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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都市的年轻人

2019年7月16日 文/ 章山 编辑/ 宋函

为什么这些年轻人要放弃一份体面的工作,跑去一个偏远的地方?

那是长期以来支教无法破解的困境,老师都是暂时性的,长则几年,短则几月,他们给乡野的孩子们展示了外面的世界之后匆匆离开,那些孩子中的很大一部分会被扯回到原先的人生轨道里。好在这一困境正在改变。

文|章山

编辑|宋函

「比山路十八弯还要弯」

从北京出发,坐了34个小时的硬座、6个小时大巴,再坐1个小时颠簸的面包车后,赵静终于抵达了支教的地方——云南省昭通市巧家县马树镇。

这是一个位于云南东北部的小镇,马树古称「马术」,在彝语中意为「一片沼泽地」。赵静一下车就看到了来接他们的校长,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人,眼睛细小,脸颊上两片「高原红」,是当地人典型的长相。校长带着疲惫的他们去吃了当地的豌豆凉粉,凉粉摊连桌子都没有,一群眼神涣散、神情恍惚的支教者蹲在地上默默嗦粉,都饿狠了,吃了一碗又一碗。赵静想着:「这大概就是支教应该有的样子吧?」

在镇上休息了一晚之后,第二天去到了学校。那是一所位于山顶的小学,校舍全是新的,位于板块交界的云南多地震,旧的小学在地震中垮塌,推平了山头盖了新学校。但到达山顶的路途多艰,车子要沿着「比山路十八弯还要弯」的公路开上去,开到最后,司机近乎呕吐。

这场为期两年的支教,开局看上去很艰难,但赵静后来记得的是那天的天气,山顶上的天无比的蓝,一点杂质都没有,白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头顶移动。支教之前,赵静在北京培训了两个月,无数个案例已经帮她做好了过苦日子的准备,美景是意外的馈赠,山顶上有壮美的落日,晚上还有璀璨的银河,她觉得挺好。

那其实是她最迷茫的时候,刚刚大学毕业,她走到了一个需要做出选择的十字路口,将来做什么呢?她学的是英语,给别人做口译、笔译,还是去做英语培训?「就是不知道要干啥,有一些选择,但是不喜欢,感觉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她说。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报名了支教,「刚好这两年想一想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静

比起赵静,曲兵是那个很早就想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的人。他在武汉一所大学读美术,2016年去敦煌游玩,早上在一个回族人开的早餐铺吃完早点,买单的时候,老板算不清楚账,说等他儿子回来。儿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和曲兵同龄,低着头捣鼓了半天,还是算不清楚那几个简单的数字。

曲兵非常惊讶,这个时代怎么还会有人不会算个位数的加法?后来司机师傅告诉他,这种现象在当地很普遍,回族人卖拉面、早点、各种吃食,父亲老去,儿子继承,世世代代如此,对他们来说,知识是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曲兵突然发现了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世界,他出生于山东威海,那是一个孩子不努力读书家长硬逼着读的地方,「我以前没有见过这些人,当时就在想,我能做些什么。」

次年,曲兵临近毕业,开始参加面试找工作。在参加一次招聘会上,他无意中闯进了一个支教组织的宣讲会,那是一个致力于吸纳青年人才输送到教育资源匮乏地区的公益机构,口号是「无论出身,都能获得同等的优质教育」。这幅理想主义的图景击中了曲兵,他想到了敦煌经历带来的震动,心里深埋的那颗种子破土而出,最终,他放弃了一家家电龙头企业的offer,选择去云南省临沧市双江县勐库完小支教两年。

父母激烈反对,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儿子要放弃一份体面的工作、跑去偏远的地方干一个跟专业毫无关系的事情?双方斗争了很久,曲兵铁了心要去,最终父母只好妥协。「我仔细想过,我能不能用我的能力去改变些什么,给那些孩子做些什么。我从小学美术,艺术教育在乡村还是非常缺失的,我就想能不能用这个方式给他们带来一些改变。」

曲兵

「你为什么不学习?」

曲兵想要的改变并不容易,他和赵静需要战胜很多,才能微微撼动那些根深蒂固的乡土观念。

曲兵支教的地方是一个傣族自治县,盛产价格高昂的普洱茶,许多村民家里有几棵茶树,一年收入就非常可观,钱来得太过容易,导致了「教育的诅咒」。「当地人对学习保持怀疑的状态,他们家有钱、有茶叶,他的孩子读书就没那么重要,他们也不认为读书可以改变什么。」曲兵说。

刚开始支教的时候,曲兵的班上有个男生,不好好听课学习,曲兵问他:「你为什么不学习?」男生理直气壮地说:「我不用学习,我们家有两栋大别墅。」曲兵有点生气,噼里啪啦说了很长一段话:「你有别墅,你有别的吗?别墅是你赚的吗?那是你爸妈赚的,如果你爸妈把这个房子留给你了,你什么都不会做,你以后不会把这房子吃空吗?吃空之后你要怎么维生?」大约从来没有人跟男生说过这种话,挨了这顿骂之后,他变乖了许多,很少再提两栋大别墅了。

有时改变的尝试会遭遇挫败,那是支教过程中最无力的部分。赵静曾有一个六年级的女学生,在小升初考试的前一周来找赵静,怯怯地说上不了初中了,家里让她嫁人。赵静听了非常气愤,一起从北京来的八位老师全部出动,去找女生家长。他们走了两个小时的山路,穿过三四个山口,终于找到女生家里,那是一户看上去过得非常懒散的人家,村子里前几天下暴雨,其他人在收拾暴雨之后的残局,女生的父亲和爷爷奶奶躺在沙发上晒太阳。父亲和他们哭诉,前几天下暴雨,房子垮了,孩子的书本和银行卡都被冲跑了。

赵静和他说不通道理,又找去女生的「未婚夫」家里,才得知女生家长背着孩子收了「未婚夫」几万块钱,还有一部手机,「相当于几万块钱把女孩给卖了。」

愤怒的赵静坐下来跟两家人谈判,据理力争。这件事惊动了校长,还有教育部门的人,女生家长在压力之下承诺先不结婚,让女生读完初中。赵静没多久结束支教,离开了那所学校,后来得知,女生并没有去读初中,也不确定有没有嫁人,小学毕业之后,她失去了音讯。

「我当时为了救那个女孩什么办法都想过,甚至说去把那女孩带去昆明打工,但其实这个结果还是可想而知的,就是反抗没有什么作用。」赵静说。更糟的是,乡村不重视教育的观念甚至没有「重男轻女」的倾向,「谁都不重视,普遍的就是说你能读就读,不能读你就打工。上学你又不挣钱,还天天吃我的穿我的,」

有些家长的想法非常功利,「他们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学校里,很简单,学校里面给吃给住,还有那么好的老师,还有那些从北京来的志愿者们给你们照顾着,还发校服。」

「你能够看得到这种情况,但是无力去改变,做什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就会觉得很无奈,会怀疑自己做的到底有没有用。」赵静说。

推开一扇窗

支教老师和那些积沉了很多年的观念对抗,如同蚍蜉撼树一般。但是在那些巨大的无力和沮丧之外,他们还是给乡村和孩子带去了一些让人欣喜的变化。

赵静所在的小学有很多学生是留守儿童,成绩比较差,对书本没什么兴趣,赵静常说的一句话是:「学生们对除了学习以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感兴趣。」为此她想了很多办法,为了避免枯燥无聊,她每堂课都会准备一两个和知识点相关的小游戏,这招很管用,平时无精打采的孩子也愿意玩。

班级的成绩令人欣喜地提高了,赵静所在的班最好成绩是全镇第四,另一位支教老师所带的班级连续两次期末考试都考了全镇第一。

支教老师还给学生带去了良好的生活习惯,以前学生一天只吃两顿饭,上午10点一顿,下午五点再吃一顿,主食通常是煮熟的土豆,配着辣椒酱吃。赵静和其他老师教导学生要吃早餐,孩子们慢慢形成了一日三餐的习惯。

曲兵也做了类似的事情,第一个学期他不仅是美术老师,还是一个最能唠叨的老师,每天跟孩子唠叨,上课要穿鞋子(很多学生习惯光脚),下课要说老师再见,睡觉前要洗脸、洗脚、刷牙、脱衣服……唠叨得多,孩子们慢慢记住了。

在曲兵看来,支教老师更重要的是帮助学生推开一扇窗,摆脱蒙昧的心灵。刚去学校的时候,他需要带21个班的美术,他进行了一次绘画摸底,惊诧地发现,学生们绘画水平参差不齐,但在画创意画的时候,竟然画的都一样,完全没有孩子应有的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曲兵和学生

他给这些孩子的绘画总结了顺口溜:一个太阳放光芒,三朵云彩飘呀飘,一个房子立中间。「正方形的房子,田字形的窗户,三角形的树叶,他们就这样画的,我说你们这个画画就是背书。」

没有人教过这些孩子如何感知外界事物,和美,他们被机械地灌输事物的样子。曲兵带着孩子们出去观察校园,一开始孩子们只会看,不会观察,他就带着孩子们说,先开口描述,讲述自己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仔细描述,必须要有细节,让他们熟悉事物之后再进行创作。

他想教会他们温柔地观察这个世界,「不单单是说画一张画,他对这个世界有感受之后,他觉得这个花很美,很美好,他就不忍心去破坏它,最终他就形成一种审美观点。」

他在课堂上从来不展示画画的技法,在他看来,「这个东西过早给他们,他们就变成一个工匠了,而不是一个会思考的画画的人……我希望教出来八百多个鲜活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像老师的孩子……让他们自己画,画长的、短的、大的、小的、胖的、瘦的。我告诉他们,要相信自己,表达自己。因为这是你自己感受到的,每个人的感受都是属于自己的,都是对的。」

这种努力卓有成效。2018年4月26日,曲兵带着班里的孩子们参加了一个杭州的画展,其中最独特的一幅画来自一个叫杨雪辉的男孩。那是一个让所有老师头疼的孩子,调皮吵闹,但在画画的时候,他会安静下来,细细描摹。他为画展画了一条形状奇特的鱼,腮上有角,背上有刺,名叫《怪鱼》。

曲兵觉得,那就是真正属于那个孩子自己的鱼,他找到了自我表达的方式,谁也画不出来他的鱼。那也是艺术教育要达到的终极目的,让那些孩子成为独立且自由的人。

《怪鱼》

解开困境

2018年结束支教前,赵静曾接受过一个媒体的采访,对方问她,「你想象过和孩子们分离的场景吗?」她想了想说:「估计会哭吧。」

当真正的分离到来时,却不是她想象中的场景。离别来得悄无声息,期末考试刚刚结束,学生已经离校,校园里空空荡荡,她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办公桌上多了很多东西,一盆仙人球、孩子们用水彩笔涂的石头、红绿色绳子编的手环、还有一幅丑萌丑萌的画……

她把那些塞到行李箱里,放在面包车的后备箱里,上车,像来时一样,车子沿着比山路十八弯还要弯的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向下。

赵静脑子里闪出一句歌词,来自宋冬野的《安河桥》,「让我再看你一眼,从南到北。」望着窗外,她感慨着,这就是自己生活过两年的地方啊。两年里,她知道了怎么打荞麦,怎么做豆腐,怎么用筲箕捉鱼,知道了洋芋的上百种做法,因为经常走山路,她的体力变得更好,脾气也平和了许多,「还是那帮兔崽子把我磨炼出来了(笑)。」

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之后投的简历都和乡村教育有关,后来她加入了一家位于湖南的教育发展基金会,「很坚定,还是想为他们做些事情。」

曲兵还有几个月也将结束支教,他将加入那个派驻他的公益组织,继续支持乡村教育。

今年六一儿童节前,马树镇的学生问赵静,「赵老师,你回不回来?回不回来?」她已经决定回去,又想给孩子们一个惊喜,就说:「我可能回,也可能不会回,我也不太清楚。」六一那天,她穿着玩偶服出现在校园里,几个班里的小姑娘看到她,眼泪哗地落了下来,边哭边说:「赵老师你骗我们。」赵静忍住了眼泪,「我是老师,不能哭。」

在强烈的阳光底下,她和学生们聊了很久,班里谁和谁谈恋爱了,谁的成绩提高了,班长有多讨厌等等。她听得莞尔,也有坏消息,他们一起去看一个辍学的同学,赵静一直为他痛惜,那是一个好奇心极为旺盛的学生,然而没有上初中,就在镇上的修理厂修车。他们没有找到那个学生,听修理厂的人说,他去昆明打工了。

赵静返校和学生们的合影

那是长期以来支教无法破解的困境,老师都是暂时性的,长则几年,短则几月,他们给乡野的孩子们展示了外面的世界之后匆匆离开,那些孩子中的很大一部分会被扯回到原先的人生轨道里。

好在这一困境正在改变。在教师资源匮乏的地方,一些蕴含了最先进科技的智能化解决方案开始弥补因人力不足而带来的缺憾。5个月前,联想智慧教育团队来到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宁南县,带来了750套教育专用平板电脑、智慧课堂解决方案等软硬件,为宁南开始搭建13个智慧教室。

宁南县所在的凉山州是国家确定的「三区三州」脱贫攻坚重点地区。如今全州上下已形成共识,搞不好教育这项基础性、先导性工程,凉山就很难彻底跳出贫困循环的怪圈。去年10月,在中央网信办的「网络扶贫深度行」活动中,联想和凉山州签约了相关扶贫项目,智慧教室就是结对子帮扶项目之一。

「智慧教室」概念很新颖,即便对城市的孩子来说都很陌生。它来自联想集团自主研发的「教育信息化2.0」的解决方案,也是联想研究院行业智能研发中心100多位工程师在智慧教育领域探索的成果。

6月20日,联想正式将这13间智慧教室交付给宁南县初级中学、宁南县民族中学、三峡白鹤滩学校三所学校,并提供后续的维护与服务。

「智慧教室为老师提供了多种教案素材,包括视频、音频或是电子实验。这种多媒体的呈现方式,是这些00后、05后孩子们喜欢的,有时候光听我们讲,他会觉得枯燥。放一段视频,也是同样的内容,他们就又能集中注意力。」在宁南县初级中学的李学刚副校长看来,智慧教室的形式更能激发老师和学生的积极性、主动性。

事实上,不只在教育领域,联想成立35年来,始终以产业报国为己任。在它发布的一支最新品牌宣言视频——《你好,世界》里,展现了联想在教育、医疗、交通、制造、能源等领域,通过智能化变革助力国家发展、改善民生、赋能行业的故事。

联想始终对智能化所创造的未知世界满怀憧憬和希望,也愿意持续不断地为个人、企业和国家的智能化变革贡献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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