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义财是雨润集团的依赖。2015年“失联”后，雨润集团也迎来一场疾风骤雨。1400天后，江苏首富回归，雨润真的等到了希望吗？

文 ✎ 雷彦鹏

编辑 ✎ 王思远

别人敲钟都是象征性的，可张近东不一样。 2004年，在苏宁的上市敲钟仪式上，张近东卯足了劲敲下去，手里的木槌都敲裂了。创业十几年，创始人的艰辛与喜悦在这一瞬间释放，江苏首富的地位也已近在咫尺。

张首富是后来的故事了。就在令张近东激动的2004年，同是在南京起家的雨润，虽然还没有开始给资本市场讲故事，但这家肉制品企业的创始人祝义财，已是连续第二年坐上江苏首富的宝座。

在祝义财的战略主张中，雨润集团曾经辉煌过，但更多的是迷失。2019年或许是雨润集团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失联”约1400天的掌舵者祝义财回归，雨润集团在风雨飘摇中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在荒诞剧《等待戈多》中，流浪汉弗拉季米尔说：“希望迟迟不来，苦死了等的人。”

首富祝义财

祝义财虽低调，但不安分。

祝义财出生于安徽桐城，从合肥工业大学毕业后端上了“铁饭碗”，但是他不想整天坐在办公室逐渐老去，于是辞职下海做起了虾蟹生意，赚到了第一桶金。1993年1月8日，29岁的祝义财在南京成立了雨润肉食品公司。

祝义财

其时，肉制品加工产业发展迅速。春都、郑荣、双汇在竞争中形成三巨头格局，几乎垄断了高温肉制品市场80%以上的份额。祝义财看到了不被巨头们重视的低温肉市场，遂以低温肉制品为抓手，大踏步进入了市场的豁口。

一开始，祝义财亲自跑市场，先是华东地区，进而向全国拓展。1996年，雨润产值达到1.6亿元，成为低温肉行业领军者。是年，在国企改制的背景下，祝义财收购了南京罐头厂，开江苏省民企收购国企之先河。

成立三年的雨润食品总资产500万元，收购了总资产7000万元的国企，这次“蛇吞象”式的收购，为祝义财的人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此后，雨润食品先后在连云港、阜阳、内江等地进行全国范围内的收购。

雨润食品先后收购了至少25家处于倒闭边缘的国企，盘活了国有资产6亿多元。在激烈的“肉搏战”中，春都和郑荣没有守住阵地，纷纷折戟，肉制品行业迎来了双汇、雨润和金锣的“新三国”格局。

起初，双汇与雨润在主营业务上有差异，双汇主打高温肉制品，雨润以低温肉制品起家，因此，两者并没有正面交战。不过，当雨润以挑战者的姿态向双汇靠近时，双汇赶紧扩大了战线。

2003年，双汇大力调整了产品结构，加大对低温肉制品、生猪屠宰、生鲜冻肉的投入，形成了高温肉制品、低温肉制品、生鲜冻品三大业务板块。

在祝义财的带领下，大肆扩张的雨润食品在2005年就登陆港交所，募集资金达14.99亿元。同年，双汇的低温肉制品和生鲜冻品，在营收中占比已经超过了53%。这一年，雨润食品营收44.55亿元，而双汇发展营收达134.60亿元。

在这之后，双汇在稳固发展高温肉制品的同时，重点加快低温肉制品和冷鲜肉的扩产上量，强力开拓低温肉制品和冷鲜肉市场。虽然，向来坚持“食品工业是道德工业”理念的雨润食品没有停止扩张，但是，祝义财已经开始分心。

2003年、2004年，祝义财连续登上江苏省富豪榜榜首，身价达2.3亿美元。不过，就在成为地方首富前后，面对“老大哥”双汇的压迫，祝义财并没有专心深耕低温肉制品市场，而是踏入了与主业不相关的其他业务。

关键时刻失联

此前，雨润集团的疯狂并购，多属于肉制品产业链的整合。而在2002年，江苏地华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地华实业）的成立，正式拉开了雨润集团多元化的序幕。

雨润食品的展位

据媒体称，祝义财很是激进，他曾给自己立过一条规矩：三年收不回成本的项目坚决不做。

到2014年，祝义财已经将一个经营低温肉制品的小企业，做到了横跨食品、地产、商业、物流、旅游、金融、建筑七大产业的多元化企业集团，在当年中国民企500强中排在第12位，而且还坐拥雨润食品、中央商场两家上市公司。

不像雨润食品，中央商场并不是祝义财“亲生”的。

从2004年开始，祝义财携同地华实业在二级市场不断增持中央商场，通过10多次举牌，到2005年已经成为中央商场第一大股东。之后，通过股改、要约收购及多次增持，到2013年3月，祝义财及其一致行动人地华实业持股中央商场71%。

2015年，地华实业将持有的部分股份转让给了中信证券、上海和熙等公司。截至目前，祝义财直接持有中央商场41.51%，通过地华实业持股14.50%，合计持股比例为56.01%，系中央商场的实际控制人。

中央商场的主营业务是百货零售、商业地产和服务，布局在江苏、山东、河南、湖北、安徽等多省。通过入主中央商场，祝义财在事业与财富的阶梯上不断向上，而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2010年，雨润集团宣布“三三三”发展战略，即在全国30个省会城市建设雨润农副产品全球采购中心、在300个地级市建设雨润农副产品物流配送中心、在3000个县域建设雨润农副产品种养生产基地。2013年时，祝义财又放话，到2015年雨润集团要冲击世界500强。

等到2015年到来的时候，祝义财却不见了。

2015年前后，南京发生了不少大事。江苏省官场巨震。原江苏省委常委、副省长李云峰、原南京市委书记杨卫泽、原南京市委副书记、市长季建业，以及雨润集团总部所在的建邺区原书记冯亚军，先后落马。

2015年3月27日，中央商场发布公告称，2015年3月26日，祝义财家属接到通知，检察机关于2015年3月23日起，对公司董事长祝义财执行指定居所监视居住的强制措施。两天后，雨润食品以“内幕消息”为公告标题确认了此事。

作为这两家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祝义财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公司。雨润食品在公告中表明，祝义财持股25.82%，为公司的名誉主席兼董事会高级顾问，并没有参与日常营运。中央商场也在公告中强调，虽然祝义财在公司担任董事长职务，但日常工作由经营层负责。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虽然不直接参与经营，但是公司项目的推进已离不开他。不管是大肆激进的并购，还是在地产、商业、物流、旅游、金融、建筑等行业的多元化布局，这背后的主推手都是雨润集团掌舵者祝义财。

果然，在失去祝义财后，雨润系陷入了困局，甚至濒临破产。

雨润系风雨飘摇

从外面看，雨润集团是个快速变大的帝国，而实际上，崩塌早已从里面开始。这也正如祝义财，以为自己在往上飞，却忘了自己在往下坠。

在最高法院的一份裁定书中，雨润集团的核心企业南京雨润食品有限公司（简称南京雨润）发消息，雨润集团实际控制人祝义财自2015年3月被采取监视居住的强制措施，导致整个雨润集团融资环境急剧恶化。

雨润食品

雨润集团的资金链紧绷，这也导致雨润系上市公司陷入了多重危机。

2015年，雨润食品的亏损达到29.76亿港元，创下其在香港上市十年来的亏损之最。2016年和2017年继续亏损，亏损额分别达到23.42亿港元、19.15亿港元。

中央商场虽然没有陷入亏损，但业绩也极其不乐观。2015年，中央商场实现净利润1.13亿元，同比下滑-72.32%。2016年和2017年稍有回升，但是没有维持住。2018年前三季度，实现营收59.76亿元、净利润7364.43万元，同比分别下滑7.72%、72.97%。

此外，中央商场的负债率长期高居不下。从2010年超过90%以后，中央商场的负债率一直紧密围绕在90%上下，其中有三年超过90%，从2015年至2017年，其负债率一直处于89%以上。

2018年5月8日，中央商场公告称，实际控制人祝义财持有的41.51%股权，以及通过地华实业持有的14.5%股权，均被轮候冻结，冻结期限三年。

雨润食品在2015年就已深陷债务危机。截至2015年9月末，南京雨润总负债为95.47亿元，短期借款为24.08亿元；2016年还有60多亿元的债务到期。

2016年3月，南京雨润债务违约出现。雨润食品公告称，南京雨润未能偿还短期融资券，因此短期融资券已违约。这意味着，南京雨润正式债务违约。

在此期间，上海新世纪资信评估投资服务有限公司持续下调南京雨润的信用等级。其先将南京雨润的主体信用等级由A级下调为BB级，十天后又下调为CCC级，并列入负面观察名单。

融创中国曾有意接盘雨润集团，但只是闪现。

中央商场公告称，融创中国因完成潜在交易所需要的时间过长，不能在雨润集团可接受的时间内完成，因此退出。后来，融创中国董事会主席孙宏斌称，雨润集团实际控制人不能签字是主要原因之一。

年报显示，截至2017年底，雨润食品未偿还的银行及其他贷款已达74.32亿港元，而违约贷款就有59.16亿港元。在此情境下，雨润食品只能大幅度缩减开支。2017年，雨润食品开支仅为6200万港元，同比减少54.60%。

陷入死循环的雨润集团，已岌岌可危。业内有观点认为，激进的扩张导致资金链紧张，进而压垮了雨润集团。

在营销专家陈玮看来，在多元化扩张时，雨润食品在主业上投入的精力不够，副业拖累了主业。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告诉市界，雨润食品近几年的处境可谓内忧外患，紧张的资金链影响主业发展，同时市场份额还被竞争对手不断蚕噬。

在祝义财“失联”的这几年，风雨飘摇的雨润集团，盼望着缔造者的归来。

祝义财归来

被监视居住1400天后，祝义财回来了。

2019年1月22日，雨润系的雨润食品与中央商场先后发布公告称，已于1月22日下午收到祝义财家属通知，祝义财已回到家中。不过，对于祝义财被被监视居住的原因，自始至终是一个待解的谜团。

在前文提到的最高法院裁定书中，出现过这样的描述：“祝义财个人涉嫌违法违规”。截至2018年11月，这是公开权威资料中对祝义财案罕见的介绍。

这个笼统的说法并不能满足好奇者。证券时报1月24日报道称，祝义财当年纯粹从二级市场连续增持中央商场，这种罕见的收购方式背后，是祝义财与中央商场时任董事长胡晓军、时任总经理廖建生及时任党委书记、副董事长颜迪明的“幕后金钱往来”。

报道中提到，为了收购并控制中央商场，祝义财向上述中央商场核心管理人员事先承诺，给予其三人“额外利益”，要求这三人提供帮助。在收购过程中，祝义财与其三人的“幕后金钱往来”达数千万元，胡晓军还以理财之名“借”给祝义财4000万元用于收购事宜。

不过，在1月25日，中央商场与雨润食品皆发公告否认了此事。公告中称，检察机关认为当中提及的事件不构成挪用公款，并已主动撤回对祝义财行贿等罪项的指控。

对于已经归来的祝义财来说，是是非非或许都已归往事，他面临最重要的课题是，自己亲手缔造的雨润帝国，现在已摇摇欲坠，他该怎么化解危机。

从资本市场来看，祝义财对于雨润系的影响很大。在公告祝义财回家后的两个交易日，雨润系的两家上市公司连续上涨。雨润食品23日上涨28.92%，24日盘中一度大涨近20%；中央商场直接来了两个涨停。两个交易日，雨润系两家上市公司市值合计增长近10亿元。

不过，在业内人士看来，祝义财的归来与否，对企业都不会产生太大影响，雨润集团也很难渡过难关。目前，债台高筑的雨润集团主业不振、市场丢失，无一不致命。

中商产业研究院数据显示，目前，中国肉制品行业市场占比前三依次为双汇发展、大众食品（金锣）和雨润食品。双汇的市场占比约为15%，其市场份额超过身后十位竞争对手的市场总和。双汇在高温肉制品市场的份额达到了60%，独占鳌头，在低温肉制品市场占比15%。

雨润食品没有公布最新的市场份额，但是对于相对分散的肉制品市场，大众食品已经完成超车，将雨润食品远远甩在了身后。在低温肉制品市场，雨润食品多年来稳坐头把交椅。在2015年的时候，雨润食品还以12.68%的市场占比保持着龙头地位。不过目前，处境堪忧。

根据营收状况来看，雨润食品在低温肉制品市场的地位已经失守。相较于2015年201.65亿港元的收入，雨润食品在2017年的收入已经下滑至120.57亿港元。

双汇食品

2017年年报显示，双汇发展高温肉制品营收141.42亿元，低温肉制品营收85.17亿元，生鲜冻品营收304.07亿元；雨润食品低温肉制品收益19.14亿港元，高温肉制品的收益为2.20亿港元，冷鲜肉与冷冻肉的销售收入为101.62亿港元。雨润食品被双汇发展已全方位碾压。

在2018年中国民企500强的名单上，雨润集团已经消失无踪影。2013年的时候，其还排在第八位。

有分析认为，在祝义财“失联”后，雨润集团缺少真正的决策者，整个企业处于“无人驾驶”状态。朱丹蓬向市界分析道，祝义财的回归，对于雨润食品来说，无疑是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祝义财应该对雨润集团未来的发展方向和战略进行重新定位，把业务重新聚焦到食品板块，对整个产品结构进行优化升级。如果债务重组成功，依托雨润食品在华东的区域优势，还是有一定机会的。”朱丹蓬告诉市界。

太平洋证券分析师黄付生表达了相似的看法。他告诉市界，如果祝义财砍掉其他业务，踏踏实实做主业，那么雨润集团可能还有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