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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都能登上珠峰,关键是要活着回来”

2019年6月5日 文/ 罗芊 编辑/ 金石

说起为什么要登珠峰,有着20多年登山经验的孙斌在电话那头笑了,“肯定要去打一下卡”,毕竟世界之巅,珠穆朗玛只有一座。他还说,“一个登山的,别人问你爬过什么,说半天别人一个都不知道,但是你说,我登过珠穆朗玛,人家一下就知道了”。

“珠穆朗玛峰一直如磁石般吸引着疯子、爱出风头的人、无望的浪漫主义者和那些对现实举棋不定的人。”美国人乔恩·科莱考尔曾在他写的那本《进入空气稀薄地带》中如此描述希望登上珠峰的人。而这些年,“世界最高峰”也正在成为登山爱好者的热门打卡地。

文 |罗芊

编辑 |金石

“没有门槛”

5月还没到,尼泊尔加德满都机场便开始热闹起来,世界各地的登山爱好者开始汇集在珠穆朗玛峰脚下。这是珠峰最好的登山季,尼泊尔旅游部主任Meera Acharya曾在接受采访时说,“所有其他山脉都可以在一年内攀爬,然而,攀登珠穆朗玛峰只有两周的时间。”

事实上,攀登窗口期短几乎也是攀登珠峰最大的困难所在——尽管身背世界最高峰的名号,但珠峰的攀登难度并不大。

孙斌是原中国国家登山队队员,登过七大洲最高峰,于他而言,珠峰并不是一座非常具有技术攀登难度的山峰。每年春天,珠峰的“冰川医生”都会先行上山修好路绳,人们沿着路绳向上攀登,登山难度远低于海拔6250米的四姑娘山幺妹峰。

要登上这座世界最高峰,目前比较成熟的商业线路有两条,一条是北线,从中国西藏、珠峰北坡登顶,一条是南线,从尼泊尔一侧、珠峰南坡登顶。

北线的登山费用为45万元/人,南坡的登山费用为30-34万元/人,这还不包括往返拉萨/加德满都的交通、住宿、餐饮费;装备、购物、保险等个人性质的费用;以及超额的个人服务(如高山氧气、直升机等)。

珠峰南坡的登山示意图,难度小于位于中国西藏的北坡。 图/网络

除了价格更贵,中国对于登山者的审核和管理也更严格。根据《国内登山管理办法》规定,攀登西藏5000米以上、其他省、市、自治区3500米以上独立山峰,需提前一个月向省级体育行政部门报批;而攀登7000米以上山峰,应当提前三个月向国家体育总局申请特批。攀登珠峰,必须有登顶8000米以上高峰的经验。此外,从北坡走,中国只有一家组织登珠峰的公司。

现实中,选择从西藏一侧登珠峰的人主要是“国企高管”、或者“限制出国的人员”,以及一些担心尼泊尔自然灾害的富人。而更多的登山爱好者则更喜欢走南线,从尼泊尔一侧登珠峰——那里的登山费用比西藏低10万元人民币左右,且向导服务公司众多,拥有成熟的商业登山服务。

到达尼泊尔珠峰大本营时,登山爱好者“钱叫兽”和队友们开心极了。在他的设想中,海拔5000多米的雪山帐篷会比较简陋,结果到了之后,帐篷里铺上了地毯,放着小书架,有24小时光伏充电板,可以洗澡,还可以用上电吹风。

在这里,白天可以喝到手磨咖啡,吃上香蕉、橙子等新鲜水果,夜里大家吃火锅、泡脚、斗地主,如果遇到有队员过生日,夏尔巴们(一个民族,当地也将登珠峰的向导统称为“夏尔巴”)还会提前准备生日蛋糕。“这哪里是帐篷,简直就是雪山宫殿啊”。

珠峰南坡大本营帐篷里的火锅 图/受访者提供

尼泊尔松散的管理也会进一步降低攀登珠峰的门槛,来自成都的登山者贾林昌记得,自己在尼泊尔登珠峰报名时,只需要体检表和经历。体检表本身不代表着攀登能力,只能代表身体健康,经历也没有强制验收,哪怕连5000米经历都没有,乱编一个经历,也没人去核实。

由于管理混乱,这里曾出现过氧气瓶被偷的情况,最多一次丢了70瓶氧气,“山上偷氧气,那不跟杀人一样吗”?还有些氧气瓶并没有灌满,300个大气压的氧气只有200个大气压,少了三分之一。

珠峰年代史专家Alan Arnette 曾这么形容珠峰南坡的管理:“参加铁人三项赛要符合条件,攀登世界上最高的山峰却不需要?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吗?”但现实中,就连中国的探险公司也热衷带顾客去尼泊尔,“卖人头账”。

中国川藏队队长苏拉王平说,从尼泊尔登珠峰没有门槛,收了钱,发了许可,把人放进山,就不会管你的,“你敢报名,他敢接,出了事也是你个人的事情,对不对?”不过他认为,珠峰本身的危险就是门槛,一点经验都没有来送死的还是少数,“谁都怕死嘛,是吧?”

网红打卡地

说起为什么要登珠峰,有着20多年登山经验的孙斌在电话那头笑了,“肯定要去打一下卡”,毕竟世界之巅,珠穆朗玛只有一座。他还说,“一个登山的,别人问你爬过什么,说半天别人一个都不知道,但是你说,我登过珠穆朗玛,人家一下就知道了”。

这一次,他作为高山向导来到珠峰。他曾带领许多企业家攀登这座山峰。客户通常40岁往上,平时忙于工作,很少有独处的时间。登山这件事,能在短时间内给他们强烈刺激和成就感,那种感受真切而具体,可以让他们短暂抽离平淡的中年生活。

“珠穆朗玛峰一直如磁石般吸引着疯子、爱出风头的人、无望的浪漫主义者和那些对现实举棋不定的人。”美国人乔恩·科莱考尔曾在他写的那本《进入空气稀薄地带》中如此描述希望登上珠峰的人。而这些年,“世界最高峰”也正在成为登山爱好者的热门打卡地。

《进入空气稀薄地带》是所有珠峰登山者心中的经典之作。 图/网络

上至80岁的日本探险家三浦雄一郎,下至13岁的美国少年Jordan Romero,都曾登顶珠峰。一位来自深圳的中国女登山者介绍,今年她所在的队伍中有位艺术家,已经连续3年来登珠峰了,他计划自己这一生至少要登顶珠峰5次。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商业向导称自己在珠峰大本营见到一位“网红”,这位姑娘长得很可爱,下巴尖尖的,每天化妆一个小时,戴着白色的帽子,帽子上还有两个可爱的动物耳朵,之前没什么攀登经验,这次也登顶了珠峰。他还看到一些攀登者甚至不知道如何穿冰爪(套在鞋底增加冰上摩擦力的鞋钉),一位印度的女士身材肥胖,“一看就不像登山的”。

还有两名希腊的登山爱好者,她们通过找赞助商的方式前来登珠峰,这意味着她们必须登顶成功,并按要求举着赞助商的旗子在世界之巅拍照。

来自深圳的登山者刘永忠曾登顶过14座8000米以上的山峰,2009年便从珠峰北坡(中国西藏路线)登顶过珠峰。阔别十年,他今年准备从珠峰南坡登顶。登其他“冷门山峰”时,整座山就一支队伍,从山脚下蜿蜒而上,路线也不成熟,走着走着路绳也没了,寂寥又空旷。他有点喜欢珠峰热闹的气氛,大本营住着上千人,空气里有煨桑的味道,人们相互走动、问好,是一种“群居的孤独”。

今年,共有381人在尼泊尔注册攀登珠峰,印度人最多,中国人次之。根据“珠峰编年史记录者”Alan Arnette5月28日更新的数据,2019年春季珠峰登顶人次已经超过825人次,创历史新高。

尽管难度不高,但攀登珠峰仍是一场持续近50天的战斗。

从国内出发,到达加德满都后,转直升机到一个叫卢卡拉的地方,大部分队伍会开始一段长约一周的徒步,从海拔3000米不到,一直徒步到海拔5346米的珠峰大本营,初步适应高原反应。

到达大本营休整过后,将迎来系列的适应练习,比如大本营附近昆布冰川的通过训练,过梯子训练,氧气瓶训练等。在5月15日窗口期开放之前,登山队们会进行至少一次为期一周的“拉练”,有的从珠峰大本营出发,沿着冲顶路线,一路从海拔5980米C1营地,拉练到海拔7162米C3营地,再返回大本营;有的队伍会直接选择附近的山峰,进行登顶训练后,返回大本营。

拉练结束,所有队伍都在等待窗口期。高山天气多变,精准的峰顶天气预报只能看到一周内的天气,有时候,为了等待窗口期,登山队们需要在大本营等待超过半个月。

位于尼泊尔的珠峰南坡大本营 图/受访者提供

“群居”在珠峰大本营的登山者大多都要经历这个过程,但这种短暂的准备并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技能水平。对于缺乏经验和能力的登山者,找到一个专业的夏尔巴变得尤其重要。

但在尼泊尔,挑选夏尔巴“跟逛超市一样的”,有非常好的、有一般的、有普通的、有不好的,每个探险公司都在“超市”选人。中国川藏队队长苏拉王平曾目睹过许多不专业的夏尔巴,比如,经过昆布冰川的危险路段时,随时会雪崩,有夏尔巴抛下客户快速通过,在前面安全的地方等客户。

张宇轩来自中国贵州,这是他第一次登珠峰, “为了省钱”,他报了一个名叫阿尔卑斯探险服务公司的队伍。登顶那天,夏尔巴在下撤过程中,“忽然跑了”,张宇轩过了“阳台”(海拔8410米)就没有氧气了,硬扛到4号营地,到4号营地也没有氧气。他等了三个小时,直到队友回来,队友还剩一百个大气压的氧气,他先跟吸毒品一样连吸三口,然后把氧气调到了0.5档,每隔3分钟,俩人轮换着吸。

他还设了一个每30分钟响一次的闹钟,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过去,和队友一起轮换着喊向导的名字,喊了两个小时,终于获救。回国快一周了,他仍感到后怕,“差一点就交代在那里了”,他指责那位带领自己的年轻夏尔巴,“不负责任,就是为了蹭爬、刷经历”。

“谁都想上”

通常,从珠峰大本营到冲顶大约需要花费5天左右,登山者要先穿越每天都有一两个小雪崩的昆布冰川,冰塔歪斜悬在头顶,随时可能掉下来,接着一路向上,依次经过4个营地休整,到达海拔8000米处等待登顶。登顶这天,一般是夜里出发,需要上升约900米海拔,往返徒步4.6公里。

经常发生雪崩的昆布冰川 图/受访者提供

一个比较理想的冲顶状态是,单日冲顶人数不超过200人。但由于尼泊尔并不限制登山人数,因此,近些年,每年到了冲顶窗口期,这4.6公里都会出现大约1个小时的“堵车”,但在往年,拥堵是可控的。

夏尔巴领队之间有一个公共频道,他们会相互沟通,尽量分散开来在窗口期冲顶,“窗口期10天,大家都好商量”。今年,由于天气原因,窗口期骤减至两三天,沟通失去效力了,“你的队我的队他的队,都知道22号23号天气好,你说22号上,我说我也只能22号上,谁都想上”。

川藏队队长苏拉王平预料到了今年的“堵车”会超乎往年,他决定准备避开大部队,抢冲5月16日的小窗口。这是“冰川医生”修路到峰顶的窗口期,抢占这个窗口期存在一个风险,就是“路还没修好”。

这支队伍自己带着路绳、岩钉、雪锥,他们的计划是,如果“冰川医生”还没有修完路,“大不了自己修一段”。幸运的是,当他们接近顶峰时,修路队已经返回,川藏队的向导在前面踩出脚印,队员在后面跟着走,因为不用担心“堵车”,他们行进得很慢很稳,成了2019年第一支登顶珠峰的队伍。

来自深圳的如丹所在的队伍出发的较早,他们决定5月22日凌晨冲顶。5月21日夜晚七点半,她从第4号营地出发,5月22日凌晨4点40冲顶,下撤时便遇到了堵车。她本来想在峰顶多拍几张照片,结果手机拍几张就冻关机了,备用机又在衣服里兜,她怕冻伤,不敢取下手套掏手机,看到远处攀登者们的头灯连成一条银线,越来越近,越来越密,匆匆下撤了。

如丹“堵车”了一个多小时,那一个多小时特别漫长,风打在氧气面罩上发出“轰轰”声,她很冷,夏尔巴站在她身后,一会看一下她的氧气瓶,一会儿看一下她的氧气瓶,然后拍拍她的背,比一个OK的手势,让她放心。

但大部分队伍没有那么幸运。注册的381人,每人配备一个以上的向导,总共登顶的人数接近一千人。“堵车”终于失去了控制——5月22日、23日那两天,每天都有超过300人登顶,来回拥堵时间超过4小时。

5月23日,一位名叫Nirmal Purja的登山者在Twitter上分享了一张登山照——天很蓝,大风吹开沉雾,连绵的雪山冷峻庄严,在海拔8000米往上的珠峰山脊上,出现了一根彩色“拉链”,几百名身着红色、橙色、蓝色登山服的攀登者们沿着路绳镶嵌在一起,一个紧挨一个,堵在通往珠峰山顶的路上。

Nirmal Purja在Twitter上分享的登山图

山风凛冽,风声盖过了喘息声。通向世界最高峰峰顶的路只有两只脚并在一起那么宽,一侧是冰雪,一侧是悬崖,如果要“超车”,需要解开自己扣在路绳上的安全扣,绕过前面的人,再重新扣上。鲜少有登山者愿意冒这个风险,他们更愿意老老实实向着冰块那一侧趴着,“顶着风,慢慢跟着向上挪”。有登山者形容这座世界最高峰,“就像个动物园。”

事实远比照片更惊险。

拍摄拥堵照的Nirmal Purja说:“我以前在山上遇到过拥堵,但没有这么多人,也不是在那么高的海拔,如果天气变化,这可能会是一场真正的灾难。”

中国登山者汝志刚在接受《封面新闻》采访时讲述了自己遭遇的“堵车”,所有人半蹲在一片冰壁上,一个斜坡让人直不起身。他亲眼目睹了一名女登山者在8700米处出现状况,嘴里说着胡话,“像一块黑色大石头一样向我滚来。”汝志刚和那名女性登山者在一根绳子上,他被绊倒,羽绒服被冰爪扎了几个洞。后来,这名滑坠的登山者已被证实遇难,她来自印度。

攀登者们正排队经过最危险的路段之一——昆布冰川。 图 / MARK FISHER/FISHER CREATIVE

另一位中国登山者范波被堵了近5 个小时,其中冲顶上行时堵了两个多小时,登顶后下撤时又被堵了两个多小时。

在上行过程中,范波的夏尔巴曾遇到了带队员下撤的熟人,为了给其让出道路,他们不得不爬到右侧的雪坡上,等他们过去后才下来。有人让路,也有人插队,在范波让路不久,另一队印度登山者在夏尔巴陪伴下,横冲直撞挤了过去,“虽然我很讨厌他们这种行为,但想想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

范波自己也曾借机“超车”了几个行动缓慢的登山者,在被超越的人中,有一位看起来年龄不小、穿着蓝色连体羽绒服的外国人,他的眼神显得十分坚毅,范波注视了他一眼,印象很深。顺利回到大本营后,范波才知道,那位外国人来自美国犹他州,名叫Donald Cash,今年55岁,成功登顶珠峰后,他完成了登顶七大洲最高峰的目标。但在下撤的路上,不幸产生高原反应,在拥挤的路绳上悬挂了两个多小时后,被向导拖拽到海拔约8790米处,再没醒过来。

“关键是要活着回来”

拥堵、缺氧、生病、滑坠,由于各种原因,今年的珠峰南线已有11位登山者殒命珠峰,数量快赶上去年的2倍。

这11人中,印度人占比最多。这个国家有着浓厚的登山文化,渴望攀登世界各大高峰的申请者可以申请基金会补助。在珠峰,许多印度人选择半自助登山,60个人只请15-20个向导,多名登山者指出,自己队伍中的印度队员体能偏差,总是最晚到达营地。

一位来自中国登山者讲述,自己在C2营地附近救了一位掉进冰裂缝的印度人,“卡了37分钟,被救上来抱着我大哭”。

只是,在雪山上,这样的出手相救并不普遍。

几乎每一个登山者都在珠峰上见到了遗体,他们管这些叫做“路标”,在海拔8000米往上的死亡地带,有超过200具登山者尸体,用登山者Ed Viesturs的话来说,“那就像……一个突然的警钟”。如丹遇到路标时,一开始都没注意到,队长说了一声,“丹丹你看,那是一个路标”,她走近了才看得清晰,倒在雪地上的人,个子还蛮高的,就躺在那儿,衣服还在,里面已经明显干枯了,也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久。

她别过眼,继续爬山,看到了,过了就过了。没人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大家更愿意忙着手头的事情,这是山上的默契。

已经成为“路标”的珠峰登山者。 图/网络

经验丰富的黎巴嫩登山运动员法蒂玛·德尔雅(Fatima Deryan)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也描述了自己目睹的“堵车”事故,有经验欠缺的登山者在她面前倒下,当时气温零下30摄氏度,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增加氧气消耗,大家别过眼去,“没人会管那些倒下的人,如果你帮别人,你就会丧命。”

遇难的人中还有尼泊尔本地的夏尔巴。

差点被夏尔巴“坑死”的张宇轩就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在从4号营地下车到2号营地的途中,他遇到一位自己熟悉的夏尔巴,还能说话,一直说自己,“没事,没事”,他想,人还在说话,也不可能死。

因为3号营地附近的洛子壁是亮冰、蓝冰,上面没有雪,坡度特别大,这位生病的夏尔巴踩不住,他的3个朋友用绳子将他捆着,“就像拖尸体一样往下拖”。到达2号营地附近,直升机来了,垂下一个铁钩,大家将铁钩钩在这位夏尔巴安全带上,飞机上升,这位夏尔巴就这么悬在直升机下方5米处,掠过雪山和峡谷,向山下飞去。

直到在场的3名夏尔巴抱着哭了起来,张宇轩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个人应该是没了。

一位来自山东的登山者也经历了生死时刻。他在海拔8700米处身体失温,整个人身体失控了,大脑意识模糊,产生幻觉,总感觉到有人在身后跟他说话,陪他一起下撤,由于过度寒冷,他的身体反而产生了温暖的感觉,更糟糕的是,他的冰爪掉了一个,下降器也掉了。最后,登山队从C4营地派了8个夏尔巴,带了6瓶备用氧气,用拖拽的方式,将他救回了C4营地。

但没有中国的登山者在这次的“堵车”中遇难。

一位名叫寒啸的商业向导说,“除了2015年雪崩遇难的,中国人基本上没有在珠峰南坡遇难的。”因为,“中国人本身性格比较内敛,做事也比较严谨认真,再加上中国人舍得投入,舍得做好各种装备,身体啊,队伍啊,都舍得花钱。”

慷慨也令中国人成了尼泊尔珠峰大本营中、很受夏尔巴欢迎的顾客。许多欧美顾客成功登顶后,只按照合同支付夏尔巴1500美金小费,中国人有时候登顶了高兴了,一下子就给5000美金。他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比较讲人情味。看到夏尔巴穿得不好,袜子破了,给拿一双新的,头灯没了,也给拿一个。

5月过去,珠峰开始回归平静。备受指责的尼泊尔政府并没有就大规模伤亡事件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据搜狐报道,他们仍旧拒绝限制登山者数量,“如果真要限制登山者数量的话,那么我们谁都不要再上圣山好了。”尼泊尔旅游局局长Danduraj Ghimire说。

不过,珠穆朗玛峰旅行中转区的一位管理人员说,“在下一季,我们将努力在山顶下方的地区使用双绳,以便更好地管理登山者的流量。”

很难被改变的混乱管理、舆论场中诸多类似于“花钱找死”的言论……对于真正的登山者,这似乎都不是问题——“以后还会去登珠峰吗?还会登山吗?”所有受访者的回答长短不一,但都表达了同一个意思,“会的,当然。”但他们也都表达了同一个共识:登顶并不是最终目标,平安回家才是。

世界上最优秀的高山向导之一、新西兰登山家罗布·霍尔也有过类似的表达——他曾在1996年登顶珠峰,但在下撤途中遭遇暴风雪,包括他在内的15名登山者全部遇难,霍尔留给所有的登山者那句话是:“只要有决心,傻子都能登上珠峰,关键是要活着回来。”

探险队沿着路线,走过被称为“阳台”的路段,向珠峰进发。 图/MARK FISHER/FISHER CREAT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