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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儿救了五个人的命,她还活着呢”

2019年3月18日 文/ 闫坤沐 编辑/ 金石

2019年2月,中国 器官捐献 志愿登记总人数突破100万——在 中国人 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官方网站的首页,截至2019年2月28日,志愿登记人数的具体数额为:1055722人。

2015年1月1日,中国开始全面停用死囚 器官 ,公民志愿捐献成为 器官移植 的唯一合法来源,中国人体器官捐献与移植委员会主任委员黄洁夫表示,“这是走向公平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但在当年,志愿登记的人数仅为25959人。

3年多的时间,2.5万变成了105万——四十倍的增长代表着器官捐献观念在中国的迅速普及。如今,中国公民只需关注“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公众号,登记个人信息后,最快只要10秒钟就能完成一键捐献登记。

对于器官捐赠,志愿登记仅仅是一个意愿表达,最大的意义在于推动中国社会对器官捐献的认知。而在具体的实践中,器官捐赠及移植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关乎情感、人性,以及忌讳谈死的中国人对生命的认知。

文 |闫坤沐

编辑 |金石

协调

我国从2010年开始试点公民志愿器官捐献,至今已累计实现捐献23219例,捐献器官64087个。从绝对数字看来,捐献、移植数量均已位居世界第二。但由于人口基数巨大,器官的供需依然处在极度不平衡的状态。

通常,在临床发现已经救治无望的的潜在捐献者后,器官捐献协调员会出面与家属沟通捐献意愿,如果家属同意捐献,他们会协助家属处理捐献文件,并由医生把捐献者的信息录入中国人体器官分配与共享系统,系统综合考量配型、病情严重程度、地域、等待时间等因素,自动匹配上受者。

俞欢是 浙江大学 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的人体器官捐献协调员。实际工作中,字面意义上的“协调”大多都会表现为现实中艰难的“劝说”。

当发现潜在捐献者后,俞欢第一时间询问家属是否有捐献意愿,而这常常会被视作为一种冒犯,“你来吧,我保证不打死你”——这是俞欢曾经得到的家属回复。但即便如此,她仍需要通过反复的解释与劝说让家属消除对器官捐献的误会。

例如,捐献是无偿的,但接受移植的人为何要付出几十万的费用?这让有些捐献者家属觉得协调员是倒卖器官的人。面对这种质疑,俞欢会告诉家属,这些费用是用来支付器官运输、保存等移植过程中产生的全部成本,而器官本身仍是无偿的。

还有,如何让家属在捐赠同意书上写下:放弃治疗?

在我国,法律规定的死亡标准是:心跳、自主呼吸停止, 血压 为零,瞳孔扩散,反射消失。但由于医疗技术的发展,临床上经常会遇到这样的状况:脑干或脑干以上中枢神经系统永久性地丧失功能,但在呼吸机的作用下,病人还可以被动呼吸,维持心跳和血液循环。

这时,患者已经 脑死亡 、失去了被救活的可能,但家属却依然觉得他还活着,哪怕付出高昂的成本也愿意维持这种状态。而根据捐献器官的规定流程,家属需要在同意书上写下“放弃治疗”,然后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拔掉呼吸机、失去呼吸,最终离世——对于本身就忌讳谈死的 中国人 ,这是一个无比艰难的过程。家属们挣扎与犹豫的期间,器官也会不断衰竭,慢慢失去移植价值。

家属在捐赠同意书上写下“放弃治疗”。图 / 纪录片 《人间世》

现实中,很多适合的潜在捐献者都是突发意外,如脑出血或者车祸,这种状况会更复杂。根据我国相关规定,器官捐献要配偶、父母、子女三方共同签字同意,但有时,突发意外去世的潜在捐献者父母已经年迈,家人甚至不敢告诉老人孩子去世的消息,遑论让他们签字。而在意外面前,家属还需要时间接受现实,有时,在家属同意捐赠后,俞欢会让他们再陪伴亲人一晚,在医疗需求和人文关怀之间寻找平衡。

完成了前期的全部流程后,摘取器官的过程中,协调员还会代表家属到手术室中见证和监督,并且协助家属办理后事。这也意味着完成捐献并不代表协调员工作的完结,他们还需要处理无数的后续状况。“你做10个案例的时候,可能有一个人会来找你,你做100个案例的时候,可能就有20个人回来,做300个案例的时候,可能就有50个人回来。基数越大,你后面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

协调员很容易被当做倾诉对象。俞欢24小时不关机,家属们凌晨三、四点发来消息,她只要看到了,就会第一时间回复。很多时候都是些家常小事,比如有的家属没钱买化肥了,“很多时间你没办法去讲。就像有些家属回去的路费差300块钱,你能无视吗?你无视不了的。”

我们见到俞欢的当天,她刚去看望了一位捐献者家属。这家的大儿子因癫痫去世,在俞欢的协调下捐献了器官,现在,小儿子患了 白血病 ,家属只好再向俞欢求助。“你没有办法去推辞的,因为人家对这个社会相对来讲是有贡献的,但是他现在有困难的时候,找到了我,我说我们没有办法,人家会觉得寒心。”

为了让捐献者家属得到安抚,俞欢为他们申请红十字会的相关救助、联络媒体报道,还负责心理疏导。

比起工作中的琐碎与复杂,俞欢还需要面对的一个现实是:做协调员并没有可以预见的职业发展路径,这也是在中国做器官捐献协调员需要面临的困境之一。

在器官移植事业开展比较早的国家,协调员已经是一个独立的职业,而在中国,他们大多由医院的医护人员或者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经过培训后 兼职 从事。在成为协调员之前,俞欢是医院ICU的护士。一开始是 兼职 ,但迅速增加的工作量很快不允许她两边兼顾,只能全职。在做协调员的六年里,她参与了大约200例器官捐献,独立完成了170例左右。

但好在,她的工作得到了父母的支持。有一天,父母主动跟她说:“以后么,你就把我们捐掉好了,反正死后就是一把灰,能做点好事也是好的。”这让俞欢坚信她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只要像我这样子的人多一点,这个群体就会更多一点,慢慢来总会越来越好的。”

协调员陪伴器官捐献者家属作最后的告别。图 / 视觉中国

等待

一边是对捐献者家属的劝说、协调,而另一边则是捐献受者的漫长等待。这个过程有多磨人,李成感受过。

2015年4月,他被确诊为扩张性心肌病晚期,心脏壁很薄。医生告诉他,这种情况极度危险,哪怕是上厕所起身,都有可能引发心脏壁破裂出血,人在短时间内就会没命,移植是唯一的出路。

一开始,李成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他在百度搜索“心脏移植”,查到的几乎全是负面消息:花费高昂、死亡率高。他想,花几十万还下不来手术台,不如在家养养。谁知情况越来越糟,他慢慢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到最后病重的那段时间,我才能体会到有的人长期卧床,为什么会去寻死。”

于是,2016年11月,抱着搏命的心态,他住进了北京阜外医院的ICU。

心脏移植配型的过程像是一场竞赛——一旦有捐献者,医生会同时通知几个等待移植的病人空腹抽血,然后带着他们的血样连夜飞到捐赠者所在地去做配型,于此同时,这两三位候选者会进行手术的准备工作。但只有相关指标匹配程度最高的患者才会能获得捐赠的心脏。第二天一早六七点,病房的电话铃响起,接听的护士会宣布谁是中标者,然后推着他进手术室,对没能中标的人来说,就是空欢喜一场。

1967年12月3日,一位南非患者接受世界上第一例 心脏移植手术 。 图 / 网络

一开始配型不成功,李成并不着急。他周围的病友基本上配型两三次就能做上手术,很少有超过三次的,最快的病友只等了20天。但他并没有这么好运,配型到第六次,那些和他同时住院的病人都已经做完手术回来复查了,他还在等。

从11月一直等到第二年4月,他做了八次配型,有三次连手术车都来了,最后还是没成。

扩心晚期随时可能突发心衰。有天晚上,他和对面床的一个小伙子聊天,聊着聊着,小伙子突然说:“哥,我感觉我的心脏不跳了。”李成还以为他开玩笑,可话音没落,人就开始抽搐,一帮医生护士冲进来抢救了半个多小时,小伙子才缓过来。看着他被转移到单独的病房,身上插满管子,李成慌了,病房熄灯后,他总是睡不着,开始乱想,如果等不到合适的心脏,该怎么安排刚十岁的女儿?

最接近希望的一次是第九次配型,捐献者的指标和他匹配程度极高,而且就在中日友好医院,距离阜外半小时车程,这意味着器官运输的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都非常小。他记得主治医生兴奋地到病房和他说,这是他可能等到的最好的心脏,护士们也都进来恭喜他。可是第二天,医生又通知他,对方家属反悔了,不捐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2017年清明节期间,李成终于做上了手术,距离他入院已经过去半年。

以前有人和他说,做完手术整个人就焕然一新了,他不相信,哪会有这么神奇的效果?真做完了,李成最直观的感觉是:血管鼓起来了。以前心脏功能弱的时候, 血压 极低,抽血的时候看不见血管,针扎进去也不见血往外流,扎好几下出一点血。手术之后再抽血,针一扎进去血就出来了。

刚做完手术,人在药物的作用下处在亢奋的状态,睡觉不安稳。李成做梦总会梦到很多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他愿意相信那是捐献者心脏里残存的血液记忆,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神奇的连接。

移植后,李成需要每个月到医院去复查,每天早晚按时吃药,剩下的时间里和平常人没有任何不同。作为过来人,他也回头去认真了解心脏移植这件事,“百度上说的大多数是吓唬人的。”目前,北京阜外医院心脏移植的患者术后1年生存率为94.8%,3年生存率91.9%,5年生存率88.7%,下不了手术台的事情很少发生。

等待移植的跳动的心脏。图 / 网络

不久之前,李成还看了一个拍摄 心脏移植手术 过程的视频,想象中,这个人体最重要的器官,移植过程应该无比小心精密。但视频里,捐献者的心脏从运输箱里被取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冰碴子,医生抖落抖落就摆进受者的胸腔,缝合好后,它就可以在受者体内工作了,想想自己也曾经历这一切,他不禁赞叹于生命的神奇。

如今,李成会偶尔会坐在马路边,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庆幸世界的嘈杂还和自己有关。他每两三天就会更新一条朋友圈,主题就一个:今天陪女儿玩了什么。他说,生病以前会对女儿的未来有很多期望,但现在只希望她能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快乐就好。

生存

“这里一道手术移植的一条大蜈蚣,这里两条毛毛虫。” 郭春蕾一边说一边在自己腹部比划。她是一个肾移植受者,2012年在宁波做了手术,“毛毛虫”是移植前做腹膜透析留下的,“大蜈蚣”是移植时开腹的 疤痕

和心肺移植不一样,失去肾功能的病人还可以靠透析维持生命。这也导致等待肾移植的患者逐年累计增多,等待肾源成为极其漫长的过程。我国第一例肾移植手术发生在1972年,和心肺移植比起来,肾移植技术更成熟,目前面临最大的问题是器官缺口。

郭春蕾是其中的幸运者。她在大学毕业后的入职 体检 中查出肾衰竭,不得不放弃了银行系统的稳定工作,开始接受腹膜透析。这种透析方式可以由患者自己在家完成,从腹膜伸出一根管子连接一个四斤重的药袋,每天更换三袋。带着这样的药袋生活了一年、只做了一次配型,郭春蕾就等到了合适的肾源。

一个移植后的女性在展示自己的伤口。 图 / 视觉中国

器官移植除了血液免疫配型之外,捐受双方的体型也是重要的匹配标准。为郭春雷捐献的是一个刚满五岁的小男孩,她个子小,体重轻,这样小的肾源足够维持她的循环所需。

与其他移植不同,肾移植不会摘除原本衰竭萎缩的肾,而是在腹腔另寻空间装上新的肾。做完手术的郭春蕾躺下的时候,能摸到自己肚子上突出来的新肾脏。因为这样,她也能感受到那个小小的肾脏在自己体内成长。半年以后去做B超,它果然已经是成年人的器官大小。

移植后,郭春蕾需要终生服用抗排异药物。这些药物会把移植受者的免疫力控制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既不能弱到失去抵抗力,又不能强到对外来的器官产生排异。抗排异的药早晚都有固定的服用时间点,通常是早上八九点左右,这也意味着受者手术后便再也没有了睡懒觉的可能。对于女性,抗排异的药物还有可能会影响她们的生育功能。郭春雷她的男友了解这一切,但并不介意。

郭春蕾说,自己现在和普通人最大的不同是——她不会再对自己的生活做长远规划:“现在想过好每一天,然后珍惜身边的人,人不是说你要过得多轰轰烈烈才算有出息,我觉得平平安安,平凡的过着也是一种生活方式、生活态度。”

某种程度上,姚银渊认同郭春蕾的生活态度,但他还想得更多。他是一位肝移植受者,在浙江海宁市的一个社区工作。他身高187,眼睛很大,善于表达,把捐献器官形容为“生命的火种”。

生病时,由于家庭经济困难,当地媒体为姚银渊组织了募捐,并且全程记录了他手术的过程。手术半年后,他就恢复了工作,并且成为 浙江大学 医学院附属第一院的器官捐献 志愿者 ,以过来人的身份为移植受者和家属提供咨询、辅导。

他组建过一些QQ群,聚集当地接受过器官移植的人,希望大家互相关照、鼓励。但很快发现,线上聊得不错的朋友,并不愿意参加见面会,“他会说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我是这样的,不然我的单位就不要我了。”

这让姚银渊意识到,如何证明自己拥有参加工作的能力,对很多受者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有个受者,村里很帮他,给他介绍了一个看门的工作,但是到要交 社保 的时候,老板知道他做过移植,就说,这个不要。你拿 体检 报告给他证明一切正常都没有用,他怕你哪天要是不好了,会不会找企业的责任。”

姚银渊并没有遇到这种状况,为了让更多人看到移植受者的生活状态,他反而会更多地出来面对媒体,“站出来让大家看看我们这个群体也是社会的一份子。”接受采访时,他对病友中的励志案例也是如数家珍:“像老吕,60岁了,他是警察嘛,参加公安系统运动会,老年组 游泳 没有人能比得过他的”,“还有一位阿汤哥,他身体好到什么程度,他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去参加铁人三项,这简直是,可以说是一个奇迹的。”

他相信这些正面例子带来的精神力量:“有很多经历过大病的人,他可能就需要寻找一种精神寄托,他就信 耶稣 了,信佛了,都有,但是我倒觉得,我相信我自己(笑)。”

理解

如何让更多人了解器官捐献、了解这对另一个生命有何种意义——这是 张珊珊 工作中最重要的内容。她是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宣传部负责人。刚接手这项工作时,她把重心放在捐献者身上,常常请捐赠者家属公开讲述自己的故事。但做得多了她发现,这样的讲述总被冠以“无私”、“大爱”的标题、以哭泣和伤感收尾,好像给不了人更多力量。直到2014年4月,一个特殊的器官捐献案例在中国发生。

这个案例中,捐献者夫妇是生活在中国的 美国 人,女儿 Tiana 七个月时因为吸入异物导致窒息,得知救治无望后,他们主动提出捐献器官, Tiana成为我国首例外籍器官捐献者。

Tiana父母作为捐献者代表,参加过一场和受捐者代表的见面活动,主题为“跨越太平洋的爱”。

当时距离Tiana离世已经过去一年,在陪同Tiana的妈妈从北京去往天津的路上,张珊珊有很多想象:“我想像他们家做了这么伟大的事情,到了现场,那些移植受者,他们得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感谢捐献者家属啊!”。但现场的反应出乎意料,Tiana的妈妈是最激动的那个,她给那些移植受者每个都准备了礼物,忍不住抱着他们 亲吻 :“那一刻其实我一下就醒过来,就觉得,哇,其实对Tiana的妈妈来说,她也感激这些孩子让她女儿的一部分还活着。”

后来,在北京举办的一次捐献者缅怀活动上,张珊珊再一次见到了 Tiana 的妈妈,她又怀了小宝宝,大着肚子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裙子,那是当天肃穆气氛中最跳脱的颜色。她并不沉湎于女儿的离去,反而为她能挽救别人的生命而自豪,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看待生命的方式。张珊珊想:中国什么时候能出现这样的捐献者?

她并没有等待太久。2016年9月,因为一个新闻专题片的拍摄,她接触到了在重庆生活的果果父母。

果果去世时十三岁,像豆蔻含苞待放,刚刚创办了自己的文学社。一天,她在学校突发抽搐,被送到医院后诊断为先天性的脑血管畸瘤突然破裂导致大量出血,经过两天抢救依然无力回天。果果的父母做出把孩子的器官捐献出去的决定——她的一对角膜、肾脏和 肝脏 分别移植给了五个受者,唯独心脏,父母没舍得让它离开女儿的身体。

果果父母在《朗读者》节目现场讲述她的故事。图 / 《朗读者》

见到这家人是在果果的告别式上。现场被设计成欢送会的样子,家长以果果的口吻写道:“我完成了我在人间的使命,我现在要离开了,回到天上去做一颗星星。”孩子穿着蓝色的公主裙,果果妈妈也穿着天蓝色 连衣裙 ,长发垂在肩膀,给周围人的感觉是:内心极其平静。

张珊珊带着摄制组找了个房间和果果父母坐下来,她向他们表达歉意,在这样一个悲伤的气氛下还要接受采访。但果果父母十指交扣,面带微笑说,他们并不难过:“她说我的女儿救了五个人的命,她还活着呢。”

因为这些捐献者家属,张珊珊开始深刻理解 器官移植 捐受双方的关系——这并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伟大付出,对捐献者家属来说,移植受者的存在也是重要的情感寄托,这是一件造福双方的事情。

将目光投向移植受者后,张珊珊开始调整工作思路,鼓励移植受者面对媒体,传达他们的生命力量。而对器官捐献者的家属,比起被歌颂,他们更需要的是—— 大众 最基本的理解。

一个江西农村家庭,男孩十八岁,在外打工时出车祸抢救无效,家属做了捐献器官的决定。父母回到江西老家,借钱的人就找上门来了。村里不相信有人会做这么伟大的事情,传言他们把孩子的 器官 卖了,甚至有精确的数字,说一共卖了一百万。男孩的妈妈每次出门背后都有人指指点点,只好躲在家里哭,去哪儿丈夫都得陪着,怕她做傻事。

得知此事后, 张珊珊 有意邀请男孩的父母来参加活动。一次,在上海的宣传活动上,他们被请上台领了一座 水晶 纪念杯,并且和红十字会会长陈竺合影。这位妈妈激动地说:“现在回去,我就可以把我跟领导的照片摆在我家里,告诉他们,连国家都已经认可了,我做了这么伟大的事情,你们不能再说我了。”

在中国,很多城市都为 器官捐献 者建了刻着他们名字的 纪念碑 。图 / 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