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来说，音乐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或许还可以换一个问法，没有音乐，世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从人类社会懂得语言以来，音乐就是用来作为表达情感的一种载体；大数据时代，技术让情感更容易引起共鸣，你能在音乐平台的推荐歌曲下，发现志同道合的听者留下的评论、段子、心情，或是一个个鲜活的故事。

2016年1月8日，摇滚殿堂级歌手David Bowie发行了人生中第24张、也是最后一张录音室专辑《Blackstar》，此时他已与癌症抗争了18个月；三天后，David因肝癌而逝世，享年69岁；一年后，其遗作《Blackstar》在第59届格莱美奖中获得五项大奖。而三年后，三大音乐平台之一的虾米音乐举办年度粉丝大奖活动，为年度粉丝颁发了“BlackstarAward黑星奖”，虾米音乐认为，“每个用户对于我们来说都是特殊的存在，夜空浩渺，我们都灿若星辰。”

最近，我们同虾米音乐相关的4位年轻人聊了聊，看看他们在过去的时间里，究竟和音乐发生了怎样的交集，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文 |易方兴

视觉 | 陈聃

编辑 |金匝

1

我从没想过，我做的这份工作有一天会与他人的生死相关。

我在虾米音乐用户体验部工作，平常负责处理用户的投诉和建议。2018年12月26日这一天，有用户向我们反馈说，看到一首日文歌下面有让人心惊的两条评论。

感谢这名用户，他的反馈让我们开启了这场与生死有关的拯救。

通过查询，我们看到了发表于2018年1月的一条歌曲评论：“确诊为重度抑郁症，每个晚上单曲循环，是最轻松的时候，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11个月后的12月25号，同一个账号又再次留言，“对不起大家了，再见了，还有6天我就走了。”

这份工作我干了3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第二次留言是圣诞节，6天之后又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这个人是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刻结束生命？

当下我就着急了，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不论怎么样也要找到他，可能我不一定能马上给他非常好的方案，但是我希望能让他感觉到有人在关注他，希望能给他一些力量，一些他可以坚持下去的力量。

在后台查到他留下的手机号之后，我就赶紧打了电话过去，但是刚刚表明完身份，他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他就不接了。

我发过去一条短信，大意是无论如何，希望他能跟我们说说他遇到的困难。在继续努力查询之后，我加到他的QQ，他通过了，但不愿意和我沟通，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谢谢你们的关心。”然后又把我删了。

我心里很难受。因为你知道这个人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我想我能明白这种绝望，曾经我也遇到过痛苦，甚至也想过自杀。即使在成熟很多、工作之后，也有痛苦到深夜失眠的时刻。而且我身边也有朋友患有抑郁症，表面看起来很平常，但实际内心却很绝望和痛苦。对于死亡本身，我怀有敬畏之心，因为亲眼见到过生命的逝去，所以更希望能帮助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

无奈之下，我只好寻求更专业的帮助——首先我拨打了110，然后蚂蚁金服安全团队的同事也介入此事，和我们一起联动上海警方。3天后，警方终于有了回音。这名用户是上海的一名大学生，他已经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症。经过警方和朋友的疏导，他放弃了自杀的意愿，后来我们又协调了学校进行24小时看护，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其实，我没觉得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因为抑郁症没有这么简单，即便当下没有自杀想法了，也只是暂时的。参与这件事的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没有办法百分之百地长久保证他不会再有这种想法。而且我也会想，我这么做，是在帮他，还是会让他更痛苦呢？他更需要的，除了身边人的关心，还有切实能帮助他治疗抑郁症的方案，而我能做的太少了。

我们每周都要写工作总结，但这件事，我不愿意写，我总觉得我没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情，没能真正地帮到他。

后来，有同事对我说了一段话，让我有些释怀了：“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已经尽可能地去帮助他了，让他在人生最灰暗的时候，知道在遥远的地方有一个人在牵挂着自己，这就够了。另一面，也因为我们开始了第一步的行动，才有接下来的可能。比起最坏的结局，事情也有可能变得更好，不是吗？”

我想说，谢谢他的安慰。

2

2013年，我还是一名大一的学生，因为喜欢日本动漫，歌单里大部分都是日文歌，但苦于当时找一个喜欢听日文歌的朋友很难，所以我常常是一个人戴上耳机，沉浸在虾米音乐的世界里。

虾米的音乐推荐一向很精准，一次无意中，我听了下虾米给我推荐的专辑《CRUISE》。听过之后，我有点震惊，那是什么歌？怎么这么好听？接着，这张来自日本歌手中森明菜的专辑被我循环播放了一整天。94年出生的我，听歌的口味跟年龄很不相称，作为日本60年代出生的歌手，中森明菜一下俘获了我。

那天之后，我就在网上查中森明菜的资料，发现她本人特别美，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人间的烟火气，唱歌的时候更像仙子。和她同时代的歌手基本上都不怎么唱歌了，但她对音乐热爱至今，一直在坚持，而且各种曲风都有尝试。她的人生也有波折，1989年时，她感情不顺，一度试图自杀，但最后走了出来，至今未嫁，专心做音乐。

后来《CRUISE》便成为了我最喜欢的一张专辑，它就发表于明菜割腕2周后，整张专辑的风格非常绝望，但又充满力量。每当郁闷不已的时刻，我就会听这张专辑，有的时候会听得掉眼泪。

了解明菜的经历之后，我对她更加敬佩和喜欢了。那时候，虽然明菜已经有了几十张专辑，但国内喜欢她、知道她的人还是属于少数，我能在那么多歌手中认识、并且喜欢上明菜，我很高兴，这就是音乐的缘分。

那时的我没有恋爱，但迷恋明菜，迷恋得很厉害。只有16G内存的手机里，全是明菜的歌曲。最狂热的时候，简直是到了朝思暮想、一天不听她的歌就不舒服的地步。还有一次，我在网上买到她的黑胶唱片，正好是1989年出版的《CRUISE》这张专辑。

因为没有播放黑胶唱片的播放机，我跑遍了整个广州，才找到一家有播放机的音像店，那一天，我在店里听歌，感觉像是回到了那个明菜的年代。

之前一直觉得，喜欢音乐是比较个人的事情，因为没有人可以交流。但现在不同了，我到虾米上每一首喜欢的歌下面留言，看到也有跟我一样喜欢明菜的朋友，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为了听懂明菜歌词，我还专门学习了日语，尽管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我还是感受到了能毫无隔阂听懂明菜歌曲的快乐。我还加入了明菜的中国粉丝团。这几年我们会用众筹的形式，给明菜的晚餐秀上送去花篮。明菜现在54岁了，我就常常叫她老菜，这样感觉比较亲切。后来，全宿舍都知道我喜欢老菜的歌，我们去KTV唱歌，总去大学边唯一一家有明菜歌曲的地方，仿佛一起回到了旧时光。

听明菜的歌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很大变化，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教会了我要坚持做喜欢的事情，并且不能轻易放弃。如今毕业了，我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设计工作，尽管不是那么顺利，但我有虾米音乐相伴，也会坚持下去。

3

8年前我就在使用虾米，算是骨灰级用户，听的歌也是骨灰级的。

初中的时候受家里人影响，很喜欢音乐，那会儿还是用MP3听歌，内存只有512MB，我是那种隔段时间就要更换曲库的人，512MB容量的MP3，只能放100首左右的歌，定时更换，还要转换格式，颇为麻烦，但我却乐在其中。

读高中的时候，当时国内正是周杰伦、林俊杰大火的年代，但我听国外歌手的歌比较多，比如玛丽亚·凯莉，但当时在这方面还比较寂寞，没什么志同道合的人。等高考结束后，我考去了重庆，大学期间，开始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听歌，那会儿身边的人下载歌曲一般用百度，但我很偶然地发现了虾米，橙色网页很醒目，而且曲库很全，分类比较细，所以自然而然地就开始使用虾米音乐了，虾米音乐上有很多歌单，于是我不满足只是听，开始尝试在虾米上做歌单。

虾米的歌单，每一首歌都能写推荐语，我很用心在做，基本把每一首歌的推荐语都写满了。第一个歌单，我做了国外歌曲的推荐合集，里面有《钢铁侠3》的主题曲，也有一些动漫、游戏里的主题曲，一共只有23首，但我写了几千字的歌曲推荐语。跟现在比起来，当时写的更多的是自己听歌时的感受，现在虽然也做歌单，但更多的是从技术上和歌手个人特点上来分析了。

这之后生活继续，直到2017年都比较风平浪静，我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努力工作，为了听歌，我还特地买了个8000块钱的耳机，用来听无损音乐。听歌之余我也开始学琴，专门买了一台电子琴放在家里。如果不是后来出了那件事，我想一切可能都会比较顺利吧。

2017年，我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她是学二胡的，她给我推荐民乐，我给她推荐西方音乐，两人都觉得很好听。可以说，我们从性格、爱好、人生规划各个方面都很合适，也互相爱着对方。但家人就是不同意，最后甚至闹到了如果我不分手，就要跟我断绝家庭关系的地步。

2017年和2018年，是我过得最艰难的两年，没有任何人站在我这一边，我一下子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与我为敌，家人们也仿佛一下子都变得陌生了。最痛苦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是听歌，听最虐的歌来虐自己。那两年，我也没心思做歌单了，常常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当时在虾米上一直在听各种消极的歌，后来发现这些歌的评论下面，好多人跟我一样，内心都处于痛苦的时候。后来，在周围人的关心和建议下，我去医院看病，被确诊为抑郁症，才开始吃药治疗。直到半年前，终于有一些好转。

2018年，行业形势不好，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忙了，我又开始做歌单了。我们公司中午有2个半小时的时间休息，我吃完饭，会到楼下的咖啡厅里点一杯不加糖的拿铁咖啡，然后就安静地做一个小时的歌单，这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种寄托。

到现在，我在虾米音乐上已经做了52个歌单，累计被播放了1万4千多次。每首歌我都会认真写推荐语，从音乐风格到歌手特点都分析一遍，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听我推荐的歌曲。在这个过程中，也认识了许多一起热爱做歌单的同好者，自己也慢慢从抑郁症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也是得益于音乐，我才能够最终坚持到现在。而且，一个彩蛋：我和前边提到的女友至今也没分手，至于未来，走一步看一步吧。

4

喜欢听歌，还得从高二时我喜欢的一个女生说起。

她是学美术的，和我不在一处，少有机会见面，所以我从每个月的生活费里省下一半来，攒了两个月，买了一部400块钱的手机用来和她联系。

手机上自带了虾米音乐，第一次接触，感觉很新颖，而且那时候自认为已经长大了，不能继续用偏幼稚的另一个音乐软件，所以尝试了虾米音乐，注册了自己的账号。

身为山东的一名高中生，你们可以想见我的学习压力，学校要求住宿，不让带手机，我只能在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等10点熄灯后偷偷地听。记得宿舍楼就在大马路边上，十分喧嚣，我又住在5层，抬头就能看见月光，这样的情景里，即便没有很好地享受音乐的环境，但它还是成了我放松精神并不可少的途径。

那时听了许多歌，李宗盛的歌里，《和自己赛跑的人》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首，因为黄渤的电影《上车，走吧》注意到这首歌，歌词里写道："你很少赢过别人，但这一次你超越自己，虽然在你离开学校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你不会有出息，你却没有因此怨天尤人自暴自弃，我知道你不在意......"这和我当时想努力但可能并不如意的心境太像了，这首歌给我了很大的鼓励。

到了大学，喜欢的女生跟我也没成，不过听音乐倒是成了习惯。每次坐车回家或是返校的慢尝旅途，都要带着耳机听歌，大学生活的每个场景，跑步、做PPT、在宿舍闲聊，都少不了虾米音乐。

也是在大学这个时候，奶奶去世了。

奶奶生前爱看电视剧《西游记》，我在虾米上搜了搜和《西游记》有关的音乐，听到许镜清的《西游记序曲》，便能回想起小时候和奶奶在一起的情景，我常常为了看动画片，霸占遥控器，现在想想很后悔。

这不是我第一次面临离别，初中的时候，妈妈得了白血病，为了给妈妈治病，家里的经济压力一下变得好大。那时候我常常听的歌是《我终于失去了你》，因为很害怕失去妈妈。幸运的是，后来有好心人的帮助，妈妈化疗了3年，才最终康复了。但那种恐惧我始终记得，直到现在，我听到这首歌还会掉眼泪。

2018年，在虾米音乐一次活动抽奖里，我被抽中受邀参加了在中国北京长阳音乐主题公园举办的格莱美音乐节。超强规模，8个小时，我坐在最前排，第一次如此的靠近这些著名歌手，太幸运了，激动与兴奋很难形容。即便是第一次去北京，很劳累，但当时与音乐和歌手们在同一个时空中如此近距离地相见，还是让我感受到那般的快乐。我想，大概这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美好回忆吧。

后记

在David Bowie的最后的那张《Blackstar》专辑中，有一首歌叫《Lazarus》。在这首歌的MV中，David身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唱着“Look up here, I’m in heaven”，眼睛也被绷带绑住，像极了《圣经》中从死亡里复活的拉撒路。但其实，当时他已经知道被治愈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已经放弃了治疗，但到生命最后的时刻，他依然没有放弃对工作、对音乐的执着。

在生命最后的时刻，David所展现出的，仍是那种旺盛的生命力。而承载了生命最后力量的《Blackstar》，也会像所有的传世音乐一样，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面，鼓舞着每一个陷于缝隙与痛苦的人。就像是这些在虾米音乐平台上的年轻人们一样，在幸福或者痛苦中，盛放着他们最具生命力的青春，经历着他们最独特的人生。

文章为每日人物原创，侵权必究。

想看更多，请移步每日人物公号（ID:meiriren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