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周雨禾

编辑 | 顾 鸽

最近，「节目组」这个词，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

《这就是街舞3》最新一期，水舞台太滑，选手纷纷受伤，赛制引发热议。有人心疼完一轮，看到预告两眼一黑：下期又来了个火舞台。

30号晚，《明日之子》节目组被骂上了微博热搜。观众不明白，参加一个音乐综艺，怎么会让选手胡宇桐因情绪激动，突发心脏病进了医院。

比起主动选择，观众似乎往往先从热搜开始，才认识某个节目。有网友无奈评论，「现在的节目是不是先列好了热搜条目，再去填充其他内容？」

网友@管鑫Sam 评价节目组/微博

但，无论外界如何评价节目组，每年仍有无数学子满怀热情地踏上编导实习生之路，即便不能保证转正，免费提供劳动，有时甚至还要倒贴钱。

到底是什么东西，激发了年轻人的能量，让她们一边自嘲是「电视民工」，一边甘愿投身其中，完成一场「理想游戏」？

至少，对在芒果台（湖南卫视）实习的人来说，「节目组」并不像微博上所渲染的那么可怕，还是一个挺美好的地方。

水花四溅的《街舞3》水舞台。图/微博

速度与热情

晨晨子对芒果台的第一感受是「快」，她今年23岁，读研究生三年级，正在台里一档知识科普类节目《叮咚上线！老师好》担任编剧实习生。

她8月初刚入职，与《天天向上》在一个演播厅办公。到单位的那天，《天天向上》刚录完一期，错过了看到几位主持人的机会。她等着下一次，那时候就有向追星的朋友分享的话题了。

当初接到视频面试通知时，她还在字节跳动实习，面试官分组进行群面，一组七八人，有自我介绍和提问环节，中午参加的面试，当天下午就出了结果。

晨晨子有点蒙：还没来得及离职，就可以去长沙了？

多年来，芒果台已形成了一个庞大又正规的人事系统，实习生数以千计，办手续简洁高效。他们可自由决定实习时长，提前离开也可自助办理实习证明。

湖南卫视大楼。图/视觉中国

招人快，做节目也快。上半年台里云录制的新综《嘿！你在干嘛呢？》受到广泛好评，其实从策划到拍摄、剪辑、制作，前后仅用了不到50小时。

速度融进了芒果台的血液，这个电视台的工作节奏和节目风格一致，他们会把一些常规操作变成专属自己的味道。

毕竟，除了芒果台，几乎不会有哪家公司会在官网招聘贴的「到岗时间」一栏写上「快马加鞭」之类的字眼。

极具冲劲的招聘文案。图/微信公号@湖南广电HR

除了快，晨晨子的第二个感觉是「新」，既说的是创新，也意味着人员的年轻。

芒果台是年轻人的天下。虽然才23岁，当晨晨子介绍自己研三时，总觉得老了，因为现在来台里实习的，大多都是大二、大三的00后。

台里真正为年轻人提供学习和实践的机会，来这里实习不是负责订盒饭，而是可以直接参与到节目创意、联系嘉宾、流程策划等核心制作环节，大家能感受到自己受到重视。

快速运作和重视新人的工作氛围，激发了实习生的热情。晨晨子之前主要做纪录片视频，对节目的了解比较少，第一次来电视台，她最开心的就是能参与到节目策划中。

无论资历深浅、年纪大小，只要被邀请参与讨论，说的话就会被充分考虑、平等对待。成熟的模式和年轻的团队，让一个个概念化的创意，落地成可播映的项目。

《嘿！你在干嘛呢？》飞速完成立项到播出的过程

2018年，芒果台正式试行一线团队工作室制度，由资深导演带领各自团队，像年轻的创业公司一样运营项目。制作《快乐大本营》的刘伟工作室，获得了首批授权。

所有项目会先设计一个方案，再统计到台里讨论是否能做，成功立项后就会有资金投放。因为工作室是跟着项目拿工资，所以大家要不断地想新方案来做节目。

热火朝天的工作气氛一旦形成，同事之间的关系中也会产生情感联结。没有人会抱怨实习生没有薪水，每月还要交500块「实习生管理费」，因为能力的收获更大。

她们在忙碌中感受到被需求的快乐。「上午不上班，下午来就行」的弹性工作制，常给实习生带来「不像是实习、而是交学费学习」的感觉。

能亲眼见到主持人团队和明星嘉宾，也是一项「员工福利」，让实习生们感到兴奋，同时也愿意自我规训，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个人能力，从而「越忙越快乐」。

这不，今天下午，晨晨子就碰上了X玖少年团的成员彭楚粤，来台录制节目。

「快乐」中国

与学广播电视的晨晨子不同，2016年曾在芒果台实习的笑笑，因为大学专业是新闻，对电视台的媒体公共性更为关心。

曾有新闻人批评芒果台过度「娱乐」，没有电视台的舆论责任感。她却认为，现在的传媒环境内，湖南卫视虽然主抓娱乐，但也保留了一定的新闻理想。

2004年，芒果台提出了「快乐中国，湖南卫视」的口号，以「内容至上」为原则，综合新闻性和娱乐性的特征，让观众在快乐中获取信息。

广电总局有个统一的规定：省级卫视每天6:00至24:00新闻类节目不得少于2小时。别的省级卫视可能做一个新闻宣传片来凑数，但湖南台喜欢动脑子，哪怕是新闻节目，也得进行改良，让节目符合品牌整体调性。

比如，《新闻当事人》采取实地调查和访谈的形式，《新闻大求真》是一个科学益智探索类节目，在既有主题下，丰富形式，也就为观众喜欢。

黄子韬参加《真正男子汉》

芒果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的内容好就听谁的」。台里经常组织提案比赛，每个团队在做常规节目的同时，会不断地提出新综艺的方案和创意。如果评定时获得一个好名次，立项了，意味着团队又开创了一个新的创业项目，批了钱后就可以放手去做。

正是在竞争激烈的提案比赛中，很多爆款节目应运而生。2018年的品牌项目《声入人心》，就是当时提案比赛的第一名。

《声入人心》送去立项时，笑笑已经实习结束，但同事还跟她保持着联系，「有天一位导演问我，你觉得《声入人心》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立意？因为广电对于选秀节目会有一些限制，一定要『师出有名』。」

她一开始没听明白，如果只强调美声男团、不搞选秀的话，节目做出来要干嘛？当听了介绍后，她理解了，把经典与流行相结合，才会让内容和传播度齐头并进。

郑云龙参加《声入人心》

国产综艺总是陷入「拿来主义」的争议，是抄袭还是借鉴，争论不休。据笑笑了解，芒果台的节目研发中心，每年会有一笔固定预算用于新节目的引进、版权的购买和研究上。

节目组会评估和探讨，哪些适合本土化，哪些适合借鉴，哪些干脆直接买版权。平时的策划会上，大家也会观摩一些国外新综艺或经典综艺的片断，拆分、解读同行们的优秀立意。

「先别说湖南台是否抄袭、程度深不深，就说为什么他们知道一些东西，而别的台不知道？因为很多东西大家没有向外学习，并不知道它们存在。」笑笑说，「湖南台起码能做到，把存在的东西拿过来，让大家一起先学习借鉴和探讨。这一步本身就不容易，因为很多东西是有门槛的。」

做电视是一个永远要给观众呈现新东西、好东西的过程。时代和环境不可跨越，至少芒果台稳稳地抓住了属于年轻受众的独特定位——「快乐」。

明星的「娘家」

在芒果台实习，见明星是家常便饭。无数艺人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娘家，因为他们很可能是从这里开始为大众所知。

从藉藉无名到光芒万丈，上一次芒果台节目，相当于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出镜机会。

「可能一个石头落下来，都砸到一个艺人，还是头部的艺人。」晨晨子说，她上楼，电梯门一开就看到前Nine Percent成员小鬼，「很潮、很瘦，很亮眼。」

小鬼参加湖南卫视《新手驾到》综艺节目

但芒果台有规定，实习生不能当节目的免费观众，只能靠缘分在演播厅外偶遇明星。笑笑就曾在楼下邂逅过易烊千玺，后者正向工作人员询问卫生间在哪里。

有一次，她抱着一堆快递上楼，迎面遇到了魏晨，她很大声说了一句，「你好。」魏晨点了一下头，还半弯了腰回道「你好。」她顿时特激动。

回想起来，她又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怎么会跟人家说一句「你好」，好像真的很熟一样。「但是艺人真的和电视上长得一模一样，很高很瘦，真的很帅。」

笑笑还撞见过明星大红前的样子。2017年年初，她正在楼上办公，突然看到楼下有特别多粉丝举着灯牌应援，站满了一条街。

原来，是X玖少年团当天来录制《快乐大本营》。

X玖少年团首次参加《快乐大本营》

当时的她还不太了解，这个团是干什么的，在哪个公司，有哪些成员？但经过几年后，团员们已为大众所知，各自都有了很好的发展。

重新翻开2017年2月18日播出的那期《快乐大本营》，笑笑很感慨，她想象不出，现在稳居顶流阵线的肖战，3年前居然没有单独闪耀的个人灯牌。

肖战首登《快乐大本营》

长期以来，芒果台保持着稳定的实力，《这就是街舞3》总导演陆伟曾分析说，像这种老牌卫视平台，各方面的人员都磨合已久，在相互之间的指令传达上，几乎没有损耗。

而制作公司就不行了，外聘团队可能每年都会换，得花很多时间重新磨合。所以，很多网综做着就「糊」了，因为外聘团队多，大家都不熟，影响了节目效果。

在实力稳定的同时，芒果台也能灵活地拥抱时代的变化。比如《乘风破浪的姐姐》总导演吴梦知，被称为「百万文案」，她能精准定位年轻女性受众，主打感性、唯美、文艺风，很容易戳到这部分人。

《乘风破浪的姐姐》舞台

如今，笑笑早已结束实习、在北京上班，但她始终忘不了「快马加鞭」这个词，她喜欢芒果台动脑子做事情的感觉，这种作风让普通的事都变得很湖南特色。

正在实习的晨晨子喜欢长沙的落日余晖，她想在台里感受做节目的气氛，过一个新鲜又充实的夏天。

在一次媒体采访里，《明星大侦探》总导演何忱透露，她2010年的时候曾离开芒果台，到外面做娱乐新闻主编，做到第四年，觉得失去新鲜感，又降薪回到老东家继续做节目。

一个能吸引人才的地方，自有它独道的魅力。无论上过多少次热搜，有多少争议舆论，对于做内容的人来说，拥有发挥才华的空间才最重要。

好的节目组，就像笑笑说的，「挺乌托邦的。」

（文中晨晨子、笑笑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