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人物 内文

那一夜,我们喝光了所有的酒

2020年8月2日 文/ 编辑/ 槐杨

这里是《人物》的「见好」栏目,编辑部成员会有主题地分享一些亲自体验过的好物好所在——日常,我们一起分享故事,今后,我们也要与你分享生活。本期《见好》主题——夏天的酒。

总有一个夏夜是属于酒精的。清凉舒适的晚风,配着闲散自在的心情,啤酒微苦,果酒爽口,米酒清甜,或豪饮或小酌,总归是一个字:爽。当然酒并不是主角,最重要的,是酒杯对面那个恰到好处的人,是在回忆里熠熠闪光的故事,是混合着迷醉气息、仿佛永无尽头的夏日。

再过一周就立秋了,来一起抓住这个夏天的尾巴,和那些值得的朋友,再干一杯。

策划|Yang

编辑|槐杨

推荐人:矮木

推荐好酒:梅乃宿的柚子酒

夏天的酒,推荐梅乃宿的柚子酒。他家的梅子酒更有名,但我偏爱柚子微苦的味道。夏天的话,加些冰块,或冰镇后的苏打水,喝上一口,凉凉的,甜甜的,又掺杂着一股清新的苦味,搭配着小姐妹或老姐妹酒局上的八卦、笑骂以及偶尔矫情兮兮的眼泪,是很舒坦的度过夏天的方式。

梅乃宿最早诞生于日本奈良,已有100多年的历史,名字的由来很浪漫,据说是酿酒厂的庭院内有株几百年的梅花古树,时常可见黄莺前来,于是有了「梅乃宿」的名字。说来距离上一次出国旅行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那次正好是在日本,有天夜里大雪,跟朋友们吃完饭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家卖酒的小店,店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酒,浓的淡的烈的柔的,对于致力于后半生当一个「么的感情的酒精容器」的自己来说,那一天简直不能更快乐。

我们选了很多种酒,有梅乃宿,也有其他,然后拎着酒瓶子在大雪里欢欢喜喜地回酒店。那天我们喝光了所有的酒。那时候觉得大概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日子,但接下来新冠肆虐,大的世界和小的世界都发生了种种想象不到的变化,酒精也成了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朋友们之间相互慰藉的迷魂水。日子再怎么无聊苦闷,有几杯酒打发陪伴,终归也不能算是末日。

柚子酒忘记拍了,这是当天雪夜里的另一瓶酒,名字很好听

推荐人:小叉

推荐好酒:三得利的「微醉」

ほろよい,微醉,是它的名字。日本三得利旗下的低度数酒精饮料,3%,不多不少,喝完不过微微醉了一下。我没有见过比它还要好看、用心的酒类包装,季节限定更是好看,夏天烟花衬着菠萝,冬天白雪裹着蜜桔,秋日苹果嵌着枫叶糖,春天当然是樱花和白桃啦,一点点小巧思都藏在瓶瓶罐罐上,还没有喝,就沉醉了。最爱的还是桃子味,仿佛是一颗水蜜桃本桃在你面前舞蹈,你能看见它皮肤上细微的绒毛,非常活泼,非常生动。

人在微醉中,会做出平时不会做的事。刚认识这酒时,我还在读书,宿舍晚上10点后不能进出。那年夏天,听说凌晨能看到流星,酒刚过一巡,同学提议,不如翻墙去。接着,几个新朋友举着酒,你搭着我胳膊,我踩着你肩膀,溜了出去,又跑到附近便利店买了鸡块、薯片和毛豆,傻乎乎地躺在学校池塘边的草坪上,望了两个多小时的天,一颗流星也没看到。

倒是喝了不少「微醉」,说了不少鬼故事,被蚊子叮了不少包。回去时天都快亮了。

毕业人散时,有人带了啤酒,有人带了威士忌,有人带了烧酒,所有人都想好好做一次告别。重头戏还是「微醉」,花火菠萝,黑加仑橘子,葡萄,可尔必思,蜂蜜柚子,柠檬,西柚,当然,还有把我们聚在一起的「桃子」。小酒会上,有个姑娘哭了笑,笑了哭,可能喝得多了,也可能不止想要微醉了。借着酒,大家都说了些从前不敢说、以后也没机会说的话。

8年过去了,翻墙的小伙伴胖得翻不动了,哭了笑笑了哭的姑娘过上了10点睡觉5点自然醒的生活,一个意外闯入告别酒会的同学在东京成了人力车夫,有次刷抖音居然看到了他。真是很奇妙。现在,随便上个电商平台都可以立刻拥有「微醉」,只是当时的人和事都没那么容易再拥有了。国内引进这款酒时,没有用「微醉」,而是用了音译,变成特别健康、特别向上的汉字——「和乐怡」。我还是喜欢它原来的名字,「微醉」,令人想到过去的日子,想到那个没能看到流星的夜晚,其实微醉得刚刚好,那一晚,我们都遇到了人生里的星星。

推荐人:玖如

推荐好酒:苏州桥桂花米露

一年盛夏,我和朋友说走就走,到包邮区玩了一圈。八月江南闷热,皮肤上永远附着一层潮气。为了避暑,我们进了一家饭馆,菜单翻到最后,对视一眼,同时出声,「再加一瓶桂花米露吧」。

米露很快上桌,瓶盖撬开,发出清爽的脆响。乳白色的液体真像传说中的「玉液琼浆」,怪不得不叫酒,而叫「露」。它度数不高,充盈着粮食温润的气息,入口后几乎尝不到酒精的刺激感。喝一大口,让它一路滑进喉咙,瞬间平息大半燥热。配上特色小米糕,简直就是尝到了幸福的味道。酒中桂花的香气,加上大米发酵后的微酸,恰好解掉了甜腻。走出小饭馆,日头已经沉下去,白墙灰瓦上一串串灯亮了,喧闹的人声也柔和起来。

回到家,我靠着一张照片在某宝上搜到了同款。撬开瓶盖的瞬间,冰凉的水汽、醇厚的米香再次涌来。米露不醉人,醉人的是那个夏天水中倒映着的万家灯火和一轮明月。

推荐人:猫腿

推荐好酒:小花莫斯卡托

大学时,被某个美食公号种草了好几种小甜水,每种价钱都在一百出头——对大学生来说能支付得起、但还要斟酌一番的数字。最后因为瓶身上的图案选定了这一瓶,是一幅水彩画,穿蓝裙子的小女孩手里拿着一朵小黄花。

快递第二天就送到了,赶快召集寝室的几个朋友一起喝。味道果然没让人失望,就像层次丰富的气泡水:入口酸甜,有柑橘和花香的回甘,逐渐,属于酒精的热度从胃里蒸腾上来,暖暖的——只有4度,适合酒量一般又爱凑热闹的人喝。

后来又回购了几次,每一次,都理应比第一次更好喝才对——这种起泡酒,原本就应该冰镇过,再倒进有着长脖子的漂亮玻璃杯里。不过,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次喝,几个人围在一起迫不及待拆快递,酒倒进陶瓷马克杯里,颜色都没看清就囫囵吞了下去。

当时正是初夏,空调刚开,满地槐花,新的综艺节目正在播出,需要担心的最大莫过期末考试。那种年少的忧虑。转眼又是一个夏天。写完这一段我又下单了一瓶,很想在这个夏天,带着这瓶酒,去和当初的那些人一起,再来一杯。

推荐人:作做

推荐好酒:武汉跳东湖

2月,我在武汉认识了18号酒馆的老板光头,光头并不是没有头发,反倒挺浓密。见到他的时候,并不觉得他是开酒馆的,当时,他正和朋友一起拍关于武汉的纪录片,窝在沙发上,抽着烟,睡眼惺忪,很有点颓废独立导演的样子。

第一次到他家里,中午,忘了为什么会喝酒了。可能是因为太压抑了,想喝点,也可能是他当时想招待我但冰箱里只有酒。

我:「要是现在能喝一口跳东湖就好了,你知道跳东湖吗,武汉的精酿啤酒,特别不错。」

光头:「哦,我这有。」

我:「哥们儿你太懂行了,跳东湖是中国精酿里平衡感最好的。」

光头:「哦,我做的。」

我只能尽量睁大我并不大的眼睛表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惊讶。光头也尴尬地笑笑,说严格来讲,跳东湖是酿酒师江麒做的,而他是出品这款酒的酒馆老板。

后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找光头聊天、喝酒,跳东湖喝得最多。结束了一天的拍摄,酒精是我最大的慰藉。那时,我就住在东湖边上,早上的东湖被雾气笼罩,湖边无人,偶尔从雾中闪现出一两只水鸟。东湖水一言不发,散步的时候心里难受,沉沉地往下坠。我好想打碎这沉寂。

3月底,解封的日子定下来。武汉也在复苏,气温和人心都在回暖。我们决定去跳东湖,真的跳。4月7日,解封前一天,我们相约凌波门,有在武汉报道的记者、摄影师,也有滞留武汉的人和为医院运送物资的志愿者,当然还有光头,他把酒也搬来了。于是,每个人手拿一罐跳东湖,跳进了东湖。

我们终于打碎了这沉寂的湖水,波纹荡漾,一直抵达湖心,向更远的地方散开。

大家泡在湖水里相互干杯,大口喝着啤酒,有人水踩不稳,就混着湖水喝下去,也不在意。我跟光头说,水有些凉。光头说,是挺凉,但过些日子,就会暖起来的。

凌波门外的东湖,我们当时是从这跳下去的。 图源视觉中国

推荐人:@罗二狗

推荐好酒:自酿青梅酒

这个夏天,没怎么喝酒,倒是酿了不少酒。

酿酒就像谈恋爱,需要契机。头两年我也有过酿青梅酒的念头,每到春夏交接,总能看见有人po出梅酒照片,罐子剔透,透出一种「好好生活」的感觉,可一想酿酒的难度,心动一下,划拉划拉也就过去了。

五月的一天,发小发来微信,「我的青梅酒就差青梅了,罐子、酒、糖都到了」。我一想,这个「憨憨」都敢酿,青梅酒应该不麻烦吧,当天夜里,我就照着美食作家李舒的方子下单了所有材料。梅子是晚熟的云南梅,据说这种高海拔的梅子酿出来的酒梅香最浓,店家不催熟,会等梅子熟了择日发货。糖用的是香港产的远东帆船黄冰糖。因为是第一次,没选低度酒,选了失误率比较低的三花酒。

准备好的青梅

第一次酿酒,紧张得有点像新手妈妈,梅子清洗、扎孔、晾干,罐子清洗、晾干、保证无水无油,黄冰糖的比例用计算器算。为了晾青梅,我还专门买了个竹编簸箕。印象很深的是酿完酒盖上盖子那一瞬间,那种满足和愉悦,怎么形容,就像夏日晚饭后惬意地散步,一抬头,忽然看见树梢上圆圆的月亮。

酿酒真是一件会上瘾的事。第一波梅子酿完不到一周,我又下单了一波梅子,想着买些小罐子,给朋友们酿一些。因为吃了好吃的仙居杨梅,还酿了一罐杨梅酒。现在我的小柜子上,满满当当摆了小十罐酒。说来也好笑,头一个月,我几乎每天睡觉前都要看看它们,就像养了一堆小宠物,得捧起来摸一摸,瞧一瞧,晃一晃,才能心满意足地睡去。

我的发小呢,也把她酿的梅子酒摆在了书桌上,我们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深圳,聊天的话题除了日常生活,还增加了一项「青梅酒近况」。我时不时给她发发酒的变化,相约跨年夜共同举杯,这种感觉真好呀,距离没有分散我们,我们依然像小时候一样。

自酿酒也要整整齐齐的

推荐人:莱克西

推荐酒品:Jacob’s Creek 干白葡萄酒

朋友们每次找不到我家的时候,就会寻觅一扇摆着一排白葡萄酒瓶的窗户,再在楼下大喊我的名字。

第一次喝干白,我正蹲在广州的路边嚎啕大哭,原因已经模糊,无外乎是对某一前任的离去难以释怀。有好心人塞给我纸巾,而从山东飞来的闺蜜带来了两瓶Jacob’s Creek 干白葡萄酒和一些鸭脖。那天,我们坐在上下九步行街的石凳上,一边喝着微苦、略带酸涩的葡萄酒,一边啃鸭脖。

作为一个喝酒一定会脸红的人,仅有8度的Jacob’s Creek 干白既能够满足我想要感受酒精的需求,又不会让我整张脸红得吓人。酒精上头,心情却慢慢平复下来,我一头栽进闺蜜的怀里,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没有人再提及喝酒之前的歇斯底里,立志重新做个好人。

但从那时候开始,在我心中,Jacob’s Creek 干白能够治愈生活中的一切苦和难。

今年,受疫情影响,我和闺蜜半年没见过面。两周前,她翘班从山东来到北京。午夜时,我们坐在世贸天阶的一家酒吧,点了两杯Jacob’s Creek 干白,回忆、倾诉,像是从没有分开过。夏天的风吹过我们微红的脸,有点凉。

广州某酒吧中的我

推荐人:王二

推荐酒:肯塔基KBS帝国世涛

向来不喜一人喝酒,太孤单,容易醉。有关酒的记忆,牵扯出来都是一群群人。

开始喝酒,是在高中暑假,大人们从田里劳作回来,顶着一身暑气,当地产的啤酒就是最好的解暑利器,不贵,酒瓶还能换五毛。头顶,三叶的吊扇旋转着,我坐在桌边一角负责添酒。之后,开始像个大人向长辈敬酒,听着他们说收成,还有适合下酒的鸡零狗碎和家国之事。

推杯换盏,要等上了大学。聚餐时喝的多是冰镇的啤酒,先是一杯两杯,接着半瓶,最后对瓶吹。那时不兴喝白酒,喝多了人难受。啤酒不一样,即使干翻了,第二天依然可以球场见。毕业那个月是我平生喝得最多的时候,散伙那天,喝到最后,眼镜喝丢了,急了大喊:没眼镜,我怎么看清这个世界?如今想想,真是天真可笑。

工作后,酒变成了应酬之物,说些醒来会忘的场面话,走肾多过走心。好在这不是常态。三五朋友总能聚到一起,尽管有时要隔一年半载。只是如今,燕京青岛雪花这类「水啤」不再喝了,换成了更能感受到啤酒花或风味的各类精酿,尤爱世涛类的重口味。其中一款肯塔基KBS帝国世涛,大麦芽香味浓郁,泡沫细腻甘醇,入口后味蕾和嗅觉满满的是巧克力和焦糖味。它的酒精度一般在12度或以上,喝完一杯,微醺来得正好。

喝得最开心的一场,应该是在西宁。毕业那年,要好的同学考到青海做公务员。隔年我和好友去看他。坐了快一天的火车到达那里,同学在一家小馆子为我们接风,吃的是地锅羊肉,喝的是青稞酒。隔天,看到像倒扣在天幕下镜子似的那片湖,真是呆了。是夜,躺在民宿的大炕上,满目都是星星无数,灿若星河。

一晃多年过去,在青海的同学已辞掉了公务员,专事读书。而一同去的好友,则在省会城市做了几年检察官之后转做了律师。如今分隔三地,偶尔喝酒难免想起,心怀感伤。这也是我不大一人喝酒的理由,容易醉。

一些没舍得扔的空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