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付杰在孩子们看似不经意的激将下决定带着他们去矿洞探险，小缇也偷偷跟着去了。在路上，她听到那些孩子们的计谋——把付杰骗进矿洞，堵死洞口，把他活活饿死，这样就没有人再欺负他们了。小缇焦急万分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哥哥」付杰，但是付杰根本不理她，就大剌剌地走下矿洞，小缇也只好跟着进去了。随后，孩子们用炸药炸了洞口，就一窝蜂地散了，只有一个瘦弱胆小毫不起眼的小女孩儿（刘文慧）犹豫了一下，后来也走了。

在《人物》小说课上，作家郝景芳所留的作业是：写一个故事梗概。以下即为小说课优秀作业系列的第九篇，同时也是第一篇故事梗概。

文｜七里

非亲兄妹的恩怨，一场死亡会带来什么样的风波？孩子真的就如初雪一般纯真吗？时隔三十年，发生在童年时那场捉迷藏游戏里的意外事件终于真相大白。

主要人物：

（付）杰仔，小缇（易小缇），刘文慧，杰爸（付明成），缇母（易兰)。

情节概述：

付明成是村里的矿工，在丧偶的第五年上娶了一个城里的寡妇，寡妇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住进了他们家。付明成前妻的儿子付杰已经八岁，虽然他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但对父亲再娶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因此十分讨厌这对母女。他是村里的小霸王，私底下时常带着孩子们欺负继母的女儿小缇，但小缇就不知怎么就是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无论他怎么欺负她，她都不走。付明成性格老实，为人忠厚，但付杰却恰恰相反，他继承了他妈妈的性格，嚣张放肆，又因为小时候父亲外出打工，把他留给年迈的奶奶，他于是越发无法无天，不听管束，行事乖张，少有人喜欢他，那些孩子之所以跟在他后面是因为怕他，他打起架来实在太凶残，平常又总喜欢以欺负人来取乐，孩子们心里对他都很怨恨。

村子里有处废弃的矿洞，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留下了的，也没人填，矿洞在很荒凉偏僻的地方，关于矿洞，还有很多可怕的传说，大人们都再三警告小孩子们不要去矿洞附近玩，但越是这样，就越激发了孩子们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

终于有一天，付杰在孩子们看似不经意的激将下决定带着他们去矿洞探险，小缇也偷偷跟着去了。在路上，她听到那些孩子们的计谋——把付杰骗进矿洞，堵死洞口，把他活活饿死，这样就没有人再欺负他们了。小缇焦急万分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哥哥」付杰，但是付杰根本不理她，就大剌剌地走下矿洞，小缇也只好跟着进去了。随后，孩子们用炸药炸了洞口，就一窝蜂地散了，只有一个瘦弱胆小毫不起眼的小女孩儿（刘文慧）犹豫了一下，后来也走了。

小缇在洞内告诉了付杰真相，付杰很愤怒，两人摸黑绕了很久，也没找到出口，彻底被困在地底下了。

一开始还好，两人只是困，渴，后来越来越饿，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地底没有食物，只有几架枯骨，是矿难时被压死的矿工。七天之后，小缇发现付杰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恐怖，那目光好像恨不得吞了她一样。

后来，付杰吃了自己的妹妹——直到那一刻他才承认她是他妹妹，撑了半个月，刘文慧偷偷下来烧纸时发现他还活着，才把他放了出去。原来这是她家祖上的矿洞，她爷爷以前带她来过很多次，所以她一点儿都不怕。还对里面的情况很熟悉，就像在自个儿的房间一样自在。文慧性格胆小懦弱，也是经常被欺负，但她其实很喜欢欺负她的付杰，因为付杰是村子里最帅的男孩子，打架起来又狠，大家都怕他，文慧觉得这很酷。当然这事儿她谁也不敢说，就偷偷藏在心底。孩子们商量着合伙把付杰困在矿洞里时，她其实想趁着大家都走了就偷偷把付杰放出来的，她知道还有别的路，但是她不敢，她实在是太胆小了，她怕付杰一怒之下会反过来把她关在里面或者直接杀了她。

半个月后文慧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矿道里给他烧纸钱，发现付杰居然还活着，但是小缇已经成了一具骨架。在半被胁迫半是情愿的情况下，她把付杰救了出去。

此时，距离付杰兄妹俩失踪已经整整半个月了，付明成与易兰都急疯了，还报警了，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那些伙同合谋灭了「小村霸」的孩子们都十分默契地保持缄默，没露出一点儿消息。而孩子们的家长也都是假惺惺地说帮忙，不过是应和几句，其实他们也希望这个老是欺负自家孩子的捣蛋鬼不要被找到才好，也有的人根本漠不关心。

当看到刘文慧带着付杰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心情复杂，那些家长暗呼倒霉，参与合谋的孩子恐惧得瑟瑟发抖，易兰看到只有付杰一个人回来了，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没有一个大人知道这场发生在孩子之间的战争，更没有人知道被困了半个月之久的付杰是怎么活下来的。

付杰谎称自己是被人贩子拐走的，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日夜不停地赶回家——这是文慧教他的，因为文慧的母亲就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她曾跟文慧很详细地说过她的经历，也很详细地说了有关人贩子的事儿，所以付杰的故事编得很真，根本没有人怀疑。

至于小缇，他说没看见她，但是近来人贩子活动频繁，易兰心有已有不好的猜测，惊得昏了过去。

警察又寻找了一个月，仍然没有消息，就撤了。

付杰并没有像孩子们担心的那样去发动报复，他简直像是不知道或者不曾经历过这件事情一样，无动于衷。脱险后他性情大变，不再像以前那样四处欺负人，而是不屑于再理会任何人，性格变得非常冷，但是对继母的话言听计从，在学校里不再是劣迹斑斑让老师头疼的问题儿童，而是开始名列前茅的优秀生。

他跟村里所有的孩子都疏远了，反倒是那个性格一向胆小懦弱、存在感低的刘文慧跟他关系密切了起来。那些孩子们都想私底下找刘文慧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刘文慧总是跟在付杰后面，他们根本没机会。好不容易逮着一次，还被付杰撞见，被警告不许再找刘文慧，大家只得作罢。

付杰从矿洞里出来后，什么也没做，那些孩子反而更怕他了，许是天性敏感的孩子们嗅到了一些什么吧，只有那些大人们迟钝得跟猪头一样。

后来付杰和文慧又返回矿洞把小缇的尸骨偷偷带出来了，付杰把它埋在院子里的水井旁——小缇是城里人，最爱干净了。

文慧就是从那件事之后如愿和付杰在一起的，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付杰秘密的人，也是付杰的第一个女人。他们从八岁到十六岁一直都在一起，直到付杰考上高中，而文慧被家里逼着外出打工。然后，两人就没了联系。当初村子里被人瞧不起的小村霸考上了好的大学，毕业找了好工作，紧接着就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付杰父亲晚年病重，去得早，而继母易兰自从知道小缇回不来时，就把跟小缇有关的所有东西都烧了，好像彻底忘掉了自己有个女儿，而把付杰视如己出，给他最好的关怀，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在付杰刚刚过完三十八岁生日、也是庆祝自己儿子三岁生日的时候，变故横生。

文慧回来了。她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懦弱连看人都不敢抬眼的受气包了，十几年的风尘历练让她变成了一个精明贪婪，咄咄逼人的女人。

她是回来夺财的，也是回来报复的。

易兰病入膏肓，打算在临死前把父亲留给自己的财产都转给付杰，那是一笔大财富，可以让付杰少奋斗至少三十年。

刘文慧是有备而来，想分一杯羹。

最开始她提出让付杰离婚娶她，付杰一口回绝，直言当年是她负的自己，自己没有错。文慧退而求其次，想要那笔财产，付杰不许，于是两人开始争执，文慧于是打算在易兰面前揭穿他，告诉易兰害她女儿的凶手，但是没赶上，刚赶到付家，易兰就断气了。

付杰舒了口气。只是易兰死前最后的凝视颇有深意，让他想起小缇被他杀死之前的那个眼神。

付杰心里不安，决定把一半的财产分给文慧。

易兰的床边留着那一个盒子，里面有藏着那笔财富的指示，付杰和文慧根据盒子里的线索去寻找财产，找到了那个矿洞，在小缇被杀的地方挖出了一具尸骨。（付杰十分惊恐，他埋在水井边的尸骨不知什么时候被挪过来的，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继母其实已经知道他杀了小缇这件事儿……）

文慧则是触景生情，坦白了当年她离开付杰的真相。

原来，付杰从矿洞出来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而文慧总会偷偷溜进他的房间陪他。付杰借做爱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恐惧，可是每次停下来睡着后，付杰还是会一遍遍念着小缇的名字，这让文慧也很害怕，因为付杰每叫一声，就提醒她一次——她也是个杀人凶手。到后来，在做爱的时候付杰也开始神志不清地念叨着小缇的名字，更是令文慧心生不快。加上后来在外头的一些遭遇，她决定离开付杰。后来她重蹈了母亲的覆辙，可惜了母亲那殷切地叮嘱，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也难以过活，为了生存，只好沦落风尘。直到人老色衰，无利可图，就返乡了。得知老情人付杰即将继承一大笔财富，便要来分一杯羹。

然而，矿洞塌方了。（他们俩不知道的是，在这具小小的白骨之下，真的有一笔惊人的财宝。但恐怕他们再也没机会知道了。）

其实易兰一直都感觉到，从矿洞里出来的付杰对自己怀揣了深重的愧疚感，却不知这愧疚感从何而来。她猜想这应该是与女儿有关，后来打算在院子里种些花草时，不小心挖出一具尸骨，五岁大的孩子尸骨，脚骨有矫正过的痕迹——小缇出过车祸，脚骨碎裂严重，曾做过接骨矫正手术，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个女儿的尸骨，加上毕竟血浓于水，她十分确认了。她相当震惊，却不露声色，在暗中观察付杰和文慧种种反常的举止以及他们的谈话中，渐渐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她没有吱声，悄悄把女儿的尸骨埋到床头底下（付杰的房间），不露声色地继续和付明成过日子，尽最大力气扮演好妻子和母亲的形象。

直到临死前，她才把女儿的尸骨转移到矿道里，给付杰留下说是财产其实是小缇尸骨的指示图。

本文为人物【像小说家一样写作】系列课程郝景芳学员优秀作业。版权归作者个人所有，禁止侵权。

导师点评

这篇作业是这次收上来的所有作业中最突出的，小说设计完整，人物鲜明，曲折有力。一开篇的事故就让人倒吸一口冷气，毛骨悚然，后面看似平常顺遂的一生也随时让人感觉到骨子里的提心吊胆。

小说的结构设计是很独特的。通常的恐怖小说或电影，会逐步挖掘，发现真相，发掘的过程是恐怖的来源。但这篇梗概直接将最恐怖的真相抛出来，并无悬念，这是很不寻常的。但转念想来，这篇梗概的好处也就在这里。它让人带着对真相的认知一路看下去，就像故事里的主人公带着真相的记忆一直活下去，恐怖之处不在于「真相是什么」，而在于「未来会怎样」。随时随地提心吊胆，总有梦魇在生活表面的平静之下侵扰，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怖，是更高级的恐怖。让我想到日本著名推理小说《白夜行》。两个主人公的爱情也像《白夜行》里面的两个孩子，因为知道真相而活在黑暗中。只是主人公比《白夜行》的主人公活在更深的恐惧里，因为他们要面对的是真正的良心负罪，而不是《白夜行》那样的有情可原。其实想一想，这种了解真相之后的恐怖要比对真相的挖掘更深一层，也更直至人性。

让我另外感觉到惊诧的是最后的后妈角色。她一直对一切心知肚明，但一直将这个秘密埋藏到死，做出贤妻良母的姿态，这背后的心理，细思极恐。我宁愿相信最后的意外是后妈的蓄意复仇。但正如作者所说，这里面也许有一些是「冥冥中」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总而言之，这篇梗概非常出色，里面有一些细节问题，但瑕不掩瑜。

如果让我说意见建议，我希望在小说正式写作的时候，把握好两件事，一个是篇幅控制，整个人物的一生，需要详略得当，有的地方要细节扩大，有的地方要快速流淌，太平稳有序会降低紧张感，有张有弛的节奏才能让人心惊动魄。第二件事是把握读者和人物的距离。这个故事适宜让读者和每个人物保持较远的心理距离，更像旁观，而不是代入。代入意味着站在人物的立场上看事情，意味着移情和同情，但很明显，这个故事并不是让读者移情同情。所以一种较远的心理距离会更合适。

——郝景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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