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极的乔治岛上，俄罗斯科学工程师谢尔盖·萨维茨基用刀刺伤了共事6个多月的同事奥列格·别古佐夫。一个广为流传的杀人动机是：谢尔盖在看书时屡次被奥列格提前透露结局，直到那一天喝醉酒后的他忍无可忍，拿起尖刀向奥列格的胸口刺去。

文 |夏桑

编辑 | 宋函

“剧透”带来杀身之祸

在遥远的南极大陆上，长达半年以上的冬季刚刚过去，日照时间渐渐增加，不久后即将迎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夏季。在这片苍茫寂静的白色时空下，人类的一点点欢愉、悲哀和愤怒都可以在某种条件下放大到极致。

两个月前，这里的一场“谋杀”来得毫无征兆。

10月9日，常年没有新闻发生的南极出现在了各国报纸网站的推送里。南极的乔治岛上，俄罗斯Bellingshausen科考站的一名科学工程师谢尔盖·萨维茨基（Sergei Savitsky）用刀刺伤了共事6个多月的同事奥列格·别古佐夫（Oleg Belogusov）。

幸运的是，奥列格·别古佐夫在送往医院后保住了性命，工程师谢尔盖·萨维茨基被指控谋杀未遂，成为了南极大陆上第一个被指控犯罪的人。

尽管在其他大陆上，这或许连一则社区新闻都算不上，但后续报道中透露的一些细节，却使这起案子以某种黑色幽默的方式引人注目。

在英国《每日邮报》等媒体关于这则谋杀案的报道中，一个广为流传的嫌疑人杀人动机是：谢尔盖在看书时屡次被奥列格提前透露结局，直到那一天喝醉酒后的他忍无可忍，拿起尖刀向奥列格的胸口刺去，险些插中了对方的心脏。

55岁的谢尔盖是该研究所的一名电气工程师，52岁的奥列格是一名燃气与电子设备焊工，两人在南极都待了将近四年，很少休假。在考察期间，两人除了一起考察地质和写报告之外，没有太多事可干。考虑到南极的娱乐生活无聊贫瘠，两人在出发前还带了许多书来打发时间。但性格活泼的奥列格的阅读速度远远快于谢尔盖，喜欢告诉他每个故事的结尾。

砍人的科学工程师谢尔盖·萨维茨基 图 / 网络

在接受《共青团真理报》采访时，该研究所的副所长亚历山大·克雷匹科夫称，他们都是专业的科学家，在科考站从事漫长的科考工作，“他们都是我们团队的重要成员，调查人员一定会弄清楚究竟是什么引发的冲突。”

尽管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谢尔盖因“剧透”而杀人的这一说法，但当他们在南极科考站的生活细节与照片流传出来后，也不免让人相信这一说法的可能性。

密闭空间恐惧症

Bellingshausen科考站位于南极洲的北部边缘，就像南极洲伸出的一只尾巴的末端。

从谷歌地图上看，它与位于南美洲大陆上的智利隔海相望，中间只隔着一条德雷克海峡，那是世界上最深、最宽的海峡，被称为“杀人的西风带”、“暴风走廊”。太平洋与大西洋在此处交汇，海面常年狂风大作，就连万吨的巨轮都可以被震颤得如同一片叶子。

在这片海峡边上，Bellingshausen科考站算是孤独的南极大陆上距离外面的世界最近的一座小岛之一。在这次行凶事件中，就连受害者奥列格的紧急救治，都只能通过直升机送到海峡对岸的蓬塔阿雷纳斯（智利城市，被称为世界上最南的城市之一）的医院救治。

自从1968年由苏联建立以来，这个以19世纪俄罗斯南极探险家名字命名的科考站就作为一个衣物、旗帜等物品的主要交换站屹立至今。这里的日子是苍白无聊的，整个科考站只有一个小型图书馆。后来公布的嫌疑人谢尔盖的照片中，穿着科考队服、一脸深沉的他正坐在书架前，按照字母分类的书本在他身后整齐地堆放着，而这已经算是这里最丰富的地方。

除此之外，科考站还有一台只能收到两个频道的电视，一些简单的体育设施，这里唯一供给充沛的，只有海运过来的伏特加酒。可以想象，科考人员在这里除了重复的工作之外，就剩下漫长的白天与黑夜。

科考站内景 图 / 网络

俄罗斯国际文传电讯社指出，这起事件的诱发因素是“tensions in confined space（密闭空间焦虑）”。对此说法更进一步的解释是心理学上常见的“密闭空间恐惧症”——一种对封闭空间的焦虑症，患者会在封闭的情况下，感到呼吸困难、造成焦虑、抑郁等复杂的精神反应。在南极大陆以外，这种症状多数出现在电梯、车厢、地铁或者机舱等物理空间局促或者人多的场所里。

此前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的心理学家彼得·苏德菲尔德为了研究此现象，曾长期待在南极调研。他发现，长期在南极处于孤独状态中的工作人员可能会变得抑郁而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你无法忍受长期与一个人待在一起”，苏德菲尔德曾说，“而南极科考站在建造时，更多的是考虑最大限度地降低建筑成本，而不在乎人的愉悦感。”

那些克服“密闭空间恐惧症”的方法似乎在南极也不太能奏效：这里没有太多适合他们运动、消耗肾上腺素的场所；这里也没有太多娱乐项目让他们转移注意力，减少焦虑的想法。就连“避免饮酒”这一项也似乎在跟他们作对，因为伏特加几乎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南极上的刑事案件

在此次事件之前，这里几乎没有发生过太多刑事案件。最近一次都得追溯到2000年了：澳大利亚的天体物理学家罗德尼·马克斯在阿蒙森-斯科特南极站死于甲醇中毒。

当时，罗德尼突然发烧和胃痛，在36小时内迅速死亡。因为天气恶劣，他的遗体无法立即搬回大本营，因而在天文台的冰箱中存放了6个月，后来被运回新西兰进行尸检。

当尸检报告指出，罗德尼死于酒精中毒时，他所在的南极科考队出现了恐慌。尽管有人指出了自杀的可能，但经过警察对其同事和医生的调查后发现，这种可能性极低。此外，甲醇在当地是一种清洁用剂，因为罗德尼本身是一名科学家，误饮甲醇的可能性也被排除在外。

此外，由于隶属于美国的阿蒙森-斯科特南极站位于美国与新西兰之间具有争议的领土上，新西兰警方在调查中受到了各种阻碍，科考站的美国队员大多拒绝发表言论，或者根本不接受此案的调查。加上新西兰警方也没有公开调查结果，这件案子至今还是一桩悬案。

除此之外，1996年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访问南极时，麦克默多研究所里发生过一次暴力事件。当时，一名美国厨师用锤子攻击他人。尽管这起案件也发生在新西兰的领土上，但美国的联邦调查局直接行使了权力，关押了该名厨师。

而大多数时候，这片白茫茫的大地都是一片寂静。一旦有暴力事件发生，就极为依赖于国家间的协同合作。

这一次，受伤的奥列格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被转移到了智利医院的重症监护病房。在媒体发布的照片中，他一头金色长发、面带笑容，在医院的页面上他留言道，“非常感谢你拯救了一颗俄罗斯的心脏。”

受伤的奥列格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图 / 网络

而事发后就向科考站主任投降的谢尔德，也在10月20日经智利、乌拉圭和荷兰飞往了俄罗斯——根据1959年签订、如今适用于53个国家的“南极条约”，在南极洲研究基地生活和工作的人犯下刑事案件后，受其本国管辖。

两天后，他终于抵达了圣彼得堡普尔科沃国际机场。在那里，等待他的是一场严肃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