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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明星“受罪”,你开心了吗?

2022年4月26日 文/ 屈露露 编辑/ 丁宇

筹备阶段,严敏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能不能有一个综艺节目,把那些没有被看见过的老百姓的生活状态,通过综艺节目形式表达?”他希望在这个维度上,《新游记》能有一些尝试。

作者|屈露露

编辑 | 丁宇

没有一个艺人不怕严敏。

作为出了名的不按套路出牌的节目操盘手,艺人落到他的节目里,最先想的往往不是怎么参与游戏,而是判断导演组哪一句真、哪一句假,有没有给他们下套。

即便已经知道严敏可能会在节目中设置各种“陷阱”,但在《新游记》里,王彦霖、黄子韬、林更新、岳云鹏、张若昀、陈飞宇还是被耍得团团转。

第一期,他们经历了一场光鲜亮丽的盛会,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假像。第二期开始才是人间真实。6个艺人要为生计奔波,通过打工换取一日三餐和一张床位。

新游团打工结束后

于是,有人在地铁口拉客看房,有人去物流公司装卸货物,还有人不得不亲手拆掉曾经站上过的舞台……然而,现实比想象中更加残酷,忙碌了一天的结果,换来的却是微薄的收入和险些流落街头的下场。

在《新游记》中,嘉宾身上这些看似戏剧性的场面,实际上是一种对现实的呈现。一向秉承理想主义创作理念的严敏,将野心放在了《新游记》当中,希望节目能承载社会、文化、娱乐三重属性。

《博客天下》对话《新游记》导演严敏、腾讯在线视频节目内容制作部天马工作室负责人、《新游记》制片人闫芝桦,和他们一起聊了聊这档节目的诞生过程,以及背后的意义。

让嘉宾吃尽苦头

邀请王彦霖、黄子韬、林更新、岳云鹏、张若昀、陈飞宇来当《新游记》嘉宾的时候,导演组给了他们一些提示,“这个旅程可能不会那么舒服”,再多的就没透露。

严敏的节目没那么容易,大家对此心照不宣。来之前,他们或多或少地做了心理准备,但来到《新游记》之后,他们还是傻眼了——想过苦,但没想过这么苦。

第一期,一向人情练达的嘉宾们就遭遇了心理上的崩溃。张若昀在现场倒地打滚,面对眼前的一切只能“耍赖”。黄子韬更是被整到没脾气,对着摄像机向严敏喊话:“《说唱新世代》我绝对不会再去了!”

心愿币缩水后,张若昀无法接受事实

看看他们经历了什么就知道了。一开始,为了给新游团壮行,节目组特地举办了一场“蟠桃会”。正是从这里开始,严敏构建的《新游记》的世界观被徐徐打开。

在这个戴着面具的世界里,流通的货币是心愿币。进入派对之前,新游团每个人各自选了《西游记》中师徒五人的角色。严敏根据角色选择,给新游团发放了价值不等的心愿币,还贴心地告诉他们:心愿币越多,新游团在旅途中享受的衣食住行服务就越好;反之,可能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成员们可以在蟠桃会里的各种小游戏获取更多心愿币来达成愿望,为了去海岛旅游新游团磨刀霍霍。

殊不知,严敏的套路早已经开始了。他先让人在“蟠桃会”上引导新游团,只要拍下董事长喜欢的桃,就有可能进入董事会参加分红,获得路上更多的盘缠。

之后又设置了一套的游戏闭环:转陀螺、猜杯子、比大小等诱导消费,让大家心甘情愿地花心愿币。如果输到没钱了,没关系,他还设置了借贷机制,只要拍几张照片,就能轻松获得大量的心愿币。就算赚够了拍卖桃子的钱,为了不让拍品流向他人,大家又花大价钱请了黄牛代拍。

不知不觉陷入圈套的新游团

其实,这些游戏的目的,就是要费尽心机地把他们的心愿币耗光。可惜,等新游团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一个个输到破产,从天上被打落凡间。

在接受采访时,严敏解释了《新游记》第一期的设定,即:通过融入股市、交易、拍卖会、黄牛等现实社会缩影的元素,让嘉宾们知道真实的社会规则,让他们学到生活经验,为之后的旅行做准备。

“如果他们在生活当中相对缺少阅读生活的机会,不如我们创造一种相对来说努力接近于真实的假定的真实,让他们可以在这空间里面更为自在的阅读生活、经历生活,这才是我设计开场这一段的一个初衷。”严敏说。

如果说第一期还只是让新游团饱受“心理之苦”,那么第二期开始就是真正的生活考验,开启了《新游记》提出的“游生活,见平凡”的生存之旅。

他们将在48小时的生存挑战中,直面最实际的问题:如何吃?如何睡?一天的生计从哪里来?当去除光环,进入全然不同的生活体验时,才能触摸生活的颗粒感,感受平凡而真实的力量,理解复杂万千的人生百态。

第二期开场,王彦霖、黄子韬、林更新、陈飞宇住得是20元一晚的床位,岳云鹏和张若昀则住在80元一晚的“豪华”胶囊房。前一秒还开开心心聊天的新游团,马上就知道了《新游记》的“狠”了:根据节目规则,如果他们无法支付第二天的住宿费,将面临露宿街头的残酷境地,不得已,他们只能组团打工。

为住宿陷入两难的岳云鹏与张若昀

这天傍晚,担心付不起第二天房费的王彦霖、黄子韬、林更新、陈飞宇开始外出打工。他们在室友的带领下前往深圳三和,站在马路边等待招工的车。

最终,王彦霖和林更新成为了装卸工人,黄子韬和陈飞宇头戴安全帽开始“拆台”——正是拆卸前天登上过的“蟠桃会”的舞台。岳云鹏和张若昀则稍显幸运,他们在房产中介公司打工,在地铁口为楼盘拉客。

新游团“顺着”严敏设计的游戏规则走到这一步,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苦”。

王彦霖和林更新饿着肚子卸了两大车的货,拿到了微薄薪水。他们在小超市买了泡面,却不舍得加火腿肠,为了省交通费不得不骑着共享单车回到住所。

迷路的王彦霖与林更新

黄子韬和陈飞宇背着几公斤重的舞台玻璃门,来来回回拆卸几次,中途还返工一次。他们总共拿到了30元的工钱,然后去海边思考人生。最终,为了享受打车回家,双双破产,沦落到快餐店窝了一晚,幸好有好心的店员给了他们“零晨四点的炸鸡”。

岳云鹏和张若昀在街头发传单、推销房子,磨破了嘴皮子,两个人最后不仅上演了同行抢客的大戏,还要面对“两个只能留一个”的抉择。

这些每天都有人以此为生的工作,比想象得更难。制片人闫芝桦记得,在玉林,王彦霖遇到一个卖菜的老奶奶,他跟奶奶说,这个菜这么重,我来帮你吧。“结果一挑,发现巨重,根本挑不起起来,还流了一鼻子血。”王彦霖就哭了。

在现实的极端环境中,他们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普通人,感受他们生活中的无奈、心酸、快乐和幸福,而他们也从中获得了成长,成为了《新游记》的闪光点。

像拍纪录片一样拍综艺

接受媒体线上“拷问”的那天,导演严敏已经随着《新游记》节目组,在三亚疍家渔排上没日没夜地熬了两个月。连线视频一开,一个还没准备好的、略有些“潦草”的严敏皱着眉头出现了。

《新游记》第一期播出后,很多观众对节目的设置不太理解,严敏虽然疲惫,但还是觉得应该出来说几句。

拍摄期间,严敏像铁人一样连轴转,基本不怎么睡觉。白天拍摄,晚上回来他根据白天的情况,调整第二天的内容。身体上的苦还可以扛一扛,但环境的难更折磨人。闫芝桦忍不住“诉苦”,“过程特别苦,它是别的项目‘苦的’两三倍”。

首先是拍摄地点的更换一波三折。《新游记》这一次从广东入广西,路经海南,进入云贵川,一行人走的是南线。有些原本定好的城市突然有了疫情,他们不得已临时换到备案城市紧急筹备。

但事情并不顺利,城市的变化带来的是更改录制地点、内容和人物的连锁反应,还要重新协调艺人档期。拍摄的不安全感一直笼罩着整个团队,闫芝桦说:“我们甚至常常遇到不知道第二天是否可以拍摄(的情况)。”

还有一些苦,是严敏主动给自己挖的坑。他把综艺《新游记》当成纪录片去拍,这给节目组造成了极大的沟通成本。一些人听说他们是拍纪录片的,就不怎么感兴趣,更别说接受拍摄了。

严敏以纪录片的方式拍摄《新游记》,图为深圳著名的三和人才市场

所有人都看着他选了一条最难的路,但严敏觉得,这是一条不得不走的路。如果告诉对方是拍综艺,那就意味要承担行程路透的风险,大众围观、水泄不通、寸步难行的情况下节目组无法进行拍摄,更妄想让6个人真实地融入生活。

他想要创造一种“接近真实的假定真实”,严敏说:“我们能做的事情是努力地撑起一把伞,这把伞下面让无从接近真实生活的演员们,能够体验一些真实的情感、真实的故事、真实的人物,只有接近纪录片的形式,才能让生活当中的人物展现出自己相对来说比较真实的一面。”

为了真实呈现环境、让新游团贴近生活,节目组在筹备期间接触了大量的真实人物和生活,了解他们的世界与工作。比如,张若昀第二晚睡觉的宿舍,是导演组通过每天睡不同的地方,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找到的。

《新游记》从开始立意、策划,到沟通嘉宾、选拍摄地点,再到拍摄、剪辑、后期的每一关,严敏都在升级打怪。严敏带着整个幕后工作团队经历着九九八十一难。

拍摄第一期“蟠桃会”的时候,现场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挑战着节目组的神经。闫芝桦说,一开始他们没有料到他们赢心愿币会那么顺利,也没有料到NPC们都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一直免费给他们送心愿币。严敏立刻叫停当时的部分拍摄,上前和扮演NPC的工作人员强调规则。

“苦”若没有热情支撑,往往难熬。《新游记》源于严敏的喜欢,也源于所有人的坚持。大家从严敏身上感受到了他对《新游记》的感情,让每一个接近这个项目的人,都甘愿燃烧自己。

《新游记》导演严敏

在对《博客天下》的讲述中,严敏剖析了他对《新游记》的情感——这源于《西游记》对他的影响。

一次偶然间,他看到一篇关于《西游记》的解读,深以为然。上面是这样说的:吴承恩写玄奘取经,原本写的就是四妖一人的故事,走向西天路上的,始终只有唐僧一人,他代表一个人的肉体,四个徒弟是妖,分别代表人性的各个方面,是四种心魔,孙悟空是冲动,猪八戒是欲望,沙僧代表理智,白龙马代表执念。

他觉得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本《西游记》,每个时期不同人都衍生出对《西游记》的多样表达。比如,“86版”杨洁导演的《西游记》更侧重于师徒情感和西行路上看见的不同妖怪。后来的《大话西游》《西游降魔传》也是不同的。

《西游记》真正让严敏感动的,不是吴承恩的这本书,而是在未知中,玄奘法师孤身一人取经的故事——他出发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那兰陀寺在哪儿,他通过一路的问询,一路走,花了17年才终于走到终点。“这本身就是《西游记》这个故事最震撼人心的地方,它是一首关于理想主义的史诗。”

这种思考被他带到《新游记》里,他希望新游团通过生活中的磨练,6人能如1人地走完全程。他们之前相互理解,彼此支持,也借由他们的视角,让观众看中国最普通老百姓的日常,“他们有他们的愿望,我也有愿望。”严敏说。

烟火众生,人间折叠

深圳,三和人才市场,一个不起眼的小路口,站着一群普通工人。

三和市场的“日结大神”们

他们手里微信消息不断,视线从手机上拉开,头转过去,时不时地望向路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不一会儿,远处开来了一辆招工车,像是被集体按下按钮一样,分散的人们迅速向车围拢,人挤着人。

车门打开,里面的人下车扫视一眼,嘴里说只要十几个人,人群里此起彼伏地问着“什么工作?”“日结多少钱?”对方回答后,十几个人挤上车,他们不知道车去往哪里,但知道今天的生活有着落了。有的人对日结的薪水不太满意,决定等下一辆车。

如果说深圳是中国硅谷,那么三和人才市场就是这座硅谷的另一面。这里聚集着大量的靠日结工资生活的人们。他们大多数人开工一天,赚百十来块钱,花十几元吃饭,晚上再花15元买一个床位,生活就是如此循环。

《新游记》第二期,严敏展现了“三和日结工人”的世界。

黄子韬、陈飞宇的室友,就是一位三和“日结大神”。他看起来憨厚,有老大哥的劲儿,照顾着兄弟们。他知道哪些工作轻松,哪些工作换算成时薪赚得多,似乎没有不会的工作。没成为“日结大神”之前,他在富士康干了十几年。

节目中,他和黄子韬爆发了一次关于“工作”的温和争吵。当时黄子韬和陈飞宇已经干了很多活,一人结了15元的工钱就要离开。这位“日结大神”叫住他们,说他会接着干完活再走,今天就要熬一晚上。黄子韬不理解,他认为人要为喜欢而工作,但大哥耷拉着肩膀有些无奈地说:“我无所谓喜不喜欢,为了生活而已。”让黄子韬哑口无言。

大哥的话让黄子韬陷入沉思

在他的世界里,人没有太多的选择,如果老是中途放弃的话,就连日结工都找不到。面对生活,绝大多数人都别无选择,他只是三和世界里千千万万人里的一个。今天他们和新游团一起打工,明天就要提着行李,仓促地奔往生活的下一站。

和岳云鹏、张若昀一起在地铁口,冒着雨发传单、拉客户的那群房产中介们,也是平凡人间的一面。他们出没在地铁、公交站、街边,工作时习惯性地躬着身、侧对人,笑脸盈盈,但往往换来的是路人的无视或者拒绝。一天被拒接上千次,他们才能拉一两个人去楼盘看房。客户没签下合同,就意味着他们有50%的失败率,一天的工作又要重头再来。

房产中介的工作并不容易

《新游记》的镜头里,三和人才市场的打工人、地铁口追着人走的房产中介、电子厂里的流水线工人、大门口要求往来人群扫码的普通保安,都是普普通通中国人的一面。他们在城市中折叠,却依然有着扎根生活的勇气和耐力。就像一位看过节目的观众的评价:“艺人打工的‘极难模式’,却是大多数人的日常生活。”

严敏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很久以前,他接受媒体采访时就曾袒露心声:“我就希望能做一个时代的守望者,做时代发展道路边上的一个稻草人。”他迫切地想记录时代中的普通人的生活,记录人与时代、人与社会、人与人的联系。

筹备阶段,严敏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能不能有一个综艺节目,把那些没有被看见过的老百姓的生活状态,通过综艺节目形式表达?”他希望在这个维度上,《新游记》能有一些尝试。

所以,《新游记》的主角其实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6人新游团,另一部分则是与他们一起打工的那些普通中国人的群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