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90年代的大师王林，到2000年练就金刚之身的张海，再到2010年左右，可以人体通电的李一。大师总是能找到自己的市场。束昱辉营造的权健帝国，让很多人感觉，保健大师们又回来了。

文 |雷彦鹏

编 | 王思远

2014年9月6日傍晚，在江苏盐城上空盘旋了几圈后，一架白色直升机在轰鸣声夹杂着被气流激起的灰尘里，缓缓降落在和平饭店被清空的门口。

不知是何方神圣从天而降，围观群众迅速聚集起来，附近交通一度瘫痪。

几分钟后，三个黑衣男子下来，坐上了一辆豪华轿车，在众人的注视下扬长而去。盐城百姓议论纷纷，以为是某个大城市来了个土豪。后来，盐城乡亲才知道，这是他们的同乡回家过中秋节来了。

不论是回乡探亲还是球队视察，直升飞机都是束昱辉出场的方式。

2018年12月25日，“丁香医生”的一篇文章，将束昱辉和他的保健品帝国权健，再次推到公众面前。这一次，陪伴束昱辉的不是保镖，而是向他开火的媒体，迎接他的不是红毯，而是铺天盖地的指责和质疑。

束昱辉的老家位于江苏省盐城市大丰区新丰镇裕北村。因为盐城经济欠发达，故有“不嫁盐城男”的说法。盐城人很疑惑，穷苦出身的束昱辉，怎么就突然就坐着一架7000万元的直升机回来了。

正如盐城人的疑惑，围绕束昱辉，他的学历、“中药秘方”，还有销售模式与疯狂的会销现场，无一例外都迷雾重重。

2014年，束昱辉还没有收购足球队，也没有在镜头里频频露面，裕北村里只有一些关于“束必和”的传说。

01

“传奇”履历

束昱辉出生在盐城裕北村，小时候的束昱辉是一个孩子王，好动，但成绩不太好。

束昱辉在自传《生命的代价——民间秘方瑰宝铸就当代神医》中称，因为太好动，他被安排坐在教室最前排的一个“特殊座位”。高二时，束昱辉在一次体育比赛中右手骨折。为了不影响学习，束昱辉不想手术，而决定接受一位亲戚的建议，去中医馆看看。中药味给束昱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成为他后来广收“秘方”治病救人的启蒙。

图片来源：市界

在村民印象中，束昱辉有生意头脑，初中毕业后，在学校周边做过文具生意，在机械厂做过电工，之后走出裕北村。

《生命的代价》一书中，对于束昱辉离开家乡一事做了较为详细的还原。高三的一天，束昱辉放学后与母亲准备晚饭，门外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原来是隔壁老王家的大强从北京回来了，不仅买回来了很多进口电器，还准备给家里盖小洋楼。

身穿西服王大强从北京回来仿佛变了一个人，跟来小城考察投资的香港老板一个样儿。经过彻夜思考，束昱辉想像王大强一那样，靠自己的努力改变家人的生活。原本只想考江苏重点大学的束昱辉告诉母亲自己决定：要去北京。

消失在裕北村的束昱辉，再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履历突然耀眼夺目。据后来天津媒体报道，有浓重江苏口音的束昱辉，与天津结缘在1997年，彼时，束昱辉“海归学成”，并在北京打拼了两年。报道中称，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卫生部下属的《中国保健杂志》，是名记者。工作中，他发现了中医药是中华民族的瑰宝。

而按照《生命的代价》中的叙述，1992年，他从清华毕业一年，这一年，他24岁。据此推算，他应该是19岁进入清华大学。但在清华大学的校友名录中，校方找不到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专业。

裕北村村民说，没听过束昱辉，只知道他之前的名字“束必和”，最高学历是盐城工学院。

年轻的束昱辉曾在中国保健俱乐部做过社团活动，这个俱乐部是《中国保健杂志》下设的社团活动，主要是组织老年人跳舞，束昱辉和很多大爷大妈关系非常好。“现在再去河东危改广场问问人，也许还有人记得当年那个领舞的年轻人。”

1999年，电子商务初露端倪。

束昱辉也在天津打造了电子商务与自然医学保健联手的企业。即使这一履历是真的，但和满嘴胡话的营销人员所说的相去甚远，他们宣称束昱辉是电子商务奠基人，曾操盘阿里巴巴淘宝，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一笑了之。

任何一个企业家，面对公众议论，都会保持一种谨慎的态度，但束昱辉对这种刻意吹捧，不否认，不澄清，任由其在民间泛滥。

据天津媒体报道，束昱辉打造了一个ES电子商务营销工程，2001年，成立了两家网络公司，工程上马后，迅速覆盖全国，铺设了200多个网点，这是个语焉不详的业务。由于用人失误，项目最终失败，2002-2003年，束昱辉一度欠下高达400万元的债务。“不想认输”，并且拖欠了6个月房租的束昱辉，表示一定想办法把钱还上。

财富奇迹在这之后便发生了。大概用了15年时间，束昱辉便打造了一个200亿元的保健品帝国。

权健官方说，在1991年，束昱辉称母亲被确诊为鼻咽癌淋巴转移，面对西医无从施治的局面，一家人将最后的希望投注给了中医。不料，“奇迹”发生了，在经由某副“中药秘方”的后续治疗和调理之后，束昱辉的母亲“全然康复”了。

从丁香医生的采访看，这样的奇迹对束昱辉的权健，习以为常。有太多人怀疑这些神奇治愈的案例，但束昱辉确实在认真收集中医药方。

2003年，束昱辉前期收到的中医药秘方拿到了药监部门的批文。他一共收集了600多副“中药秘方”，权健的全线产品均在此基础上创新研发而成，包括火龙液秘方、癌症秘方、糖尿病并发症秘方、鼻炎秘方、肝腹水秘方……

一言以蔽之，无所不能，包治百病。

权健集团对外宣称，“其中一个治疗肿瘤的秘方耗资8000万元”。对于火龙液秘方，《生命的代价》中描述道：“在天津某个小作坊中，束昱辉与两位老大爷用木棒搅动液体，束昱辉的体力濒临透支。不久，世界上第一桶用于火疗的火龙液诞生了”。

这款被权健用作火疗的火龙液，主要功效为通经活络、祛风止痛、活血化瘀，可调理人体血脉、呼吸、神经等系统。

束昱辉成为了教父一样的人物，被称为“中医秘方复活者”“当代神医”“杏林圣手”。

2004年，束昱辉从天津河东区来到武清区，企业正式更名权健。寓意全民健康，因为全健已被注册，所以换了一个权字。靠着这600多副“中药秘方”的支撑，权健帝国迅速壮大，还签约著名影视明星赵雅芝作为代言人。

根据权健的官方介绍，2005年，以中医熏蒸、热敷、火烧为基础的权健火疗问世，火疗一经问世，便呈燎原之势；2006年，权健创新传统骨疗，研发出了新型骨疗产品——骨正基；2007年，负离子磁卫生巾/护垫问世；2010年，“本草女人香”项目如火如荼地展开；2011年签约赵雅芝；2012年，饮料销售公司和医学研究中心相继成立……

▵ 俄罗斯游客团体验权健养生馆火疗

虽然在媒体的报道中，权健集团“以直销起家，产品主要是鞋垫、卫生巾、化妆品等保健品”，但是挡不住权健集团每年爆炸式增长的业绩。有数据显示，权健公司的销售业绩从 2013 年到 2017 年分别为50亿元、135亿元、190亿元、192亿元、176亿元。

束昱辉曾给自己总结说，权健的发展史，其实就是一部直销精神的践行史。“权健就是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而且成功了。”

02

资本版图

在所谓的产品与营销之外，束昱辉有更多领域。

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于2004年，是权健集团最早成立的公司。如今常常被提及的权健集团有限公司，成立于2014年，控股权健自然医学科技发展有限公司。

权健集团拥有如奥特莱斯（天津）、崂山权健矿泉水、权健房地产、寰海保险经纪等子公司，而权健自然医学100%持有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还持有天津武清村镇银行4.09%的股份。

▵ 天津权健足球队

实际上，法定代表人为束昱辉的权健集团，控股公司多达32家，对外投资23家，股东为束昱辉与儿子束长京，分别持股51.1%、48.9%。

天眼查显示，权健集团以自有资金对保健食品业、化妆品业、保健用品业、食品饮料业、卫生用品业、医疗服务业进行投资；化妆品、鞋垫、卫生巾、卫生护垫等产品的研发及销售；自然医学、机电一体化、计算机网络的技术开发、转让、咨询、服务；空气净化器开发、销售；家用电器、计算机软件、办公设备、日用百货、健身器材、远红外床上用品及服饰的批发兼零售；游艇租赁。

据公开数据，权健集团拥有600多家全国连锁权健医院、7000多家火疗养生馆、800余家本草女人香会所。这7000多家火疗养生馆中多有售卖权健公司产品。

此外，跟束昱辉相关的公司有36家，涵盖医疗、食品、金融、艺术、等数十种行业。

至此，束昱辉的资本版图基本可以描绘出来了。不过，束昱辉在资本市场最引人关注的动作莫过于入主丰东股份。

2015年3月，丰东股份发布控股股东股权结构发生变化的提示性公告称，通过股权转让，束昱辉获得了丰东股份控股股东盐城市大丰东润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东润投资）23.99%的股份，系东润投资第二大股东。

2016年11月18日，丰东股份发布简式权益变动公告，丰东股份发行股份购买资产并募集配套资金，其中，束昱辉出资4.3亿元，认购丰东股份2664万股。交易完成后，束昱辉个人对丰东股份持股为5.43%，且其与丰东股份实控人朱文明为一致行动人。

一天后，丰东股份再度公告称，控股股东东润投资更名为“江苏权健东润投资管理有限公司”。

“权健”两个字终于在丰东股份正式露脸了。

2017年5月26日，丰东股份更名为“金财互联”，在原先热处理设备制造及服务的业务基础上，增加了互联网财税服务业务。

2018年6月中旬起，金财互联的股价一直在10元以下，整体下行。相比束昱辉参与定增的16.14元/股，已大幅下跌。奇怪的是，今年6月21，金财互联发布公告称，束昱辉、朱文明自2018年6月22日起12个月内将增持1.2亿元至1.5亿元。

03

首善光环

在积累大量财富之后，束昱辉也开始效仿富豪们做慈善，试图打造另一个光环。

2013年4月，四川雅安发生地震。

同年5月，来自权健、署名束昱辉的个人微博，搞了一场小型线上交流。刚刚捐款1亿元的束昱辉，收到了网友疯狂点赞。

“一个亿啊，为什么要捐这么多。”“这不会影响企业的经营么？”面对网友关心，束昱辉淡淡地说，不影响。“没有用到正确地方的，（钱）就是一个数字，就是一堆废纸”；“捐是一种态度，我只要有一分钱，就要用一分钱力量做好事；捐这么多，我没经过思想考虑，只是一份爱心。”

有媒体称，这1亿元捐款未能核实。

在争议与风波中，束昱辉逐渐成为一个“首善”的形象。

2014年4月25日，第十一届中国慈善榜在京发布。束昱辉以为雅安地震捐赠1亿元人民币现金、为杏林基金会捐赠5000万元人民币现金，荣膺“2014年度中国十大慈善家”。

2015年，束昱辉再次荣膺“中国十大慈善家”。

今年50岁的束昱辉，似乎很重视“首善”的形象。在权健的官方平台登着束昱辉的经典语录。其中有一条为，“不以首富为荣，但以首善为傲”。

权健官方平台在2018年9月18日发布文章，宣布束昱辉登上《财富》封面，“展现了当代企业家的大智慧”。这篇文章中介绍，《财富》是权威全球著名杂志，创办于1898年，自1954年起推出全球500强排行榜。

本以为是我们所熟知的美国《财富》杂志，然而，这只是一家于2018年6月26日注册的财富（天津）互联网科技有限公司，被媒体证明和美国知名的《财富》杂志“完全无关”。

束昱辉对质疑已经习以为常。

网络上，关于权健的产品涉嫌虚假宣传、销售模式疑似传销的声音，从未断过。

工商信息显示，权健自然医学曾多次受到监管部门处罚。其中包括发布虚假广告、生产经营无标签的食品添加剂或者标签、说明书不符合本法规定的食品，等等，天津市武清区市场和质量监督管理局给过三次处罚。

中国裁判文书网显示，2016年以来，束昱辉在全国打造的7000多家火疗店里，至少发生了十余起与权健相关的火疗事故，火疗过程中，被害人被严重烧伤甚至死亡。2008-2012年，吉林、天津两地，均查获了以销售权健牌保健品为名的传销犯罪活动。

“我用生命做代价，目的就为了抢救民族财产，让秘方流芳百世，却被某些有个人目的的人迫害，甚至敲诈，曾为此迷茫过。”在2013年那场唯一的线上交流活动中，束昱辉称。

束昱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神医形象当中，要打造世界最大最权威的医疗机构。

面对公众对8000万元一张秘方的质疑，他在一次采访中说，“我没有必要炒作它，找我治病的人都是排队的，很多企业老总在忙于企业计划，企业战略，而我80%时间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04

报价梅西

从裕北村走出，并且曾经欠债的束昱辉，财富格局大的惊人。

“过去我都不想赚钱，没意思，不知道花在哪里，我的医院，我的集团，拼命赚钱或者创收，为了什么，我基本50%以上用来帮助那些治不起病的人，你比如说癌症病人，他知道自己山穷水尽了，没有钱我也帮你治。另外50%用于发展，收集方子。”

束昱辉随便扔出的一个数字，都令人惊讶。

2015赛季开始前，爱足球、爱助人的束昱辉，开始赞助中超球队天津泰达足球队，球队名字也改成了天津泰达权健队。

不过，权健与天津泰达的“蜜月期”不到半年就告吹了。而束昱辉一个转身，又全资收购了中甲赛场上的天津松江足球队，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就此诞生。

“6600万先生”孙可加盟天津权健足球俱乐部，刷新了国内球员转会的纪录，不少网友调侃束昱辉竟然财大气粗到为了签下一个人直接买了一支球队。这桩转会也给权健和束昱辉赚足了眼球。

▵ 孙可

在聘请巴西名帅卢森博格担任主帅时，有媒体用“震惊世界”来形容，因为权健给教练团队的报价是1000万欧元。而引援方面，权健出手也很“大方”。

内援方面，权健7000万元引进了天津籍门将张鹭，3000万元签下了恒大后腰赵旭日，2000万元买断了郑达伦，又签下了留洋小将张修维、刘奕鸣、晏紫豪等球员。

外援方面，权健引入了巴西前国脚法比亚诺与贾德森，还以创纪录的2.14亿元签下了“小妖”格乌瓦尼奥。此三人的工资达到了1240万欧元。在中甲赛场上，权健的外援阵容最豪华。实际上，在冬季转会市场上，权健引援投入位居全球第四。

买下中超球员的班底打中甲，仅仅用了一个赛季，权健就成功冲超。因此，权健集团再次知名度大增。束昱辉“喜欢被采访”，频频在媒体前露面，名声大噪。他在接受采访时表示，2016年权健征战中甲大约花费了6亿人民币，“明年征战中超投入不低于10个亿”。

接受体育记者采访时，束昱辉说，要和世界顶尖豪门，比如皇马这样的俱乐部抢球员。他对天津权健足球队主帅卡纳瓦罗说，“购买球员，俱乐部投入不是问题，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这样的老板，我没有预算，需要我就投，我们有这个能力，没有资金实力，最好不要干足球。”

2017赛季，权健中超一年级。比利时当红国脚维特塞尔、韩国国脚权敬源，以及帕托、莫德斯特等外援球星被权健强势揽入，杨善平、糜昊伦等内援也纷纷而来。据了解，杨善平的转会费高达1亿元人民币。

▵ 卡纳瓦罗

在主教练卡纳瓦罗的带领下，权健在2017赛季取得中超季军，并且获得亚冠附加赛资格。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束昱辉绝对高调进行。就连梅西，束昱辉也有买的打算。

束昱辉真的去打听梅西的价格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他说，引入梅西不就21亿元人民币嘛，“这种事情不排除以后我会做的”。

05

保健幽灵

再回到权健财富的本源。

在过去30年中，保健品是骗局最多的领域，这个迅速发展的庞大产业中，出现过中华鳖精、红桃K、三株口服液，莎普爱思，鸿茅药酒，等等，倒下一批，站起一批。保健已经突破科学范畴，与玄学、传说甚至神话搅在一起，成为病患的图腾。

权健目前的销售会议中，产品可治百病，甚至医学界无法解决的难题，在这里都轻而易举。隐秘在民间的瑰宝，已成为未来的癌症克星。接受了多年严格医学训练的医生们，感觉荒唐至极，甚至阻止不了父母、亲朋陷入疯狂。

从媒体揭开的诸多信息看，被塑造为神医、首善等诸多正面形象的束昱辉，谎言和虚假是其身上的另一个标签。

据媒体报道，束昱辉在权健集团打造的三大法宝，按摩鞋垫、负离子磁性卫生巾和火疗技术，号称已取得相关专利，但是在国家知识产权局的官方网站上，号称能够加速身体循环、增强机体代谢能力的专利，早在2015年便已逾期失效。

“骗子多了，科学都变成了笑话。”据市界了解，在铺天盖地的关于权健的描述中，科学理性的声音占据了多数，但是，在天津权健的大楼里，这里是另一个世界，震耳欲聋的口号和财富故事，占领了精神高地。

19世纪，古斯塔夫·勒庞在著名的《乌合之众》中解释了这种现象，“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交换那令人倍感安全的归属感。”

1988年，北京出现了气功热，许多人追随气功大师，以匪夷所思的方式，修炼气功，从而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这种民间狂热，让开化的香港感到既惊讶，又好笑，这是一个半疯的朋克群体。

当年出现的一大批气功大师、灵异人士中，有学生、矿工，甚至教授，神奇如同科幻电影，可以耳朵识字，用气功扑灭大兴安岭大火。

在今天看来，稍有科学常识便能轻易击穿，但是，它却从未消失。从90年代的大师王林，到2000年练就金刚之身的张海，再到2010年左右，可以人体通电的李一。大师总是能找到自己的市场。

束昱辉营造的权健帝国，让很多人感觉，保健大师们又回来了。