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总是选择一条与众人不同的道路，就像13岁时她骑着二手单车，穿着果绿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群穿校服的孩子们中间，她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也只能做这样的自己。多年之后，她在微博上写道：「想了想，不讨人喜欢也好。导演之前好像说过，人的特立独行往往是他只会这个，我想了想，我这样糟糕的人，把路走窄了，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文｜秋池

编辑｜柏栎

「我不想做演员了」

几年前，在一趟火车上，春夏近乎平静地告诉好友蛋花：「我不想做演员了。」她打算放弃一个看上去不切实际的梦想，回老家昆明寻找一份「正常而普通」的工作。蛋花估计，那可能是一份文员的工作。

当时，所有的工作都需要春夏自己打理，事情变得一团糟。她有大半年没有接到戏了，面试过很多很多个剧组，但一个角色也没有拿到，她失去了收入来源，兜里没钱。

在哈尔滨读大学的蛋花去北京看望春夏，后者住在胡同里的一间出租屋，当时天已经擦黑，北京的冬天极冷，蛋花一直记得那个场景，春夏一个人坐在阴暗的屋子里，哭得很伤心，「她说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她不知道不做演员她还能干什么。」

蛋花不知道怎么安慰春夏，只能坐在旁边陪着她。她沉默着，甚至没有鼓励春夏坚持下去。

在蛋花看来，春夏选择的是一条前途叵测的道路：非科班出身，在一个十分依赖机遇的行业里摸爬滚打了两年，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她印象里，那段时间每次和春夏聊天时提到工作，对方总是一副发愁的样子。

「可能坚持下去，也看不到多大的希望。」蛋花说，她不希望好友过这种漂泊又动荡的生活，「我希望她是稳定的，好的，开开心心的。」

春夏和蛋花合影 图源蛋花微博

蛋花是一名摄影师，和春夏有着十多年的友谊，两人是每天都会发微信、「比亲人还要亲近」的关系。SK-II最新发布的视频《人生轴线》上海篇描述了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和人生选择。视频中蛋花总结自己的性格是「传统、保守、务实的」，她喜欢稳定又安逸的小镇生活，尽管在北京工作，但她每年都会去两三趟大理的喜洲，待上一两个星期。那个小镇代表了蛋花的理想生活，它西倚苍山，东临洱海，遍植云南松、杉松，淳朴的白族少女以三道茶待客，时间在这里缓慢地流淌，她可以发呆，拍照，在田里悠闲地溜达。

她不喜欢冒险的、不稳定的生活。在北京工作时，如果拍摄日程上今天列着工作，明天是空白，她就会感到焦虑和恐惧。「我会担心我这两个月的这些照拍完了，我下两个月还有没有工作，也不知道之后我会什么样。」

对于北京的这份工作，她没有太长远的规划。「它其实是一种不稳定的生活，就是好像我也没有真的属于这里。」她说。

在蛋花看来，春夏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她（春夏）也会恐惧的，也担心，但是她就是行动力超级强，想到什么就会去做，她的担心和恐惧，都会被好奇心和勇敢压制。」

春夏的特立独行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来。她与蛋花都出生于云南昆明，相识于学生时代，蛋花记得她梳着短短的学生头，作文写得好，常被老师当众朗读。那时候的春夏是让老师又爱又恨的学生。

无论外界如何，春夏仿佛永远活在自己的节奏里。

这样的个性几乎主导了春夏此后大部分的人生选择。她总是选择一条与众人不同的道路，就像13岁时她骑着二手单车，穿着果绿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群穿校服的孩子们中间，她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也只能做这样的自己。多年之后，她在微博上写道：「想了想，不讨人喜欢也好。导演之前好像说过，人的特立独行往往是他只会这个，我想了想，我这样糟糕的人，把路走窄了，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图源春夏微博

「平流层与对流层」

很大程度上，春夏和蛋花代表了女性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一种追求冒险而刺激的自由，一种寻求更加踏实的现实安稳，她们常常会有分歧。

蛋花一直希望春夏能拥有稳定的家庭和婚姻，在亲密关系里也许会快乐一些，但春夏一直专注于工作，似乎对婚姻兴趣缺缺。在SK-II的短片里，春夏解释了原因：「工作对我真的很重要，因为是工作让我变成一个新的人，让我不断地成长、不断地进步。我完全理解婚姻的美有多么地难得或多么地珍贵，所以我不相信它会轻易地到来。」

春夏曾说自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但很多情况下，她会将自己放到不安全和不稳定的境况里，迷恋某种未知。在一次采访中，她说：「我知道我本身就是一个性格非常倔强、非常我行我素的人，在许多事情上，我都非常固执。然后脾气也不是很好，我就非常想要，在任何事情上我都是自己去做的决定，我旁观了我人生的整个过程，我就是想参与我人生的每个瞬间。我要求我的人生留下的遗憾也都是我自己亲自留下的遗憾，而不是别人告诉我，你在这个时候该去做什么，所有的决定都是我做的，我才能为自己买单。」

她和小时候一样，总是「一意孤行」，常常做好了决定才问蛋花：「你觉得这个决定怎么样？」蛋花气闷，心想：「你都决定好了，你问我这个决定怎么样。」有些决定风险有些高，春夏能敏感地感觉到蛋花的不认可：「你是不是觉得不好？」蛋花有点负气地说：「你都做好决定了，就不要问我了。」

「一开始会有一些不理解，但后来我发现我没有办法不理解，因为我不理解了之后，她还是会继续那样做。」蛋花说。

她深知自己的好友是这样的人，所以即使在春夏说出「我不想当演员了」那句话之后，蛋花心情复杂，一方面她想着好友也许终于不用再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但在潜意识里又觉得：「她不会真的走，我总觉得她不会真的放弃。」

蛋花为春夏拍的照片 图源春夏微博

几个月之后，春夏接到了《踏血寻梅》的剧本，她跟蛋花发微信说：「好不容易有工作，就去演吧。」两年之后的2016年，年仅24岁的春夏靠这部电影获得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成为金像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后。她同时拿下了韩国富川奇幻电影节影后、第22届香港电影学会评论学会2015年度最佳女演员、香港电影导演会最佳女主角等奖项，一夜成名。

蛋花记得，最初看完《踏血寻梅》时，她发了一条微博鼓励春夏，「金像奖。」那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谁也不曾当真。参加金像奖颁奖典礼之前，春夏还在跟她发微信，觉得自己不可能拿奖，「因为是新人嘛，又是第一部电影，就感觉能拿个什么最佳新人就已经不得了了，谁敢想是女主角呢？」

奖项揭晓之后，蛋花收到了春夏带着哭腔的语音微信，语气里充满不敢相信的开心和激动。

如果说蛋花的生活是空气稳定的平流层，那春夏的生活就是气流急速变动的对流层，时而暴风骤雨，时而晴空万里。身处一个变化遽烈的行业，她在非常年轻时就经历了戏剧化的大起大落。

然而，那个命运的转折来得太猝不及防，春夏出现了让蛋花极为担忧的情况。名利蜂拥而来，但她此后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接戏。蛋花感觉春夏承受着莫名且巨大的压力，常常熬夜不睡觉，在夜里想东想西，人变得更加敏感而尖锐，「以前她是没得选，就只有这个戏要拍，你拍好了，这个就是工作。但是后来变成有选择权以后，她又怕自己做不好。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可以，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不可以。」

蛋花很怕春夏在这种压力下崩溃，「她已经拿奖了，这个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担心她一个人自己逼自己。她都还可能不知道要怎么当一个演员，就要逼自己当一个好演员。」

春夏在沉淀了一年之后恢复工作，看上去慢慢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蛋花除了陪伴帮不上太多忙，只能在微博上@春夏_x 之后写道：「所有你无聊难受痛苦的时刻，请快速爬到平流层，有我陪你呼吸。」

春夏和蛋花合影 图源蛋花微博

和解她们的分歧并非个例，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选择几乎代表了全球大部分女性的人生道路，然而就像蛋花对春夏的担忧一般，一种选择对另一种选择常常充满了审视和怀疑。今年SK-II与全球著名记者凯蒂 · 柯丽克Katie Couric合作，推出《人生轴线》系列记录片，通过采访美国、韩国、日本、中国的四位独立女性，探索女性面临的婚姻压力和社会期望这一颇具争议的话题，希望人们更加理解女性那些看上去不够稳定但发自内心的人生选择，鼓励女性冲破束缚勇敢追求梦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在拍摄SK-II的《人生轴线》之前，蛋花从未向春夏倾诉过这些长久以来埋藏在内心的担忧。这次拍摄中，她第一次认真地对春夏说：「我看到你有太多的不稳定，太多大起大落的时候，我希望你是稳定的，开开心心的，不要再经历这些能让人心理变化太大的事情，可以过着平平稳稳的生活。」

她们第一次严肃地交流这件事。在春夏看来，选择了当演员，「不稳定」可能就是这份工作一定要承受的，她也许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无法像蛋花期待的那样，过上稳定的生活。「我完全理解你的期待，但是我们过不同的人生就会有不同的节奏。我都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去面对。」她说。

她问蛋花：「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没有做一些选择，没有做一些事情，你就不会是现在的你？你如果做了另外一些选择，可能会成为更好的你。」

蛋花想了想说：「想过，但现在的我已经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我了。」她突然意识到，这在春夏身上也是成立的，如果不是那些与众不同的选择，春夏也不能成为现在的自己，就像她曾经点赞过的作家芥川龙之介的一句话：「删除我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我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她们认识了14年，但好像是在拍摄短片那一刻，蛋花真正理解了春夏的选择，她们拥抱了一下，两人都哭了。

「我们有着不太一样的人生，但一路走来互相关照，彼此获取安抚和慰藉，获得能量，去开展新的生活，去更好的做自己。朋友就是，就算不完全认同理解对方也还是能无条件的支持与陪伴，就算有不同的人生轴线但都希望彼此驶向更好的终点吧。」春夏说。

站在这个时间点回头看，蛋花察觉到，自己被春夏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一直是个有些胆小的人，对生活抱持着谨慎保守的态度。但在2018年底，她决定去日本读书，学习摄影，原因来自于春夏的鼓励：「你想拍照你就拍，你想拍得更好，你就去学。」

这对好朋友可能很久都没办法一起吃火锅、喝大酒了，她们各自生长，将奔向自己的选择。「我们去做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去找找那些想知道的答案，然后再见面的时候，可以手舞足蹈地分享。」蛋花说。人生有无数条轴线和无数种可能。无论稳定还是动荡，危险还是安全，走众人的路还是走一个人的路，每一条轴线都会承担风险，也会看到独一无二的风景。只要是遵从内心的坚定选择，都应该得到温柔的理解。归根到底，人最终只能成为自己，无法成为别人，终其一生不过是找到自己的那条路，一意孤行地走下去。就像春夏第一条微博所写：「变成了不好看的人，说出了糟糕的话，被看见狼狈的样子，都没关系，只要我是在我的选择里生活，原地打转也是自在的困境。」

图源春夏微博

《人生轴线》系列短片共分为四部，由来自全球四个国家、四位不同女性的故事组成。除了春夏和蛋花的中国篇，还包括韩国篇、日本篇、美国篇——因为无论来自怎样的国家、怎样的家庭，拥有怎样的职业和教育背景，年轻女性在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走出自己的道路时，都会遇到困境与阻滞。而在这些影片里，那些勇敢的女性带来了真实的声音，以及面对问题的勇气与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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