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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带来的安全感,什么都不能剥夺

2020年5月25日 文/ 齐拉 编辑/ 槐杨

书店这个物理空间必须存在,对卿松而言,这一方天地是乐趣所在,因此他愿意坚持。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感到安全。

文|齐拉

编辑|槐杨

不一样的春天

5月18日早上9点,成府路的宁静辅路上,豆瓣书店重新开门了。春节前,店主卿松在门外张贴告示,通知读者,2月3日,也就是大年初十,他们会恢复营业,「到时再见啦!」语气是轻松的,他没有想到,再见已是四个月之后。

刚刚过去的春天,书店无法开业。对于一家以售卖打折库存书为主的独立书店来说,四个月的闭门谢客,卿松计算过损失。单说租金,每平方米每天损失8.5元,书店65平方米,按30天算,每个月就是16575元。

3月初,卿松和妻子邓雨虹回到北京,决定开始大规模地微信推书。之前,他们也会在豆瓣、微信和孔夫子旧书网上不定期发布书目,但仅作为线下售书的补充。这次,微信成了主要园地。几位店员自行选择书目,在4个微信号的朋友圈中发布,有一万多读者可以看到。每隔一两个小时,他们就会发布一条极其简短、几乎不抒情的推荐,寥寥数语概括书的特点和内容,注明书的性质,稀缺、绝版抑或全新,有意者询问价格,交钱预定。比如某个晚上8点,店员发布,「契诃夫和普希金,你们更想把谁带走?」配图是两套全集,契诃夫六折,378元,普希金也是六折,408元。无需更多介绍了。这条朋友圈发布半小时后,有人买走了那套契诃夫。

从狭小的店门走进豆瓣书店,你看不到网红书店那种精致的装修,也没有明亮的商场灯光环绕。卿松从出版社和中间商那里精心淘来的滞销库存书堆在十几个书架上,大都是人文社科类书籍,地上有几个小板凳供人歇脚。这是最古老的那种书店,店主凭借自己的个人趣味营造出一方空间,你走进来是为了在书架上选中那本令你心动的书——市面上消失了很久的稀缺版本、低折扣的经典大部头或者翻开扉页意外的签名本,总之只是书,而不是别的什么文化对谈、咖啡厅和拍照圣地。豆瓣书店向来以拒绝商业化闻名,朋友圈推书,是卿松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的推销。在之前的媒体报道中,卿松被称作是「消费市场的失败者,又是个人自由意志成功的捍卫者。」作为一家逆着潮流的书店,豆瓣书店已经存在了15年。

豆瓣书店内部图源网络

与之相反,单向街书店实施了顺着潮流的自救。这家同样面临惨痛损失的商业连锁书店要在所有可能的渠道竭力发出呼喊,让读者看到它、帮助它。他们在二月底发出了一封以「保卫书店」为主题的求救信,信中说,仅剩的4家实体店只有北京大悦城店恢复营业,平均每天卖出15本书,其中一半是同事买走的;电商项目也遭到重创,一半以上的供应商未开工,物流处处受限。信的末尾,为读者提供了从50-8000元不等的会员储值计划。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求救,并因其常年积累的良好声誉和流量而获得了有力的回响。微博上,姚晨、江疏影和坂本龙一都转发了,还有常年对各种公共事务发声的博主晒出充值记录,其中,有350万粉丝的摄影博主竹子充值了4800元,约等于豆瓣书店的微信推书两天的收入。

15年前,单向街书店由一群知识分子创办,同豆瓣书店等独立书店一样,单向街也试图用知识分子的个人品味影响读者,不同的是,它更拥抱商业,2014年曾获得挚信资本1000万美元的投资,2015年的单向历则是文创产品中的爆款。公司靠各种文创产品和商务推广盈利。单向街在北京朝阳大悦城的店铺,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面积售书,文创产品和咖啡厅各占三分之一。与许多独立书店相比,单向街更擅长传播,创始人许知远颇有流量体质,他与腾讯合作了富有争议但个人风格明显的视频访谈节目《十三邀》,去年12月,还曾去薇娅的直播间卖单向历,这些都放大了单向街的声量,让他们获得了其他书店难以比拟的优势。

根据中金易云大数据平台监测的数据,2020年一季度,全国图书市场销售码洋36.5亿元,同比下降29.16%;其中线上零售码洋24.5亿元,同比下降19.53%;线下零售5.1亿元,同比下降53.71%,数据显示出实体书店受冲击最为严重。关店的信息不断传来,4月1日,方所重庆店开始出清,计划在6月25日关闭;4月12日,当当沈阳大悦城店正式闭店;广州的1200书店中信后街店,则将于5月31日关闭。

在「保卫书店」早已不是新话题的当下,豆瓣书店和单向街都选择了与自己基因一致的应对方式,活了下来。《单读》是单向街书店出品的MOOK,主编吴琦告诉《人物》,「求救信」的强烈反响把书店从之前的那种焦虑中拯救出来了,「让整个书店得到了一个新的往前发展的动力。」卿松也承认,微信推书让书店「撑下去了」。

闭店中的单向空间杭州店 图源单向街书店公众号

拥抱互联网

单向街的员工们发现,他们曾经抗拒的直播如今竟变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人们在家隔离,书店无法营业,直播是最直观的告诉读者「书店还在」的方式。在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他们为读者推送各种各样的直播预告。在公司内部,不论你是设计师还是商务,如今为了集体的生存,首先,你得是一个主播。

不止他们有如此感受,单向书店还曾与杭州晓风书屋等6家书店共同发起过「保卫书店」直播,由许知远连线各家书店的创始人,谈书店的近况,同时销售书店盲袋。创始人们的观点出奇地相似:现在是最难的时期,而解决的方法就是通过各种线上活动促进销售。晓风书屋创始人朱钰芳说自己也「豁出去」做起了视频直播,「我最大的想法是可以通过直播这样的平台,让更多人认识到杭州有这么一家书店,希望以后有更多人可以回到实体书店。」这次直播总计售出近8000份书店盲袋,销售额超70万元。

「保卫书店」的直播

某种程度上来说,书店正在拥抱自己的敌人。2010年左右开始的电商大战,以低廉的书价抢走了实体书店的生意,接下来的几年,实体书店关了一批又一批,留下来的书店越来越多地走到线上,开设自己的微店、淘宝店或孔夫子店。如今,打开一家书店的网店页面,经常可以看到直播预告。直播间里,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本书,竭尽全力地想把它推销出去。

最传统的书店也在积极迎接新事物。上海新华书店上线外卖平台,最快可以12分钟收到书,数据显示,超过9成图书订单都是教辅。浙江瑞安市新华书店的工作人员早在2月份就开始在自己居住的社区成立微信群,帮助周边人群代购图书,月销量47单——这份直觉甚至早于很多商业书店。尽管目标客户与单向街书店不尽相同,但该有的,「云」逛书店、淘宝直播、线上live,这家新华书店也一样不少。

但对于房租、人工成本高昂的实体书店来说,「直播卖货」并不是容易的生意。播客「初学者电台」曾邀请吴琦和99读书人出版编辑索马里聊直播卖书,索马里提到,各家出版社的发行要跟当当等平台争抢优质的直播位,而来看直播的人非常直接,他们只为折扣。吴琦也在与《人物》的电话里提到,「没有折扣,你就是一个玩笑。」

单向街的线下书店几乎不打折,而直播通常会给出八到八五折的折扣,「没法和大型电商的折扣比,但已是力所能及。」这几乎是流着血拥抱敌人。好处是,直播会立即产生消费,变为当天的流水。吴琦说,单向街的「主播」们要跟李佳琦、薇娅思考一样的问题:可以给出什么样的折扣、什么样的赠品?节奏要快,注意评论,及时互动,还要不停提醒大家抽奖、关注、领券。

除了卖货,他们想尽办法让直播变得更丰富。书店的工作人员会推荐更具当下感的书单,还会分享自己的故事,直播大家玩狼人杀。许知远的直播永远是流量最多的,单向街在社会文化领域积攒的人脉也彰显出作用,不少作家、出版人、艺术界人士参加了单向街直播间的连线。钱还是要赚的,譬如与一家台灯公司合作的「朗读宴」,实际上是冠名直播。而有时候,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把镜头静静地对准开业后的书店,记录下稀疏的人流。偶尔,店员在微博上自嘲这是「自生自灭型」直播,「楼梯在呼吸,名著在唠嗑,效果非常冷淡。」

每场直播的第二天下午,团队会坐在一起,对前一天的直播进行复盘,梳理各项数据,总结经验。那时的单向街更像一家互联网公司,而不是一家书店。迄今为止,他们得到的最有用的经验就是想清楚目的:如果一次直播要卖货,那就送福利、抽奖,刺激观众;如果是线上的文化活动,就把内容做扎实,至于销量,卖货直播时再说。

在加入《单读》之前,吴琦曾是《南方人物周刊》和《Across穿越》的记者,微博上的他文艺、深刻、关心公共事务,而谈论起单向街危机的他,更像一个现实的、殚精竭虑的互联网从业者。众筹活动后续的工作多是琐碎而日常的,会员计划要依附在怎样的平台上?会员要如何使用、如何更换地址?客服的工作时间和规则是怎样的?搭建完整的、新的后端业务会带来新的人事归属,这又要如何处理?还有,怎样开发更多的文创产品?是不是要进军出版业?每天,曾经的文艺青年吴琦都要为此困惑、投入精力。吴琦说,仅有的选择,是加速公司的互联网化。

吴琦曾经抗拒过直播,但又觉得,这种改变是必须要做出的,他正在训练自己接受它,用直播、流量的方式运营一家书店,是单向街提供的答案。「如果一个书店要对今天的社会有体察、有反应,你就不能假装不了解互联网,你不能完全无视互联网公司给传统产业带来的冲击。你必须得从里面学到一些什么......要让别人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就得去占领这些平台,使用这些技术。」

很多负责直播技术的同事都觉得直播只是暂时应对之策,因为直播通常在晚上,那意味着加班。但吴琦觉得,今后「不太可能不做,只是会重新思考直播跟线下的关系是什么,以及到底什么样的产品和服务更能帮助我们建立品牌,带来收入。书店是一个很边缘的经济体,它如果不做更多、更新的事,很容易被整个社会甩到很后面的位置。」

许知远和薇娅在直播中

不变

卿松藏在书堆之中,那是豆瓣书店内一个四面无窗的小空间,是库房,也是他的工作间。作为书店老板,他更愿意认为,把他认为好的书买回来之后,工作就结束了。更多的时候,他要把精力放在兼职工作上,为图书设计封面,来补贴书店日常的花销。

3月初,开始微信推书后,书店每天的收入是正常营业时的三分之二,两三千左右。只有一天,买套书的人特别多,陀思妥耶夫斯基、莫泊桑、莎士比亚,卖了7000多元。这些起伏,不能使卿松产生更多的情绪。他坐在杂乱的库房中,旁边堆满了高抵天花板的书,说起书店近日来的危机,他很平静。不久之后要交下一年24万包括租金在内的费用,他早已准备好了,钱、生存,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赚得少,「就清贫一点咯。」

一家独立书店所能经历的动荡,37岁的卿松已见识得太多了。豆瓣书店2005年开业,那是它的黄金时期,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总是在傍晚蜂拥而至,抢购店里新进的书,每天能卖6000多块;2010年左右,电商兴起,低价迅速带走了消费者,实体书店走向没落,豆瓣书店的几家分店也相继倒闭;2017年,豆瓣书店接到整改通知。消息传开后,很多人来买书,又带动了短暂的销售高潮。后来,整改令不了了之,热闹散了,书店也重回安静。

如果说席卷而来的商业化和互联网浪潮无法改变卿松和豆瓣书店,疫情显然也无法做到。谈起书店整体受到的影响,卿松觉得,像单向街那样的大体量书店太容易被听见了,他不觉得他们还有所谓的「困难」,他觉得单向街的众筹活动,赚太多了。

豆瓣书店的门口仿佛有一道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变化。书店没有咖啡厅,没有大规模生产的文创产品,倒是有卿松绘制的画作陈列在书店各处。他拒绝了各种人关于举办文化活动的提议,他说这是由于他的内向,但同时也基于他不认为这些是一家书店所必要的功能。他抗拒潮流和畅销书,没有特意多进一些《鼠疫》或《瘟疫与人》。他非常反感顺应时势来决定书店售卖什么书,甚至有一些叛逆,「最近大家都关注医学,但在我这儿买不到,我不会受影响,还有可能会反其道。」当然,他也没打算开直播。

如果书店撑不下去呢?

「那就倒闭了,」卿松说。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去改变书店的本来面目,而是顺其自然地接受命运。

如果微信推书可以带来日均两三千的流水,为何不关掉书店,只租一个小库房,线上售书呢?

「开个网店,是吗?」卿松忍不住笑了,当然不行,「那我还不如去卖吃的,或者日用品。」

书店这个物理空间必须存在,对卿松而言,这一方天地是乐趣所在,因此他愿意坚持。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感到安全。童年被姨夫家暴的阴影缠绕了他多年,直到5年前他还曾因此住院。安全,他不停强调,堆满书的狭小空间是安全,店员从早打包到晚,胶布「呲啦」的刺耳声回响一天是安全。书店重新开业后,透过墙壁,他能听见店里顾客选书、聊天、结账的声音,那也是安全。这些安全是书店给的,什么都不能剥夺。

豆瓣书店内部图源网络

不灭的热情

仍然有新的书店开业。4月25日,重庆的存在书店开张了,店主名叫卡卡。本科毕业没几年的他曾在南京先锋书店工作过2年,对书和书店保持着高亢而持久的热情。据他的女朋友小夫讲述,如果是上早班,工作结束后,卡卡会一直留在店里读书,直到打烊。决定离开南京时,他花了一两千的运费,把四十几包书寄回重庆。卡卡在书店的开业记里写道,「对于书跟书店,我会有那种归属感。说我们属于彼此有点做作,但至少在我而言,越来越感觉到,那些我从前丢失的珍贵之物,就散落在茫茫书海中。这是我的稻草吧,我想要抓住它。」

存在书店是一家二手书店,首批商品是卡卡自己的2000本藏书,主要是文学和艺术类。1月初,他找到了家附近一个破败商场里的出租店铺,月租金600块,办好了开书店的所有手续。刚租下的店面接近于毛胚房,他需要凭一己之力接通电路、贴墙纸、铺地面,采购家具,再把书搬进来。本以为可以很快开业,但是,疫情开始了。一度,他每两天才能出一次门,就把行李箱里装满书,从六楼搬到楼下,步行十几分钟把书运到书店。走了八九十个来回,他才把2000本书运到店里。装修进度也大大延缓,直到3月才得以通过网络采购了办公桌、书架和各种装饰品。

这些丝毫没有改变一个年轻人想要开书店的决心和热情。他从来没有仔细计算过开书店的各项开销,也没有考虑过每个月需要达到多少营业额才可以存活下去,他只是想把书店开起来。看店面时,他头脑发热,定下一间月租4200元的门面,还交了500元的诚意金,回家后被小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小夫算了一笔账,如果月租4200元,「一个月至少要卖五六百本书,每天卖十几二十本,可能吗?」

如今,卡卡非常庆幸自己的选择,月租600的店面即使一个月不开业,损失也可以接受。

书店位于商场深处,卡卡说,路过书店最多的,是「保洁阿姨和打麻将的大妈大叔」。正门上方的牌子是他从家具市场淘的一块大板子,用了将近5000个钉子,钉了四天,他把「存在书店」四个大字钉了出来。他还「脑子抽筋」地搞了个设计,把四个字上面的横钉在一条线上,设计出来的效果第一眼看上去,很容易念成「仔土书店」。

存在书店图源卡卡微信公众号

店内还有个小露台,露台下面的小路是四川外国语大学的一个小出入口。卡卡在网上买了一块LED灯牌,由小夫设计,挂在了临街的柱子上。夜晚,整条街都暗下去了,抬头望过去,「存在旧书店」是黑暗中唯一的光。卡卡想好了,等周边院校开学,先到学校宣传一周再开业,届时,小露台以后可以招待客人,举办活动,但是,院校迟迟没有开学,不能再拖了,他决定,存在书店将于4月25号开业。

开业当天,卡卡没怎么睡好,早上七点就到了店里。他为前15位到达的读者准备了礼物,一本书和一张《纽约客》明信片,每张明信片上都抄写了一句他喜欢的诗。第一位客人是他的朋友,刚下了夜班就来了,第二位客人是位陌生的姑娘,拿起一本毛姆的《刀锋》,卡卡对她说,这本比《月亮与六便士》更动人。买完书后,姑娘离开又返回,送给书店一束漂亮的鲜花。

一直到晚上10点,店里的客人源源不断,卡卡在公众号里写道,「仿佛被幸福的闪电击中了。」一位姑娘说喜欢唐诺,他就打开玻璃柜,把一本带有唐诺签名的书卖给了对方;布考斯基的两本英文原著是他花了很长时间在网上找到的版本,他介绍了半天,等客人心动了,他又说,这两本是不卖的。卡卡享受这种人与人面对面交流的快乐。夜晚降临的时候,他和前来支持的朋友在阳台上「吹着春夜的清风」,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饭。

没过几天,店里的书柜就被热情的人们给买空了一半,卡卡需要开发二手书的进货渠道,拆书、上货,做招牌,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读者和朋友有的给他寄来自己的书,有的推荐了不错的收购渠道,与此同时,店里的人流量也渐渐减下来了,但他并不关注每天的进账是多少,「书店是一个慢慢做起来的事情。」最近,书店到了一批台版签名本和珍藏本,举办了第一场分享会兼售书活动。那个小露台摆上了桌子椅子,桌上晒书,椅上,人们坐着看书,也能聊天。

卡卡设想过书店的未来,理想的一天应该是这样的:早上十点钟开门,写写公众号的推送,推荐读书,活动预告,有人来就接待,没人就包包书,喝喝茶,刻刻石头。这种闲适、宁静,也许是每个想要开书店的人都有过的向往。对于存在书店来说,一切才刚刚开始。而远在北京的豆瓣书店和单向街书店,已经找到了它们和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前者坚守内心,后者激流勇进,都是这个时代珍贵的存在。卡卡说,存在书店的名字是猛然跳进他的脑海的,「以后要是这个书店不存在了,就可以说存在书店不存在了,这是我设想的一个比较理想化的终局。」

图源电影《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