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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宋丹丹、濮存昕、徐帆宠大的“星二代”,却不想当“小鲜肉”

2018年1月14日 文/ 编辑/

▵演员杨玏

“人的欲望是无穷大的,如果你允许自己骑在欲望这匹马上,你会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文✎崔一凡

编辑✎张慧

2018年元旦播出的《演员的诞生》导师团队赛上,杨玏演了一段原创话剧。章子怡夸他“丢掉了包袱”,助战导师史可连连称赞他“你太好了,已经是个很成熟的舞台剧演员”。

在这个“拼”演技的综艺节目中,杨玏一直是个不太一样的存在。《演员的诞生》第二期播出后,有人在微博上评论,“觉得杨玏和王亮是唯一一组没有硝烟味的对手”。

两人饰演一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在离别的场景中,情绪不断迸发,又转而柳暗花明。场下观众忙不迭地擦眼泪。戏演完了,王亮还没缓过来,垂着头站在杨玏身边,眼泪止不住地流。杨玏一把揽住他,“这个节目剪出来也许就几分钟,但是我相信我跟亮子,还有大半辈子。”

▵杨玏和王亮在《演员的诞生》中的表演

他似乎没太把比赛胜负挂在心上。这是杨玏第一次登上真人秀舞台,有点“肝儿颤”,担心电视平台不确定性太多。后来,导演组告诉他,这个节目突出演员属性。“一切都在专业范围内,那就没问题。”杨玏告诉火星试验室。

杨玏在北京东五环的工作室,夹在商铺之间,附近有施工队正在修路,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噪声。他穿着咖啡色夹克,牛仔裤,下颌泛起青青的胡茬,一路小跑来到会议室。跟身边的工作人员贫一句嘴,换来一个嫌弃的眼神。

“星二代”

第一轮挑战赛时,杨玏的演员父亲杨立新坐在台下,像普通观众一样,被台上发生的一切感染。

二十年前,坐在台下的还是儿子杨玏。那时杨立新是《我爱我家》里闻名大江南北的贾志国,母亲带杨玏去现场看,一个包袱炸开,观众一阵哄笑,小杨玏一脸茫然,问母亲,“你们乐什么呢?”

选导师环节,杨玏毫无意外地选了“丹丹阿姨”。类似的称呼还有濮存昕“濮叔叔”,“徐帆姑姑”。杨玏是被人艺老戏骨的目光浇灌长大的。他小时候白白净净,圆脸肉乎乎的,人见人爱。杨立新在酒桌上话不多,能打开他话匣子的除了演戏,就是儿子杨玏,何冰说他一提到儿子,“嘴巴能咧到耳朵根儿”。

▵杨玏和“丹丹阿姨”在《演员的诞生》后台排练

杨玏从未将父亲和舞台上的叔叔阿姨同“明星”联系起来,他看到更多的,是他们作为普通人的一面,“也吃喝拉撒睡,该干吗干吗”。他少年时代的认知中,明星应该是香港“四大天王”。不过他从小对追星没有“特别大的感觉”,觉得所谓明星“就是一份职业”。

即便现在成为演员,他并不觉得自己和普通白领有什么不同。包括演戏、琢磨剧本、接受采访在内的所有工作,都像打卡上下班一样,“下班”之后的时间用来浪费,摆弄电视遥控器,看到好看的看两眼,跟朋友出去吃饭喝酒瞎聊天儿,或者只是单纯地待着。“既然都是自己的时间了,就别计划性太强,浪费时间才是最有意义的事儿。”杨玏说。

杨玏身上有北京孩子与生俱来的散淡,从小到大没什么“非如此不可”的欲望。“他就特别随意一小孩儿。”编剧李潇说,有时一起出去吃饭,就看杨玏一个人甩着膀子就过来了。

有些明星出门谨小慎微,在意在饭桌上的位置,要背对门坐,以免被人认出来。杨玏不同,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普通人。平时没事,就晃悠着去长安大戏院看戏,琢磨角儿们的手眼身法步,回家了,最喜欢喝老杨做的豆汁儿,就着豆汁儿的精髓——焦圈儿和咸菜。

有个“星二代”的名头,但他极少因此沾光。每当有人问及杨玏作为“星二代”的成长过程,杨玏会突然诧异,进而流露出些许无奈。“真没什么不一样,”他说。

观众习惯了流量明星动辄上亿的片酬之后,似乎忘了改革开放之初,演员也只是普普通通的职业。特别是在老派的北京人艺,演员按月拿工资,吃食堂,单位分房子,两室一厅,称不上富裕,但也不缺吃穿。小杨玏每天坐938路公交车去上学,放学了跟朋友一起踢球,6点钟准时回家吃饭,看体育新闻。

据了解杨玏的朋友讲,他2012年从杜克大学戏剧系毕业后,没能立马接上角色,只能跟经纪人不断跑组试戏。老杨拉不下脸面求人,他也不想让老杨难堪。唯一一次“麻烦老杨”还是杨玏读书时,杨立新拜托老朋友冯小刚,让杨玏去《唐山大地震》剧组实习。电影拍完,冯小刚当众夸赞杨玏“有眼力见儿”。

▵杨玏在电影《唐山大地震》中客串张静初的同学

人艺大院

杨玏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有理有节,温文尔雅。杨立新家教严,不管在家还是出门在外,该守的老礼儿得一板一眼守着。比如老人家不上桌吃饭,小孩儿不能往桌上坐,老人不动筷子,小孩儿也不能动。吃饭不能吧唧嘴,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严禁抖腿。

李潇记得,杨玏跟韩国的影视团队合作后,回来对韩国艺人的礼节赞不绝口,杀青了要给导演行大礼,每天拍摄结束要对所有工作人员鞠躬表示感谢。“很多孩子跟韩国团队合作之后,就会感觉他们服化道好美啊,灯光多透啊,这孩子能看到这些东西还是挺不容易的。”

作为编剧,李潇要把大量时间花在写作上,她极不爱社交,对采访能推则推。与明星的过多交际更会让她疲倦,“没特别多的共同语言”,但“杨玏的事都没问题”。

拍摄《大丈夫》时,李潇去探班,杨玏在片场很安静,坐在一边琢磨戏,打印出来的剧本显然翻过很多遍,上面是勾勾画画的笔记。拍戏转场时,他会提前过去走位,感受一下氛围。后来《大丈夫》播出,李潇遗憾杨玏出场太晚了。

▵电视剧《大丈夫》中俞飞鸿和杨玏上演“姐弟恋”

▵电视剧《小丈夫》中俞飞鸿与杨玏的“姐弟CP”再续前缘

因为杨玏显得太乖驯,李潇时常半开玩笑让他学坏点,多谈恋爱,多受几次伤害,对演戏有好处。杨玏竟也虚心接受。

“北京孩子分两种,”李潇说,“大张伟像是老城的,胡同里长大的孩子,杨玏像是大院儿里的孩子。”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后者“身上带一点儿贵气”。

与王朔笔下血气漫溢的部队大院不同,杨玏成长于北京人艺大院,这里的气质明显要温婉许多。唯一不容置疑的是排练室里那四个斗大的红字,“戏比天大”。

▵儿童时代的杨玏与父亲杨立新

杨玏三四岁时,杨立新在舞台上排练,他就在后台和叔叔阿姨们玩。四岁时他第一次登台演话剧,《小井胡同》,台词只有“哇”的一声哭。他乖乖站在后台等戏,叔叔阿姨们就奖励他一块儿酒心巧克力。

多年后杨玏学成归来,正赶上《小井胡同》复排,演“七十儿”的演员临时有事,他就顶了上去。下了台对媒体说,虽然自己对人艺非常熟悉,但真正以一个演员的身份站上去,还真有点肝儿颤。

因为人艺和父亲的存在,杨玏幼年时就了解了演员这个行业的最高标准。他常听父亲讲起《茶馆》和《天下第一楼》,言谈中都是“焦先生、于先生、林先生”,“听着听着就好像我都见过他们一样”。他两岁时就坐在台下看戏,不明就里,看个热闹。真正觉得能懂一点儿了是在高中,看《雷雨》,第三幕一起,“我操,原来这东西这么牛逼”。

《我爱我家》则直到他在英国读高中时才完整看一遍,起初只是因为国外读书太单调,他把家里书架上那套起了灰的《我爱我家》光碟拿走看,一看才发现自己原来错过了这么好的东西。

《演员的诞生》晋级之后,他把“丹丹阿姨”扶到事先布置好的第二录播厅,《我爱我家》的老伙计们24年后再聚首。杨玏一直站在两三米开外,不愿打扰他们。当晚有记者采访,问及演出的细节,杨玏回,“看着就已经够美好了,啥节目不节目的,玩儿去!”

▵能在《演员的诞生》里完成《我爱我家》剧组重聚,杨玏十分感触

一个演员应该是怎样的?这个问题人艺和父亲杨立新一直在给他答案。杨立新当导演排《小井胡同》时,三个月排练期,他带着演员进胡同考察生活,围读剧本、上历史课、下地、走位、说词,一张桌子一个茶碗都要亲自过问。忙活一天,杨玏开车带他回家,老杨前一秒还眉飞色舞讲着戏,下一秒就睡着了。《戏台》巡演时,老杨腰部小关节错位,站起来都费劲,但在舞台上从没露过怯。

老一辈演员的言谈举止都内化到了杨玏心里。同样的,他也在不遗余力遵循着演员的准则。他很少接广告,对大行其道的流量慎之又慎,“人的欲望是无穷大的,如果你允许自己骑在欲望这匹马上,你会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杨玏说。

全世界最幸运的事

关于欲望的思考,大多发生在杨玏出国读书期间。

想家,想回到熟悉的环境,想吃到中国菜,饿的时候,他一度和朋友去食堂偷面包吃。在弗吉尼亚州,他朝夕相处的室友被,一度让他产生阴影。他经历过美满富足的生活,也体会了对生命的无望,欲望的弹簧经过猛烈的拉伸和挤压后,失去了弹性。“你吃过山珍海味,也啃过窝窝头吃过咸菜,你就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胃口的。好的不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杨玏说。

他觉得自己已足够幸运,“我没那么大梦想,也谈不上抱负,全世界最幸运的是,你对一件事有兴趣,恰巧这件事又能养活你,就够了”。

▵排练厅里揣摩角色的杨玏

成为演员后,最大的成就感来自父亲的认同,他在接受采访时说过,“我希望有一天能让父亲当着我的面说,‘儿子,你的表演特别好。’这比我获多少奖都有意义”。

有一回,杨玏正在上海拍戏,突然收到杨立新一条微信,“演得不错,很注意细节,向你学习”。杨玏回忆,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想哭,那条微信他现在都没删。

杨玏很少提及这个行当的艰辛,“就是个工作”。高中毕业选专业,杨玏想学表演,老杨不同意,主要就是考虑太辛苦。

“我自己从事这一行,我很清楚其中的辛苦和艰难,这一辈子你的这根弦都是绷紧的,不是一个熟练工种,每一个人物都会有一个新的样式,新的身份,新的性格,新的历史背景、文化背景,新的故事,你要是想做好的话,一辈子都得努力,根本停不下来。”杨立新告诉火星试验室。

▵都说杨玏与父新杨立新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摄影师/邓熙勋

但相比父辈们拍戏时的坎坷,现在演员的处境已经改善太多。就算偶尔碰到什么旁人看来有违“明星身份”的事,杨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一次拍戏,他住在一个偏僻的招待所里,没热水,老杨听说了就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到附近的批发市场里买个电加热棒,接一桶凉水,加热棒放进去,过一会儿水就热了。杨玏照做。

但关于演戏,老杨很少主动教他,只有当杨玏求救,老杨才会撩起袖子露两手。有时戏琢磨不透,就算半夜三更赶回家,他也要把酣睡的老杨从床上拉下来支招。老杨就从演员对手是谁,他的几种表演方式入手,抽丝剥茧,告诉他怎么接招。

父子俩很少讨论选角色选剧本的问题,毕竟时代不同,老杨理解不了偶像剧,“看儿子演爱情戏也挺不好意思的”。但父子俩有一点是相同的,要当“演员”,而不是“明星”。

杨立新不太乐意儿子被称为小鲜肉。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迂腐,很多人把演员定义成‘小鲜肉’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就是不太会演戏,只靠长相,我相信比起只看某一个好看的人,大部分人都更愿意看到真正的好作品。”杨立新告诉火星试验室。

复排《小井胡同》时,杨玏说自己终有一天会回归话剧舞台。毕竟那是生长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但之前被问及“是否信奉戏比天大?”杨玏半晌无言,似乎也在对自己的犹豫感到惊讶。

在李潇看来,这正是杨玏的珍贵之处。他不会将口号式的断言挂在嘴边,也不想回答关于自己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问题,台前的赞誉和背后的心酸都接着,这在他看来仅仅是演员的本份。

“你演好每场戏,说好每句台词,这就足够了,要什么自行车啊,是吧?”杨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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