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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莎:我曾经被洗牌洗出娱乐圈,现在机会来了

2020年7月28日 文/ 翟锦 编辑/ 槐杨

这十几年,大众认可的女性形象也在发生变化,独立甚至强势,取代了甜美、可爱和无害,相较之下,面容甜美嗓音清甜的金莎,显得欠缺戏剧性,有点乏味。金莎自己,未必如她的形象那样甜美脆弱,但娱乐工业的标签,让她在出道早期获得红利,也让她在多年后被这标签所限制。

2012年后,金莎很少有综艺或影视剧的露脸机会,她各地奔波,赶赴商演,一直在等待翻红的机会。现在她等来了《乘风破浪的姐姐》,这会是她的新开始,金莎确定无疑。

文|翟锦

编辑|槐杨

头图|金莎微博

「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犹豫?」金莎在回答主播关于接《乘风破浪的姐姐》邀约的问题时,丝毫没有迟疑。哈哈哈笑了一串,她给主持人递了台阶:「我唯一犹豫的地方,是我从没上过真人秀,怕真实的自己不被喜欢。」

时隔七八年,金莎又开始忙碌,她要求经纪人给她排一个「课程表」,密密麻麻的安排,「都不知道早晨起来干嘛,一直换空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7月22日,我在上海见到她,在《我是大美人》的录制现场,这并非多么当红的节目。在过去的七八年,这样露面的机会也并不多。录制结束,她参加了一场直播。晚上9点,她又去了一小时以上车程外的舞蹈室,练习到凌晨2点。

2005年,金莎凭「林俊杰的师妹」「买一送一」地出道,首张专辑《空气》获得多个新人奖,因为甜美,她受到关注,而后身陷绯闻、「泼妇门」,她迅速红了,又迅速衰落。

这十几年,大众认可的女性形象也在发生变化,独立甚至强势,取代了甜美、可爱和无害,相较之下,面容甜美嗓音清甜的金莎,显得欠缺戏剧性,有点乏味。金莎自己,未必如她的形象那样甜美脆弱,但娱乐工业的标签,让她在出道早期获得红利,也让她在多年后被这标签所限制。2012年后,金莎很少有综艺或影视剧的露脸机会,她各地奔波,赶赴商演,《被风吹过的夏天》、《星月神话》和《爱的魔法》,成了她的「商演三件套」,记不清唱了多少遍。

官官是金莎出演《十八岁的天空》交到的朋友,她说这些年,金莎一直没变,很真诚,不世故,也不会讨好人,甚至是「过于天真」。

金莎一直在等待翻红的机会。焦虑是有的,但她说,一年365天,只有5天焦虑,「算算时间,又9月了,又10月了,快过年了」,她称之为「冬日焦虑」,似乎只在冬日发生。她显得轻松、自如,但你又可以窥出,她经历了一个长久的自我说服的过程,试图把一切令她苦恼的现状合理化。她认为没有不公平,只要你接受它;在为自己不断商演自卑时,她停止和其他演员的比较;她说自己从不自我怀疑,但她也会望一望阿信或者陈绮贞,「他们太优秀了,我现在是不是稍微有点接近了?」

娱乐工业总要将大众目光聚集在极少的几个人身上,但还有太多不常被看到的人,在这个行业里浮沉。金莎的摇摆,或许是一种普遍心态。她不忌惮承认「过气」,想要翻红,却也不太愿意争抢,试图保持距离。在不上不下的窘境里,她把事业的不顺,归结于自己在十字路口上做了错误的选择,可以说是坚韧,也可以说是阿Q精神,她抵抗住时间的消磨,等待机会和运气的再次降临。

现在她等来了《乘风破浪的姐姐》(以下简称为《姐姐》),这会是她的新开始,金莎确定无疑。综艺、歌曲、剧本,她要谨慎选择,努力做好,正如她所说,她不愿意接受平凡的生活。而漫长的商演,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以下为金莎的讲述。

图源《乘风破浪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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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乘风破浪的姐姐》后,我的生活改变了很多很多。

春节期间,我把自己封闭住,一个月也不见人,自给自足,天天在家做饭,每天晚上都想明天要做什么好吃的来哄自己高兴。生活每天就是拿快递,永远还有160、170个快递没有拿,家里已经快放不下了,拆两天就没有了兴趣,心好累,又想买,又心累,就是这种状态,属于一个没有志向的人,事业蛮萎靡,比较低落。

《姐姐》播出后,综艺邀约、商务邀约,都变多了。我以前上街,戴个发箍把刘海全部弄起来,就没有什么人可以认出我,但最近,没有刘海的状态下,在陌生的酒店拍摄,也有路人过来说,「加油,莎莎子」,都是叫我在《姐姐》里面的小名,这是《姐姐》给我带来的新粉丝。影视行业最近开机很少,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能够被大家看到、讨论,太可贵了。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做音乐,攒了十几首歌,有的三四年前就开始买版权,有的两年前开始编曲,有的一年前已经录好。上次在易立竞老师的《定义》那儿我说过,一首歌基础成本是十多万,算上飞来飞去的机票、录音、混音、弦乐,每首歌的制作费需要30万。

但我没有发出来,因为我没有信心这些歌能够被很多人听到,也没有信心QQ音乐、网易云音乐可以给我一个Banner。我发过一些歌没有Banner,比如《莎莉花园》、《心经》,隐藏在新歌单子里,只有专门搜索才能搜到。不像以前当歌手的时候,我一定会在音乐榜Top500的第一榜,也肯定有Banner。我怕发了,就像大海里面落下一片叶子,没有希望,对自己也是个打击。

《姐姐》带来的关注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终于有信心可以开始发歌了。最近我开始筹备设计封面,宣传照也拍了,开始修片。我想,现在我应该能够拿到一个推荐位了。

看《姐姐》,我的心态跟吃瓜网友差不多,也喜欢宁静、万茜、雨绮这种爽朗的类型。出道到现在,我一直是甜美型。我知道,如果生在更早一点的时代,也许我会更吃香,那个时候更流行甜,而这些年,大家的审美在发生变化,更喜欢帅的。但我不会因此就觉得甜美风格耽误了我的前途,我不会讨厌它、要把它摘掉,只要甜美是自然的,总会有人喜欢,哪怕它不是大势。但我也渴望大家能看到我帅一点、飒一点的那一面。

图源金莎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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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辑《空气》里我出道的样子,很灿烂,很无害,像《空气》一般有氧、有元气的女孩,唱一些甜甜的歌。很多害羞的、内向的歌迷喜欢我,觉得我需要保护,觉得我是个很脆弱、很易碎、不堪一击的、玻璃的、美丽的娃娃。

但生活中的我不是那样的。我担心大家喜欢的金莎根本就不是我,但至今很多人还是会对我有那样的想象。其实我蛮铁的,不是受了挫就爬不起来的人,遇到事我认了,我错了,下次改就好了,不会多责怪自己。

2008年「泼妇门」是我最大的挫折之一。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不是这个做法。

我以前好计较那些小细节,现在知道细节根本不重要,当时我想,我明明没有迟到,没人告诉我要跟另一个艺人一部车走,我只是下车跟歌迷合影,也不知道她等得很辛苦,很激动。那篇博客,当时我的笔锋蛮毒的,形容事情的情绪是很饱满的,发完给我带来很多伤害,那是我第一次遇到网络暴力。

公司全线下令,不准回应这事。有很多黑稿突然出来,说我是夜店女王,我非常生气。因为公司是非常干净的,对我保护很大的,要不是弄了这个事,也没有这些稿子。我又不示弱,在博客上我也叫嚣了:谁写我是夜店公主的,你出来!没什么用,但是我也要说。

这之后我的人生经历了一些改变,变得棱角没有那么强烈了。我觉得不一定要把有棱角的自己完全显示在大家面前。如果重来一回,我一定会把所有情绪都抽离掉,来公正地、冷静地说整件事情,不会完全不说,那也不像我,但我一定会把情绪抽掉。

几乎已经忘了到底怎么度过那些日子了。对我来说,更难受的是2006年打瘦脸针那会儿,11个月不能笑,想去拍《会有天使替我爱你》也拍不了,很多书迷推荐我演小米,作者明晓溪来公司看我,但我那时候脸僵,只能笑两颗牙,没办法上镜。很难熬,因为我太爱笑了,一笑就会想到这个事情,吃不下东西,瘦到88斤。整整11个月,整个人很阴郁,就觉得,还不如脸大呢,脸大怎么了?我觉得我挺漂亮的啊。

我能理解公司的做法,唱片公司会捕捉歌手的特质,我就是「单纯,可爱,声音好听,笑得很甜,演过《十八岁的天空》,林俊杰的师妹」,对很多人来说,能接收到这些信息就不错了。但是,过了几年,企划方向变成「把自然的东西再抽掉一些,把可爱再提升一点」,变成王心凌《睫毛弯弯》的路线,这个时候,我退缩了。

那是2008年,「泼妇门」事情刚过几个月,公司还提出给我出专辑,我很感激,但我拒绝了,因为「装可爱」三个字,写在企划版上。要我唱有点中国风的快歌,超可爱的那种,签售排队来的都是男生。我不排斥可爱,但要所有的歌都奔着「装可爱」,我就觉得,以后转型是相当困难了。如果走到都是宅男喜欢我的地步,我以后就没有退路,我再也没有办法去做我喜欢的陈绮贞那样的歌手,也没法像李宗盛打造的那种女星,很自然,很生活,唱歌有故事感,又有自己的创作。那时,我的预感就是要走向绝境,装可爱的绝境。

我跟公司说,我现在不发片,想去拍戏,我帮你们挣钱可以吗?当时有个新加坡的老师说:「哎呦,你们公司真是签到个宝了,第一次有人拒绝发片。」

那是我第一次明确反抗。以前的反抗都是小小的,就是我交了歌词,他们说不好,我就在会议上哭,哭又不会说,词不达意的,都是我的长辈,不好意思太忤逆他们,但是又觉得委屈。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拒绝公司给我的机会。

林俊杰和金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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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我接到了《神话》的剧本。介绍人说,戏份不多,哭戏很多,感觉你能胜任。还没看剧本,我就答应了。

我很想拍古装剧,很想跟好的团队合作。蓝菲琳虽然有很多人喜欢,但我知道我演技弱,那时候不太懂得演戏,也没有为人物创造灵气和魅力,刚开始拍,有点怕怕的。但《神话》这部剧,直到现在,心情失落时我都会去看,那场素素快去世的哭戏,很真诚,状态是对的,没有太多表演的痕迹。《神话》给我带来了一些信心,我觉得我可以演戏。

这种信心不同于当歌手时,依仗着林俊杰的光芒,就像搭着顺风车,来到了都是彩虹的世界,我知道彩虹的大部分跟我没关系。公司的策略就是一带一绑定,很多活动,如果没有他,也不可能邀请我,我因此得到了很多曝光的便利。这是幸运的:全中国没有多少人可以做林俊杰的师妹,他也很关照我,但我也失去了独自在舞台上、通过自己的魅力吸引大家的那一部分。到《姐姐》时我还在思考,要找回舞台上的光芒,是有点晚,但也没算太晚吧。

歌手的生活是浮夸的,穿着华服,十几个人围着你,「小公主,去演出吧。」到了剧组,我就觉得坐在地上吃盒饭也很好。剧组有演员椅,我想,我是个客串的,就不要那么高调了,平时歌手待遇太好,我要演好这个角色,就要找到一个弱小的感觉,天天坐地上吃盒饭。曾江老师,在上一个剧组跟我演过对手戏的前辈,送了我一个钓鱼凳,他说,你好好拍戏啊!我就每天坐在这个凳子上,绿色的,翻开来小小的凳子,看大家表演。

那时因为「泼妇门」,我胆子变小,跟别人说话也不再那么有个性,整个人慢慢往回收,对演技也没信心,因为很少听到夸奖。拍素素去世那场戏,导演喊,「金莎!你都快死了眼睛为什么还睁这么大?眼睛睁小一点!快死了!」我真的很慌,眼睛眯小一点,就没办法有眼神了,怎么出来感情?胡歌用上海话跟我说:「你不要听他的,你刚刚那样就很好。」「是吗,真的吗?」我问他。「对,别理他。」我就照原本的设想,又演了一遍,导演就「咔」,过了。我后来才知道,现场很多人因为这场戏哭了。当我忘掉不自信,就入戏了。很感激老胡。

拍完《神话》,蒋家骏导演说,素素死得太早了,欠我一部角色活到最后的戏。后来他说,他要拍一部戏叫《香格里拉》,我演和梅,性格跟素素很像,也活到了最后,问我愿不愿意来。那时,《宫》也要开机,当时跟我谈的是金枝这个角色,我是很想演的,她个性比较骄纵、蛮横,跟以往的角色很不一样,观众一下子就能区分开来。但想来想去,蒋导演培养了我,虽然知道《宫》比较容易爆,还是决定去蒋导演那边。

走错一步,也就失去了所有。回来之后,娱乐圈已经洗牌了。后来又拍了《王的女人》,我太胖了,也不上镜,慢慢地,就没有拍戏了。

也不仅仅是这一个选择的问题,我当时和海蝶的合约结束了,签了天浩盛世。公司第一年对我很好,第二年往后,我更像公司拉投资的吉祥物,拉来投资,又签了比较好的艺人,比如吉克隽逸,就马上去做她。这家公司跟我合作之前捧Sara,捧我之后,Sara就不见了。这个操作我是很熟悉的。我想,一直都是这样的,没什么,我没有什么意见,真的。

那两年,我知道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但有点后知后觉,又忙着谈恋爱,有结婚的准备,没有太顾得上。到2012年,我发现,找我的没有以前那种制作精良的戏了,剧本都好吓人,角色也好奇怪,什么鬼片,第三者,脑子没有逻辑、特别奔放的那种。那是一种很「暗」的苦恼。我想,如果现在能拿到的只有这些,那算了,不去了还不行吗?

演员的创作要干干净净,要有激情,演几部不那么好的戏,很容易变得油腻,那些我一看就不想演的戏,如果我接了,变得不喜欢表演了,开始混了,怎么办?接了可能就没有未来。我想,那就先演出吧。只要让现场的人听到这个歌手还是很稳、声音很漂亮,就够了。

在拍烂片和商演之间,我选择了商演。

金莎扮演《神话》中的素素图源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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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后,我的大多数工作都变成了商演。

商演越来越多,平时一个月10场左右,旺季一个月20多场,这意味着我早、中、晚在不一样的地方,一直赶路,嗓子也没有得到休息,又一直唱同样的歌,感觉很消耗自己。那时候开始有点自卑,觉得别的艺人都拍很好的作品,广告也是很好的牌子,让人抱有期望感,对比起来,我实在是会自卑。

商演中,我根本不会跟外人说话,一进车里我就开始封闭自己,特别怕聊到别的艺人,再被人说出去。商演的舞台,有好有坏。有时站在舞台上,觉得这个麦我真的带不动,唱一句,听都听不见,要大喊,「音响老师,麦大一点!」喊完了再唱一句,「啾——」啸叫起来了。有时候会觉得难受,觉得想哭。舞台的背景很简陋,有些甚至是纸糊的。在舞台上,能看到观众很辛苦,为了看我,有的爬到了树上。有一次剪彩,我穿着红花裙子,很热,当天还是早起,走过去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行,我想再多撑几秒就能下去了,突然眼前一黑,晕倒了。

2016年,我离开天浩盛世,变得开心一点,至少不再那么被动了。但长期商演,没有让自己提升的综艺和影视剧,发歌没有优势,少了很多曝光机会,只好选择不发,更加没有作品,这成了一个死循环。

后来慢慢自我梳理,终于想通的是,我觉得自己还不错了。我只是这么飞来飞去,带着生病的嗓子,赶车、化妆、上台,舞台虽然简陋,但那也是一个舞台。收入要比很多人,每天朝九晚五,挤地铁,被老板时不时劈头盖脸骂一顿,还要面对同事纠葛,要来得容易。世界上辛苦的人没有办法数的,我不想跟别的艺人比较,大家资源不一样,命运不一样。慢慢我把自卑的心调回来,商演是我的正当劳动,我劳动,我骄傲。

我不太会很久陷入不愉快的事情,大脑保护意识很强。我想过开心的生活,人生挺短的,挣扎,难受,我都有,但都挺短暂的,一下,就翻篇了。看到别人拍我商演的视频,会有点伤感,觉得我即使是路人,也觉得这明星有点惨,但伤感一会儿,我就跟自己说,别自怜了,差不多得了,挺好的了。

我不会自我怀疑,对颜值、业务能力、资质、努力程度,都没怀疑过,我觉得我是最适合当艺人的,演技也不是混的,我会下功夫写人物小传。只是觉得运气方面,常常像龙卷风一样,刮一阵子又停了。

前几年我就是在等。等待,其实特别梦幻,因为可能等不到。2012年,我请人看了一下运势。他摸了摸我的头,说:「姑娘,接下来你要走整整七年的衰运,你准备好了吗?」我跟他说了我的工作是歌手、演员,「从现在开始,你再也没有以前的那些好机会,你的钱可能比以前赚得还要多,但你将一直消耗你过往的名气,做一些你不喜欢的东西,直到七年衰运走完。我劝你尽量进修你的专业,等到运气再度回来找你,你才能有机会把握住,到时候你会轻松多了,你会做到你想要做的。」

这次见面我本来没有那么当回事,但2012年往后,我真觉得运气太衰了,完全跟他说的一模一样。2012年,我还会觉得不可思议,商演真的多,来找我的角色真的差,到2013年,我已经没什么期待了,就去韩国进修。一个月可能有15天在国外,那种还在创作的状态延缓了焦虑。

运衰成这样,我也没办法,他那段话支撑了我好几年,直到去年,我真的很质疑自己,因为七年快到了。他说的到底是2019年还是2020年?还要等吗?他说的是哪个机会?为什么还没有很好的剧来找我?这种焦虑不是某一刻的打击,而是时间太久了,我等了太久了。

商演舞台上的金莎 图源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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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我突然意识到,2019年一整年我才掉了两次眼泪,还都是为别人的事情。我被惊到了,是不是我人情味退化?是不是有一些冷漠?硬得就像有个壳,敲不到里面了,感觉没有人可以看到我软弱的那一部分,没有人从外面砸,自己内部的力也不够。

怎么会没有眼泪呢?也就是说,所有事情到我这里,我都没有感受,好,行,可以,特别冷静。只能共情到别人哭的时候,我拍拍人家,递个纸巾,但为什么要哭呢?我不理解,觉得没必要哭。

那么多年,很多想要的机会都不在我身上,想要,但得不到,就不想了,也许当个吃瓜群众也不错,没有难过,也没有自怜;没有大笑,也没有流泪。越来越平静。回过头来看,2019年是我跟往年都不同的一年,像一个没有眼泪、只有行动的机器人。

我也隔绝了一些以往的朋友,包括相处了几年的执行经纪人。她会把我的日程密密麻麻安排商演,不会考虑我的发展而是为了眼前利益,如果有戏找过来,我也只能推掉,因为没时间。有个广告找过来,她没问我就推了,我知道这事后,问了一圈,吓一跳。我那时候才意识到,她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包括商演报价,对我,对外,弄了两个价格,她解释说有中间商,可后来我才发现,差别太大了。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北京,让我一度不想待在那儿,出国一段时间,躲着,更孤僻了,几个月才从好几重打击里缓过来。也是那段时间,我想我感受过很幸福,也尝试过很失败,很低落,现在就想要平静,没有情绪,没有起伏。

但是《姐姐》让我有了情绪。前一年都没有流眼泪,进了《姐姐》节目组,前期也没有完全打开自己,一公二公几乎都没有流泪,三公就开始哭个不停。Kenn老师说,你们这个节目是我到现在觉得最感动的,我心想,过了?就开始哭。然后他说,所以我决定不通过。我又哭了,心说妈呀,不要再折腾我了,为什么要玩这种语言游戏,让人心碎来心碎去的!练习的时候也是,节奏很快,舞蹈一直在变,一天要跳8个小时,我从小到大的运动量都没有这个多。练完了,效果好想哭,失败了也想哭,眼泪太多,把我唤醒了。

被淘汰那一刻,我是真的很伤心,就跟失恋了一样,比失恋还要夸张,可能失恋我就哭半个小时,《姐姐》淘汰我哭了三四个小时,从下午哭到了晚上,现在聊到我又想哭。这个节目让我变成一个比较生动的人,开始有眼泪了。

别人飒、帅、爽,被观众、被节目组喜欢,我不会因此觉得自己被不公平对待。她们被喜欢,是因为她们过去沉淀了那么多作品。而我经典作品不多,形象也相对框得死,大家还不了解我,我当然受欢迎的程度会比她们小。我觉得,哪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在你的角度是公平的,可能对别人是不公平的。你奋斗好一点,努力一点,真性情多露出一点,这个公平就向你而来了。名利场上的事情不会伤害到我,我已经接受它的样子了。

如果今年没有《姐姐》,我很可能就会集中去相亲,参加朋友派对,也许会出现一个心动对象,会谈恋爱。那些攒了很久的歌,硬着头皮也会发。本来是有戏要拍,但开不了机,所以我也可能会辗转很多直播间,但幸好我等来了《姐姐》。我还跟雨绮开玩笑,节目播出后,我的相亲对象多多了,还有人给我发PPT介绍自己。接的时候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爆款节目,来的时候也没有犹豫,我知道,不是人人都可以有这个机会。

机会来了,之后还是要考虑在十字路口,如何做选择。

我想要的很多。我想要一个影视剧,不一定是主角,但是一个足够复杂、有厚度的角色;想要真人秀,可以把我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能够被大家喜欢;同时,新歌有三到五首能够像过往的作品一样,十年后也能算经典……

这些年,能撑过来,得多谢我的某一根筋长得很平滑,肯定哪方面出了问题,让我靠一个没有逻辑的希望感支撑着,也是蛮阿Q精神的。难受只一下,马上就跟自己说差不多了,别矫情了,挺好了。

金莎在《姐姐》里的第三次公演舞台图源《姐姐》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