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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给蔚来的时间不多了:进入第六年,资本频减持,信心已不足

2020年3月24日 文/ 编辑/

​文 ✎ 李曙光

编辑 ✎ 成静卫

李斌不喜欢别人用“烧钱”这个词形容蔚来。

他总是被问到许多关于钱的问题。有些问题很委婉,但大意不外乎是:蔚来为什么一直烧钱?蔚来的钱花完了怎么办?蔚来还能找到钱吗?

李斌通常会先肯定自己的融资能力:“我们以前那么小的时候都能融那么多钱,现在是上市公司应该能获得更多融资。”

再提醒对方回到“常识”:“常识难道不应该是投资到研发上,投资到用户服务上,这难道不是常识吗?这是个常识,我们又没有个人消费掉,我们有4000多项专利,这就是有结果。”

李斌和雷军很像,都是40岁的年纪再创业,都是成功的连续创业者,都是劳模,都对前番创业无法满意,都踏上了大风口,都把这次创业当作人生的最后一搏。小米已经上岸,成为了雷军理想的样子,蔚来还在沉浮。

李斌并没有比雷军差,经验、财富、人脉,从易车、易鑫、摩拜再到蔚来,李斌每一次创业背后都站着中国甚至世界上最顶级的资本。

关键是,风口的质量不同,行业不同,竞争对手不同,面对的消费者也不同。造车太复杂,太费钱,时间线拉的太长了。

特斯拉在第六年的时候毛利率转正,不再造一台亏一台。今年也是蔚来的第六年,李斌自知。

资本留给李斌的时间不多了,3月18日发布2019年财报后,李斌立了军令状:“蔚来要在2020年第二季度实现毛利率转正,且于年底达到两位数。”

2020年或是李斌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

01

李斌有情,资本无情

资本对于蔚来的信心已经不足。

股价是最直接的信号,另一个是资本的逐步退出。

▵ 蔚来汽车(NIO)股价走势图

2月7日,蔚来股东淡马锡减持蔚来股票1391万股,持股比例从原先的5.4%大幅下滑至1.8%。2月15日,高瓴资本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递交的文件显示,截至2019年底,已不再持有蔚来汽车股份。

以前蔚来融资遥遥领先、烧钱不拘一格、自带流量,都是李斌挑投资人,现在不行了。

蔚来上市时高瓴持股7.5%,为蔚来汽车的第三大股东。后来高瓴资本又购买了3000万美元蔚来的债券。在二级市场,高瓴资本2019年二季度翻倍增持蔚来汽车股份至4194万股。

▵ 2018年9月12日,蔚来汽车(NIO)在纽约证交所上市

蔚来是上市公司,资方减仓蔚来可以看作正常的获利了结,但同时掩盖不了对蔚来的不看好。

张磊被称为李斌“背后的男人”,高瓴资本是蔚来的基石投资者之一。其实张磊还被称为刘强东“背后的男人”,按照高瓴资本投资了半个中国互联网圈来看,张磊还是很多互联网公司“背后的男人”。但资本都不过是逐利的“渣男”。

李斌一向是资本的宠儿。

蔚来的第一轮融资一共募资3亿美金,李斌自掏腰包1.5亿美金,刘强东、腾讯、李想、红杉资本和高瓴资本这5家每家各投资3000万美金。

后来,李斌陆续拉来56家顶级投资机构,背后站着大半个中国互联网江湖。

这种信任是李斌前几次创业成功的背书换来的。易车上市、易鑫上市、摩拜被美团收购,资本发现每一次相信李斌都是正确的抉择,这个连续创业者,总不会亏待他的投资者,无论何种方式,都能给资本找到退出的路径。

李斌敏感,对所有人都好,对财富没有追求,在北京租房住。夫妻俩名下的房产是结婚前妻子王屹芝购买的50平米学区房。

他不愿意称公司的人叫“员工”,一定要称之为同事。

以前每名蔚来员工每年都有3000-4000元专款旅游基金,员工出差公司一条龙安排,机票、星级酒店、饭补、交通补面面俱到。

但去年蔚来资金吃紧,福利渐渐缩水,蔚来迟发了工资,内部员工向媒体爆料,怀疑蔚来发不出工资了,是不是要倒闭了?当晚蔚来股价大跌。

2013年互联网造车概念大热,李斌向雷军第一次吐露造车的想法,后来雷军在回忆时称:“等李斌来找我的时候,我一听到物联网造车,头就疼。几乎就是等于骗子。”

雷军依旧告诉李斌:“等你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定立刻支持。”雷军确实在早期对蔚来进行了投资。

但2019年11月蔚来迎来了最艰难的时刻,破产传闻隔天就要出来一次,雷军随即领投了蔚来的竞争对手小鹏汽车C轮4亿美金的融资。

原因很简单,小鹏汽车创始人何小鹏也是雷军的铁哥们儿。2006年雷军投UC时就与联合创始人何小鹏相交了。

李斌是好人,资本不需要好人,只要赚钱。感情要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面面俱到意味着有些东西一定会被浪费。蔚来居高不下的成本,一定程度上与李斌人太好分不开。员工、客户、合作伙伴要让所有人舒舒服服的,但这些都是成本。

管家式贴心服务是蔚来宣扬的标签。买ES8两年的北京车主小苏分享了自己的感受:“不懂参数,最满意的是蔚来的线下服务,两年时间‘薅’了蔚来不少羊毛。比如逢年过节的小礼物,古北水镇的免费旅游,在成都试驾会安排住豪华的环球洲际酒店,去年被邀请参加年会,现场听到了火星哥唱歌。两年来用蔚来积分换无人机、换周边。”

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正好相反,是公认的暴君,员工都怕他。疫情之下,前几天马斯克依旧发推特说:特斯拉工厂绝不会停工。和松下合作多年,后者挣的每一分钱都被扣得精细,以至于松下的高层威胁不给利润就不合作了;消费者在蔚来无微不至的服务和特斯拉的酷炫惊喜感和性价比中,大多更爱后者;资本亦爱特斯拉令人惊叹的成本管控;上海特斯拉工厂建成时,求职者要排到门外......

连上海市政府,也要冷落已经建厂一年多的蔚来,迎娶奠定“领先地位”的特斯拉。

▵ 2019年12月30日,上海,首批15辆国产特斯拉Model 3交付给用户

事实证明,解决主要矛盾,比解决次要矛盾要高级得多。

02

要么挣钱,要么赔死

资本市场,“资本”是主要要素,人设不是。就像大多用户没买车之前更能感受到特斯拉的产品力,却感受不到蔚来的服务,不清楚后者重不重要。

“好人”李斌2019年大刀阔斧的裁员,把蔚来员工从1万人裁到了不到7000人,北美公司几近全军覆没。那篇《离开蔚来的年轻人》中,离开蔚来的人,都给李斌发了好人卡,都对蔚来保持了质疑。

资本更是只看数据。

看蔚来要看两个数字:出货量和毛利率。

出货量保持高增长,毛利率逐渐改善,慢慢转正,说明这孩子脑瓜聪明,身体茁壮,现在花点钱养着,还能看到未来的希望。

成立6年,蔚来出货量尚可,但没有迎来显著爆发。毛利率则是硬伤,如果两者无法在2020年明显改善,说明这孩子很可能没有同班同学特斯拉那种潜力,直接就长废了。

▵ 蔚来汽车标识logo

2019年蔚来延续了越卖越赔的“传统”。

2018年末,蔚来的总资产是188.43亿元,总负债为106.92亿元。一年的时间,其资产下降了42.61亿元,负债则增加了87.12亿元。

这不奇怪,在毛利率为负的情况下,自然是卖一辆赔一辆。

蔚来2019年净亏损114.13亿元,2018年年亏损233.28亿元。其在2019第四季度的毛利为-8.9%,环比上涨3.2%;全年毛利-15.3%。剔除电池召回成本的负面影响,毛利率为-10.9%。而2018年全年毛利率为-5.2%。

在财报后的电话会议上,李斌说:“即使面临疫情带来的压力,我们在第一季度的亏损仍有望比2019年第四季度下降35%。”

2019年第四季度,蔚来研发费用为10.3亿元人民币,同比减少32.3%;销售及管理费用同比下降20.5%;NIO Pilot(自动辅助驾驶系统)推出更具吸引力的选装包,保持甚至实现更好的平均整车销售价格;电池成本进一步下降;零部件成本减少10%......

“降本增效”在蔚来的各个角落兴起,一切都是在为毛利率提升做准备。

李斌把造车最核心最重要的“毛利率”数据抛给了市场,并且给出了一个较大的跃升数字,是为了稳定市场信心,但同时也把自己放在了不容有失的位置。且静观蔚来2020的毛利率表现。

蔚来2019年财报中另一个槽点是糟糕的债务数据。

2019年蔚来总资产为145.82亿元,总负债为194.04亿元,资产负债率达到133%,创下上市以来的新高。一般来说资产负债率50%是比较健康的,蔚来资产负债率超过100%已经够得上资不抵债的水平。

但现在蔚来还没有到集中偿债的时刻,所以资不抵债并不能用来描述现在的蔚来。

此外蔚来财报的资产负债表中,包括短期借款、应付贸易、应付税款、经营租赁负债的当前部分等流动性负债总额达94.99亿元。这些流动负债会在2020年有一个集中偿还。而截至2019年12月31日,蔚来的现金和现金等价物、限制性现金和短期投资余额为人民币10.563亿元。

蔚来还是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转投合肥的怀抱之后,蔚来马上会迎来合肥市重大产业项目145亿元的战略投资。

在财报电话会议中,李斌强调:与合肥政府的最终协议还没有签署,最终协议签署以后将会披露最新消息。

2020年以来,蔚来已累计完成三次共4.35亿美元可转债融资。如果没有差池,2020年蔚来基本已经锁定约175.76亿元的新血液。

如果造车这场游戏是比拼找钱能力,李斌可能已经赢了,很可惜不是,找钱只是开始。

这些钱在2020年疫情严重影响生产、销售,债务堆高的情况下,需要一分钱掰成两分花。

游戏的规则很明确,资本市场给蔚来的时间和资金都已经到达了一个阶段性的顶点,特斯拉在大环境下都股价腰斩打回原形,蔚来的毛利率如果能够如李斌承诺的好转,不再卖一台亏一台,且保持销量高速增长,蔚来将会证明自己,走上正轨。

反之,耗尽投资人的耐心,加上债务压顶,蔚来将迎来难以想象的困境。

03

蔚来与合肥,谁更需要谁?

从上海市政府到北京亦庄国投,蔚来与官方的合作都不顺利。

最终,老家合肥接回了受委屈的蔚来。但合肥的钱并不好拿,国资对产业的规模和效果向来有高要求。

设立在合肥的“蔚来中国总部”项目初步计划融资145亿元,同时规划建设总部及研发基地(10亿元)和第二生产基地(15亿元)。蔚来中国预计2020年上市3款车型,营收148亿元;2024年上市6-8款车型,营收1200亿元;2020年至2025年总营收4200亿元。此外,双方还提出计划2025年前在科创板上市。

蔚来被安徽赋予的重任是:5年内将打造一个千亿产值的龙头企业,加速合肥新能源汽车集群发展,引领带动安徽新能源汽车产业进入全国第一方阵,成为特斯拉主要对手。

新能源汽车这杯羹,合肥是一定要分的。

汽车制造是合肥的支柱产业,但近年来发展受限。作为合肥汽车工业的代表,江淮汽车日子很不好过。

3月18日,江淮汽车公布的2019年财报显示,公司近3年总营收徘徊不前,扣非后归属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近3年持续为负。

▵ 安徽合肥,工人在汽车生产线上工作。

2019年合肥市GDP为 9409.4亿元,距离万亿GDP就差一哆嗦,老对手郑州都已翻过万亿标准线,合肥这两年要更努力,确保在优质产业竞争中保持竞争力。

江淮汽车本就是蔚来汽车的代工厂,2019年生产的蔚来ES8、ES6 累计交付超过2万辆。在代工厂的基础上加强合作,亲上加亲,蔚来自然是合肥现下能争取到的最合适的选择。

合肥市自知自身地理区位并非最优选择,总愿意慷慨接纳落魄豪杰。

当年中国科技大学落难,合肥欣然相纳,如今中科大成就了合肥“科技之城”的美誉;2008年,京东方落户合肥,建设首条6代线启动资金需要175亿元,合肥市东拼西凑,最终帮助京东方解决了资金问题。如今京东方成了LCD面板全球老大,累计在合肥投资千亿元,合肥也成为京东方在全球最大的生产、研发基地。

2月25日,2020年合肥市重大产业项目集中(云)签约和江淮蔚来EC6量产项目启动仪式在合肥市江淮蔚来工厂举行。安徽省和合肥市主要领导疫情期间悉数莅临,规格之高史无前例。

徽商讲究“同舟共济、以众帮众”,胡适曾把徽商比喻成“徽骆驼”以形容其韧性。无论蔚来能不能成,李斌大抵不能忘了合肥市政府,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把蔚来融到江淮。

这是目标一致,互相都在关键时刻的两个主体,双方都需要驰援,都期待对方成为“白衣骑士”。中国新能源汽车的重注裹挟着最优秀的企业家,最庞大的资源,以及政府、民生、梦想,在纷乱的时代洪流中还在不断地进行着破与立。

对李斌而言,这更是关键的一战。蔚来早已迈过了资本安全线,迟迟无法实现自身造血,让投资人难以到达“安全地带”,新的融资进程一波三折,蔚来以后拿到的每一分钱都将标上更严苛的价码。

留给李斌的时间确实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