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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字里找到光的年轻人

2020年10月15日 文/ 汤力 编辑/ 金汤

当理工男张晟开始写作,文字里的世界把他带离了封闭的、单调的流水线生活,他拥有了一个更广阔的宇宙。

文字像平行时空里的光,照进生活的缝隙,治愈了这些人。

文|汤力

编辑|金汤

1

张晟是典型的理工男,他形容自己,极端的理性派。

高二那年,他喜欢班上一个女生,但没有表白,原因是很清楚地知道「要以学业为重」。后来,他看到女生跟另一个男生走得很近,才意识到自己没戏了。

单方面失恋的伤心,他一直憋到高考后。为了合理化自己的情绪,稍微冷静一些的时候,他去科普网站上查,人类到底是怎么产生爱情的,把伤心一直追溯到生理层面。

「极端理性」的另一面,是张晟从小成绩就好,中学时获得过全国中学生应用物理知识竞赛一等奖,大学考入广东工业大学的机械专业。原本按计划,他会成为一名工程师,但大学毕业后,他却选择做一名科技编辑,整天和文字打交道。

他从小生长在工业城市韶关,父母也在当地钢铁企业上班,他很早就看到重工业生产的模式和工作本身的封闭。大三那年,张晟参加学校组织的汽车工厂见习,住在12人一间的宿舍,一层只有两间公共洗澡间,三餐只能靠食堂解决。见习内容,只是参观生产流水线,听老师或师傅介绍加工工艺。那段时间,没有外卖也没有夜生活。附近的超市,晚上七点就关门。而宿舍窄窄又逼仄的铺位上,不仅没有隐私,也没有自由。

张晟家的厂区夜景

他更愿意回忆的大学时光,是他写科幻小说的日子。小说里,他想象出了一个世界,那里动物拥有极高权利,不允许被当做人类的食物屠宰,但人类吃肉的需求仍然存在。按照规定,唯一合法食用动物的方式是,动物手术切除的组织器官,也就是医疗废弃物。

于是,有一些生物企业故意提高动物的畸形率,比如让猪长十条腿。好让动物身上多出来的器官和肢体,成为医疗废弃物,并转化为合理的食物。他在小说里植入了一个自己的思考:当一些精神诉求与人类利益相冲突时,我们是否要让步?当人类的看似高尚的决策不再追求人类利益时,还有意义吗?

天马行空的想象,让他脱离了封闭的工业理论。自由的思考,让他在文字里看到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于是,他决定毕业后选择跟文化有关的工作。在找工作时,他看到一家叫SME的科技媒体,招聘要求里写着:涉猎广泛,张晟立马投了简历。

科技这一领域,在张晟看来就像大学时写的科幻小说一样,走在人类发展的前沿,内核是超越时代的。这也让张晟的「极端理性」再次发挥作用。比如写到某个事物的科普文时,环环相扣的写作逻辑,就像他中学时倒腾智能手机,为了刷机自己一步步摸索系统原理,也和失恋后,非要搞清楚自己的情绪来源异曲同工。

沉浸写作里的时刻,张晟觉得就像喝茶一样,是个平静的、有回味的过程,能让他静下心来,在信息爆炸充满噪音的互联网时代,去深入探索一个从未了解的世界。他向往梁文道那样的状态,想成为杂家,也能通过文字去和更广阔的宇宙连接。

2

对贝玛来说,文字却有着治愈当下现实的力量。七年前,她辞掉在日企做翻译的工作,到西藏游历。在西藏,她遇到了一个流浪儿,叫边巴。

边巴只有十岁出头的年纪,白天在街上卖唱赚钱,晚上去朗玛厅打工。朗玛厅是藏族风格的酒吧,贝玛形容那里,「鱼龙混杂的男男女女,通宵达旦唱歌跳舞,饮酒作乐」。

边巴不是孤儿,他是从家里跑出来的。父母离婚后,母亲疯掉,他跟着再婚的父亲生活,经常被继母虐待,被逼着到街头卖唱,赚来的钱自己一分也拿不到。贝玛看见过他的后背,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疤。

在西藏的几天,贝玛带他去茶馆喝茶,去布达拉宫广场上跳舞,逛商场买书和文具。在边巴身上,贝玛总能联想到自己。她出生在辽宁农村,有两个姐妹。从小,她就不断听到父母、长辈们抱怨,他们都觉得家里有个男孩才有希望。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她体会过那种孤独、边缘的感觉。

贝玛拍摄的拉萨城

离开西藏后,贝玛经常想起边巴。有一次是在云南支教时,晚上独自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黑黝黝的山野和漫天的星星,她突然又想到在西藏的旅途。于是打开电脑,把那段经历一一记录下来,其中包括边巴的故事。她写道:那么大的西藏,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孩子的容身之所?就像是与年少时的自己重逢,她期盼有一天,这些故事被更多人看到。

对贝玛来说,在文字里,总能找到一些力量面对现实的失落。2018年,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的丈夫是一名边防警察,经常不在身边。刚生完孩子的那段时间,她产后35天就出门工作。因为不想做全职母亲,她白天让月嫂把孩子带到办公室,自己一边喂奶一边工作,晚上自己照顾,常常睡不了好觉。

去年冬天,女儿半夜发烧咳嗽,贝玛一个人抱着她去医院。从医院回来后,几乎每隔一小时就要给孩子量体温,擦身体物理降温。听着女儿粗重的呼吸声,那一瞬间的孤立无援让她被恐惧包围,觉得生活无望。为了让女儿呼吸更舒服一点,她只好抱着女儿睡觉,自己坐着,拿出一本书来看。那本书叫《文艺女青年这种病生个孩子就好了》,她没想到,这本书里提到的相似经历让自己产生了巨大的共鸣。那一刻,她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一些力量和解脱。

她开始更加频繁地写作,把现实的不如意用文字记录下来,期盼有一天,经历相似的人看到时,能像当时的自己,消解一些孤独和无力。

文字总能带给贝玛一些力量,靠书写与自己的不甘和解。这种力量治愈了很多生活的瞬间,也治愈了很多人,包括在南京大学读研究生的林炜鑫。

由于小时候经常说话「不利索」,林炜鑫一直觉得口头表达是自己的缺陷,「阿喀琉斯之踵」。中学时代,当众发言的窘迫和紧张感,他至今都清楚地记得。有次英语课,老师让大家接力朗读单词,即使提前推算了自己要读哪些,仍然在轮到他开口时,没有几个音节的单词被不断拆分,像一张沾满灰尘的CD播放时不断发生卡顿,场面十分尴尬。

而在文字里,他才能更自如地表达。高一那年,林炜鑫报名学校文学社,笔试考题是一道命题作文,题目叫《窗》。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盯着窗户,一边构思。最后写,自己想破窗而出,踩着一地玻璃去实现梦想。

两天后,结果公布,他成功入选。

3

马超太空望远镜的镜头所捕捉的总是不同波段的遥远天体。他是北大天体物理学博士后,研究的是几亿光年外的宇宙,每天都要分析数据进而研究星系的结构和演化。这即使对马超来说,也是单调的。

他更喜欢观察北大校园里的动物,并把自己与动物的故事用文字记录下来,当作给岁月的留念。因为从小,和动物在一起的时间就是他的乐趣来源。

马超出生在天津宝坻区。当时的老家,周围有很多树林、池塘、小河。高中以前,每当下了学,他就和小伙伴一起到河里游泳摸鱼,到树上掏鸟窝,直到吃饭才回家。马超看到和自己差不多的,90年代出生的人,在回忆文章里写在农村摸鱼爬树的情形,就会很有共鸣,他说那是在没有电脑手机的时代,同龄人共同的童年回忆。

大学到了东北,寒冷的天气让他很少看到动物,直到研究生考到北大,才重新有机会延续小时候的乐趣。马超本职的科研工作经常是个漫长的过程,反复修改测试,还需要写代码去算数据。每当经历一段高强度的工作,或者组会,他就特别想到校园里,拿着相机拍一拍动物,回来再写一写,当作生活的一个调剂品。

2018年博士答辩前夕,马超整个人忙到晕头转向,每天都在质疑自己怎么没有提前几天准备。答辩前一天的夜里12点,还在演练。在焦虑中,他只想赶紧答辩结束,到校园里「拍野」(野生动物)。

答辩结束的第二天,他就跑到校园的湖边。

马超说,北大的野生动物总是不怎么怕人。这天,他偶遇到了一只黄鼠狼,于是在旁边一直观察。这只黄鼠狼起初在湖边一块固定的岩石上徘徊,后来,他看到黄鼠狼不远处有一只楼燕,才反应过来。他猜测,黄鼠狼大概是在捕食。果然,黄鼠狼悄悄潜到楼燕身边,在一小段时间的潜伏后,迅速上前叼住楼燕,完成了一场「猎杀」。

这样的「好戏」不常遇到,他把这个故事记录下来,写成文章,发在今日头条上。当作给自己生活的记录,也是通过文字去探索工作之外的可能性。

马超在家乡拍到的动物

这种可能性也发生在刘辰的生活中。他开了家设计公司,工作之外,一直对历史感兴趣。

去年,他听了一次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客座研究员陈悦的讲座,陈悦出版过数本北洋史有关的著作。坐在台下,刘辰满脸钦佩,佩服他学问做得扎实,能把甲午海战中几点钟做饭,士兵的姓氏等所有细节都写进书里。

从陈悦那里,刘辰知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比如甲午海战的炮弹,全都产自天津。他又去翻阅其他文献,把和炮弹有关的故事整理写成文章,还原当年的真相。

刘辰开始越来越多地把自己看到的历史知识写成文章。文字里,他能看到生活的另一面,那是一个新的世界。

4

一篇关于中越战争的文章在今日头条上发布后,刘辰遇到过几个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战争的老兵,他们在自己文章下面的留言区聊了起来,说自己当年是哪个部队的。

原本,写历史类的文章只是爱好,找到一个生活的出口,但看到这些留言后,刘辰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写下去。

今年六月份,今日头条举办了一个全国新写作大赛,在比赛中,刘辰获得了主竞赛单元一等奖。

获得二等奖的是贝玛和张晟。

贝玛的获奖作品,就是边巴。她没想到,当初希望被看到的期盼,会以这种方式实现。她的女儿如今有两岁了,但她依然会抽空写作。在读完《八二年生的金智英》后,她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了一篇读书笔记,发表在今日头条上。这篇文章下,有许多人留言相似的经历,身为女性事业与家庭的无法平衡,孕育的焦虑等等。每当看到留言的时刻,贝玛都觉得自己的孤独感被文字消解了。

如今,张晟已经从编辑做到了SME科技媒体的主编,文字成了他的职业,不仅可以维持生计,也给他带来认可。每当看到有读者说,看过稿子之后,愿意更「走近科学」,他都觉得自己可以在文字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只是,偶尔会犯职业病,女朋友吐槽一个事,他总忍不住想追根溯源地讲道理,进而被喝止,别废话。

马超同样欣喜于被认可和看见,在今日头条上,他和动物的故事越写越长,从最初的一千多字,到最新一篇文章的九千多字。他甚至希望未来自己可以出一本书。

在这次的获奖名单中,还有医疗与生命科学博士李健,在他眼里,科学有着迷人的逻辑,但对大众却遥远陌生。他用平实和故事化的文字,让更多的人了解最前沿的科学发展,他说,「那些可能会改变人类的未来」。

青年竞赛单元的另两位获奖者,是两位99、00年的姑娘,笔名「说不休」和「大魔王在伊甸园」。大魔王从自己成长中的真实经历出发,写了一个被广泛关注的话题:小镇做题家。说不休则是选择记录自己的家乡,《疫情、传言、希望:东北江城2020年的春天》,希望借助文字的力量,去和网上的谣言对抗,让人们看到在阴霾下东北真实的生活。

不论年龄,不分性别,历史的、科学的、财经的、军事的,各类题材的文字都可以在今日头条被接受和容纳。在长短视频攻占了生活的当下,这里是多元的,不同的人在这里被文字、问答、视频等体裁连接,通过创作看到更广阔的世界,通过创作找到各自的价值。

当你愿意把内心的噪音调小时,就能更贴近生活真实和事物本质。把所有力量留在创作中,它将穿过噪音而永存。

9月26日那天,林炜鑫接到电话,得知自己在写作大赛青年竞赛单元中获得一等奖,要前往摄影棚拍摄照片。在电话里,他假装镇定地回复,放下电话后,立刻点了一杯珍珠奶茶,这是他开心时刻的惯例。

在前往摄影棚的路上,他想象着拍摄的画面。在抵达的瞬间,他觉得一切就像写作一样,好奇心在后面推着你,想象力在前头牵引着你,于是你就抵达了你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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