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宏说，以前有段时间我不读书，因为什么都能在百度上查到，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发现不是这样的。

百度一直在追赶风口，视频、游戏、团购、020、外卖、内容、直播……但始终都沦为迟了、追赶、关闭、变卖的结局。

文 |周取 林亦桥

编辑 |萧祷

运营 |肖睿

5月15日晚间，被称为直播界的“顶流决战之夜”，三位自带流量的企业大佬被视作“三团火”，携直播麦、补光灯傍身，面向镜头。

一个是初代网红罗永浩，一个月前高调入局直播；一个是老一辈企业家董明珠，从鲜明拒绝到积极配合，第二次直播就创下3.1亿销售额；一个是深居简出的李彦宏，第一次试水直播，为自家产品站台。

这是属于直播的一年，自3月复工陆续开始，直播镜头从头部主播、娱乐明星，追逐到地方官员与商界大佬。对这一晚，人们期待甚广，粉丝群里摩拳擦掌，等着叫好或是看衰。只有罗永浩转发了三个人的海报，发微博说，“佩服老一辈企业家，也看好年轻一代的企业家”。

而董明珠和李彦宏，都显得格外平静，一如在直播间的状态，似乎连情绪起伏都没有，董明珠在传播格力品牌文化，李彦宏则颠覆了外界对直播——吆喝、热闹、接地气互动的认知，他几乎是正襟危坐，回忆往事：当年心态好，高考考了市状元，在北大听了很多讲座，有段时间喜欢看武侠和打桥牌，最近的爱好是植物，中间也不忘介绍小度和百度无人车……

▲ 李彦宏与樊登在直播间。图 / 网络

可以理解，董明珠和李彦宏都是极其骄傲的人，他们很早就在商业上取得巨大成功，一度占据各自行业的霸主地位，习惯被人追逐，而不是迎合网红主播那一套。

从数据上看，罗永浩当晚直播围观人数一直在20余万徘徊，董明珠在京东的首秀围观人数也不过200来万，李彦宏结束直播时，有926万人。直播首秀后，百度股价也应声而涨。北京时间昨晚百度股价从开盘时的95.18美元/股不断攀升，涨幅一度超过4.3%，收盘时股价稳定在99.86美元/股，较当天开盘价上涨了4个点。粗略算下来，百度的市值一夜暴涨了近17亿美元，约合120亿元人民币。

只是李彦宏的这场直播更像是一场不带剪辑的访谈节目，难以吸引注意力。偶尔让人注意到的话，总是透出心酸，李彦宏说，以前有段时间我不读书，因为什么都能在百度上查到，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发现不是这样的。他还说，公司永远有不确定性，你明天不被看好，可能正好是你积聚力量去做下一次创新的最佳时机。这像是在说他自己。

他和百度的疲态，也在这场直播中尽显。

CEO们偏爱直播间

苦难。提到这个词，或许是李彦宏最有真情实感的时候，大部分时候，李彦宏的这场直播首秀乏味、平淡，令人多次走神。在横屏屏幕中，他滔滔不绝地分享对植物的感情时，除了樊登还似听得津津有味，弹幕都好像是在配合出演。

这场直播，数据显示共有926万人观看，然而弹幕高度同质化，全是“李彦宏儒雅、好看、颜值高”“请问李总怎么处理工作家庭的平衡”“请推荐一些自律、完善性格的书”……实际上，在百度App的直播界面上，弹幕会自动跳出，用户不需编写，只要点击即可发送。

李彦宏在两处提到苦难，一处是他介绍自己读《苦难辉煌》，他觉得颇有同感的是，苦难和辉煌不是1:1，苦难占了100%，“做企业在外界看来挺光鲜，在我看来都是苦难”，“真正有印象的都是经历了什么苦难”。

还有一处是提到《创业维艰》，一本创业畅销书，这本书有句流传很久的话，“在我的创业生涯当中，只有三天顺境”，他说“就像自己经历的事一样”，但“自己没时间写书，天天都是苦难”。

同一天，“三团火”中董明珠的直播间，也透露出严肃和严谨。疫情期间，格力面临的挑战巨大，在凤凰网财经云峰会连线对话时，董明珠提到，第一季度的格力比预期少卖300亿，损失30亿利润，加上9万多名员工的工资，损失达到50多亿。从春节到五一假期，董明珠每天都处于上班状态，在直播间她说这期间自己瘦了6斤。

主持人为了调剂直播氛围，说疫情期间自己反而胖了。董明珠说“我们行业不同，我们面临更大的挑战，睁眼就有几万员工要吃饭”。

曾经在不同场合说“没有互联网工具，我们依然能活下来”的董明珠，如今为了格力的销量，频繁走进直播间带货，并改口说：“未来，格力直播可能会常态化。”“我想有个董明珠直播间”。

▲ 5月15日晚，董明珠在直播间。图 / 格力电器新浪微博

董明珠的第一场抖音直播就遭遇了滑铁卢，因为频繁卡顿，她只卖出了22.5万，后来在接受采访时称自己骂哭了30多岁的男主管。但第二次她在快手直播，开场仅30分钟销售额就破亿，最后卖出3.1亿成交额，她在采访里说出这个成绩时，满脸是笑：“高兴，他们都说我销售额厉害啊，3.1个亿。”

尝到了互联网的甜头后，相比于之前直播不打折，没有抽奖送礼，昨晚，董明珠已经完全适应直播间的规则，开播四十分钟，她就吆喝截图抽奖送免费新款空调。

CEO们近来偏爱直播间。疫情以来，至少40位企业家亲自下场直播带货。董明珠和雷军在人气和销量上频频领先，国美零售总裁王俊洲联手央视四大主持人卖出5.2亿，携程董事局主席梁建章已经直播9场，并且为了推介旅游，玩起cosplay，从白衣公子、苗王到夜礼服假面、江南才子，辣眼却也足够吸睛。

这些下场的企业家的直播中又拥有共同的特质，他们给出了最具性价比的产品，无论是傲娇还是卖萌，都成为自家的绝对吉祥物、金牌推销员。

▲ 携程董事局主席梁建章在直播中。图 / 网络

另“一团火”罗永浩则不同，他已经错失几轮阵地，没有自己的当家产品。昨天的第7场直播里，他已经越来越接近一个专业的播主，状态放松，段子不停。他勇于拿自己调笑，一则预热视频里，他试骑要带货的电动车，跨过几次“暴雷”，险些翻车，却心态平和。

实际上，老罗也的确不怕“翻车”了，之前失误会自掏腰包把差额补上，这次在卖车的时候，他底气很足地说：“我们出翻车事故对你们是好事儿，对我们是悲剧。所以你们应该鼓励我说，老罗，快点翻车”。

尽管罗永浩对直播越来越上道，但观看他直播的人也越来越少，带货成绩也越来越低。最近四场直播，其直播间的电商收入分别为5700万、3221万、3208万、1793万。

另一则预热视频里，罗永浩问美甲师，知道罗永浩吗？对方说不知道。那知道李佳琦吗？对方回答，网上卖口红那个小帅哥啊……老罗神色黯然，配文“成为知名带货主播，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罗永浩的对标物是网红，他也的确曾是网红。

比起其他人的直播，李彦宏的直播毫无波澜，没有吆喝，没有互动，更不带货。最后他说，“希望大家（看这场直播）也不是什么没学到”，有网友评论说：“百度不掉队谁掉队”。

“小王子”站台

这几年，李彦宏一直在站台。

2019年7月，在百度AI开发者大会上，李彦宏为AI亮出九大利剑，却被泼了一头水，下意识地喊出了“ What’s your problem ？”再几年前，他还乘坐百度无人车上五环，上了热搜，也吃了一张交警的罚单。

直播当天，与李彦宏有关的三条新闻在微博中出现，分别是，李彦宏致辞全球创业者峰会暨创业大赛启动仪式、李彦宏在权威期刊发表医学论文，和李彦宏的书单盲盒。

这似乎也和多年来，他的“创业明星”、“学霸男神”和“偶像王子”标签相符。

曾经，李彦宏经常出现在《精品购物指南》、《芭莎男士》，他还以明星姿态，参加过湖南卫视的《天天向上》，汪涵说：您是企业家中少有的、拥有自己的粉丝的，你的粉丝团叫什么？李彦宏低头一笑：叫宏粉。《南方周末》报道说，这些粉丝不少都是由百度邀请组织，到现场为李彦宏加油打气。

▲ 李彦宏参加《天天向上》，现场有许多“粉丝团”。图 / 网络

“王子”的人设也有出处。《倒霉的复旦，谄媚的百度，自恋的李彦宏》这篇文章里提到，2011年百度年会，李彦宏身穿红色礼服，金色腰封，脚蹬黑色及膝长靴，以凯旋的王子形象驾着马车出现，优雅地向员工微笑招手，叼着玫瑰，和穿白色纱裙的公主跳了三分钟的探戈，最后，一大群员工穿着皇家礼服，簇拥着李彦宏，在漫天彩屑中跳舞。网友感叹，这个舞蹈和走位，不排练三五天，应该记不全动作。

2013年对百度大会的报道，报道的重点不是发布会内容，而是李彦宏的亮相如何引起了粉丝尖叫。报道里有句话是，“据多位媒体人透露，李彦宏每次的公开亮相都会成为全场焦点，之前无论是参加百度公司年会，还是出席互联网领域高峰论坛，李彦宏都会成为媒体、粉丝追逐的对象。”

百度早期核心的前员工在《南方周末》采访中带着几分理解后的同情说：“Robin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魏则西事件后，他低调下来，开始走某种“亲民”路线，但他似乎还是那个自恋的“小王子”。2018年百度的summer party上，李彦宏的出场仍然是万人拥戴和尖叫，通稿和视频标题都是“李彦宏有多受员工们爱戴？被员工围追堵截100米路走了17分钟”。

2019年底，李彦宏戴着白色厨师帽，在公司食堂摆起了肉饼摊，为员工发牛肉饼，肉饼外层贴纸写着“Robin请我吃肉饼”的字样。这一次，通稿的标题是，他被员工土味情话围攻，“Robin你今天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今天是New Robin（谐音：牛肉饼）。”

▲ 李彦宏为员工发牛肉饼。图 / 网络

这一次，为了支持百度直播的战略，李彦宏不得已再次走进公共视野，他打了最安全的牌——介绍书，既拉流量，又不致让他觉得丢了颜面，他也可以一直穿着西装裤，端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传授人生经验。李彦宏的书单，包括《桥牌入门》《创业维艰》《精神的魅力》《原则》《东周列国志》，以及金庸的小说等，有微博网友评论说：“看到书单，只能说，李彦宏不是爱书之人。”

在直播的赛道已经呈现红海时，百度此时选择入局，给自己找的路是，突出知识属性，“去组织去吸引有针对性的直播和相应的服务来满足用户的需求，这是跟其它直播平台不一样的地方。”百度高级副总裁沈抖说。目前，百度直播数量不算多，频道推荐的大多是知名人士的讲堂，云游珠峰、云看文博等知识性较强的直播。

2019年1月，李彦宏在内部信里提及了6个驱动百度营收的产品和技术，分别为搜索＋信息流、简单搜索、百度APP、好看视频、智能设备小度系列和智能驾驶技术，并称“那个能够做出好产品、那个受用户喜爱的百度，已经回来了”。

只是从年报上看，2019年，虽然百度的年度总营收为1074亿元，净利润182亿元；但第一季度亏损3.27亿元，成为百度自2005年上市以来第一次出现季度亏损。这一年，又有一波高管退休离职，包括任职14载的百度高级副总裁向海龙、刘辉，百度副总裁王路等人。

频繁失败的项目，频繁更换的高管，乏力的增速，让百度市值也成为各公司比较的某种基础换算单位，百度的最新市值为337.1亿美元，如果以此为参考系，阿里巴巴和腾讯都为16度，美团点评为2.6度，拼多多和京东为2度，网易1.4度，小米为1度。

直播是他们挑选的新路。因疫情爆发，广告主大幅削减预算，营收依赖广告的百度压力不小。而AI业务现阶段在总营收占比不到10%，高度依赖广告营收的百度，需要尽快找到其他增收路径。

只是如今，尽管百度还留有BAT的称号，但互联网内外似乎已经默认，百度早已经掉了队。往日，百度一直在追赶风口，视频、游戏、团购、020、外卖、内容……但不少都沦为迟了、追赶、关闭、变卖的结局。

▲ AI业务曾是百度的重点发力方向。图 / 视觉中国

（实习生常多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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