亦欢
编辑|陆英
「掀了屋顶的」
26岁时,王广成就被称为「广场舞小王子」。
19岁时,他从南京来到北京的健身房当教练,23岁去美国学习尊巴和拉丁舞,「那不过就是国外的广场舞。」2012年,王广成26岁,他在健身舞曲里加入中国风、庙会气质的乐曲,取名为:中国风健身舞。别人一看,这不就是广场舞吗。舞蹈受到欢迎,他开始上综艺节目,有同事说他,这么年轻跳这个,太土了。
今年34岁的他觉得,舞蹈没有高下之分,只是场所不同,同一个舞种,一波进了健身房,一波来到了广场。他在健身房里教,就是健身舞,在广场上教,就变成广场舞。这么一看,广场舞不过是「掀了屋顶的」。
这几年来,王广成在北京的健身房里教课,年卡会费2万块钱,这不是轻易可以消费的。不止老年人,年轻人找不到合适的健身房,也去了广场。他常去北京的公园里给跳广场舞的人做指导,几天前,他去了奥森,就发现一支200多人的年轻舞队。
人多了,舞种自然也就丰富起来。健身操、交谊舞、曳步舞、民族舞、古典形体舞都出现在了广场上。
快手id:王广成教练
68岁的龙姑姑是贵州遵义人,年轻时候,她在上海舞厅学了伦巴、恰恰、踢踏、水兵舞,如今也都被她带到了广场上。音乐一响,感觉来了,就摇摆起来,也不要特意去安排什么动作。听着旋律,想着歌词,晃脑袋,她脸上的表情多变,眉毛挤着又松开。脚上的动作也踩在每一个节拍上。现在流行的鬼步舞,她跳起来也得劲儿。
不像刻板印象里,跳广场舞的人都是踩着《小苹果》或者凤凰传奇,穿着松垮的家居衫,机械地摆动四肢。如今,龙姑姑和王广成融合了自己多年所学,自己编舞,带着广场上的人跳,不同的步伐,不同的舞种。自然,在广场上跳舞的人,也能自己创造。
在吉林做日用品销售的邵泽君今年34岁,他自己创了一个舞种,也成功带到了广场上。三四年前,他不跳舞,最爱打篮球。但有一次,他跳起来踩到别人脚上,把脚扭伤了。医生告诉他,脚踝韧带撕裂,不能再剧烈运动。之后他休息了2个多月,等脚恢复。他好动,冷不丁静下来,有点受不了,也担心不动弹就「胖蒙了」。而就算脚好了,他也再回不到篮球场了。
受伤之后,邵泽军到姐姐的日用品销售公司工作,公司每天早上都有晨舞,是曳步舞,他就跟着跳。大学他学了四年健身操,有舞蹈基础,跳着跳着就成领舞的了。但曳步舞的步伐对他来说也太激烈了,脚踝颠颠的疼。他寻思着自己编一个慢舞,加上一些摇晃的动作,「赶紧锻炼起来」。
在公司一个人跳也没意思,他干脆拎着一个音箱去了公司和家附近的广场。第一次去,他就一个人舞着,跳自己编的比较简单的16步,反复重复跳,一圈圈跳,带点儿摇。路过的人停下来看。他们后来评价他:舞得特别浪,特别有感染力。公园里,遛弯的、陪孩子玩的全跟在他后面跳。跳两曲还不会,他停下来教他们,「这一教不得了,呼啦一下那围观的观众全上来了。」
第一天结束,就有30多个人跟着他跳,临走时,大家叮嘱他:你明天还得来。第二天,队伍变成了40多人。邵泽军之后就天天来,还被人称作「舞少」,会跳舞,又姓邵。人越来越多,他干脆创了一个舞团,铁舞团。舞团的人一起唠嗑:你瞅你跳的叫什么舞呢,有摇的动作,有点地的动作,又慢,大家伙一商量,干脆叫慢摇得了。
慢摇舞就「定居」在了广场上,本来不用消费,只是存放音箱的地方收费,他们一人出个3块钱,就可以跳上两个月。
邵泽军观察过,他常去的公园里,得有将近800多人在跳广场舞,一进广场,好像扎人堆里头了。曳步舞、民族舞和他的慢摇舞,扭秧歌的、摇扇子的、旗袍走秀的都有,只要有舞曲,都能编。之后他看到什么样的舞蹈,加上个4个8拍扭腰晃头的动作,再把复杂的部分简单化,就可以拿到广场上去。
很嗨,他形容,「就迪厅那种扭腰方式,大家就好嗨好嗨的感觉。」说完他嘿嘿笑起来。有时邵泽军就把民族舞改成现代DJ曲来跳,又是一种自由。三年过去,舞团有了100多支的舞蹈库存,能跳6个小时,不带重样的。
快手id:铁舞团创始人舞少
「三点一线」
「我们这三天没跳了,都痒痒了。」雨神去了吉林,天天下雨,邵泽军上不了广场了,「一天不跳就浑身难受,觉得有啥事没干呢,可不得劲了」。群里的人开玩笑,雨再下,就只能开着快手一起跳了。
要是不下雨,每天傍晚6点,邵泽军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到点了,赶紧的!他放下碗筷,拿上热水瓶,就往楼下冲。他每天早上8点到公司,看看店,进进货,或者给人送送货。下午4点半,他回家,接上幼儿园的儿子放学,买菜,做饭吃。时间一到,上广场。
「三点一线了,天天就重复这。」他又嘿嘿笑了。
虽然大学学了四年健美操,他没感受过舞蹈的乐趣。本来他报篮球专业,没被选上。人家说,学健美操以后好就业,当教练,赚钱多,他就选了。学了之后才发现,健美操受局限,动作太强,不适合大众,大学对付了四年,还是最爱打篮球。毕业之后,他也没有从事舞蹈相关的工作,不喜欢当健身教练,觉得不自在。
如今跳广场舞就不同了,「大家可以任意地嗨,没有人会去评价你,或者有强制地要求你怎么跳,跳累了我就下来,我觉得很自在,我喜欢这种自由。」每天去跳舞,「老能冒汗了,后背都哇哇湿,拿着能拧出水。」大家一起跳舞,到拍手时候,就一起「嘿嘿」,可开心了。
「大家在一起,一个晃一个摇的,能释放一下生活带来的压力。」跟着34岁邵泽军跳舞的,有老板、医生、批发菜的、手机店的、宝妈……一起跳舞的多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下了班除了喝酒聚餐,也少有地方可以去。邵泽军年轻,也吸引年轻人,几个大学生天天过来。最多的时候,舞团有300多人。公园大,音乐声也放到最大,吵不到居民,几百人一起跳,「老嗨了。」他们都在这里找到了工作、生活琐事之外的空间,「那一刻就是一种释放。」
快手账号「光头强」的主人是吉林省松源市一位出租车司机,今年50岁。如同他的网名,头顶上光光的,留着胡子。开车时候坐得累了,他就把车停一边,「下地活动」,蹦一蹦,跳一跳,研究新舞步。他不仅教一个本地广场舞团队,还是快手上的光头强老师,教线上学员跳舞,指导作业。跟着他跳舞的,做什么工作的都有,机关的、个体的,跳舞不像工作,老得听领导的,跳舞时候,「是一种自我放松、自我解压、自我happy」,光头强说,「大家就乐呵乐呵,你哥啊、弟啊、姐啊、妹啊,亲切、随意。」
广场舞已经从城市的公园、县城的广场,到了田间地头,退休员工、乡下农妇、大厂白领、赶论文的大学生,都聚集在这场全民运动里。
快手账号「三个小农女」是生活在湖南乡下的三位中年女性。C位是三个里面最小的、今年40岁的依纯,她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家里种烟,40亩地,农忙季节早上5点多就到地里,浇肥、打掉废烟叶,到晚上7点多太阳落了,还没忙完。
但舞总是要跳的。有时候就在稻田里跳,是干活时候的装扮,戴草帽,穿长筒雨靴,三个人穿西装长袖,分别是红色、绿色和蓝色,款式相似,在烟地里干活,穿长袖可以遮太阳,又防烟叶上的毒。只是为了好看,把长裤换成了短裤,大腿上几道泥渍,自然又野性。她们把头发披下来,然后在下一个动感节拍把草帽甩掉。《Yes! Ok》、《无价之姐》都跳,地里就是她们的广场。
三年前,依纯在县城看到广场舞,回到乡下,她就自己买了一个两百多的音响,带着村里的留守妇女们一块,傍晚、午休,放上音乐就跳起来。村里面,更年轻的人多外出打工了,大多数四五十岁妇女还承担着沉重的农活,到六七十岁了,就做家务,给儿女带孩子。和依纯一样,她们几乎没有机会可以去外地玩,「我要上班啊,一段时间又要收稻谷了,稻子成熟了,谷子成熟了,哪有时间啊。」
后来她去村里提议,村里面就专门给她们建了一个广场,铺上水泥。周边都是樟树,依纯和姐妹们买了一些彩灯,挂在树上,每天晚上去了,先插上电,五颜六色地闪的。她们放下农活,让孩子们旁边玩去,自己就跟着音乐,跳起舞来。
逐渐地,邵泽军、光头强、王广成和三个小农女,不仅分享自己的舞步,也开始出教学视频,还有直播,这些舞者们逐渐成了快手上的「帕梅拉」,有各种各样的学员分布在各地。
快手id:「三个小农女」
在草丛里看见蛇
五十多岁时,龙姑姑感到身体不对劲。本该是夏日凉爽的风,吹在脸上像针刺一样难受。走在马路上,觉得天上都要掉东西下来打她。她害怕高楼,怕花掉下来,怕有人甩东西。曾经觉得每天都好开心的她,碰到点小事就会流眼泪。她感觉自己要大病一场了,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她把饭店交给儿子,自己收拾了行李,一个人回到了遵义——从来如此,她做决定的时候,不跟任何人商量。
二十几年前,龙姑姑来到上海,在五角场附近开了一个小饭店,卖贵州菜。去了大都市,人生地不熟,有一次她路过附近的江湾体育场,看到有人在跳舞,她也融进人群里,开始认识了很多朋友。朋友介绍她去五角场的万达,她跳得好,总是引人注意。两天不去,弄音响的老师傅就问,你为什么前两天不来?
她在大都市里找到了自己的所在和乐趣。回到遵义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她学了游泳,不对劲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她也到广场上跳舞,又吸引了人们注意。她去参加广场舞比赛,拿了好名次。大家看着她,疑惑她哪里冒出来的,她说,地地道道遵义人。跳着广场舞,她重新和家乡产生了联结。
40岁的依纯年轻时独自一人去深圳和云南打工。在工厂里做磁带的流水线,上完夜班,还要排队打热水,睡得很少,头发一把一把掉。她喜欢学习,成绩很好,但初中没读完,父亲生病了,她的自行车又被偷了,只好辍学去打工。除了工作,没有朋友,也没有消遣的东西。
虽然如今种田一年收入几万块,只是两个孩子在上学,正好够家里的开销。依纯总说自己老了,但是现在可比18岁时候开心多了,「现在朋友多啊,有事没事可以跳舞啊,兴趣所在。」她在村里教了一大批人,连小孩也跟着她舞,可有成就感了。她最近还给自己买了一套架子鼓,只要能弄出声响的东西,她都感兴趣。
「站在我家门口、马路上(跳舞),马路下就是我的烟,就是我的稻田、稻谷。」出了门,村里人开玩笑叫她:舞神。她微微一笑,也不害羞。
她知道自己跳得还可以,找到了在家乡跳舞的那个场域,也找到了把这个场域扩大至全民的可能,尤其是在网络上,有那么多人愿意跟她一起。
广场舞的连结,不仅打通了龙姑姑、小农女与家乡的关系,还打通了她们和粉丝之间的那根往常没人想到的「踪丝」,她们还通过快手,找到同类。
对于龙姑姑来说,把舞跳出感觉,可不止要研究舞蹈动作。在广场上,好多人来和她学舞蹈。有时跳《阿哥找阿妹》,她发现,这些人除了手脚在动,怎么脸上是阿哥找不到阿妹也无所谓的感觉。龙姑姑说,要去理解歌词,体会阿哥找阿妹的急切和焦灼,这样才能把广场舞跳出味道。
后来有粉丝给龙姑姑注册了快手账号,发布她的视频。很快,人们都喜欢上了这个老太太。她的舞蹈是带着年龄的韵味的,经历过的生活都体现在她的神情、动作上。
年轻时候,她好看,留着两条长辫子,丈夫控制欲强,不愿意她出门玩,遇到事情也不沟通,经常打她,她说就像《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男的。那段婚姻是她一生中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离婚之后,她就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活得像个样子」。儿子18岁之后,她就不再负有责任。她会去给儿子一家帮忙,但是做家务、带孩子的体力活是绝对不干的。她看着别的大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也要把所有肯德基给孩子吃,这种事她不会干。「我觉得我也很重要,这个水果一百块一斤,我不可能给你吃我不吃,不可能的。」
「在普通人的眼中,短视频是年轻人的专利,但是事实上也有相当一部分60后,70后,在快手平台上记录生活,分享心情,而舞蹈就是他们连接彼此绽放青春的桥梁。」近期的一场活动上,快手西南区公共事务负责人,四川快手互联网信息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涛说。
在快手直播间,龙姑姑跳跳舞,也坐下来聊聊天,和粉丝之间的话题多得很。大家不仅爱看她跳舞,更爱她嬉笑怒骂。她熟练使用老铁、小喷子等网络词汇,叫粉丝宝贝儿。
她性格直接,有时候就在直播间发脾气。有人见她换了背景,就说,姑姑又换房子了。她回,哪天我去银行门口直播,你是不是要说,姑姑开银行了?你们长长脑子好不好。有时她架着手机在广场上直播跳舞,有人评论:让旁边的人走开。「广场舞肯定身边都有人的,」她就对着镜头说,「你这样是不讲道理的。」
她有一套朴素又明确的价值观,离了婚却放不下的人、想要出轨的人、生意失败的人,都来求助她。压力重重的人最爱看跳舞,听她说话、唱歌。她唱《杜十娘》,说,我要是杜十娘我给你煮面汤?我知道有这个事,提前一个礼拜踹你到火里面去。
直播结束之后,她十点多就躺下睡了,第二天六七点就起床。除了直播,她从不把手机捧在手上20分钟,也不会傻乎乎在床上滚来滚去浪费时间。不管有没有事,「一定要洗漱得很清新,把自己打扮好,早点吃好,香水喷一点。」然后出门,步行两公里去河里游泳,再骑车去地里,喝一杯咖啡只要3块钱。每年冬天她就到海南去,那里的天气像遵义的秋日,舒服得很。
有粉丝问,快70岁了还去河里游泳不害怕吗。她说,不要废话,想得太多就不会去游了。关于未来,她不爱多想,只是每天把日子过好。像游泳时候,在草丛里看到蛇,你自己不要动,它自然就离开了。
快手id:龙姑姑
更大的世界
在网络上,现实中的一角广场变成了更大的世界。9月12日,快手在成都举办的广场舞争霸赛开幕会上,运营总监韩叙称,在快手,广场舞有着根基深厚的大众市场,超过3.5亿人参与、关注这项集体活动。过去一年,快手广场舞的视频有超过800亿的曝光,超过10个亿的点赞和评论。
「广场舞小王子」王广成的工作也有了新的扩展,他跟全国各地的文明办合作,怎么样让广场舞更加文明、不扰民;跟各地体育局合作,如何更安全地跳广场舞;跟文化馆、艺术中心合作,探讨如何可以把广场舞跳得更艺术、优雅和美丽;也跟旅游局、老龄委合作,让人们的老年生活变得更加丰富。
邵泽军是一个愿意逗大家笑的人,他觉得到了广场上,就是要开开心心的。大家在广场上认识,大多是点头之交,关系不复杂。有时候周末了,也约着在市区附近的公园爬山、野炊,一起编舞、拍视频,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音乐响起来那一刻,生活的琐事全忘了。
在广场上跳了一年之后,有人说邵泽军为什么不记录下来,把内容发到网上,让更多人跟着学习,「继续发扬」。他就这样,在全国各地都有了学员,「大家记住我,更开心。」
「广场舞是一个群众问题,每个人都是很简单的,就是为了锻炼,来玩的。」从前王广成是教明星跳舞的、在央视演出的,现在他把视频放在快手上,简单的背景,没有包装,不要浮夸。从前他全国各地去巡演,一天7小时,天天5点半去赶早班机,连着转10天,每次学员只有几百人。但有了平台,不仅「村里的朋友也能跟我互动,提提意见,一种社会交流」,有时候2个小时,就有230万的观看量,「更多人可以受益。」据快手运营总监韩叙介绍,今年5月,王广成与快手官方合作的一次广场舞课堂活动,让他一周之内涨了10万粉丝,一个月涨了36万粉。
快手西南区公共事务负责人,四川快手互联网信息有限公司总经理张涛认为,广场舞是一种精神生活的投射,充满了社交温情,也充满了朝气蓬勃的特征。
正是因此,韩叙也宣布要好好地「推大家一把」,他把广场舞的曝光度升高视作爬楼梯,爬得越高获得流量就越多,在作品本身能够得到足够关注的前提下,倾斜百亿资源,「如果你能上二楼,我们把你推到15楼。」
直播也有快手的倾斜和扶持,快手将直播看作帮助广场舞者变现的重要方式之一,广场舞者将它视作与粉丝交流的机会和真实表达自己的时段。开直播对于龙姑姑来说,「一点都不累,我也不要儿子在旁边帮忙,也不要有助手给我写草稿,我本来就是这样生活。」她一个人住,但是网络上有无数「宝贝儿」。她总是看见别人表扬她:姑姑你是在网上跳舞最舒服的一个老人家。「这让你太温馨了」,她与更大的世界建立了联结。
她还记得在上海,刚去舞厅时,那的人上下打量她一遍,不愿意跟她搭话。后来有个经理告诉她,他第一眼见到她,觉得这哪像能跳舞的。龙姑姑年轻时候爱穿裙子,后来有一次腰突发性受凉,去医院打了针,有激素,她开始发胖,再也减不下来。后来膝关节也痛,走路拧着,看着笨重,儿子说她不会走路,好像路都走不动。
直到她跳起舞来,「谁都看不见。」
在广场里,屏幕里,没人比得过她,也没人看得到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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