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综艺带来超高流量，引起资本激烈抢夺。在这个过程中，“钱是钱，钱又不是钱。”

“还是晚了一步”

2016年9月，深圳天图资本办公室里，天图资本董事总经理潘攀打开电脑看了几集《吐槽大会》。节目每期邀请一位具有争议的明星，接受吐槽和自嘲。看着周杰、曹云金、李小璐这些明星自黑，他意识到这档国内首创的脱口秀形式创新，蕴藏着投资价值。

《吐槽大会》第一季播放总量超14.5亿次，单期播放量最高达2.1亿。出品方上海笑果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下称笑果文化）在短短15个月，完成了四轮融资，融资总额超过2亿，估值达到12亿，王思聪的普斯资本、黎瑞刚的华人文化、游族网络等资本机构都选择站在它身后。

娱乐消费升级的时代已然来临。第一财经商业数据中心发布的《2016中国大文娱产业升级报告》称，中国2015年人均GDP突破8000美元，物质消费的主导位置将逐渐被精神消费取代，文化娱乐类应用的渗透率提升，仅网络视频领域就覆盖了超7成网民。在PC端，人们每月花54%的上网时间在文化娱乐上。

从美国的经验来看，人均GDP达到7000美元左右，文化娱乐消费就会快速兴起。中国2013年的人均GDP，就已经达到了7000美元。

曹云金在吐槽大会。图片来源网络

喜剧是文娱产业的一个重要分类。“国内喜剧行业现阶段存在大量的需求缺口，尤其是人们工作和生活压力较大，往往选择观看喜剧帮助自身放松心情、释放压力，因此喜剧内容更加符合当下的观众需求，更容易获得市场的关注，让行业内的相关公司获得资本投资。”中科院科学艺术研究中心副主任张之益说。

中国并没有脱口秀的文化土壤和受众基础，制作人才也很紧缺。脱口秀职业演员和喜剧编剧石介甫2016年在接受采访时称，国内脱口秀只能称得上是文化现象，“行业为零”。国内最早一批做脱口秀的艺人西江月说：“现在全国的全职脱口秀演员，大概有20多个人。加上兼职，可能有50到60个人——这里说的是‘有用的人’”。

面对这个局面，潘攀感觉自己挖到了宝。吐槽大会的团队制作过中国第一档美式脱口秀《今晚80后脱口秀》、场景喜剧综艺秀《今夜百乐门》，是国内第一支专业的喜剧脱口秀制作团队。辗转联系上了节目出品方笑果文化CEO贺晓曦，潘攀立即定机票飞往上海谈投资。

那天是周末，笑果文化公司里一个人也没有。潘攀看到迎面走来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单眼皮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杯星巴克，是贺晓曦。

刚一见面，两人都觉得有点面熟。在谈项目时，潘攀觉得贺晓曦讲的喜剧内容产业化的逻辑链条非常清晰，当时就拍板：“我要和你签框架协议。”

回到深圳不到一周，潘攀就将框架协议发给了贺晓曦。意料之外的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已经抢先领投笑果文化A轮融资，南山资本、普思资本、游族网络跟投。

王思聪和《吐槽大会》主创。图片来源于网络

笑果文化董事长叶烽说：“华人文化在传媒娱乐全产业链具备深度运营经验和综合资源积累。在中国喜剧行业进化的下一个阶段，从艺人、编剧、培训、内容、模式、演出、到IP运营，均需要全方位的投入和相互推动，这是华人文化泛娱乐全产业链大平台能够提供给笑果的支撑。”

华人文化董事长黎瑞刚也表示，笑果文化将与华人文化体系内的相关企业深度合作，在脱口秀垂直内容领域继续保持领先优势。

王思聪的普思资本是最早看好《吐槽大会》的投资机构。2016年7月3日，《吐槽大会》举行发布会，王思聪不仅亲自站台宣传，还拉来几个段子手好友助阵。“这个公司团队对脱口秀的执着和专注让我感到兴奋。作为一个投资人，我认为这是年轻人喜欢的喜剧表现形态，也是我看好的喜剧消费升级的方向。”王思聪说。

两个月后，笑果文化就宣布获得了普思资本的Pre-A轮1000万元融资。

“狼多肉少”

2015年，《欢乐喜剧人》第一季在没有冠名和赞助的“裸奔”状态下开播，爆冷成为当年的现象级综艺之一，收视率仅次于户外明星真人秀《奔跑吧兄弟》。2016年《欢乐喜剧人》第二季播出后，在省级卫视综艺节目中斩获季度第一，冠名费也从0狂飙至1.5亿元。

自此，喜剧综艺在各大电视台和网络上呈井喷之势。

2016年，东方卫视播出了《笑傲帮》、《欢乐喜剧人》、《笑傲江湖》、《今夜百乐门》等多档喜剧综艺。浙江卫视的《喜剧总动员》和北京卫视的《跨界喜剧王》也迅速入场分一杯羹。

资本也嗅到了商机，纷纷出手抢夺喜剧类公司。

资本布局喜剧时间表。制图/郑芳

除了笑果文化，天图资本也看中了话剧第一股开心麻花。潘攀说：“当时我的同事去北京和他们谈了，但还是晚了一步，想投没投进去。”就在2013年，中国文化产业投资基金（简称中文投）投资《开心麻花》A轮的时候，市场上的VC还都不敢跟进，结果中文投进行了独家投资。

彼时，开心麻花只有两个剧场。现在，演出在全国展开，团队登上央视春晚，家喻户晓。凭借系统化的编导能力，以及演员经过上千场演出打磨出的喜剧表演能力，开心麻花2015年的第一部电影《夏洛特烦恼》斩获了14.41亿票房。

借势《夏洛特烦恼》的东风，开心麻花在2015年12月挂牌新三板，3个月内完成了两轮融资，估值高达51亿元，相较于同年1月1.07亿元的估值水平猛涨了40多倍。

“《开心麻花》有一个特点，任何一个配角在舞台上都是主角，这是很多影视公司都做不到的。”微影资本投资委员会主席唐肖明说。

在筛选喜剧公司时，潘攀关注构成一个公司商业模式的核心能力。一类公司主要靠人的能力。比如本山传媒中的宋小宝、小沈阳、文松，都有鲜明的人物性格特征，创作能力也很强。

有些公司是靠商业模式。比如欢乐传媒，整合明星、制作团队、广告商各方面资源的能力很突出。

还有一类公司有运营能力和创新能力。笑果文化就属于这类。产品通过线下的打磨，再到线上呈现。因《吐槽大会》大红的池子和李诞，此前一直在线下表演脱口秀，验证段子的效果，接受观众的反馈后再不断修改，积累经验。今年8月份即将上线的《未来吐槽王》也是从线下到线上的模式。

2017年5月30日，沈阳,北京开心麻花演艺经纪有限公司的舞台剧《李茶的姑妈》在沈阳盛京大剧院上演。

中国目前光VC基金就有近两万家，而好项目却是凤毛麟角。狼多肉少，势必会导致基金间激烈的竞争。基金抢项目各有各的打法，有些是速度快，有些是靠品牌，有些是和创始人沟通默契，对产业有深度理解。

潘攀说，天图资本选项目的逻辑，是要做时间的朋友，要看被投公司未来的增长能否破解现在估值高的风险。“如果一个团队能在一个领域里扎得足够深，有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建立起护城河，具备长期稳定的能力，就是值得投资的。”

“钱是钱，钱又不是钱”

仅用15个月，笑果文化就完成了四轮共2亿元融资，估值超12亿。早在2012年，在东方卫视工作的贺晓曦，开始和林烽、李诞一起制作《今晚80后脱口秀》。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次喜剧制作的尝试，会成为他今后实现产业开发的起点。

“任何一个爆发点就像一个吃包子的过程，你可能吃到第六个就饱了，但不能说第六个包子就是转折点，可能在吃前面五个包子的时候，转折就开始了。”贺晓曦说，在移动互联网迅速发展的时代，笑果文化才有机会做一个垂直性的喜剧生态产业平台型公司。

在做笑果文化之前，贺晓曦也分析过国内喜剧公司的运作模式，比如本山传媒、德云社和开心麻花。他发现，这些公司的思路都是打造爆品，推出头部的、标杆性的喜剧明星，或者爆款节目。

贺晓曦开始为笑果文化寻找标杆节目。他和林烽、李诞还有投资人发现了美国脱口秀节目《喜剧中心吐槽大会》。美国在上世纪50年代就开始做吐槽脱口秀节目了，这种叫Roast的表演形式，在全世界都很流行。

2013年8月26日，美国演员詹姆斯·弗兰科亮相喜剧中心吐槽大会。

传统的节目盈利模式都是ToB，把时段卖给广告商。笑果文化计划，未来线上线下都变成B+C模式，既有广告商的收入，也有C端消费者的收入，比如线上会员、线下培训费用和演出门票等。

而对于投资机构而言，他们要考虑的还有很多。逐利是资本的天性。投资机构很容易高估一两年的成长，低估五到十年的成长。不同基金的风险承受能力是不一样的。越是没有品牌的基金，给创业公司的投资越快或者估值越高，因为它急于占有和扩大市场份额。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投资机构给出相对更高的估值，对企业的成长要求就更高，施加的压力就会越大，很有可能导致企业经营动作变形。

“要想拿到好项目，首先是要专业，其次是必须有品牌，”潘攀说，“市场上钱太多了，没有品牌很难竞争。”最后就是要对被投企业所在的行业有深刻的理解，“现在的公司都不愿意跟不懂的机构聊天。”

投资是双向选择。企业对钱的选择，依然是对自身能力的考核：“钱是钱，钱又不是钱，不是钱的方面是什么，这是企业要想清楚的问题。”

主持人张绍刚在吐槽大会。

潘攀没放弃笑果文化，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和贺晓曦保持互动。闲聊中，两人回忆起小时候曾在一个篮球队训练。一天，潘攀约笑果团队一起打篮球。“他们一半是用手来防守，另一半是用段子来防守。”潘攀见缝插针地对贺晓曦说：“天图投资了像周黑鸭、百果园等消费品牌，具有与其他股东不同的差异化优势，对笑果未来打造的产业生态链很有帮助。”

2017年5月，贺晓曦给潘攀打了个电话：“笑果想做A+轮融资，天图还有兴趣吗？”

“没问题，咱们直接签合同。”一天之内，潘攀就决定投资，一周之内，合同就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